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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婚礼是早就已经准备起来的,无乩馆里该置办的东西也早就置办齐整了,新房在三月上旬就已经收拾了起来,府里上下都等着明光郡主祈福回来,入主都督府,做府上的主母,怎会料到有这番变化?
赵胤没有回无乩馆,他有些不敢看那刺目的红,只有忙碌、更忙碌,才能让他稍稍好受一些。一旦停下脚步,那种噬咬般的疼痛便会席卷而来,让他头痛欲裂,恨不能骑马出京,追逐阿拾而去……
锦衣卫衙门里,元驰已然等他许久。
他胳膊上绑着纱布,同肩膀一起吊了起来,风流世子此刻的模样看着有点滑稽,神色也不太爽利,一看便有些愁眉不展。
“阿胤叔。”
赵胤刚刚迈入门槛,元驰便从椅子上起身,迎了上去,亲自斟茶倒水,换上一张笑脸。
“听说陛下醒了?”
“嗯。”赵胤没有抬头,安静地品茶。
“你进宫见驾了?”元驰又问,眼里的希冀仿佛长出了小翅膀来,跃跃欲飞。
赵胤放下茶盏,抬头望住他。
“有话直言。”
唉!就知道瞒不过赵胤的眼睛。元驰不装了,收起笑脸,在他的下首坐下来,认真地问:
“狄人部族的事情,陛下可有旨意?”
赵胤眼皮微动,“陛下龙体欠安,此等旁枝末节的小事,岂能让他忧心?”
元驰眼一暗,“那阿胤叔准备如何处理?”
看赵胤不说话,他搓了搓鼻子,厚着脸皮望着他笑,“你看,能不能算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何谓没有发生过?”
“前朝早亡,宿怨已消。我看他们如今在黄泉谷底,与世无争,也不打扰旁人,不与朝廷为敌,那就是我大晏的好子民,便由着他们去呗……”
赵胤看着他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了片刻。
“疾行,你贵为世子,怎会如此糊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纵观历史,没有任何一个王朝帝国可以容许另一个独丨立的小朝廷存在,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立为王,凭着天险,守着秘密,囤积富可敌国的钱粮。
“如今与世无争,是争不过。谁敢保证往后不会壮大,不会与朝廷为敌?”
前朝覆亡才不过八十余载。
旧恨未远,记忆犹新。
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卷土重来的野心?
元驰心知赵胤说得在理,哑口无言。
“昨日的景况,你也看见了。”赵胤冷冷扫他一眼,又拿起茶盏,语气平和地道:“我本无意杀人,是他们对朝廷怀有敌意。”
元驰喉头发涩,说不出话来。
私设刑室,关押朝廷官兵,强抢世子,逼迫成婚,囤积钱粮,意图不轨,抗拒官兵搜救,诛杀官兵数人……狄人所犯的罪行,《大晏律》随便翻开,就能定下好几条死罪了。
“我知道我不该求情。”
元驰抠了抠手心,神情极是不安。
“可是,阿胤叔你也知道,玉姬与我成婚了……”
赵胤有些意外,猛地抬头,手上的茶盏差点没握稳。
那一场荒唐的婚礼,元驰竟然愿意承认?元驰那日的痛恨不似做假,他以为在狄人部族发生的事情,元驰是不甘不愿的,怎会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赵胤道:“疾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元驰低垂的头,忽地抬头,直视赵胤。
“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那玉姬与我,有夫妻之名,有夫妻之实,我怎可弃她不顾?”
他说罢起身,躬身而拜。
“求阿胤叔成全!”





锦衣玉令 第556章 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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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当二字,元驰原以为和自己无缘。岂料,说出嘴竟是十分自然,毫不心虚脸红。
赵胤定定看他片刻,哼声,“起来。”
元驰仰脸,“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赵胤冷眼而视,目光厉厉如剑。元驰有点怕他,可是仗着脸皮厚,他硬着头皮与赵胤对视,一副怯人不怯场的无赖模样。
良久,又听赵胤哼一声。
“不肯起,就便跪着。”
他拂袖而去,元驰就着跪地的姿势转身,看着他冷漠的背影,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赵胤不同意,玉姬那女人小命怕就完了。
“叔!”
