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楠旧事-非莫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非莫子
第八章 我只是想……(下)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众人翘首以盼,要说这祝寿的开场戏以前大多是热闹的大场面,可等了半天戏台上都没什么人马。顾老爷子的脸色开始不大好,顾家老大顾国震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顾辰东跟旁边的简洁说了声失陪便起了身,想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谁知他这头刚起身,那戏台上就有了动静。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台上一个长辫子红头绳的小铁梅一亮嗓子,把台下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就连顾老爷子也定睛看得出神,小姑娘嗓子脆身段儿亮,这么听着可是有底子的,只是这脸蛋上着妆却怎么看怎么眼熟。渐渐地小辈儿堆里就开始说起来,那样貌,杏眼儿晶亮,眼风眉稍尽起范儿,初一看还不知道,可仔细瞧,这不是顾家的小孙女顾北嘛。
“好!”“好!”
顿时叫好声一片,那头老爷子也开始认出来了,那可是自己的小北丫头呀!几个同桌的老爷子都顺应着夸这丫头这份寿礼真正是太有心了,顾老爷子听了面子上只说这丫头打小胆大,真是什么都敢做,心里头可是被这小棉袄捂得心花怒放啊。
顾北年纪虽小,可在台上一个眼神一个抬手都是范儿十足,最后一嗓子“洪亮的心”把个《红灯记》里小铁梅的眼神演义得十成十。
“好!”夏楠看着台上的顾北,眼神都亮了起来,头一个站起来鼓掌,底下的人更是掌声一片。
“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北这相有礼了!”台上的丫头看着台下自是得意,可还不忘了一个欠身,将这场戏给做足咯!
几个伯伯婶婶,姑姑姑父,平时里可都是见惯了场面的,但今儿个这丫头的这份寿礼可把他们都给压下去了,更是打心眼里心疼起这丫头来,人虽小但这心确是玲珑得很啊!莫锦言在台下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眶都红润了,她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她们姑儿寡母的靠着老爷子,老爷子是真心不亏待她这个儿媳妇的,人家有的她不缺,人家没的她却能先得了,丫头这是帮着她这个做娘的真心祝愿老人家,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顾国威啊,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小棉袄长得多好啊!
顾北的这一出直接把戏推上了□,接下来出场的又都是梨园名角儿,唱念作打热闹非凡,底下的小辈儿都被派了红包,一个个拿了响钱买了炮仗在外面点的点放的放,一下子闹腾得不行。
终于到了吃酒酿圆子的时候,大人们不觉得,可小的们桌上的愣是被一抢而空。
“小北,快快,快过来,我这好不容易给你留了一碗呢!”夏楠招手叫上刚卸了妆换了衣服的顾北,还不忘抱怨,“简宁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眼里就剩下她的哥哥了,害得我一直落单。你可总算过来了,咱们去外边吃去!”
转过头看到鼓着嘴吃着圆子的顾北,这丫头刚才那扮相要是被简二看到了……“嘻嘻……我说你刚才照相留念了不?你刚才那扮相怎么着也得给你简默哥哥看看呀!也把他惊艳一把,说不定就直接从帝国主义的土地上奔回来了!哈哈……”
“死夏楠!吃饱了就笑话我是吧?哼……赶明儿我让奶奶再不给你做圆子了!谗死你!”
两个丫头一边闹腾一边往外头走。
顾辰西闷闷地吃着面前的酒酿圆子,眼睁睁看着夏楠跟顾北开心地往外走,想着往年的这个时候,夏楠总是会虎视眈眈别人碗里的圆子,总是在吃完了自己的之后又来抢他的,两个人要闹上很久,直到简默或者叶老大来把他俩拉开了。夏楠还会到奶奶那告他的状,奶奶却总是帮她的小南瓜,还会到里边儿再偷偷地给她一个人做一碗,恼得他直跳脚。可今天,夏楠连看都没往他碗里看,他竟犯贱地觉得这圆子一点味儿都没了。
这是小辈儿的桌,酒不多,顾辰西从旁边桌拎了瓶红酒过来,就在吃完酒酿的碗里倒了满满的一碗,冲着对面喊了句:“铮儿,来,咱干一杯!”
