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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没有。”时雍笑得很甜。
宋长贵绷着脸:“欺瞒锦衣卫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你别说出去。”时雍轻轻一笑,“为了我的小命。”
“……”
宋长贵默默转头,叹口气往外走。
时雍叫住他,从怀里掏出十几个大钱和一些零碎银子。
“拿去买米。”
阿拾的工食是由宋长贵一并领了交由王氏开支打理的,但平常办差遇到讲究的人家,喜得贵子或殓葬了亲人,会有赏钱,宋长贵便教她攒起来。他怕这闺女嫁不出去,往后他不在了,好歹也有个银钱傍身。
如今时雍拿钱出来,宋长贵没怀疑钱的来处,只是看看袋子里的钱,满是心疼。
“阿拾。”
宋长贵想要说点什么,时雍已经转头上床,放下了帐子。
“睡个回笼觉。”
……
时雍晌午时分才起,宋长贵已经不在家了,王氏恨她恨得牙根痒痒,可除了骂几句,又无能为力。
那些话翻来覆去没点新意,时雍听多了,不仅不生气,反倒觉得这妇人愚蠢而不自知,很能调剂生活。
“你上哪儿去?”王氏看她要走,果然黑了脸,“你爹让我去买米,我一个人怎么拿得动?”
时雍纳闷地看她,“宋香不是人吗?”
王氏被她呛住,嗓子眼儿痒得慌,但宋长贵走前给她银子,说了这是阿拾攒了好些年的,她拿人手短,舌头就没那么利索了。
宋香不同,她这两日在家里很没脸,闻言跳着脚就冲过去揍人。
“小蹄子你说谁不是人呢?”
时雍看得直乐,等她扑上来,身子侧过去,稍稍带一带她的衣袖,宋香一个趔趄,就撞到了王氏身上。
“啊!”宋香惊叫。
“这天杀的!”
王氏正是气头上,鼻子撞到了,痛眼冒金星,抓住鞋拔子就揍人。
“我做的什么孽哦,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这娘俩在院子里追打得气喘吁吁,等回过头一看,时雍早没了影子。
……
对宋阿拾还能厚着脸皮回衙门当差,好些人都很惊异。大家紧张、尴尬、又害怕,能绕开就绕开她。
只有周明生很是开心,看到时雍就拽他过去。
“大喜事。”
“什么?”时雍侧眼看他:“找到蛇了?”
周明生拉下脸,“不要再提这恶心东西。”
“……”
“昨夜锦衣卫夜查宁济堂,你猜查到什么了?”周明生是个憋不住话的人,时雍不理他,马上就把得知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
“毒药。”周明生半眯着眼,说得诡异又神秘,“一种我大晏没有,兴许来自外邦的毒药。”
锦衣卫查到了?
宁济堂真有毒药?
啧!时雍咂舌。
周明生喋喋不休,“阿拾你真是福大命大,那日你去宁济堂为张芸儿抓的药里,就有这味毒药。据说此药毒性极强,沾上一点就必死无疑。你猜张家九口怎么死的?”
都这么说了,还猜什么?
时雍笑笑,配合他,“怎么死的?”
周明生夸张地瞪大眼睛,“张芸儿煎落胎药,毒性留在柴锅里,把全家给毒死了。想不到吧?”
时雍摸着下巴,突然一乐。
这个赵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北镇抚司真按她说的把案子破了?
“吓住了吧?再给你说一桩高兴事。”周明生耸了耸鼻子,观察她的表情,说得贱兮兮的。
“谢再衡要倒大霉了。”
时雍一挑眉毛,“此话怎讲?”
周明生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压着声音,却难掩兴奋。
“听说张芸儿死前还在纠缠谢再衡,谢再衡这小子为免丑事被广武侯府知晓,影响他和陈小姐的亲事,就买通了宁济堂的伙计,换了药材,原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张芸儿。只要张芸儿一死,即使查出她有了身子,也只当是落胎不慎害了性命,谁又知晓那是谁的种?”
