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乌珑茶
坐于讲案中排首座的朱柯公主虽没能得永安帝允许带伴读,然先时于池学士之下启蒙学时,四个伴读身份个个不凡,诸如前伴读夜十一,与中间入寺面壁归后仍为朱柯公主伴读的谢八,无朱柯公主干系,也入得内学堂,余下两个伴读亦同,此刻也在内学堂读书,只是不在萃班,而是在荟班。
只是夜十一没有想到,她所进的萃班没她表姐今宁公主,反倒不仅有朱柯公主,连谢八都在,真是冤家路窄,当然她是无所谓。
自夜十一进萃班落座,居于讲案中二座的谢八却是怎么坐怎么不安,正坐谢八前面书案的朱柯公主也在见到夜十一进萃班的第一时间,转头便同谢八使眼色,让谢八定定心,可惜谢八终归没定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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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一串缘
提起已离京一年多,杳无音信的殷掠空,夜十一神色微惚,回神儿来摇头道:
“我也不知掠空现今如何。”
容兰郡主瞧出夜十一真挂念殷掠空,虽早在暗下打听过殷掠空与杨芸钗两人的底细,到底无出奇之处,不觉更奇一商女一孤女有何长处竟得她夜表妹这般看重,再观杨芸钗就站在夜十一身后侧,一直沉默不语,腰板挺直,一张如玉娃娃的脸不卑不亢,一孤女在一堆贵女中有此姿容,倒是难得,一想到那让夜十一出手教训谢八的殷掠空,她便更想见一见了。
冯五一事儿被静国公府勒令不准外传,阖府是半字也未透出,四皇子莫息虽无意间通过夜瑞夜祥两兄弟晓得此事儿,但此事儿吧,虽说夜十一在他们心中一直是一头小老虎,总传出暴力事件来,于夜十一闺誉也不太好,不必静国公府谁来告知一声,他们自个也知噤声,闭口不提,阖京是只知冯五去岁年关前便回了湖广,并不知其中首尾。
到容兰郡主打听杨芸钗底细之际,自是没把夜十一为了杨芸钗怒将冯五脑袋往莲荷缸里压一事儿给探出来,便觉得能让夜十一为之撑腰动手的殷掠空更得夜十一看重,诚然夜十一对殷掠空的感情是自噩梦里带出来的深厚情谊,对杨芸钗则是现今从头一步一步带出来的互助之谊,说不同,到底是不同的。
杨芸钗站在一边听着容兰郡主问夜十一诸多殷掠容之事,她早前也打听过,然身边可用之人不多,一心向她的甘嬷嬷年迈,人也不精,后得夜十一承认,芝晚芝晨诚心在她身边侍候,她才知殷掠空与夜十一之间一串冰糖葫芦的缘份。
这缘分容兰郡主也晓得,眨巴着大眼睛问:
“那殷掠空长你四岁,那会儿庙会你方四岁,她八岁,就牵着走散落单的你蹲在街角请你吃冰糖葫芦,那会儿你们就不怕被人拐了”
提起此事儿,夜十一记得清,当时的情景犹如在前,不觉抿出笑来,笑意漫延至眸里:
“掠空自小被殷家当成男娃儿养,别人穿着衫裙戴着簪花,她则穿着袍服上树掏鸟窝,那时她同我说,她的拳头有几分硬,她陪着我在走散的街角等家人来找,要是期间有谁敢看我们不顺眼,或想打我们的主意,她便将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
容兰郡主奇问:“要是她打不过呢”
“要是她打不过……”夜十一回想起当时殷掠空明明才八岁,却非得装得跟十八岁的小大人模样,她心中暖流淌过,眸色笑意更深:“那她顶着,让我赶紧跑,跑到离庙会一里外的殷家米铺,找一个白白胖胖很是圆润的掌柜,找到了赶紧领掌柜回去帮她。”
不过当时殷掠空将她一双小短腿儿扫了又扫,又叹掌柜肥胖,言语间不无觉得腿短儿的她与圆润的掌柜大概跑不快,尽力便好,真出事儿了,全然没怎么寄望于她与掌柜能及时跑回支援,那会儿两人各吃掉一串冰糖葫芦,她也方知热心陪她在街角等丫寰绕回来找,或归府带人出来找她的姐姐,原来是姓殷。
正如她从未主动说过她出自长公主府,殷掠空也只交代了危急情况时的应急法
第六十六章 转班意
吉舒素来在容兰郡主跟前敢言惯了,心底憋着的话儿果真立刻出口:
“郡主,萃班三排书案首座,原本今宁公主尚未转至荟班,朱柯公主中,今宁公主左,郡主右,数日前今宁公主转出萃班,郡主就该坐书案左排首座,哪里轮得到今日刚进内学堂的夜大小姐居左!”