元驰歇斯底里般大吼一声,竖起两根手指,指天发誓。
“我向你保证,你帮我这一次,我这辈子都听你的话,做牛做马都成。”
赵胤没有回头,就像没有听见一般,越走越快。元驰恨得牙根痒痒,在心里痛骂赵胤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一点人情都不讲。
末了,又痛恨自己不思进取,没混出个名堂,想救的人都救不了。
说起来,元驰虽叫赵胤一声“叔”,其实比赵胤小不了几岁。可是,赵胤尚文习武时,他在招猫逗狗,赵胤随先帝出征时,他在沾花惹草,赵胤接任锦衣卫北镇抚使时,他在偷香窃玉,赵胤晋升锦衣卫指挥使兼五军都督,他在寻花问柳……
一事无成,一事无成。
贵为诚国公世子,他本当有大好前途,全被自己毁了。以前他对此不以为然,觉得人生在世不过尔尔,吃喝玩乐金粉繁华才是富家子弟应享的福分。事到临头,他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元驰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离开锦衣卫。
不曾想,当天下午就听到一个好消息。
赵胤下令,将狄人谷抓回来的人都放归黄泉谷,并与几个狄人首领取得了共识,狄人可继续住在黄泉谷,保有他们原有的生活习性,但必须接受朝廷监管,部族首领由朝廷任命,每年向朝廷诉职,不得厉兵秣马,不得违抗朝廷的令谕……
凡此种种,皆有令下,很是妥帖仔细。
元驰松了一口气,当即动身去找玉姬。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玉姬已经随族人离开,元驰从盛章嘴里得知,与赵胤达成协议的是几个首领,玉姬尚未接任酋长,未参与此事,且从头到尾精神恍惚,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一样,不与人交谈,也不理任何人。
元驰心里一酸。
“她什么也没有说吗?”
盛章看了世子爷一眼,“没有。”
元驰眯眼,“也不曾问我?”
盛章再次摇头,“不曾。”
“……”
想到黄泉谷底紫藤花下那一夜,元驰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心甘情愿娶那玉姬的,那一场大婚其实是不得已。可眼睁睁看着玉姬遭受那样的劫难,又多少与自己有关,他便想着要弥补一些,甚至希望玉姬能向他提一些条件。
毕竟他们有夫妻之实了,也行了婚礼。
可她就这样走了,元驰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
再次如行尸走肉般回府,尚未进门,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清雅的喊声。
“世子爷。”
元驰微微一惊,转头看到停在角门外的小轿,还有站在轿边那个轻盈婉约的女子。
“你怎么来了?”
柳玉楼看着他木然的脸,抿嘴而笑,慢慢走近,朝他福了福身,“奴家等了许久没见世子爷来,有些不放心,再又听说世子爷遇劫,更是寝食不安,赶紧过来看看。奴家进不得府门,只能在此候着,如今看世子爷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总算是放下心来。”
元驰没什么好心情,可他不是那种会对女子发脾气的男人,按捺住性子摆了摆手。
“我没什么事,你走吧。”
柳玉楼看了看他背后的大石狮子、兽头大门,还有大门上由太祖洪泰爷亲手书写的“诚国公府”几个大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样难受。
她陪他这么久,竟是连府门都靠近不得,又如何能企盼他能抬她回府做姨娘?
男人明显地心不在焉,让柳玉楼心里不免浮躁,极不踏实,她笑了笑,又小意温柔地试探一下。
“奴家在这里等了许久,日头大,头都晒晕了。世子爷就不请奴家入府喝杯水酒吗?”
元驰愣了愣,看着那一乘小轿,“不是有轿子么?谁让你晒太阳了。回吧,爷今儿心情不好,别招惹我。”
元驰不是说假,他确实有些头重脚轻。身上本就有伤,想到这事就心烦,那里来的力气应付柳玉楼?