一个大男人这么嘴碎。
时雍瞥他一眼,心里存疑,没吭声。
“妙龄女子痴恋负心情郎,一人作孽赔上全家性命。”
周明生说得摇头晃脑,最后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只可惜张捕快,行事光明磊落,一辈子坦荡做人,锄奸扶弱,竟没得个好死…………诶阿拾,阿拾你去哪里?我还没有说完呢?”
周明生一头雾水,时雍已去得老远。





锦衣玉令 第40章 再打几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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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边的茶肆向来是流言汇集之地。
天青阴雨,茶肆外的布告牌边围满了人,都挤在一起看官府贴的布告。
不识字的在问,识字的在念。
原来张家九口灭门案,是一桩人伦惨剧。
告示上说,张芸儿与人有私,珠胎暗结,私自寻了落胎方子,又怕去抓药时遭人闲话,便骗宋阿拾说得了疖疮,让宋阿拾去宁济堂为她抓药。
哪料,宁济堂的伙计受人指使,将掌柜私藏的毒药子乌粉混入药材,导致大祸。
这子乌粉来自外邦,非大晏产物,有剧毒,毒发后的症状与毒蛇咬伤类似。宁济堂掌柜私贩毒物,已被押入大狱问罪,一干涉事人犯也已缉拿归案,待审后裁决。
子乌粉是什么东西,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若不是布告上盖着大大的官印,怕都没人敢信世上会有这么烈性的毒药,用了煎过药的锅都能毒死一家人。
“张捕快是个好人啦,养女如此,作孽了。”
“这个不肖女毒死全家,当下地狱。”
“听说和张小姐有私的男人是谢家公子?谢再衡?”
“顺天府都传遍了,还有人不知情?”
“……”
一部分人在骂张芸儿,一部分人在唾弃谢再衡,还有一部分人在幸灾乐祸——
广武侯府的嫡小姐陈香苋是个独女,很得侯爷喜爱,当初陈香苋要下嫁谢再衡惹来不少人眼红,如今这桩婚事成不成还两说,广武侯府没有动静,好事者也在观望。
时雍站在喧闹的人群后方,突然发觉后脑勺有一抹细微但恐怖的视线,如芒在背。
她条件反射地转头,人群拥挤,不见异样。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姐,有人叫我给你的。”
说完,小孩跑开了。
时雍的袖子处,有一张字条。
“雍人园外廊桥下,要事相商。”
字体工整,没有具名。
……
张家一夜灭门,宋阿拾这个死而复生的“幸存者”,是个变数,对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是绣帕陷害她不成,准备亲自现身?
……
廊桥下有条河,叫白澈河,不过时雍从不那么叫它。
自从她在河对岸修建了雍人园,从此便叫那条河叫雍河。
那时的她有多张狂,如今的她就有多小心。
她倒不担心那人知道宋阿拾就是时雍,这才约在这里见面。只是时雍一死,雍人园成了鬼屋,雍河和廊桥两岸都荒芜下来,方便行事罢了。
廊桥下,有一隐蔽处,时雍走近看见一个青襟大袖头戴方巾书生模样的男子在桥下徘徊,略略诧异。
难道她猜错了?
看到时雍,那男子愣了愣,似是对时雍的长相有些意外,但脸色变得快,速度也快。
“阿拾你可算来了!想坏我了。”
他热情地唤着,乘时雍不备,张开双臂就抱上来。
“砰!”时雍行动快如疾风,不等那只咸猪手碰到,便一脚踹在那男子的小腹上,然后一只手揪住他头上的方巾,又一拳砸在他脸上。
“啊!”男子吃痛怪叫,再抬头,眼睛已然淤青红肿。
“快!就在那边——”
廊桥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人数不少。
“下贱小蹄子勾了我相公在此相会……”
只见一群人在一个粗蛮妇人的带领下,拿着棍棒冲了过来。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桥下会是这等情形,全都愣在那里。
那粗蛮妇人怔愣片刻,惊叫起来,“宋阿拾,你个贱妇,你找不着男人嫁不出去偷汉子偷到我家来了?呸!大家给我打,打死这个不要脸的下流狐媚子……”
“砰!”时雍把那男子转个身,对着屁丨股就是一脚,把人踹到河里,又提起他的领子拎上来,摔到那妇人面前,露作惊讶地看着她。
“大嫂子,这个好色轻狂之徒,竟是你相公?你来得好,我正要抓他去见官呢。”
一群拿着棍棒的汉子看着这个彪悍的小姑娘,愣住没吭声。
粗蛮妇人一看男人吃了亏,脸都青了。
“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托人传信约我相公在此私会,大家看,我这有字条……”
她拿了一张字条,四处让人看。
时雍冷笑一声,“谁不知我宋阿拾不识字?大嫂子,演这出戏几个银子,大家一起赚啊,要怎么演你说?”