坐在对面的叶祁和聂铮都听到了,三个人的嘴角都还能看到些青紫伤痕,可顾辰西却只喊了一个人的名儿,三个人隔着一个桌,对望着,最后还是聂铮拿起了面前的碗跟着仰头喝尽,叶祁直接起了身转去了别处。
起先顾辰西还就这么找人一个个的敬酒,顾辰东和顾辰南也都在招呼同辈儿的发小,所以大家也都没觉着什么。但是后来就不对了,放倒的空瓶越来越多,顾辰西这个年纪虽然平时也都会喝点酒,但要说往底了喝的也是没有过的,等人发现了,这都已经不知道喝到哪了,人坐在椅子上都得往下滑,嘴里还在嘀咕着“来,再来一碗”。简思尔拉着他想扶他回房间,简洁见了忙把她拉开了:“思尔,这样不合适,让顾辰南送去。”
简思尔虽然一心都在顾辰西身上,在简家也是个被娇惯了的小主,可面子上也是个知书答礼的大家*****,这样的确不合适。简洁赶紧走到自己姑姑也就是顾辰南的母亲简玲边上,把话给她一说,简玲赶紧抬起头来看向顾辰西的方向,看到简思尔正在边上扶着他,直接冲着她皱着眉摇了摇头,赶紧让顾辰南去扶着回房间。
顾辰西已然没了方向感,被自己二哥扶着坐到了边上的别间休息,凤嫂赶紧端来了醒酒茶,“小祖宗,我说你怎么喝成这样?被你老子知道了又得揍你了!”
顾辰西被放在休息间昏昏沉沉地睡了一阵,等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动静明显已经小了,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小辈儿的差不多都已经走了,顾辰西揉了揉眼睛。
“夏楠……”
他只记得刚才夏楠好象是走到外头去了,可到了外头除了一池月色,地上几个放过的爆竹筒,什么都没有。被这秋风一吹,人倒是舒爽了不少,只是这脚下还在打着飘儿,心想着夏楠一定是没看见他所以就回家了。顾辰西一步一冲地走出了顾家的院子,走到了槐树下面,抬起头看对门二楼的窗户,果然亮着。
“呵呵……夏楠……”
他开心地咧着嘴,随手在槐树根边找了一块小石子,在手上掂了掂,仰着头瞄准目标,“嘭”,小石子直接敲上了二楼的窗户。这可是个技术活,既要够力又不能敲碎窗子,而且还不能被隔壁房间的大人们听到,要不是十几年的练习,估计很难达到这个境界!顾辰西发现自己的技艺完全没退化,笑得更乐了。
他一点不急,仰着头等,靠着槐树杆,望着那窗子,想着夏楠就在那里面。
终于,窗子开了!
“干吗!”夏楠从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楼下的少年在月色里晃了晃,仰头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咧着嘴叫她。
“夏楠……”
“干吗呀?”他这不是傻了吧?
夏楠还没反映过来,顾辰西就借着月光,熟练地摸上夏家的下水管道,一个蹬腿,手一撑,爬上了人家姑娘的窗户!
夏楠被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自己的床沿上,顾辰西也借着这几步直接翻进了房间,登堂入室。
“顾辰西!你想干什么啊!”夏楠气恼了,仰着脑袋质问他。这开窗子上楼的事儿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她要他们带她一道去玩才和顾辰西约定的,刚才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家伙怎么就这么翻上来了,比小的时候还快。
“我……”顾辰西低眉,看着眼前的夏楠,觉得眼前的人影有些不真实。她的小兔尾巴怎么不见了?哦……她把头发散下来了,好象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很香。她侧歪着脑袋质问他,月光正撒在她的睡衣和长发上,如果顾辰西酒后的眼神没出错的话,这姑娘的睡衣上印着一只粉蓝色的大脸猫。呵呵……顾辰西也侧了侧脑袋,月光下的少女像是有着一层象牙白的柔光,不夺目,可在顾辰西的眼里却是这么的美好。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好,他在心里由衷地赞叹。
“夏楠……”
顾辰西唤她,她的睫毛随着他的声音微微地颤了一下,他本就比她高一个头,如今这样她更显得小得可爱,仰起的脸蛋,蹙起的眉眼,本就翘嘟嘟的双唇,是如此生动,比任何一个梦境都生动。顾辰西的身子忍不住就靠了过去,带着微醺的醉意,双膝沿着她的小腿慢慢跪落地,这样她就和他一般高了。眼前的少女直愣愣地看着他,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突如而来的双唇相触,让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样的感受太奇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第一次,有甜甜的葡萄酒的醉意,有糯糯地酒酿的香软,像身处在一片开满玫瑰的花圃里,像小时候吃到的最好吃的果冻,像这世上最温柔的低语碰触……