容兰郡主抿唇一笑,笑得温婉,颇为小题大作地慎怪吉舒一眼:
“就这小事儿,也值得你记挂着。”
左尊右卑,在吉舒看来这是大事儿,有心再说,话在尖转了又转,却终给转回肚子里。
鲁靖王府大车在前,夜家大车在后,车厢宽敞,足以容下六人,此刻坐了夜十一主仆与杨芸钗主仆四人,倒也不觉得拥挤,阿苍芝晚靠近于车门,夜十一端坐车厢后面正座,杨芸钗居于左侧座。
想起今日内学堂私下的议论,杨芸钗心里藏着话儿,面上掩着没露出来,这点夜十一瞧得满意,提点道:
“今宁表姐在数日前便自萃班转至荟班,其中缘故同我有关。”
今宁朱柯两位公主虽都是大姐姐的表姐,可大姐姐私底下自来只喊今宁公主为今宁表姐,朱柯公主仍为朱柯公主,只在朱柯公主跟前方会喊一声朱柯表姐,正如几位皇子都是大姐姐的表哥,然能让大姐姐不管明面私下都不改四表哥这称呼的,也仅有四皇子一人,其中亲疏不言而喻,自知此点后,她两年前初见四皇子时的那份悸动,早被她散得一干二净,诚然她的身份,连被抬进将来的四皇子府都不够格,更遑论其他。
思绪转过,杨芸钗回到跟前话中来,推道:
“朱柯公主与谢八都在萃班,是不是贵妃娘娘觉得大姐姐不会选择萃班而读,故先让今宁公主转去荟班,自此与大姐姐同在内学堂读书,彼此好有个照应出宫前今宁公主找大姐姐说话儿,大约说的便是此事儿。”
那会儿她未跟着,同阿苍芝晚与今宁公主的贴身宫人寻晴站得远些,丝毫听不到今宁公主与大姐姐说的话儿。
“今宁表姐还是希望我能转到荟班去,也是姑母的意思,怕我在萃班,会同朱柯公主谢八再起矛盾。”夜十一挑眉一笑,“哪里会,我怎么会,不会的。”
只要谢八不来招惹她,朱柯公主是公主,她怎么都会让一让,不过忍让的线,她便不会再同她姨甥俩起冲突,她姨甥俩也有自知之明,纯看她刚进萃班时,谢八那透着不安的脸,与朱柯公主那频频安抚谢八的眼色,她便觉得在她守孝期间,此姨甥俩绝对是被谢皇后英南候好好地教育了一番,诚然方有此结果。
夜十一连着三个否定,杨芸钗听出只要便不会的因果,觉得甚是,这一日在内学堂紧紧绷着的弦不觉松了松,也跟着笑出来:
“那倒是,有了前车之鉴,除非有更高明的招,否则再来招惹大姐姐,那谢八也真是蠢到底了。”
至于朱柯公主么,她觉得朱柯公主颇护着谢八这小姨,谢八不作妖,与大姐姐相安无事,大姐姐又曾当过朱柯公主的伴读,先时也没听过有何不愉快之事,朱柯公主犯不着同大姐姐过不去,便真过不去,胜负也还未定。
又想起大魏唯二的两位公主先前竟都在萃班读书,杨芸钗又
第六十七章 轰下去
杨芸钗听之夜十一最后一句意思,惊道:
“这……这不可能吧”
看了眼微惊的杨芸钗,夜十一觉得杨芸钗再人小鬼大,到底是真真切切的七岁女娃儿,所思所虑仍欠火候,她举例道:
“东晋时期,王恭乃会稽内史王蕴次子,同中书令王坦第四子王忱交好,王蕴察王恭与王忱脾性不同,深觉两人交情不会长久,此后王恭与王忱果真反目。仅脾性不合都迟早反目,何况乃系阖族兴亡大事的东宫之争。”
当然,不管是因着莫息,还是因着母亲生前同莫世子妃的私交,她都不愿看到真有来临的这一日。
杨芸钗再不言语,大姐姐说得对,是她想得太过疏浅了,皇权之争事关朝政民生,乃是大事,因利益而合,自也能因利益而分,血脉相连都能反目阋墙,何况仅是世代交好。
大车突然停了下来,阿苍算着时间,想着静国公府尚未到,怎么停了下来,夜十一想得与阿苍相同,示意阿苍瞧个究竟。