那妇人根本就不听,“你不识字,不会托人写吗?大家别听这贱妇耍嘴皮子,给我打。”
“打?”时雍冷淡地看着她,又瞥一眼呛了水还在呕吐的书生,勾勾手指,摆开架势,“来!”
“啪!”那群人还没有扑过来,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嘁”声,接着一股劲风袭来,一个少年从天而降,飞身挡在时雍面前,几个拳脚的工夫,就把那几个乌合之众打得退了下去。
桥上,传来拍巴掌的声音。
“打得好看,打得好看。小丙,再打几个!快,再打几个。”
时雍抬眼,就看到趴在桥上的太子爷赵云圳,手上拿了一个大渔网,一晃一晃的好不自在。
赵云圳的背后是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而她的面前,小丙冷着脸,右手执剑指着那群拿着棍棒的壮汉,一言不发。
时雍笑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最初与小丙的相见,都是他又饿又伤的时候,时雍竟不知小丙功夫如此了得。这不算花哨的拳脚功夫,一看就知不少于十年以上的苦练。
时雍的目光,不知不觉转向小丙的腰间,
他没有佩戴那块玉令,但整个人已与那日大街上的狼狈不同,锦衣华服,面色红润,显然是个俊气的少年郎。
只是在无乩馆被传染了,本就瘦削的一张脸,冷下来像个打手,可怕得很。
“滚。”小丙终于开口,握剑的胳膊纹丝不动。
“你谁啊?你为何要帮这下贱胚子,她偷汉子,勾我相公,还想杀人灭口……”
粗蛮妇人刚开口,桥上的赵云圳就不耐烦地训话了。
“本……本少爷的女人岂会勾你那等破落户?小丙,给我好好打,把他们狗眼洗干净咯。”
小丙肩背纹丝不动,抬头看他,“太……”
“太什么太!给少爷打。”




锦衣玉令 第41章 人狠话不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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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小丙受命保护赵云圳,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一阵凌乱的棍棒拳脚看得人眼花缭乱,只见小丙步履轻快地游走人群,没有拔剑却拳拳到肉,剑柄挥舞惊若游龙,打得几个浑身蛮力的汉子哭爹喊娘,东倒西歪。
剩下的人,看着,退后,不敢再近身。
时雍抱臂看着,目光又深几许。
“少爷!”小丙再次抬头。
他显然是不想再打了。
然而,赵云圳看得正热闹呢。
“打。打到他们求饶为止——”
“少爷饶命,小少爷饶命啊!”
一群人乌拉拉跪下来,都不用人叫,就开始磕头。
他们惧怕的不止是一个小丙,而是赵云圳和他背后的侍卫。
这小孩子满眼生光,一副混不吝的纨绔样子,偏生年幼俊美,一看就贵气不凡,随从身手又这等利索,不知是哪个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哪个敢惹?
可是,他们一求饶,赵云圳就不高兴了。
“谁准你们求饶了?小丙,给少爷打,打到他们不敢求饶为止——”
小丙:……
“少爷。”时雍突然一笑,看向小脸粉嘟嘟的小屁孩儿,突然揪住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拖着他湿漉漉的身子就往桥上走。男子先是一脸茫然,然后看到众人都不动,惊叫着呐喊起来。
“你要做什么?松手,松手。”
“没天理了!你们这是要杀人啊!”