他自顾自地说完,径直转了身,没有向柳玉楼告别。这突如其来的疏离让柳玉楼极为不适,心里不免敲起了警钟。
“世子爷……”
元驰没有听见,回去倒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
乾清宫里。
宝音长公主将亲自炖好的一大盅汤水放下,吩咐李明昌拿碗盛了喂给皇帝。
“多吃些,身子好得快。”
光启帝笑着摆手,“哪里就有那么虚弱了?长姊不必辛劳,我已大好了。”
宝音一眼就看到他桌案上未完工的画作,以及上面那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故去的前皇后萧氏,眉头不由皱了皱。
“我还不了解你么?若不是身子骨支撑不住,怎会放手朝政?难不成是阿胤胁迫你了?”
光启帝失笑,“长姊多虑了。阿胤没有胁迫我,是我想歇一歇了。”
赵炔出生那一日,先帝便带兵破金川门,登基称帝。从那天起,他便是储君,自小全按储君的要求来培养,文韬武略,谨言慎行,从不敢妄行一步,十六登基,虽有先帝在幕后主事,但人前人后,他始终得做君王该做的事,从来没有一日轻松过,也从来没有一天做过真正的自己。
宝音盯住他,“你是认真的么?不是在哄我,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长姊放心。我很好。”赵炔看宝音狐疑地皱着眉头,知道一时半会很难说服她。于是,笑叹一声。
“你看,有我没我,朝政一样井井有条,这不是很好吗?我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怎就不能歇息歇息呢?”
宝音更加奇怪。
“你可知道,阿胤要将焕儿问罪?”
光启帝皱了皱眉,点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焕儿此次当真是大错特错了,得给些教训。”
“你就不怕阿胤杀了他?”
“不会。”光启帝摇头,“阿胤有分寸。这么大的事,他也不敢擅自作主。”
宝音又道:“你可知道,他将狄人全放回去了。”
“是吗?”光启想也没想,再次点头:“做得好。前朝覆灭已近百年,恩怨已逝,我朝当怀柔其民,安抚其孤,亲搏天下,这才是大国之风。”
宝音哑口无言。
疯了。
他之前觉得赵焕疯了,现在觉得赵炔疯得比赵焕还厉害。一个四更起,子时歇,励精图治,勤于政事的皇帝,突然有一天寄情书画,不问朝政了,不是有病又是什么?
宝音审视着赵炔,看他神色平静,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遂又放了些心。
“多歇些日子,也是好的。”宝音说着起身,“明日定国公府办喜事,我得亲临祝贺,便不来瞧你了,后日再来。”
光启帝一听这话,脸色微沉,“明日是惟杨大婚?”
宝音点头,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光启帝突然来了兴致,一拍大腿。
“惟杨成婚,朕也当前往道贺才是。李明昌,赶紧去,备些贺礼……”
宝音看皇帝说得一脸严肃,震惊得合不拢嘴。
炔儿不是最厌烦这等俗事?
这是着了什么魔?
……
大都督府的婚礼办不成了,但是定国公抱孙心切,是万万不能等的。陈萧原本想着乌婵近来沉郁,多等些日子再说。
可是,他老子等一天都不行,生怕到手的儿媳妇飞了,孽子又要乱来作死,说什么都要先成婚,甚至放出狠话。
“只要给我生个孙子,你想干嘛干嘛去,别碍着老子就行。有多远滚多远……”
陈萧一时头大如牛。
拗是拗不过他老爹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媒婆去乌婵那边确认婚期时,她竟然也没有二话。
徐侍郎府因涉及粮食案,徐通如今还在押,外间人都说乌婵是为了父亲才含泪出嫁,其实只有乌婵自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陈萧身上那块玉令。
那是她的承诺。
是她曾经答应过时雍的承诺。
如今时雍下落不明,乌婵在赵胤那里也得不到答案,与其无头苍蝇一般寻找,不如借助陈萧之力。国公府比普通人家,有力量太多了。
乌婵看着定国公府送来的过礼,微微一笑。
“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什么不嫁呢?”




