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火把在星空下游动,渐渐趋于黑暗。
营地又安静下来。
时雍眼睁睁看着赵胤被人带走,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两个侍女早就已经醒来,比时雍更为紧张地侍立在前,大气都不敢出。
沉默了许久,塔娜才低低地道:“公主,我没有在羊肉里下毒。”
恩和跟着点头,“我也没有。”
时雍佯装淡定地一笑,“我知道,我那么说只是为了反驳大妃的诬蔑。你们与我形同姐妹,我又怎么会怀疑你们呢?事实已经很清楚了,羊肉没有问题,没有人下毒。”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频频点头。
“那公主快些去睡吧。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狩猎。”
时雍摇摇头,“我睡不着。”
说罢,见她二人不解地看着自己,时雍又道:“今夜之事,我怕父汗会对我生出嫌隙。不行!我得去向父汗解释解释…”
不待塔娜和恩和回应,时雍已经披上衣服,匆匆走了出去。
“你们先睡,不必跟随。”
“公主?公主!”
二人喊着就要跟上来。
时雍猛地转身,怒扫她们一眼。
“回去!你们是想闹出动静,让我再惹来大妃怀疑吗?亏我待你们这么好……”
后面那一句,她声音仿若哽咽。
两个侍女拿了她不少好处,拿人手短,又见她态度坚决,声音已经带了火气,踌躇一下,终是没有再跟随,而是软声叮嘱。
“那公主要小心,早些回来。”
“放心。父汗已加强守卫,我在营中行事,出不了事。”
两个侍女齐齐点头。
…………
时雍自然不是去找巴图的,她就着昏暗的月光,辨着方位去了来桑的毡帐。
暗夜里,四周静寂无声,帐门外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正是来桑。
时雍左右看看,小心谨慎地走过去。
“二皇子。”
来桑伸手撩开帘子,“进去说。”
时雍道:“侍卫都遣走了?”
来桑嗯一声,没有多说,径直走了进去。
帐子里没有点灯,乍一进去,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时雍能明显地感觉到来桑隐藏的怒火。
“二皇子准备怎么救无为先生?”
来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厉声。
“你别问我,我来问你,赵胤的命,你要是不要?”
方才来桑临走,给了她一个眼神,时雍便猜到他是有话要说,可他又不便留下,这才找了个借口,特地甩掉侍女过来。
没有想到,来桑开口就来这么一句话,当真把时雍吓一跳。
她循着来桑的方向望过去,“二皇子此言何意?”
“你还想替他掩饰?他骗得了父汗,还能骗过我么?”来桑语气有些低沉,不是他平常小火炮似的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说话时还带了一股子浓浓的怨气。
“他装得是很像。可是,我在南晏与他下棋数月,耳鬓厮磨,就算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时雍眉梢微微一跳,下意识想说“耳鬓厮磨”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妥当,想想目前的处境和二皇子的成语水平,默默咽下这句话,含糊地道:
“二皇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别一口一个二皇子。”来桑不高兴地皱着脸,眼斜过去看她,“你要么叫我名字,要么就好好当我的姐。”
“……”
暴躁小王子名不虚传,好端端的说话,也能惹恼了他。
时雍不想在这里跟他吵架,换了句话再问,“你怎么想的?”
来桑重重哼声,不满地道:“我能怎么想?我要拆穿他,方才就是最好的时机。”
确实如此。
时雍抿了抿嘴唇,刚想说话,就听到来桑的牙齿咬得咕咕作响,仿佛还能听到他手指捏拳发出的“喀喀”声。
“我真是没有想到,奸细竟在我帐中。”
话音一顿,他猛地转身,带出一股子劲风。
“你说无为来见你,然后走了。可是我找不着人,结果出现在你帐中的人,竟然是赵胤,戴着无为的铁质面具,穿成无为的样子。无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赵胤更不可能长出翅膀飞入营地。很显然,他们是里应外合,无为是赵胤的人。说他是南晏奸细,没错吧?”