他的手自然地握上她的颈,托着她的脸,她的手却不知所措,只得本能地向后撑住自己的身子,承受他压过来的重量,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倒,却也不敢闭上眼睛。而眼前的他却本能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几乎扫到了她的皮肤,痒痒地发烫,微微地吮吸。他像是个优等生般吻得生涩而虔诚,她似乎也被撩起了好奇心,想要知道他现在的感受,是不是也是这般窒息得全身发热发软。两人的呼吸无比放大,两人的心跳似乎都停留在对方的心口处,这个吻的味道如此美好,犹如当夜的月色,空灵澄澈。
“夏楠……我只是想……亲你……一直都想……”
他终于知晓,原来一个吻,便能让他得尝所愿。
那个时候的夏楠还没有读过《罗密欧与朱莉叶》,那个时候的顾辰西也还完全不明白爬姑娘窗户和爬树是有着本质区别的。而当多年以后,夏楠枕在江南水乡的窗边,透着窗棱看着外面的月亮时,她似乎还能想起北京的那些月夜,那些涌动在空气里的年轻气息,可彼时的顾辰西却早已去了莎士比亚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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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红叶为证
夏楠觉得那绝对是个意外,那天后来甚为匆忙尴尬,妈妈在门外敲门,她才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使了劲地把他推开,顺势推到了窗口。他显然还没有清醒,眼神迷茫地站在窗棱边,她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红透的脸孔,酒意甚浓,当下更是懊恼,手下使了狠劲地推他下窗,那厮居然还一脸不明所以的无辜样,拉着她不撒手,口里还叫唤着“夏楠,夏楠”。妈妈敲了几下,也许以为她是睡下了,声音渐渐远去,她却不再跟他多说,强迫他离开,然后关窗,假装没有看到窗户底下那双灼亮期盼的眼睛。
之后两个人甚是默契,谁都没再提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可行为言语可以控制,思想又怎能约束。在夏楠过去十七年的人生里没有过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她却认定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无比气愤,应该比以往任何一次和他对峙时都还要理直气壮地指着鼻子骂他,他让她那么不自在,她怎么能让他好过?
但事实却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她没有理直气壮地去找他理论,她甚至比之前更刻意地去回避与他接触。她变得经常发呆,会经常想到他在月色下看着她的眼神,他靠得那么近,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脸,吻得那么认真,不像是一种侵犯,倒成了最是温柔圣洁的触碰。他平时胆子大得无法无天,可那时的他却和她一样在微微颤抖,呼吸可闻,心跳混乱。他拉着她,像个耍赖要糖的孩子,却只敢低低地不断地叫她的名字,夏楠,夏楠……
她望着教室的窗外,思绪飘然,手指无意识地扶过自己的嘴唇,那种触感如同儿时吃到的第一口棉花糖,好象能直接甜进人的心里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点都不讨厌他,虽然他有时候幼稚得肆无忌惮,有时候乖张得不可一世,有时候又顽劣得无法无天。可她却总能一两句话就挑到他的底线,激得他感同身受。
他从小聪明精怪,学什么都是最快的,胆子又大得没个天高地厚,多得是人给他撑腰,从大院里的发小,到上学后的同伴,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个小爷不敢怠慢。他那样的家世,再是嚣张也能显现自成一气的矜贵,走到哪里都是耀眼。可惟独面对她,他像是没了所有的优势,顾辰西三个字倒成了低人一等的待遇。
这样的他,其实,她并不讨厌的,不是吗?就像那夜的吻,带着他最真实地表白,他说,他只是想亲她。
可是,他为什么想亲她呢?答案好象呼之欲出,她却不敢再想。夏楠心里突然像悬起了一根弦,左右拉扯不得,让她浑身都空落落的。
桌面被胖头敲了两下,她本能地把头从窗口转回。
“老师看你呢,回魂!”