锦衣玉令 第557章 嫁衣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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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如火,染红了京师。
定国公府的世子大婚,嫁妆绵延十里,长公主亲临主婚,礼仪盛大而隆重,满城百姓都被惊动了,一时热闹纷纷,更有人早早起身,只为占个好位看礼,人头攒动间,几乎挤破长街。
礼炮鸣动,震天地响。
赵胤不喜热闹,派了谢放去定国公府随礼,一个人带着大黑步行去了王氏的饭馆。
人都出去瞧热闹了,鼓楼街上很是冷清,王氏的饭馆只开着一扇门,可供出入。其余的门方半隐着,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赵胤在门边站了片刻,一撩袍子,迈过门槛。
“打烊了。今儿不做营生,客官别家去。”
王氏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有气无力的样子。她弓着身子在收拾东西,只听到脚步,没有看到人,说完,不见那人动弹,这才抬起头来。
一看站在店中的赵胤和大黑,王氏嘴巴瘪了瘪,眼泪唰地落下。
“大都督,可是有我家阿拾的下落了?”
赵胤看着她没说话。
王氏拿袖子抹了抹眼睛,竟是哭得呜呜有声。
“我苦命的闺女……好端端地出去,怎生就这样没了?她不是为朝廷祈福去的吗,为何朝廷没能庇佑她?福没祈到,她自个儿倒是折了福了……”
说到折福,王氏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大清早听到外面的礼炮响,我这心窝子就像有人在用刀割一样难受,痛得我,痛得我呀,我的闺女,我苦命的阿拾……若是她在,今日成婚的,原也有她呀……呜呜……我嫁妆都给她备好了,她怎么能丢下老娘就走了呢……呜呜……”
王氏的号啕大哭,引来了后院的宋长贵和宋香、宋鸿姐弟两个。
他们原以为王氏一个人在哭,想出来安慰,不料看到了赵胤和大黑。
一个颀长而立,一个靠着他坐着,一人一狗,孤伶伶的样子。
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着心酸。
宋长贵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事已至此,他没法像王氏那般叫嚷哭诉,有泪也只能往心里淌。
“大都督过来,可有公务要办?”
赵胤摇头,“来看看二老。”
本该大婚的女儿不见了,今日定国公府又在办喜事,宋长贵夫妇心里确实不好受。两厢对视,彼此眼里的凄凉便浮了上来,湿透眼眶。
“大都督有心了。外头人多眼杂,里头请吧。”
在店面里坐着说话极为不便,赵胤默许,低头看一眼大黑,在宋长贵的引领下,抬步往里。
王氏这才发现,他走路时腿脚有些不便,一只脚微微有些跛,就连他身边的大黑,也是一样,同一只腿,同样的跛,这么背对着他往里徐徐走动,让王氏那颗心揪得生痛。
“老天爷,这是做的什么孽哦。”
王氏又是捂脸痛哭,好一会儿才在宋香的搀扶下跟进去。
宋长贵招待赵胤坐在客堂,奉上了茶水,可是两人却是无话。
王氏进去时,两个男人安静地坐着,半点声音都没有。
这是在做什么?
王氏左右看了看,低泣一声,大着胆子唤了声“姑爷”,又小心翼翼地问:“当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了吗?人家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家阿拾总不能就这般尸骨全无了吧?”
赵胤轻轻摇头。
与褚老的约定他不能告诉别人,纵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以阿拾能活命为先。若是此事传扬出去,谁也不知道那个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因此,对于阿拾的去向,赵胤只能以一个“下落不明”来遮掩,即便是面对宋长贵和王氏,他也只能保守秘密。
“呜……我苦命的姑娘啊……”
宋长贵皱紧眉头,看了她一眼。这几日,王氏饭馆也不开了,每天以泪洗面,没事就逼着宋长贵去打听消息,这个家再无往日的宁静。
“唉,别哭了。”宋长贵叹息一声,安抚般看了看王氏,递了个眼神,“大都督还在呢。”
王氏咬唇抹泪,“怕什么?自家姑爷,难不成还会笑话我不成?你还没看明白吗?只有姑爷跟我们才是一条心的,只有我们才是真心盼着阿拾活着回来。再看看婆母叔伯,谁会惦记她,盼着她好?不全是想看我们笑话的么?”