帐中突然安静下来。
时雍心如擂鼓,又是紧张又是诧异。
既然来桑知道那人是赵胤,就连无为的身份也都猜到了,为何没有当场揭穿,而是跟自己母亲唱对台,将矛头直指半山先生?
“来桑,你先息怒。”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来桑的嗓子破了音,若是光线再亮一点,时雍大概能够看到他腥红的双目里那一抹愤慨和羞怒。
“你们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时雍沉默。
换谁遇上这种事,都会难过痛苦,越是信任的人,越是会因为背叛而产生痛恨。
“这个叛徒,等我见到他,定要生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来桑低哑着声音,又发了许多狠话。时雍都安静地听着,等他满腔的火气稍稍缓解,这才望了望帐门。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能为大人留一条生路,定会有善报。我不敢再奢求你想办法帮我救他,更不会让你背叛父母,背叛兀良汗。我只请你,守口如瓶。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她说着朝来桑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不料,来桑一把拽住了他,气恨地喘着粗气,急急地问:“你要到哪里去?你是知道人被看押在哪里,还是你比我更熟悉营地,熟悉看守?你是要单枪匹马杀进去救人吗?”
时雍皱了皱眉头,轻轻拂开他的手。
“我自有办法,你只当今晚没有见过我,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晚了。”来桑看着她:“我在众人面前力挺无为,一旦证实他是奸细,就算父汗和母妃不追究我,你以为那些老臣,还有我的大王兄会轻易放过我吗?”
时雍抿了抿嘴唇,停顿片刻,缓声道:“来桑,你是个暴躁而善良的孩子。承蒙你高义,我和大人若是今夜侥幸活命,定会记你恩情。告辞!”
“别高义矮义了。我不是为了你和赵胤,我是为了兀良汗。”
来桑没有放手,在时雍目光再次扫过来时,他哼声,慢吞吞缩回胳膊,站直了身子。
“我是从南晏回来的,南晏的国情我瞧得明明白白,我父汗的野心,我也一清二楚。”
来桑停顿一下,目光烁烁地看着时雍,一字一字咬得很重。
“若是两国交战,兀良汗必败。”
时雍讶然。
她没有想到来桑竟会有这样的见解,那个她看着整天吃喝玩乐,在南晏不干正事的孩子,心里却有琢磨。
“果然人不可貌相。”
“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五大三粗没文化的傻子么?”
来桑不满地说完,又冷冷哼声。
“我不想祖父辛苦创立的基业,毁于父汗之手。我不想兀良汗的子民再次过上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我不想以后的每一个漫长冬季,兀良汗都会有子民因为缺衣少食而冻死、饿死。”
时雍再次抬起眉梢,讶然看他。
来桑却不看她,低低道:“我在南晏,有幸见到永禄爷御笔书写的八个字——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也从赵胤嘴里了解到这八个字的含义。由此,我也明白了祖父生前对我们说的那些话——南晏水土肥美,却不便放牧。兀良汗人,就该呆在兀良汗人的地方,创造兀良汗自己的宏图伟业。我突然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只有和平,才是兀良汗的生存之道。”
时雍深吸口气,突然就明白了教育的重要。
若不是来桑在南晏那几个月,每日里跟着赵胤下棋,问这问那,想必他永远也不能从大晏的文化里理解到和平的真正意义。
“二皇子,你说得很对,很好。若你来日做了大汗,一定要记得你今日的话。”
来桑扭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住她,“赵胤曾说,他是以杀止战,而我能做的,是止杀止战。如果你和赵胤今晚死在兀良汗,这宿怨便再也解不开了。”
…………
月朗星稀,营地里稀疏的灯火,照不透黑夜。
飞虫和蚊子围着火把在嗡嗡地叫,看押赵胤和半山的毡帐周围却一点人声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可怕。
来桑带着两个侍卫,提着灯和食盒走过去。
守卫立马上前,“二皇子,大汗吩咐,任何人不可……”
啪的一声,来桑上前就是一个巴掌,硬生生抠在他的脸上,怒气冲冲地道:“不可漏放一人离开猎场。父汗的话,本王不比你听得清楚?要你他娘地告诉我?”
