骄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乌珑茶
静国公正在夜太太的亲手侍候下刚换好常服,坐于堂中吃茶,打算吃几口茶便让夜太太传膳,未料茶未吃完,次子便到了。
夜二爷往他母亲那儿瞄了眼,知子莫若父,静国公即时明白,起身便与夜二爷出鹤君堂,往内书房去。
夜太太哪儿不明白的,颇为不悦道:“这二郎,现今是什么话儿也不同我说,连话儿都不让我听了!”
纱绫伶俐:“约莫是朝堂中事,二爷欲与老爷商议,在此不好说。”
这般事儿也非头回发生,夜太太哪儿会想不到,就是心里不太舒坦,随口埋怨一句,经纱绫一说,她又想起整日忙夜家产业忙得不亦乐呼的长子,不由又深深叹出一口气儿。
叹了半会儿,终是未再将欲让长子续弦的言语出口。
如今她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既是长子不想再娶,纵为生身母亲,她也强绑不得,再者事关夜氏一族存亡荣辱,她是不想通也得想通,否则不过自苦罢了。
于内书房刚坐定,夜二爷便急急同居上首的静国公道:“父亲,今儿田祭酒亲自过吏部一趟,乃专程来寻儿,事儿倒没什么事儿,态度却是十分明朗!”
静国公想着能让次子这般激动得一下衙连常服都未换便来找他相议之事一定小不了,此刻闻言顺着问道:“什么态度”
“站营!”夜二爷面色红润,“田祭酒有靠入咱夜家之意!”
“哦”静国公不无惊讶,再细想自年后种种,他不解道:“田祭酒自来中立,不管是咱夜家,还是谢莫宁三家,谁都想拉拢,却谁也没拉拢过动他,他这是……”
“儿亦不解。”夜二爷因着不解,自田祭酒特特寻他表明态度又告辞后,他从那会儿不解到此刻,其间想过许多缘由,便没一个他能想通肯定的:“年后、元宵后,也没发生何等让田祭酒态度转变得这般快,且是转向咱夜家之事,父亲与儿皆未做过……”
突地停了下来,他想到一人!
他与静国公对上眼:“父亲……”
静国公点头,往内书房外廊下喊:“李忠。”
李忠立刻掀帘入内:“老爷。”
“大姐儿可下学归府了”静国公问。
李忠应:“大小姐已在清宁院。”
“去请!”
“是。”
夜十一在李忠亲自过院相请下随即进松椿院内书房,李忠任务完成便又站到内书房内廊下静候,仅此刻除他与圆子外,还有阿苍。
坐在下首右首座的夜十一听对面左首座里的夜二爷说完来胧去脉,眉微挑了挑,眼眸自夜二爷转至静国公身上:“祖父,这田祭酒能想通,此为好事儿,祖父让李管事喊孙女儿过院,不知何意”
“大姐儿……”夜二爷闻言立刻沉不住气,却在静国公下息抬手示意下噤声,没了下文。
静国公放下微抬的手,转与夜十一道:“咱祖孙俩,还需打什么哑谜”
“自是无需。”夜十一抿起笑,决定装聋作哑到底:“可是祖父,孙女儿真不知祖父何意。”
静国公许久盯着嫡长孙
第四百一十三章 那戏子
平生连总督无甚悔恨之事,然至今时今日,他十分后悔他二弟被迫自辞国子监司业之职时,他未能及时将他二弟送离京城,更悔他二弟被杀之后,他仅派私卫看住他四弟,仍未这般做!