夏楠看了看胖头移过来的草稿本,不自然地正了正身体,轻声说了句“谢谢”,命令自己把思绪放到课堂上,高三的日子已过去一个月,气氛也日渐紧张,第一次月考在即,她跟哥哥约好了,等他回来了她就要把自己的选择告诉他,现在的自己真的不应该把精力放在无谓的事上。她这样告诉自己。
下课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谈论十一长假的去处,有的说被父母下了禁令,不得离开北京市区,有的说那就索性连房门都别出,闭关大睡。不知道谁很扫兴地提起长假后就是一模,把所有人对长假的期许都搅得人仰马翻,高三简直就是地狱,父母、老师似乎一下子把一切非人性待遇都合理化了。周生生苦着一张脸摇着夏楠的胳膊:“不行不行,高三才刚开始,我怎么就闻到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味道啊……十一我得出去放放风,不然肯定得发霉。”
“生生,要去哪放风啊?给哥哥说说啊!”叶祁在边上笑嘻嘻地逗她。
隔壁座的小六姑娘也来了兴趣,奔过来说:“去香山吧,这时候香山红叶正是时候,也没出北京,就当去透透气,怎么样?”
“切……”大半的人不赞同的撇过脸去,怎么说也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这个提议也的确太没创意了。
“我觉得挺好的啊……”只有傻妞生生应和,“香山空气好,景色好,夏楠,咱们去香山吧!”
夏楠完全没心思,随口“恩”了一声,只管自己看着手中刚从胖头那借来的笔记。
“啧啧……夏楠,你不至于吧!”叶祁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扯走了她手上的笔记本,“就这么定了,生生,哥哥放弃打球陪你们去香山!”
生生想说谁要你陪啊?却被另外一个声音给截了去。
“我也去。”顾辰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过道上,漠漠地说了三个字,看了看夏楠,就走了。
一群人抬头互看,也不知道这小爷是在唱哪出。叶祁看了眼夏楠,那丫头眼睛望着顾辰西走的方向,脸上却故作着镇定。他斜了斜嘴角,扯出了一个不明的笑。
小六其实是个特文艺的南方姑娘,读高中才来的北京,她对香山的红叶向往已久,早就想看看那乾隆年间的黄栌是怎么浸染满山的,这次终于成行。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一行人各怀鬼胎地到了香山,虽然今年降温早,可满山的黄栌却还是红黄绚彩的颜色,倒别有一番风情。小六姑娘在正门口就开始吟诗,生生崇拜得五体投地,想想大家都是实验班的理科生,怎么人家姑娘除了背得出化合价还能背出这么多诗歌呢。
叶祁边走边笑话她:“生生,你不会连‘霜叶红于二月花’都不知道吧,这下句是什么?”
“停车坐爱风铃晚。”生生赶紧答上。
“呦,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停车’‘□’的,不是什么都知道嘛!”
“叶祁!你个坏坯子!”
生生在小径上一路追打叶祁。小六只顾欣赏她向往的美景,偶尔和夏楠搭搭话,顾辰西则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落叶,跟在她们后头。他这么跟着,夏楠犹如芒刺在背,她从来就不是个别扭的姑娘,顾辰西更是个无所顾忌的主,如今这样患得患失的境遇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头一遭,夏楠就更不知道该怎么着了。
前头的叶祁和生生好像是在不远处发现了个亭子,正坐落在红叶深幽处,视野很不错,小六见了马上就追了上去。夏楠一下子像失去了最后的安全保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从小到大的胆儿都窝囊回去了。
顾辰西走上前,叫了声“夏楠”。她却当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不与他同行。她的行为像是对他最大的羞辱,这几日以来,他本是尴尬,那天他虽是多喝了几杯,但也不至于完全神志不清。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但他并不觉得那是错的,更没有半点后悔,其实他甚至觉得多日来的不明郁闷终于得以释然,自己的心境他终于知晓。他庆幸自己的喜欢,不是别人,是夏楠,这样的感觉让他有种从来没有的兴奋,从小到大,他永远是被别人哄着的,他没试过去喜欢谁,只是本能地觉得他想对她好,想让她也在意自己,喜欢自己。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想靠近她,可她总是当他是陌生人,还没等他走近她就先逃避了,就像现在,难道她觉得随便地被人亲一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顾辰西觉得自己绝对不能接受她如今的态度,他宁可她像原来似的动不动就对他龇牙咧嘴吹胡子瞪眼,也不能是这样的无视。恼怒地一个大步跨上前,他直接抓住夏楠的手,一把把她扯回来,然后拉着她就往旁边的小径走。
夏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他拉得不知道拐进了哪条林间小路,四周都没了游人,前面只一条盘山公路,甚是曲折,有一棵特别浓密的黄栌树歪着脖子靠在那里,这黄栌的后头,隔着一个空谷满山的黄栌红枫尽收眼底,在阳光下摇曳生辉。如果不是现下的情况,这可真是好景致。
“顾辰西,你要拉我去哪啊?”夏楠生气地想把他甩开,可奈何他抓得紧,全然不顾她手上已经被勒红。
他不理睬她,一路直走到那棵黄栌下边,才停了下来:“就这!”顾辰西转过身来面对夏楠,“夏楠,咱们谈谈。”
夏楠扯回被他拉着的手,一边揉着手一边转过脸去不看他:“我没什么要跟你谈的。”
“我亲了你,你都没话跟我说?”顾辰西固执地转到她面前,听了她的话简直气急败坏。
“你!”夏楠也一脸难以置信,他怎么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亲你我就不要脸了?”