“二皇子……”那侍卫捂着脸颊,无辜地看着他。
“滚开!”来桑拉着脸,不悦地骂他,“父汗说不可放跑,没说不许本王来看看无为。你不知道无为救过本王的命么?你不知道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么?”
那侍卫愣愣地摇头。
来桑又猛地推搡他一下。
“不知道就去读书。滚远点!”
那人被他推得连连后退,旁边的人都知道这二皇子的暴脾气,见他腰悬大刀,迟疑一下都没敢再靠近,而是彼此交换个眼神。
“二皇子快些出来,免得小的挨罚。”
来桑哼声,不理会他的吩咐,撩开帐子走了进去。
“无为,来吃东西了!”
侍卫将手上的灯火提得高了一些,可是,来桑的吼声却突然变弱,一双瞳孔莫名放大,震惊地看着斜躺在地的无为。
锦衣玉令 第575章 诓人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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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
无为看着来桑,惊了一下,慢吞吞地爬起来就要行礼,来桑赶紧阻止他,又从侍卫手下接过油灯,凑近他仔细端详。
“怎么搞的?”
无为那张本就有旧伤的脸上,又添了新伤。刚上的药末被血迹裹在一起,看上去极是可笑。
他望了来桑一眼,没有说话,侧脸看一下背后的阴暗处。
来桑这时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半山先生。
他身上的伤显然比无为更重,更可笑的是,脖子上裹满了白布条,将他整颗脑袋勒得高高耸起,鼻子、额头都有渗着鲜血的白纱布,身上那件素白的孺袍也溅染了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蜷缩在角落里,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来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情形。
他怔愣片刻,呵的一声。
“你俩打架了?”
无为没有否认,“他先动的手。”
半山的声音幽幽传来,气若游丝一般:“我……根本没打伤你。你是装的……还对我……痛下重手。”
装?
那么重的伤怎么装得出来?
来桑沉声,“你是要打死他了,那才叫打伤吗?”
半山听到这个是非不分的二皇子说话就来气,眼皮勉强掀了掀,扫了来桑一眼,嘴皮一张一合,有气无力地道:“他不是……我……徒弟。”
无为慢吞吞抿唇,“他不是我师父。”
来桑一听这话,差点笑得岔了气,双臂环抱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是打架辨师徒?稀奇!”
无为瞥他,没有吭声。来桑看他伤成这样,觉得自己的笑声不合时宜,将拳手凑到嘴边,轻咳一下,清清嗓子,敛了敛表情,转身将侍卫手上的食盒拿过来,放到地上。
“给你带了点吃的,别干熬着,吃了再睡。”
无为与他对视一眼,看着侍卫揭开食盒盖子,愣了愣,苦笑一声。
“二皇子,这是我的最后一顿了吗?”
食盒有酒有肉,装得满满的,仿佛堆成了小山,哪里是无为一个人能够吃完的量?
来桑无所谓地说道:“吃不完剩着。别给那坏老头吃。听明白了吗?”
无为嗯声,没有动弹。
来桑很好奇他是怎么变回来的,但是有半山先生在此,他不好多问,只是急吼吼地将筷子塞入无为的手里。
“赶紧吃。有这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呢。”
无为:……
帐子里安静了片刻,无为站起来,朝来桑深深揖礼,来桑不耐烦地挥挥手,“最见不得你们这种繁文缛节,我走了。”
几个侍卫手持刀枪,严阵以待地守在帐外,看到来桑领了侍卫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二皇子!”
“二皇子慢走。”
走什么走?
来桑负着手四平八稳地站着,拉着个黑脸望了众侍卫好一会,突然朝侍卫中个头最高那一个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那侍卫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走近,发现自己比来桑还矮了半个头,肩膀都缩了下去,“二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来桑低头,盯他片刻,手指向毡帐。
“里头的二人,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就由着他们打架?”