那妇人也冲了过来,被赵云圳的侍卫挡住。
时雍一言不发,将那男子拖到桥上,当着赵云圳的面,“呼”地一声把他拉到桥边上,一只手拎着他领子。
“说!谁让你来陷害我的?”
书生脸色一白,听到背后白澈河的水流声,一颗心狂跳不止。
“我,我没有。不是你约我在此相见的吗?”
时雍勾唇,将他往后一堆,作势要松手。
桥面离水面大约三丈,不算特别高,但白澈河水深,每到夏季都有人下河洗澡被淹死。
书生吓得脸都青了,“救,救命啦!光天化日,你们竟,竟敢草菅人命——啊!”
他的身体直直往下坠落。
谁也没有想到,时雍竟然真的松了手。
“救命!”
哭的,叫的,乱成一团。
一张渔网从头上落下,一把将书生网住,往上一提,粗绳卡在桥墩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
众人看呆了眼。
赵云圳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再看时雍,小脸更是兴奋莫名。
书生死里逃生,尿丨液失控地从渔网洒下,落在河水嘀嘀嗒嗒,再看桥上小娘子的脸,逆着光莹白莹白的,明明在笑,却仿若鬼魅。
“我,我说。是谢夫人,我娘子是谢家的厨娘,我们也是没有法子呀,都是讨生活,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
原来如此。
谢家想毁她名节,搞臭她的名声,让她生不如死或者直接去死?
时雍冷笑,不耐烦听一个大男人求饶,将绳子递给赵云圳的侍卫。
“劳驾了。”
侍卫接过绳子正要将书生拉起,赵云圳小眉头一皱,嫌弃地踢他一脚。
“少爷让你拉了吗?你拉什么拉,谁让你拉的?”
侍卫被太子爷踢了屁股,手一哆嗦,绳子就松了。
“扑嗵!”书生像块石头似的重重掉入河里,嘶声惨叫。
那妇人瞪大眼睛,哭叫着跑向河边,跪求他们救人。
时雍皱了皱眉头,看赵云圳不为所动,生怕教坏了小孩子,撸起袖管正要下水,桥那头便传来一道冷飕飕的低呵。
“胡闹!”
时雍侧目。
第一次看赵胤骑马,也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飞鱼服穿得这么俊朗无匹这么野性有攻击力还这么性感,偏生还配得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般雅致的字句。
赵胤与她打了个照面,眼又撇开。
“救人。”
“是。”谢放翻身下马,挥手叫身后的侍从,“快,救人!”
他一喊,那群壮汉也都动了起来,纷纷奔向河边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跳河捞人。
白澈河水深,但水流缓慢。
时雍看着众人忙碌,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赵胤身上。
小丙那样的玉令,他会不会也有一块?
赵胤回头,目光掠过她的脸,打马走近,只是看着赵云圳。
“下次再这般胡闹,我便禀了陛下,不让你再出宫。”
“阿胤叔!”赵云圳耍得了狠,也拉得下脸,在赵胤面前秒变乖顺小孩,小模样比谁都要委屈,吸吸小鼻子,嘟起粉扑扑的小嘴巴,拿眼瞄时雍,“是他们欺负我的女人。”
赵胤皱眉,“不得胡言乱语!”
“本就如此。”赵云圳昂着小脸,说得正气凛然,“太傅教导我,树德务滋,除恶务本。大丈夫当惩奸除恶,仁爱知礼。我既辱了她的清白,自当对她负责,护她周全。难道我要坐视旁人污辱我妇而不言语,这才是君子之道吗?”
赵胤沉眉,“你没有辱她清白,她没有清白。”
时雍:……
“阿胤叔!”赵云圳急了。
赵胤面无表情,“不学礼,无以立。你不小了,回去多学点规矩。”
赵云圳撇撇小嘴,挺直小身板,瞅着他。
“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阿胤叔,你过分!”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云圳,你该收敛收敛了。马上给我回去!”
“我不……”
“谢放。”
“每次都谢放谢放——”
“杨斐!”