当时他要能这般做了,也就无此刻看着他三弟令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而恨不得撕了他四弟。
原本就没指望他四弟能为连家做点儿什么,派私卫回京城入驻京城连府,为的也是保证他四弟的安全,未料他四弟不仅吃喝玩乐在行,连自作聪明都让人恨得牙痒痒。
钱管家看着连总督捏着连都给事中速送来的书信,面色如黑云压城,仿若下一息便要狂风暴雨,他斟酌着字句:“钱经历已死,连可欢就是一具干尸,二者皆已开不了口,如今二爷已死,四爷引火上身,三爷独立京城,纵想力挽狂澜,只怕亦是有心无力……”
“作死的家伙!”连总督左手握拳,砰一声响砸在书案上,他气得额际青筋狂跳,努力平复下对连四爷万丈怒火后,他改问正事儿:“先时有人偷偷潜入钱经历府中,意图解钱经历之毒,可查出是谁了”
钱管家摇头:“没有,那人十分谨慎小心,且身后有高手帮着护着,不过眨眼间,咱的人便给跟丢了,当时就算不跟,直接绑了,多半也绑不了。”
据派回京城连府行事儿的私卫回报,那人擅医,身后高手则擅护,当时跟那人的私卫未与那人身后高手过上招,但就以行踪诡秘之高,私卫便有自知之明,纵交上手,亦是败的下场。
连总督揉揉疲倦的眉心:“京城豪门,不说夺嫡四豪门,就是旁略微势力弱些的豪门世家,哪一户都不是好惹的,哪一户也俱不是消停之辈。跟丢了,想再查,如大海捞针。”
钱管家哪儿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连总督未下令,他也不敢不继续查,闻言当即示下:“那……”
“罢了,技不如人,多一事便不如少一事。”连总督说着将手指间紧捏着的书信点燃,看着桔红火光同钱管家道:“三弟在京孤立无援,四弟又蠢至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你马上起程回京,一路快马,争取在花督主与黄指挥使揪出今宁公主普济寺遇袭一事儿的幕后前,到达京城将诱骗四爷出手的人找出。一找出,不必多问什么,只管保住其性命,立即快马回鞭给我带回山东。此人,我要亲审!”
“是。”钱管家领命,领完略犹疑地问:“总督是否怀疑……并要借用……”
怀疑什么,借用什么,他话儿皆不全。
连总督却是听得再明白不过:“不管是谁想在我们连家这一趟浑水摸摸鱼,我总不能让其白得了那么些便宜。”
连都给事中自连二爷于元宵山棚被杀,他与长兄便连连书信往来,京城山东路程不短,想着飞鸽传书,却又怕在这个非常时期被人半路射杀拦截,他连家又会再出什么要命的叉子,只得令可靠忠心之辈马不停蹄地专门送信,几人轮流来回,倒也让他与长兄联络出种种应变。
然事情已出,已然糟糕透顶,再有应变也是亡羊补牢,补不补得了,还得另说。
连四爷院里东厢,屋里静悄悄的,所有下人退守屋外廊下,屋里榻上只坐了连都给事中与连四爷,连都给事中满脸寒霜,连四爷一脸郁卒,中间矮几搁着香茗点心,谁敢未动半口
第四百一十四章 能有谁
安有鱼没在钱经历一事儿帮上忙,加之与方太医暗下合力细究紫晶手珠之毒和绿灵珠之效已久,却至今未有突破,闻之钱经历一死,她整日于太医院垂头丧气。
吕院使瞧之不免要问上一问,然安有鱼岂能实言,三言两语敷衍过去,他虽听出徒弟的虚道,却也不好强行以师之尊压出内里缘由,困惑之余寻了个机会,转问上安有鱼的师弟马文池。
马文池自因想有能力护唯一的徒弟夜十一安然,从而欲速执掌实权,便自请由翰林转六部,入户部任正五品郎中,主管户部浙江财政事务,并兼稽杭州织造支销,杭州、乍浦驻防俸饷,及各省民数、谷数等职务,除了适应户部各种公务,还得人情往来处好关系,他是忙得不可开交。