侍卫见二皇子追究这事,一脸无辜地抬头,“回二皇子话,不是我们看守的时候打的,是带回来看押的时候,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动了手,拉都拉不住……”
来桑挑挑眉,“然后呢?”
侍卫低头,“碰巧看到褚老在那儿,检查一下伤势,就把他们带入帐里,包扎了伤口……就,就成这副模样了。”
“看两个人都看不好,要你们何用?幸好没打死,要是打死一个,明儿父汗不剥了你们的皮。”
“小的知罪。”
“哼!”
来桑骂咧两句,领着侍卫回了帐。
帐门一关,一个侍卫守门,一个侍卫在内间换了身衣服,摇身一变,就成了兀良汗的伊特尔公主——时雍。
原本他们是准备带人过去,想办法把赵胤换出来的,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时雍走到来桑面前,“二皇子。大恩不言谢。”
她正要施礼,就被来桑阻止。
“别跟我说这个。”来桑横眉竖眼,不悦地看着他,“褚道子也是你们的人。”
假无为变成了真无为,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调包,是如何做到的?
从个高侍卫的口中可知,褚道子为赵胤疗伤的过程,是唯一可能脱离侍卫视线的机会,二人最有可能在那里调包。褚道子若不是赵胤的人,来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时雍摇了摇头,也是纳闷。
“据我所知,他不是。”
来桑深深看她,没有从她脸上察觉到半分撒谎的痕迹,又是重重哼声。
“你最好没有骗我。”
时雍知道他的性子,顺着说了几句好话,又望了望帐外,淡淡一笑,“不论是何原因,咱们的难关总算度过一半。天快亮了,我不能再逗留下去,告辞。”
来桑不悦地抿着嘴,嗯一声,没有再说话。
心里却在琢磨,什么叫“度过一半”。
来桑不知道这个无为也不是真正的无为。在他看来,无为要么是早早被安排在半山的帐下,认他为师,要么就是后来被赵胤策反。
毕竟赵胤的策反能力天下一绝。
如今来桑细思,自己都有些惊讶,在南晏短短几个月,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受了赵胤那么深的影响。其实,赵胤很少同他谈正经话题,无非是下棋扯闲,就着下棋的工夫,他问起,赵胤才会答,并不主动说些什么家国大事。
来桑挠了挠头,咬牙恨声。
“赵胤老贼,就不是个东西,杀人诛心,诓人骗情!”
——————
天快得很快,时雍回到帐中,没有机会再去找褚道子,在这节骨眼上也不能到处打探,索性憋着疑惑,合上眼睛小眯了一会儿,养精蓄锐。
刚刚睡着,就被塔娜摇醒。
“公主,快醒醒,快醒醒呀。”
时雍疲惫地睁开眼,一抹灿烂的阳光从毡帐的木窗透进来,刺得她打个呵欠,止不住地流泪。
“什么事呀?还没睡饱呢。”
恩和比塔娜嘴快,“无为先生和半山先生昨夜打架,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公主快去看看吧……”
时雍又打个呵欠,倒了下去,状若不在意地懒懒一叹。
“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别吵我,没睡醒。”
塔娜和恩和对视一眼,满眼诧异。
一个半山是公主说对她极好,吃羊肉都想着要第一个送去的人,一个无为是昨夜发生冲突时,公主想要维护的人,怎么就睡一觉起来,就都不相干了。
“公主,塔娜不懂。”
“哼!”时雍眼睛都不睁开,淡淡地道:“我对半山先生本是敬重,可是大妃嫌弃我,他也嫌弃我,昨夜甚至带人来拿我。再多恩情也死心了。至于无为么,有二皇子关心,也轮不到我……”
恩和皱了皱眉,“可是公主,褚老说让你去瞧瞧呢?半山先生脖子歪了,似乎正不回来,褚老想叫你去想想办法。”
时雍就是褚道子从死亡边缘抢救回来的人,对褚道子的医术心里有数。
一听这话,她故作勉为其难地睁开眼,慵懒地道:“既然是师父叫,那你们帮我梳洗吧。”
…………
时雍去的是看押人的地方,没有想到的是,巴图也在那里,一身戎装,手握马鞭,一副即将出征的样子。
时雍带着两个侍女进去,巴图的视线从她们三人身上扫来,换上一张笑脸。
“伊特尔,你来了。这是怎么了?昨夜没有睡好?”