“你还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是亲了你怎么了!”
“你……你干吗亲我啊!”
“我喜欢你才亲你,不然你以为呢!”
夏楠怔愣,别怪她的反应,再胆大的女孩到了这个年纪都是敏感的,何况是直面这么毫无遮掩的表白呢。夏楠感觉自己的脸一定跟这香山的红叶一样,她早知道顾辰西的没脸没皮,可……她懊恼于自己这次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红着脸直想跺脚,连再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顾辰西看着她低着头,再也没了话,他想看清她的表情,奈何她只到他的下巴口,又把个头低得扣到心坎里,他想去拉她,却看到她的耳朵都可疑得红了起来。顾辰西刚才的理直气壮一下子收了声,变得小心翼翼,稳着声音问她:“夏楠,你……讨厌我啊?”
夏楠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看他,皱着个小眉头,嘴巴嘟了嘟,像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他的问题,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顾辰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兴奋得意的样子夏楠看得清楚,一下子有点懊恼自己给他的回答。
“可我也没喜欢你啊!”夏楠脱口而出,如同一盆冷水泼得顾辰西猝不及防。
换作是之前的顾辰西听到这句话一定回掉头就走,可现下的他却只是用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那张倔强的脸,抿着嘴唇,一脸严肃,微微眯起的眼瞳像是在无声的威胁,夏楠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要表现出不屑,不然就不是夏楠了。
“干吗看着我不说话啊!我就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怎么了?你以为人人都等着你来喜欢嘛!哼!”
夏楠说完还很有格调地一扭脖子。有两个外地的游客可能是走错了道,从两人身边走过,好象要上前问路的样子,只是两张倔强置气的年轻脸孔上却都是生人勿近的表情,犹豫了半天,那两人还是自己选了一条小路走了。
道路又重新恢复了清净。
顾辰西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心里想着真是奇怪,为什么从小到大,夏楠总是能这么容易就激起他所有的“斗志”,撤消他所有的理智。
“夏楠……”
“干吗?”夏楠仰起脑袋对视上顾辰西年轻的眉眼,头顶的黄栌树红叶飘摇,树下的少年眉峰清扬,眼神灼灼,看着她的时候眼睛犹为夺目。夏楠好几次都觉得顾辰西有着一双世界上最晶亮的眼睛,每每看到这双眼睛她都会很不屑,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她一直害怕自己会被这双眼睛看透一切。
“夏楠,你听好了,你最好马上喜欢我,因为我可能会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满山的黄栌,幽静的空谷,这句年少轻狂的誓言似是敲击在了每一片红叶之上,很多年之后,夏楠依然记得年少的顾辰西站在黄栌树下说这句话时晶亮的眼神,瞳色里倒影着的女孩红霞轻染,她想也许没有一个女孩能在那样的年纪拒绝这样一个少年给出的誓言吧。
第十章故都的秋
黄栌红叶,驯鸽飞声,夏楠抬头望着这南方的过于清浅的天色,脑海里却想着这时节的北京是否依然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已是秋末,即便是南方的小镇,也显出几分肃杀之气,夏楠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正走到了教学楼下,不知道哪个班级正在上语文课,上的正是《故都的秋》,孩子们书声朗朗。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象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出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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