幸在户部乃静国公执掌,有静国公在他背后撑着,纵有人因各种缘由想给他使绊子,也得先自个掂量掂量,故除了忙忙忙,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安生。
他更知他能入户部填此空缺,正是先前浙江贪污巡抚案一排刷下来的官职空缺,此职原是站营莫家的包郎中所任。
包郎中被撤职查办后,因着有贪污黑点在前,吏部任人是慎之又慎,加之宁天官素来深谙中庸之道,待人接物不偏不倚,不管是莫家人还是夜家人,反正宁家不趁机安插人,便也由着在吏部任左侍郎的夜二爷暗下调和。
终归有意在退位之后有继承者可为夜家保驾护航,继续掌大魏财政命脉,静国公与夜二爷一拍即合,皆有意在此空缺安插下自已人,只是一时未有合适人选,直至马文池表态欲入六部,父子俩随即默契地里应外合,顺利将马文池安入户部任职。
时至今日,马文池也算小站稳,在户部忙归忙,却也没像初时那般如无头苍蝇,故在听到吕院使相问安有鱼是否遇到何棘手之难时,当日落衙他便直往安有鱼家。
见到安有鱼头一句话儿,马文池自不会拿官场那一套来对付他师兄,直接开门见山道:“吕院使亲来寻我,说师兄近日心神不宁,时常长吁短叹,问我可知师兄有何难处。”
安有鱼虽任医官,家里仍是跟马文池家一个样,简朴清雅得连套值钱的摆设都没有,更无雇买奴仆侍候,马文池尚有马文静料理着庶务,她则因一人成族,啥庶务都没有,再者她一有空便义诊施药,实在没余钱可雇买下人。
与想孝敬孝敬师父马文池一般,夜十一被马文池拒收三进宅院与若干下人后,身为夜十一的师伯,夜十一亦有意给她置办同等事宜,然与她师弟一样,她也拒了她徒侄的好意。
此间水未开,茶未奉上,安有鱼听着马文池开口便直达此番前来目的,她抿笑之余,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末了到底未如敷衍她二师父那般,简言道:“有个人,中了毒,我没法救。”
没头没尾的一句简言,马文池却也非听得首尾不接,自入户部,他与静国公夜二爷的亲近更深一层,夜二爷知晓的,他与冯大皆知晓,沉思一会儿后试问:“钱经历”
安有鱼心上一咯噔,早知师弟聪明能干,于官场各种黑白手段更是较之她要明白许多,然此刻被一击击中,她还是难掩面上讶色。
见安有鱼神色,马文池已不必多问,亦知以他师兄对他徒弟的死心踏地,再问也问不出何等真料,他起身告辞:“师兄慢坐,我先走了。”
言罢长腿儿一迈,几个跨步已然踏出里屋。
安有鱼追到屋外急声唤道:“师弟!”
马文池停下匆匆往外的步伐,站定回身看着安
第四百一十五章 积人脉
马文池哑然,他被冯大摸透心思的言语噎得半晌没缓过来儿。
他是夜十一的师父,然究其底,他不过是教了夜十一五禽戏,余者并未教过什么,相反的,他反自夜十一身上感悟到往常未曾思过虑过的种种,亦如冯大所言,除他嫡亲妹妹、心上师兄外,徒弟在他心里占据很大的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徒弟更深的认识与了解,他必须承认,此位置甚至在有些时候,更重要于他妹妹与师兄,这种认知太可怕。
他师兄同他说过,徒弟知他太重仕途,不愿拖累他性命之余,徒弟其实更不想累及他青云直上,那时他便想,徒弟是静国公府大小姐,他的仕途与静国公府紧紧相连,怎么就会阻碍到他的仕途
后他徒弟以自伤令阖公府乱成一团,更令永安帝紧张微服造访静国公府,他知晓后很生气,前去质问徒弟时,徒弟问他倘有朝一日上了断头台,他可会去送一送,那时他便知,徒弟所谋乃逆天而为。
天是什么
天是天子,是大魏皇帝!