时雍过了三个月吃吃睡睡的日子,生活很是规律,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脸上便有明显的憔悴。
一听巴图询问,她上前行了个礼,乖乖地道:“多谢父汗挂念。昨夜受了惊吓,又念及半山先生和无为先生的伤势,确实睡得不安稳。”
这公主撒谎真是张嘴就来。
塔娜和恩和顿时觉得后颈凉飕飕的,脑袋上吃饭的家伙都快端不住了。
她们深深垂下头,不敢看巴图,心里如有鼓响。
好在巴图没有细问,而是点点头,又望向褚道子。
“伤势如何?”
褚道子整个人隐在宽大的黑袍里,表情连带声音都显得很平淡,可是出口的话,却令人震惊。
“伤及内腑,若不细心调理,恐有性命之忧。”
锦衣玉令 第576章 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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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样打一架就有性命之忧了?
在场众人都大为意外,尤其是巴图,他眉头深锁,看一眼躺在毡毯上养伤的无为和半山,沉吟片刻才没好气地冷哼。
“那就先治着好了。别的事情,等伤好再说。本汗今日还要围猎,这二人就交给褚老了。”
褚道子连忙抱拳,“莫敢不从。只是……”
他停顿一下,望了望时雍。
“伊特尔公主医术独到,尤胜老夫一筹。老朽想让借公主妙手一用。”
半山和无为究竟谁是奸细的问题,是悬在巴图和一众兀良汗大臣心里的一把刀。虽然如今把人都看押在这里了,但只要事情没搞清楚,他们就无法安心。
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死去,将真相永远埋葬吧?
巴图皱了皱眉,看向时雍道:“公主大病初愈,不可让公主累着。”
褚道子低头,“老朽明白。”
巴图冷冷嗯一声,不再多说,出帐吩咐守卫营的将军好生看管,便上马离开了。
……
昨夜乌日苏受了惊吓,当即晕厥,时雍在褚道子这里配了些药,让塔娜带过去给大王兄,听说二皇子昨夜大发雷霆,恐他怄气伤身,时雍又特地配了些药,让恩和拿过去给二王兄。
两个侍女被支走,褚道子又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说话就方便了许多。
时雍特地跟着褚道子走回药帐,趁着没人,小声地打听。
“师父,他们打架的时候,你怎么会在场呢?我记得你不住那边……”
她想知道赵胤的下落,又怕真相不是自己和来桑猜测的那样,反倒暴露了赵胤的身份。因此,她不便明说,只能旁敲侧击地询问昨晚的事情,然后不停拿眼神去打量褚道子,希望得到某种回应。
奈何,不论她什么表情,问什么话题,褚道子就像没有感受到她的暗示一般,根本不往她引导的话题上靠。
咚咚咚!
木药杵和石碓窝相撞,发出重重的捣药声。
时雍看着褚道子将一些药放进去,捣成黑乎乎的浓稠汁液,又用勺子刮出来装入碗里,慢吞吞地塞给时雍。
“拿去,让人给半山先生喂下。”
到了这时,他仍是尊称一声半山先生。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被半山围追截杀过一般,整个人平静得没有情绪。
时雍感慨。
若论医之道,大概褚道子还要胜孙正业一头。
因为孙正业会有情绪,会受主观情感和好恶影响,而这个褚道子好像并没有。不论是当初救她,还是如今救半山,在褚道子眼里,他们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病人”,或者说,都是他的“试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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