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师父刚才手法太快了,我都没有看到你用的是什么药……”
褚道子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忙别的去了。
时雍站着看他片刻,不满地哼声。
“好吧。师父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好像谁要偷师学艺一般。”
她拿起药碗要走。
褚道子却在她的背后,突然幽幽道。
“南星当归,乌头附子。”
时雍顿步,转过头来,微微诧异:“师父说什么?”
褚道子垂下眼皮,“你碗里的药材。”
“哦。”时雍心里激动起来,对褚道子甜甜一笑。
“当归好。附子么,当真有些没有想到。”
褚道子不再看她,黑袍微微抬起,“快去吧。”
“师父真好。师父我爱你——”
“???”褚道子抬起头,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可是时雍能想象到他听到这种“表白”,内心大抵会很“震惊”。
“呵呵,真是个怪老头。”
时雍的心情愉悦起来。
这老头用“南星当归,乌头附子”四味药材来回答了她的疑惑。
南星所指,自然是赵胤,所谓当归大抵是说他离开了。乌头谐音“兀头”,大抵指的是巴图,附子么,同谐音“护子”,时雍听出了其中意味,却不明白巴图护的子,是哪个子?
乌日苏,还是来桑?
又与赵胤的离开有没有关系?
其实时雍不明白褚道子为什么要帮赵胤,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识彼此。
赵胤不在,这怪人又不会多说什么,但时雍知道赵胤平安,心便落下一半。
而另一半,就是赵胤的伤。
就她方才观察,无为的伤远不如半山先生重,大多都是皮外伤,根本不像褚道子说的伤及内腑。真正伤到内腑的人是半山先生,他身上多处骨折、脱臼、脖子更是差一点直接被人端得换了个方向,褚道子说,半山被抬入帐中时,已是奄奄一息,一度昏迷不醒。
时雍猜测,把半山往死里揍的人,是赵胤。
而无为的伤,多半又是自己弄出来的,在赵胤抬入帐中时,趁着半山昏迷的时候,将二人掉了包。再结合半山先生昨夜说他并没有伤到无为,那时雍宁愿相信,赵胤身上就算有伤,想必也只是皮外伤。
时雍端着药过去的时候,侍卫没有阻挡,直接让她进去了。
来桑在帐里,两个送药的侍女也回来了。
时雍直接把药给侍卫,按褚道子的吩咐交代他们让半山服下。
来桑不满地哼声,“这种人还救他作甚?死了活该!”
暴躁小王子说话就是这么直接爽快。
只可惜,如今的半山先生半句都反驳不了。
他的模样有点像当初在黄泉谷的时雍,褚道子又把他和无为缠成了一个“粽子”的模样,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笑。
时雍上去摸了摸无为的脉象,收回手又转头问塔娜。
“大王兄没事吧?”
塔娜道:“回公主话,大皇子身子有些虚弱,还没有起床。不过,大皇子让我代为转告公主,勿要挂念。还说,还说……”
她欲言又止,目光看向来桑。
来桑哼声,“有什么了不得的私房话,是我听不得的?”
时雍知道他别扭的性子,笑道:“大王兄说的什么,你直言无妨。”
塔娜道:“大皇子说,让你得空过去同他说说话,说说母亲的事情。”
时雍一怔。
稍顷,她微微笑开,“好哇。”
来桑快要被嫉妒心逼疯了。
一个赵胤他干不过,总是给他添堵也就算了,就连乌日苏在阿拾心里都比他重要。
就他尴尬,什么都不是!
“哼,无趣!无为你好生歇着,我让阿银过来照看你,谁敢给你气受,回头老子弄死他。走了!”