“谁敢动少爷,少爷就要他狗头。”
侍卫们一个不敢动。
赵云圳的脾气都是领教过的,今上唯一的儿子,大晏天下未来的主子,谁敢真去撸他逆鳞?他今儿说宰了你可能宰不了,但他哪天想明白了,也许就诛你九族呢?
赵胤冷哼,“云圳,你是不是不听话?”
“我……听话。”赵云圳撇嘴,“但我说得对,为什么要听话?”
“上马。”赵胤突然低喝。
赵云圳揪揪小眉头,奇怪地看着他,时雍也在旁边看热闹,不以为然。
哪料赵胤突然策马,在马身经过时雍身边的时候,身子往下一滑,一只长臂伸过来,捞起她横放在马上,径直纵马离去。
“送少爷回去。违令者,革职查办!”
侍卫们齐刷刷跪一地,“是。”
太子爷要命,好歹还能苟活几年,等他长大。
这大都督要命,那可是立等可取啊!




锦衣玉令 第42章 心思百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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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圳不情不愿地被带走了,时雍回头看着那皮孩子,莞尔一笑。
“可爱。”
当今天下,敢说顽劣太子可爱,看云圳这么杀人放火随心所欲的行为是可爱的人,赵胤第一次见到。
赵胤胳膊微抬,将马上的时雍调整一下坐姿,见她回头,对视一眼,松开胳膊,扯缰绳放缓马步。
“你叫我来,就为看村妇争风吃醋?”
马蹄懒洋洋地嗒嗒作响,他的声音冷漠阴沉。
时雍道:“让你来保护我。”
赵胤微微蹙眉,时雍瞄他一眼,又笑:“那人转移鸳鸯绣帕设计陷害我不成,肯定贼心不死。我以为有人要杀我。”
“亏心事做多了。”
“我何时亏心了?”
赵胤眼波微动,“本座面前,无须装傻。”
时雍哑然。
她知道赵胤指的是她剖验张家尸体后认定张家九口都死于药物中毒,而非蛇毒的事情。当然,时雍也没想过能瞒他多久。
以赵胤的为人,被骗,只能是他心甘情愿被骗。
时雍试探着轻笑:“大都督明知有异,不还是按张芸儿煎药误杀全家结案了吗?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不一样是贪生怕死,不愿惹事?”
“本座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放长线钓大鱼,可有听过?”
“明哲保身快乐一生可有听过?”
赵胤低头,落在头顶的呼吸明显沉了些许。那只执缰绳的胳膊穿过时雍的腰间,隔着两层衣服仍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时雍眼皮乱跳,脊背绷直,不肯承认不自在,懒洋洋地弯着唇角,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赵胤坐得比她还要端正,维持着他挺拔执缰的姿势,一动不动,与她的后背留出一个拳头的距离。
“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
他的声音从秋风中传来,吹在耳朵根,有点冷。
不过,十八岁的“老姑娘”被人说小小年纪?
时雍嘴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赵胤道:“谢再衡负你,你便让他身败名裂,入狱问罪。张芸儿骗你,你便让她名节尽毁,背上洗涮不清的身后骂名。张捕快无辜枉死,你却不愿为他申冤,说出真相。”
时雍佯做紧张地呀一声:“大人,民女冤枉!”
赵胤拉下脸。
时雍转过头看他,眼皮垂下。
“越接近真相,越危险。我一个小小女差役,只想活着。”
赵胤冷淡地问:“你没有良心吗?”
“良心?”想不到能从大都督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时雍忍俊不禁,“民女命小,有多大本事干多大的事。”
赵胤看着身前这颗漆黑的脑袋。
“心思百千,天天装傻。”
“没装,是真傻。”
“……”
马蹄踏着乱草丛走的道路,离开官道,走上通往雍人园的路。自时雍出事,这条路少有行人,荒草已高得没了马蹄,小路尽头是结满蜘蛛网的“雍人园”大门,门匾歪歪斜斜地悬挂着,官府的封条早已被风雨败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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