打开车门至车驾,阿苍便看到自家大车被前面两辆大车堵住,足以容两辆大车并排同行的街道瞬时不见半点空隙,车夫本要往车厢里回禀,回头便见到阿苍出来,便问道:
“阿苍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阿苍细细看清两辆大车上的族徽,见是莫家族徽的,让车夫稍安,尾角扫到莫家大车出车厢的人,她抿了抿唇,回了车厢禀道:
“大小姐,是仁国公府的,两辆大车并排堵着,整个街道过不去,我回车厢时,已见到莫大少爷自车厢里下来。”
杨芸钗一直安静地坐着,听到是莫家也没动半分,芝晚随着主子,自然也静坐车厢里,只等吩咐方动。
夜十一听到是莫息,想起来算着,竟是有一年多未见他,噩梦里到底夫妻一场,每每见到莫息,不同于见到他人,便是当初在翰林书馆见到莫世子,她噩梦里的公爹,她都能泰然处之,淡然面对,可于莫息,她始终不能,索性不见:
“让车夫退,转至后面的路口,我们绕道回府。”
不仅是阿苍讶异地瞧着夜十一,连杨芸钗芝晚也难掩讶色,夜十一面色不变:
“我只是不想见他。”
阿苍忙道:“是!”
应完便吩咐车夫调头绕道,哪知说得晚了,莫息已牢牢站在大车马匹前,身量高了许多,车厢里夜十一说了什么,他没听到,但阿苍往车驾吩咐车夫的话,他是听得个清清楚楚,瞬间心火直冒,指着还真在想法调转大车的夜家车夫喊道:
“调什么调!绕什么绕!不准调头也不准绕道!”
这声音嚣张跋戽到半条街都听到了,车厢里的夜十一蹙眉,不想将事儿闹大,她对阿苍道:
“去同莫大少爷说,有事儿到静国公府,莫在街上胡闹。”
最后一句胡不胡闹的,阿苍自不敢如原话传,只同莫息说了夜十一前两句的意思。
自被勒令不准再进清宁院,莫息已有一年多未见夜十一,便是寻机去静国公府,也是未曾如愿见到她,从前她不曾这般避着他,他再久不见,倒也无甚感触,如今这般,再加上这一年多里他母亲连连问他,是不是他欺负她惹她生气了,他父亲更是每每提起此事儿,便用不孝子加没甚用的眼神儿瞧他,他更深觉他就是被夜十一抛弃的闺中怨夫,满心满眼的怨气。
这会儿更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怨,当下莫息一脚蹬
第六十八章 孝至德
车夫闻言不敢有违,阿苍更不敢有违,杨芸钗也是视夜十一的话犹如圣旨,当下示意芝晚帮忙。
车夫进不得车厢,只在车驾接应,等着阿苍芝晚将莫息拉出车厢,他便接着将莫息请下车。
本来车厢里阿苍芝晚两人齐力拉莫息出车厢下车,实在不难,毕竟莫息终归不过九岁,永书又已到后面莫家大车坐着等跟着出发往静国公府,不知前夜家大车里的情况,没帮手,在强力之下,莫息是想不下也得下。
然一听夜十一要轰他下大车的话,莫息哪里会束手就擒,在阿苍芝晚四只手齐抓向他之前,他已起身往最后面正座上的夜十一那边靠,夜十一措手不及,被他靠个正着,整个人挤进后面正座里,右手抓着夜十一的左手不放,露出八颗白牙:
“要下去,咱一起下去!”
阿苍芝晚抓着莫息左手臂,莫息右手紧攥住夜十一左手不放,杨芸钗怕夜十一真被莫息拉下车去,双手赶紧抓住夜十一的右手臂,一时间,车厢里真是乱得很。
夜十一想挣开莫息,奈何挣不开,莫息又一脸嘻皮笑脸同她死磨到底的模样,她被左右扯手扯得脸色能滴出墨水来:
“阿苍!让车夫起行!”
