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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褚老,到塔拉了,我们歇个脚吧。”
塔拉是个小镇,再往前走几十里,便是兀良汗的国都——额尔古城。
而在这之时,他们马不停蹄,一路出关到此,已是疲乏至极。
褚老许久没有出声,只是掀开车帷往外打量片刻,冷笑一声,又放下帘来,看了看平躺在马车上那个仍然裹成粽子一般的姑娘,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是得找个地方。去塔拉吧。”
以前的漠北,牧民们全是居住毡帐,不过,此处离国都额尔古城很近,塔拉这个小镇,便有了许多类同大晏的土木屋子,没有大晏那么精致,但也很是齐整。
车夫把马车驶入塔拉的一个小客栈。
帘子刚撩开,掌柜的便迎了上来,“客官几位?”
褚老看了看他,“你不都知道了么?”
掌柜微怔,偏头看向车夫,打了个哈哈,摊手一笑,“褚老这双眼,还是这么厉害。里面请吧,先生已久候多时。”
褚老哼一声,冷眼看向那个车夫。
“我的徒儿,若少了半根汗毛,拿你是问。”
那车夫闻声,低下头去,“褚老,你还真情实意地给人家当起师父来了?呵呵,有这闲工夫,你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跟先生交代吧。你教出来的劣徒,背叛组织,甘当赵胤的走狗,你也是有责任的。”
褚老冷笑,“我自会向先生道明缘由。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这时,车厢里传来幽幽的一声。
“师父……”
褚老一听,连忙返身撩帘,看了看躺在那里的女子,声音情不自禁地柔和了许多。
“醒了?可有哪里疼痛?”
车上的人,正是时雍。
她仿佛做了一个恒久不醒的梦,在梦里颠沛流离,如同经历了无数个轮回那么长远,终于有了魂魄归来的真实感。
这般再醒来,看到褚老这张熟悉的脸,仿佛也舒心了许多。
“痛,哪里都痛。师父,我是不是被你拆过重装的?”
拆过重装?褚老没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想了想,说道:“舟车劳顿,怕你吃不了那苦,便给你喂了些止伤止痛的药。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听这话,敢情是她有可能会醒不来?
时雍狐疑地问:“我方才听你们说话,是要去见什么先生。师父,我可不可以见?”
褚老猜她是不放心自己离开。就如今她的模样,任何人都可以捏死她,而她的身边,能信任的人,只有他了。
“你别怕,师父去去就来。没人能奈何得了你。”
时雍其实不是怕,是真的对这个车夫所指的“先生”有些好奇。
她怀疑,这个先生便是狼头刺组织的首领。
“好。我听师父的。”
时雍没有争辩,乖乖让人抬入了客栈的里间,像个木偶似的丢在床上,痛得龇牙咧嘴,还动弹不得。
她的记忆是从黄泉谷的山洞里丧失的,醒来便是这里,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她全然不知,此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然到了兀良汗。
就这么静静地等了片刻,没有想到,不仅褚老过来了,就连她想见的那个先生,也被褚老带了过来。
比起身着黑袍,神神秘秘的褚老,这个被称为先生的人,看上去要简单朴素得多。他约莫六十来岁,一身儒袍宽裹,须发半白,态度温和,举止文雅,像个读书人的模样。
时雍有些意外。
这不是兀良汗人,而是南晏人。
褚老慢慢站在床前,不知不觉护起了犊子,“这位是半山先生。”
怕时雍不明白个中厉害,说罢他又补充一句,“便是二皇子身边无为先生的师父。”
时雍心里暗自一惊。
“半山先生好。”
她身上有伤,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如同蚊虫嗡鸣。这样的一个女子,更不容易让人起杀心。
时雍是这么琢磨的,可是这个半山先生看了她许久,都没有回答她的招呼,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渐渐地迸出一抹复杂的光芒。
“你跟你娘长得,不太像啊。”
她娘?
这个半山先生认识陈岚?
……





锦衣玉令 第561章 兹事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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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盯着他,问出自己的疑惑,半山先生却避开了她的眼神,望向了别处。
这间屋子是木头制造的,抵不住额尔古城幽凉的风,尤其在安静的时候,窗橼外呼呼的风声仿佛就在耳侧,震得人心头发颤。
“何止认识。我与你娘渊源颇深。”半山先生声音很轻,时雍的心却突然狂跳起来。
秘密就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泡,漂浮在眼前,只要她抬手好像就可以戳破。时雍身子动弹不得,眼神却极为锐利,带着火一样的热度看过去,仿佛能将一切点燃。
“那先生是不是也认识我的父亲?”
半山先生温和的眼,霎时凝滞。
时雍从他转头时的一瞥,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光芒,接着低低一笑,用沙哑无力的声音道:“生而为人,不知从何而来,实在是不堪得紧。还望先生成全我一番思念,告诉我生父下落。”
半山先生道:“你真想知道?”