倘他真站在徒弟一边,莫说仕途,饶是他和与他有些干系的人,皆得尽丢性命。
今岁起,连二爷钱经历接连被杀,他没多大感触,只越发觉得官道黑暗,事关皇权更是遇佛杀佛遇神弑神,没有道德是非,仅有胜王败寇。
“我请调六部,确实有十一的因素,但更多的,我感觉到危机感。”在冯大面前,经未中进士前至现今同朝为官,这些年相处相交,马文池已丝毫不掩内心真实想法:“十一是我徒弟,师兄与十一相交甚密,我只有一个妹妹,不管她们三人谁出了事儿,我都无法承受。”
故当意识到徒弟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自伤身子之际,不管因何,公或私,他已皆无法再悠悠然于翰林院积养。
冯大明白了:“你担心你徒弟与师兄,还有文静,我能理解,可你今夜匆匆而至,到底因何”
“钱经历被毒时,师兄曾秘密诊治,却是无力回天。”马文池见冯大闻言睁圆了双眼,他点头道:“正如你此刻所想。”
冯大端起酒盏抿了口,眉头紧皱,再抿一口,搁下酒盏,再看马文池,他满脸严峻:“马兄,钱经历之死涉及颇广,连杨俩总督皆在内,据我目前所知,亦牵扯了花督主所奉皇令,及黄指挥使手上俩案子。花督主且先不说,就黄指挥使手头的案子,一为连可欢之死,一为连二爷之死,皆牵扯连家。日前今宁公主于普济寺遇袭,除洛右都御兄嫡次子洛二少爷凑巧在场,二表舅已查到那半百混混实则乃武师,所属武馆尚在查,所牵涉之人目前尚无法确定,但有一点儿,必与连家脱不了干系!”
“连可欢与先前陶嫔构陷容兰郡主之事有关,亦是连家野心之初显。”马文池接下冯大的思路,“连二爷被逼自辞国子监司业之职,杨总督记杨将军被灭之仇,拐着弯儿借田祭酒同连总督示好,连总督本因陶嫔之事已被皇上所疑,后方有了花督主所接皇差。皇差不明,却也不难猜,左右离不了连杨总督之忠心。”
顿了顿,他声音低沉:“起初女官之死,十一信足容兰郡主,甚至从中还伸了手,后陶嫔被打入冷宫,连二爷自辞,那时我仍未有所觉,直至今岁连二爷钱经历被杀……你可还记得毛小旗去岁前往浙江核查谢世子一事儿”
冯大怎么可能不记得:“大表妹回城后露的脸,杀了英南候府一个措手不及,断了谢世子调任回京之路,且被降职。”
“那时花督主前往山东,有何皇差不晓得,然花督主后转至浙江,与自来不曾往来的赵知府联手,硬生生在谢世
第四百一十六章 要承诺
详细地听完西奎的禀报,夜十一坐在膳桌前,边用晚膳边道:“并非你被发现了,而是从谢大少爷决定伸手开始,他就猜到我会查到他身上。你盯他的梢,他觉得时机到了,对着空气说上那么一句话儿,你便会觉得他已然发现了你。以你的身手,除非英南候府数一数二的私卫亲自出动,否则不可能察觉你的形迹,然谢大少爷身边的小厮与暗中保护的私卫,皆尚达不到数一数二。”
西奎姣好的面容一绷:“他是在诈我”
“算不上诈,他是笃定了我会派人查他,既然要查,必得近身查,他是确定时候到了,我的人一定在他周遭,才开的口。”夜十一搁下银筷,拿起汤勺舀着阿苍给她盛的乌鸡汤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连喝几口后又道:“去回复谢大少爷,我一定准时到。”
西奎退下,速出静国公府前往英南候府给谢元阳答复。
汤喝完,夜十一吃饱了,起身往南榻走,到榻上坐下,看着阿苍喊阿茫进来,阿苍往茶水间沏茶,阿茫则指挥二等丫寰将残羹撤下。
不一会儿,阿苍沏茶上来,刚把茶碗轻搁于榻几,阿茫那边也已收拾停当。
夜十一喊住阿茫,吩咐道:“你让南柳给西娄传个话儿,就说明儿休沐,我请芸钗游凌平湖。”
翌日凌平湖五子桥边,夜家游舫与谢家游舫相邻,紧紧靠着,各自船头站着各自的主子。
夜十一与杨芸钗皆少年打扮,一黑脸一白脸,如蜜如玉,谢元阳只瞥一眼,并未就此多言,末了着重落在杨芸钗身上。
杨芸钗不惧谢元阳目光,眼皮微掀,便与谢元阳对上,谢元阳刹那一怔,再回过神儿,杨芸钗已看向桥上风景。
二人一来一回皆落于夜十一眼里:“我的事情,钗表弟都清楚,今日谢大少爷约我交易,亦无钗表弟不可旁听之事,倘谢大少爷介怀,那交易取消亦可。”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