宋长贵心底叹息,扭过头去,又看了一眼不言不语地赵胤。
“大都督,是我家阿拾没有福分,往后……若是仍旧找不着人,大都督也别为她守着,有合适的姑娘,也别耽误了……”
宋长贵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自然不是这么想的,哪料,赵胤没有听完,便突然起身,看他一眼。
“宋大人此言,竟不如妇孺。”
说着,他扭头走了,几上的茶水一口没喝,宋长贵愕然片刻,看着他的背影追出去。
“大都督——”
王氏猛地冲过来,重重拍他一下。
“大什么都督,这是咱家姑爷,宋老三,你咋这么不省事呢?今日本是阿拾和姑爷的大婚日子,姑爷心里得多痛呐?你倒好,阿拾人还没下落,你就劝姑爷找续弦了?”
“我哪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这不是……”
“不是个东西,老糊涂。”王氏顺手拎起几上一袋油纸包着的果饼追了出去。
“姑爷留步。”
他将果饼塞到赵胤的手上,又抹着泪说。
“这原是我为阿拾准备的,全是她喜欢吃的零嘴,如今她也吃不上,姑爷带去尝尝吧,也是个念想。”
赵胤从不吃这些东西,但他确实经常看到阿拾吃这个吃那个,很是喜欢,于是低头看一眼,没有拒绝。
“多谢岳母大人。”
这一声岳母,让王氏的心稍感慰藉,吸了吸鼻子,又宽慰赵胤道:
“我上回找人给阿拾算过了,这丫头属猫的,九条命。她还有老长老长的福分没享呢,不会就这么走的。我这两日就寻思,这丫头肯定能回来,咱们都不能灰心,不能胡思乱想……你是,我也是。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把铺子支起来,把灶头的火升起来,这姑娘好吃,说不定她嗅到香味儿,就回来了……”
王氏说着便真的去灶间生火了,好像都忘了还有一个赵胤。
“汪!”
大黑的叫声,叫回了赵胤的魂儿。
他低下头,看看端端正正坐在身侧的狗子。
“你呢,信吗?”
大黑摇了摇尾巴,看着他,满眼无辜。
赵胤弯下腰去,微微屈膝,摸了摸大黑的狗头,“我不信。”平视着狗子那双漆黑的双眼,他慢声道:“你主子生气呢,三生崖上说得多狠啦。她便是好好活着,也不肯好好回来了。”
大黑坐下来,如他那般望着他。
四周安静了片刻,赵胤慢慢站起来,轻声道:“得找。不回来,也要找回来。”
大黑猛地抬起两只前蹄,趴在他的腿上,十分亲热地蹭着他,仿佛是赞同,又仿佛是欢喜,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又有些像孩子在哭。
“别哭。”
赵胤手扶在绣春刀上,淡淡喟叹。
“她憎恨我,却最疼你。舍不得你哭。”
这一日,定国公府世子陈萧大婚,引来全城瞩目,锦衣卫一行数骑,悄然出京,远走漠北。
————
定国公府。
大红的喜服,厚得过分的脂粉,沉重得仿佛会压断脖子的头冠,此刻坐在洞房里的乌婵并不好受。
那日霄南山一别,她与陈萧就没有再见过面,更没有机会说话。仔细想来,二人其实仍是陌生男女,可今日一过,就要做成夫妻,成为世间最亲密的两个人,说来有些可笑。
拜堂的时候,乌婵只看到了陈萧的脚。
他个子高,走路时步子迈得很大,而她身上喜服繁复,本就不便,他却似乎没有什么耐心等她,总须喜娘在旁小声提醒,两人才能步调一致。
这桩婚姻本该如此,彼此将就而已,乌婵心里有数。
然则,事情临头,她却有些压抑不住的难过,一为自己,一为时雍。
乌婵眼眶热得发烫,她却哭不出来。
老天爷真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最该在今日大婚成为新娘的人,不见了。
她这种滥竽充数的人,却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喜房。
……
今儿国公府里宾客盈门,私底下有许多话说。徐侍郎倒了,定国公还愿结亲,难免惹来些说法,加上嫡小姐陈红玉婚事不顺,更是有人说些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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