时雍继续装傻卖乖,点点头,言词恳切,“先生若肯直言,必当感激涕零。”
半山先生摇了摇头,儒雅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凝重,他盯住时雍的目光,也暗淡了几分。
“傻姑娘,世间真相,不是每一件都能尽如人意的。”
“我不怕。”时雍盯住他。
半山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雍发现他与褚老有短暂的眼神交流,停顿片刻,这才慢吞吞地道:“你父亲早已亡故,不在人世了。”
“亡故?”时雍诧异地问:“因何而亡故?”
“兹事体大,不便多说。”半山先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时雍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含糊地道:“你这次能活着回来,也算是机缘。如今到了兀良汗,你就安全了,好好养伤,其他的往后再说。”
一听这话,不等时雍出口,那个随同他们一路回来的“车夫”却是急了眼。
“半山先生,你就这样放过她了?”
他便是在黄泉谷山洞中时雍见过的那个黑衣人,时雍不知他对自己的仇恨为何而来,但听他把话说得极狠。
“她投靠赵胤,背叛组织,早已与我们离心。若非此次坠崖,她已然是赵胤的夫人了……”
“闭嘴!”半山先生显然早知此事,淡淡扫他一眼,“褚老已同我说过她的情况。阿拾被歹人所害,落入池塘,虽侥幸活命,却失了神魂,忘了过去的事情。这哪里能怪得了她?”
时雍没有想到褚老已经帮她把说辞都想好了。
这一声师父没有白叫,马屁也没有白拍,看来褚老对她的敌意,已化为乌有。
时雍顺着褚老的话说下去,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恻然。
“不敢欺瞒先生,即便到了如今,我仍然对先前的事一知半解。还望先生和师父告知。”
“不急不急。”半山先生撸着胡须,轻飘飘地笑道:“你眼下最紧要的是将养身子,余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说罢,他朝褚老递了个眼神,告辞离去。
时雍说了一声“先生慢走”,但见褚老深深看她一眼,跟着走了出去。
倒是那个黑衣车夫,不满地重重哼她一声。
“你别以为褚老护着你,你就没事。谁不知你是贪图富贵这才背叛的?”
时雍觉得这憨包实在有意思,闻言叹口气。
“这位大哥,你总说我背叛,我连背叛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冤枉?要不,你告诉我可好?”
“还在装蒜。”
黑衣车夫还想说什么,门外便传来半山先生的轻唤。
“昂格。”
黑衣车夫瞪了时雍一眼,转头走了。
……
门外走廊,半山先生一只手负在身后,一身白衣儒袍对着褚老那一身黑袍,看上去对比强烈,矛盾而冲突。
“褚老,这丫头还能不能用,可不可信,你心里要有计较。切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她给迷惑算计了。”
“我自有分寸。”
对比半山先生那一脸的和颜悦色,褚老掩在黑袍下的脸诡谲莫辨,语气也有几分不耐烦。
“我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她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再有,赵胤此人油盐不进,刀枪难入,这世上除了她宋阿拾,还有几人可接近得了?我不信,这么好的机会,先生甘心放弃?”
半山先生灿然一笑。
“褚老知我。”
若是甘心放弃,那女子此时已是一具尸体,断然不能安稳回到兀良汗。
事实上,他们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让她去接近赵胤,本就为了有朝一日可堪大用。原本,他们是不抱希望的,能有今日的结果,已是超出预期。
失忆了,还有机会想起来。就算想不起来,也能再调教,让她为己所用。
可是,要想再找一个能接近赵胤的女子,机会就渺茫了。
“昂格的话,褚老别放在心上。他并非针对于你,只是为人忠诚,性子又鲁莽了些。”
褚老点头:“老儿怎会跟他一个毛头小子计较?”
“那就好。”半山先生回头看一眼,“我便离开了。客栈这边,不要耽搁太久。褚老,我等你的好消息。”
褚老朝他拱手,眼睛微眯,“大妃那边,还盼半山先生周旋。这姑娘的命,总得先保下来再说。”
半山先生了然地微笑。
“大可放心。”
…………
时雍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北风。她望着房顶,思索着半山先生的话,也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兀良汗。
她被带到兀良汗了。
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赵胤后事如何,大黑的腿又好了没有?还有婵儿,没有自己在身边,她是不是嫁到了定国公府,与陈萧成了夫妇?
“唉!”
时雍低低叹息一声,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人,只有褚老一个。
他反手闩好门,眉头紧锁地看着时雍,许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时雍侧目看着这样的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迟疑一下,轻唤了声。
“师父,怎么了?”
“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么厉害的徒儿。”
褚老走过来,在桌上倒了一杯凉茶,一仰而尽,缓缓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着缠成了粽子的时雍。
二人对视片刻,褚老低低问:
“你想活吗?”