阿苍一愣,应声好赶紧松手,往车厢外吩咐车夫,回来芝晚已同放开莫息的手臂,杨芸钗也放开了夜十一的右手臂,只余下莫息仍力攥着夜十一的手不放。
车稳稳起行,夜十一端坐着,目不斜视,动了动左手,仍挣脱不出来,她话语能寒出个冰刃来:
“莫大少爷请自重!”
莫息嘿嘿笑,在夜十一面前,他素来少有自重的模样,阿苍阿茫跟在夜十一身边,自也习惯了,杨芸钗芝晚却是给吓得噤若寒蝉,末了双双低头,连眼都不敢乱瞟。
没松手,反举起他右手握她左手的十指相交,莫息既感叹又略埋怨夜十一的不念旧情:
“以前,咱天天这样手拉手地玩儿,多开心啊,你都忘了现今你不止不见我,还处处避着我,倘非我今日煞费苦心地等你出宫堵你的车马,大约我仍见不到你。好不容易见到你,你连句话儿都不愿同我说,便让车夫调头绕道,我就这样令你讨厌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厌弃,那你也得同我说个明白啊,死刑犯行刑前都还有一顿饱饭吃,难道我连一口汤都没咱俩自小青梅竹马的情份,你就这么抹杀了,你让我死,我可以死,可你得让我死个明白!”
什么生啊死的,除夜十一外,余下三人是将脑袋埋得低低的,两耳也只当从未听过满车厢的生死,杨芸钗也才知道,原来仁国公府的莫大少爷行事这般不管不顾,急起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也才知道,原来莫息对夜十一的心思可不一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夜十一突然念出一段出自《孝经开宗明义章》中的话来,“此乃孔圣人同曾子说的话,你可曾读过”
经她这么一问,莫息愣了愣,这话他是听过,可未曾深读,意思倒也明白:
“此乃孝之根本……”
夜十一再问:“为人子,你觉得你算
第六十九章 决定了
阿苍真心觉得大小姐的战斗力又高深了,芝晚觉得表小姐跟对人了,杨芸钗则再次感受到夜十一舌灿莲花的本事,简直是张口就来,引经据典,字字有依有据,句句在情在理,真是非一般的功力。
到静国公府大门前下车,莫息灰头土脸地爬回后面紧跟着的莫家大车,半句话没说,也不知是被夜十一打击得狠了觉得没面子,还是想通了什么正在反省,反正于杨芸钗芝晚阿苍三人看来,莫大少爷这回受的打击可不仅仅是心灵上的打击,孝德、抱负、志向,哪一样不是糟到前所未有的打击,简直是形神俱灭啊。
莫家大车调头仁国公府,夜家大车直接进到静国公府二门方停了下来,夜十一先下,杨芸钗后下,车夫这日去接大小姐归府真是深感一路惊险,阿苍芝晚觉得大概往后莫息再不敢当街拦夜家车马了,杨芸钗数瞄夜十一,话到嘴边总吞下。
终到清宁院樱宝院分道而行的岔口之际,夜十一停步驻立,示意阿苍去看前后左右可方便说话儿,阿苍明白,带着芝晚去瞧完回来点头,再同芝晚分守两个出入口要处,保证不会隔墙有耳后,她方看着杨芸钗直言: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不必怕我,有话便说,便是错了,我会纠正,不会怪你,但你再这般畏首畏尾,连在我面前你都不敢有话直言……芸钗,我的身份,我的将来,你应该明白,我不会嫁入平凡之家,不是公候公卿,便是皇室宗亲,不管是嫁入哪一家,我是夜家女,我所谋所虑皆为夜家阖族荣辱。自你跟着我,我便同你明说,我这条船并不牢固,随时都有船毁人亡的风险,我让你上船,需要的是能助我掌舵的人,而非一般船员。我带你进宫学内学堂,可不仅仅要你当我的伴读,我所读所学,你也一样读了学了,最后是否能成长如我所期望的那般,这且不说,如今日面对皇族宗亲大臣贵女,你便做得很好,不卑不亢,站在我身边的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姿态。同样的,面对我,你也不必畏惧什么,你是孤女,我是丧母长女,撇开出身不说,你我是一样的,你有你所求,我也有我目的,不管各自为了什么,我们既走到一起,站在一处,那我们便是一体,你荣我荣,你辱我辱,反之,亦然,护好你自已,为你杨家扬眉,为泉下有知的杨知府杨夫人争一口气,未来你我各自婚嫁,便是无法像此刻这般聚首,你我的心,也总该是在一起的,力,也总该往一处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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