时雍嘴角微动,“没人会想死吧?”
褚老道:“你有两条路。一是投靠我们,成为真正的狼头刺。二是……”他眯眼迎着时雍询问的目光,阴晴不定地道:“快些好起来,逃!”
时雍想也不想,“当然是投靠师父……”
褚老哼声,将凳子拉近一些,低头盯住她的眼睛,沉声道:“想好了再告诉我。你很清楚,此事干系重大。”
时雍做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低低笑了一声,以做回应。
“我听师父的话。”
褚老身子一僵,一副气紧的样子。
“你别总在我面前说好话、耍滑头。我能救你一次,不能次次都救你。”
时雍抿了抿唇,严肃了些,“那师父为何救我?又为何要替我在半山先生面前隐瞒?”
褚老眼皮缓缓抬起,目光颇为复杂。
“你母亲当年,曾指导我针灸之术。我还她人情,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死。”
喔?
原来如此?
时雍看着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那师父能不能告诉我,这个狼头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褚老哼声,淡淡道:“你存了什么心思,我很明白。你若想活命,还是少知为妙。准备吃药了。”
话音未落,他已离凳起身,又去为时雍调药了。
这次他换了一只干净点的碗,药水依稀浓稠而腥臭,时雍得忍着很大的呕吐感才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她已经知道,这个药对她有好处。
至少,吃了他的药,身上的疼痛一直在减轻。
时雍不禁叹息,幸好陈岚当年为人善良,做了这么多好事。要不然,也不会换来今日褚老挺身相救了。




锦衣玉令 第562章 兀良汗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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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日复一日。
时雍在这个小客栈约莫待了足有一个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身上的“裹尸布”终于被褚老拆除去,她终于看到了比较像个人的自己。
这些日子,都是褚老在照顾她。有些隐私不便,时雍自动把她当成没有性别的大夫,或是霄南山上的聋哑婆婆,倒也没有太过难堪。她有现代灵魂,比较能接受男大夫,褚老更是没有半分表示,平常很少与她说话,但每日喂了她的药,常常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看她。
时雍经常被他看得不知所措。
这个人的目光幽幽凉凉,深邃而复杂,很难捉摸。而他的脸终日被那个连帽的黑袍所笼罩,几乎是看不到五官的,更添了一些神秘。
“你知道投靠意味着什么吗?”
时雍的神思被褚老拉回,闻言,看着他点点头,“忠诚,可靠,为你们办事。”
褚老问:“你是忠诚可靠的人吗?”
时雍一笑,“师父这话说得,我自然是的……”
“哼!”褚老突然沉下声音,“若是要让你杀掉赵胤,你肯吗?”
时雍的身子条件反射地僵硬起来,心脏像被刀刮一般疼痛。
杀掉赵胤?他们是不知道赵胤已经没有了么?
随即,她轻松一笑,“可以试试。”
“你办不到。”褚老语气幽冷,“更何况,他们交给你的任务,会比让你杀掉赵胤更为艰难。”
比杀赵胤更难,莫非是杀皇帝?颠覆南晏江山?
时雍仍然是一脸的笑,“可以试试。”
褚老缓缓站起,打开窗户往外凝视片刻,又慢慢关上。
客栈周围有密探监视,不论时雍会不会投靠,他们都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了。
她是赵胤的心上人,通宁公主的女儿……
再不济,也可以是一把好用的尖刀。
永永远远地悬在赵胤和南晏的头上。
“你准备一下。”褚老突然转头,沉声说:“今夜就走。”
简单的几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时雍的头上。她看得出来褚老表情的凝重,可是她熬过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混到这里,眼看就要接触到秘密的边沿,也还没有为赵胤报仇,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
“师父的话,徒儿听不懂。”
褚老突然生气地转头,怒视着她,那双眸子比往常更为冷厉,“不想死,不想做人家的棋子,不想成为人质,你就跟我滚回南晏。”
时雍皱眉:“带我来兀良汗的是师父,要我走的也是师父,徒儿不懂了。”
褚老抿了抿嘴,一副无从解释的样子,“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师父对我的生死不在意,只晓得听命行事。现在,师父舍不得我死了。是不是?”
时雍看着他,笑盈盈地说着,语气柔和,“人心都是肉长的,师父待我如何,徒儿心里清楚。你在三生崖救我一命,又每日为我悉心疗伤,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能丢下你独自离去?我若是走了,师父如何向他们交代?”
褚老沉默。
看她片刻,拂袖离去。
时雍没有想到,这人如此固执,当天吃了药,她便有些昏沉,只当是身子疲乏,没做他想。
岂料,等她再一次从昏睡中恢复意识,竟是在额尔古狂风大作的河岸,耳畔是嘚嘚的马蹄和弓箭刀枪的摩擦声,风驰电击一般朝自己席卷过来。
“褚道子,下马不杀。”
这是时雍第一次听到褚老的名字,也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师父,名叫褚道子。
此时的她,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里,头尾不露,被褚道子整个儿放在马前,正策马狂奔,试图离开漠北草原。
马蹄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时雍心脏骤停。
她这个师父有些本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没有自己的人,单凭他自己,如何逃得脱狼头刺的追击?
“师父……”时雍睁开眼,拉了拉他的黑袍。
“闭嘴!”褚道子怒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背,跑得更快了。
时雍头上的黑色斗篷被吹得飞了起来,她抬头看着那双幽凉的眼。
“我是想说,这么跑太吃亏,你为何不略施小计,先毒死他们再走?”
褚道子:……
“褚道子!”带人来追的人,正是那个叫昂格的黑衣人,他一马当先,手挽长弓,怒声叫道:
“你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念旧情,要替狼首清理门户了。”
冷风呼号而至,箭矢对准了褚老的后背。
他浑然不觉,“驾”一声,将身前的时雍拢紧,狂奔往前。
“反了,反了。你这是不要命了。”
昂格猛拍马背,咬牙切齿地喝道:“狼首有令,褚道子背弃组织,胁持人质逃离。若劝不止,格杀勿论!”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时雍的心脏被紧紧钩起,低低唤了一声。
“师父,危险……”
“别怕,他们舍不得杀你。”褚道子声音低沉而平稳,好像没有受到昂格的威胁和影响。
时雍对他不由添了几分佩服。
这得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对一群人的追杀视若无睹?
“师父,话虽如此,但昂格这人脑子有点毛病,万一失手……”
她刚说到此,一支羽箭突然从身后飞了过来。褚道子就像长了后眼似的,猛然将时雍的脑袋压低,把她整个人护在身前,生生用肩膀挨了这一箭。
“师父!”时雍仿佛听到了箭尖入肉的声音。
她震惊不已。
叫褚老做师父的时候,她多半是为自保,套个近乎而已。
可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会拿命来保护她。
时雍有些感动,凝固的表情浮上一抹惊怒。
“你这样会死的。你放我下来!他们不会杀我,你自己逃命……”
褚道子没有说话,猛地一下勒住马匹,在马儿长长的嘶叫声里,生生停了下来。
时雍一愣,扭头看去,但见前方的黑暗里有一群迎面而立的兀良汗士兵。
旗幡翻动,寂静无声,杀气腾腾。
而坐在马上的士兵首领,不是别人,而是在大青山与时雍有一面之缘的兀良汗王巴图。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时雍始料不及。
她扭头看了看褚老,又看了看后面渐渐放缓马蹄的追兵,心里突然一凛,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低唤一声。
“师父,你这是……”
褚老不待她说完,突然翻身下马,将时雍从马背上扶下来,对着巴图的方向拜倒。
“参见大汗。人已带到!”
巴图的目光落在时雍的身上,然后慢慢地越过她,望向她身后那一群追兵,冷声低喝。
“你们是要造反吗?竟敢为难本汗的小公主!”
小公主?
巴图居然会当众承认他们的关系?
时雍脑子里嗡的一声,冷冷地扭过脸去,看着褚老。
褚老不看她,嘴皮轻轻一动,声音细若蚊蚋。
“至少,你可活命。”
时雍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静待时局发展。褚老一动不动地接受着身后刀子似的憎恨目光,而巴图脸色平静,没有表现出半分激动,只是巡逻般扫视一圈眼前的众人,冷声下令。
“原地诛杀!”
“不留活口。”
原地诛杀?
不审不问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而是第一时间灭口?
时雍看着那潮水般涌过去的士兵和震天的兵戈之声,震惊之余,心里突然明白了几分。
这伙人的存在,巴图心知肚明。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阻止,眼睁睁看着他们行凶作恶?
还是他原本就有利可图,故意顺水推舟,想要坐收渔利?
时雍想到了四夷馆的案子,死去的弘文院大学士吉尔泰,还有被赵胤认为犯有间谍罪而遣返的来桑……
线索串在一起,她越发明白了。
狼头刺就算与巴图无关,但也是他极亲密的人,让他无法下手。
不是来桑,那就是来桑背后的兀良汗大妃阿如娜。
阿如娜是巴图的结发妻子,也是草原上的另一雄鹰——北狄国的公主。娘家势力雄厚,背景错综复杂,一个极有手腕的女人。
……
额尔古河岸的风,将时雍身上过于宽大的袍子拂得呼呼作响。耳边的兵器碰撞声,厮杀声,惨叫声持续了许久。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听着,面无表情。
巴图也没动,就那般看着她。
天地变了颜色,河岸上尸横遍野,旗帜浴血倒地,钢刀插在松软的泥土里,发出金属的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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