来桑说走就走,声音还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帐中。
几个人面面相觑,除了时雍和无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气得拂袖而去。
…………
六月的草原阳光炽烈,映照千里。
长风过处,一只猎鹰在空中盘旋不去。
就在时雍照看受伤的无为,并暗自为赵胤担心的时候,猎场东边的河流与丘壑的交汇处,一身兀良汗将领装扮的赵胤正策马而行。
一个年轻男子跟在他的身边,突然停下马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都督,保重。”
“保重!”赵胤拱手向那人施礼,翻身上马,勒住马缰绳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那男子苍白的脸,“大皇子,君子一诺,我等你消息。”
赵胤面前的人正是大皇子乌日苏。
闻言,他长叹一声,“放心吧。本王一诺千金。当日在卢龙塞,大都督放我一马,我自当倾力以报。再有……大都督,你也说过,我身上不仅流着兀良汗人的血,也流着大晏忠门良将的血。晏兀两国开战,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我与大都督,殊途同归。”
赵胤微微点头,语气低沉,“大皇子人品贵重,本座佩服。”
乌日苏苦笑着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道:“谬赞了!无关人品,只是取舍。若能借由大都督之力,一举铲除兀良汗奸佞,不让大妃之流再携狼头刺为非作歹、蛊惑父汗,也是大功一件。”
赵胤眯了眯眼。
巴图不是谁能蛊惑得了的人。
但顾及乌日苏的情感,他没有多说,抱拳拱手,双腿一夹马腹,一声“驾”,扬长而去。
锦衣玉令 第577章 病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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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猎进行到了第三天。
这三日里,巴图带着一干部众早出晚归,时雍则是安稳地跟着褚道子为无为和半山师徒二人治伤。治疗效果很明显,三天后,无为已能自行挪动,半山的情况要糟糕一些,但好歹从死亡线上把他拉了回来。
时雍对褚道子有些无语。
“这世上会兢兢业业拯救敌人的人,惟师父莫属。”
褚道子看她一眼,“康健有罪,伤病无辜。”
这意思是说当一个人身体没毛病的时候有罪,但生病受伤时仍是无辜之人,身为大夫就应该进行人道主义救助。时雍没有想到褚道子有这么高的觉悟,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千万年后的医史上,不能没有师父你的名字。”
哼!褚道子没有回应,一道低低的鼻音足以证明他对时雍这马屁的态度。
“师父……”
时雍眼看马屁无用,凑前一些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看我的脸,还有手背,坑坑洼洼……我那沉鱼落雁的容颜看来是恢复不了了。”
褚道子总算有了反应。
可能他从来没有听人这样夸过自己,侧过脸来看了时雍许久,待看到她脸上并无半分玩笑的痕迹,这才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嗓音低低问:
“你要做什么?”
“知我者,恩师也。”时雍立马换了一张笑脸。
近来她越来越不怕褚道子了,甚至常常会忘记他其实是敌人,而把他当成一个慈爱的长者。
“我听塔娜说,猎场有个地方盛产药材,想去挖一些药回来,为自己治脸上的疤。师父不想我永远都是这一副鬼样子吧?”
褚道子深深看了她一眼。
“去吧。”
“多谢师父。”
时雍回到帐里,问恩和拿了一面镜子过来,仔细端详自己的模样。
脸上疤痕未退,但说“鬼样子”就有些过分了。
少女的脸变化最大,来漠北草原三个多月,时雍发现这张脸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可能是身子长开了一些,往常她只是瘦,从上瘦到下,便显得眼睛大,脸颊和身子纤弱,在褚道子三个多月养猪一样的调养中,她很少运动,身子重了,明显感觉到又发育了,身子丰腴了一些,脸颊的轮廓和弧线也饱满了起来,若是抹去那几道伤疤,分明是变好看了的样子,也添足了女子风情,变成了“瘦而柔媚”。
唉!
时雍左右侧脸审视着脸上淡淡的疤印,想问塔娜和恩和要些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用来遮盖一下。可是,两个姑娘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可能要大妃和几个公主才有得用。
无奈之下,时雍只能要了些热水,洗个澡,换身衣服,戴一顶能遮脸的帷帽,骑上马儿带着塔娜和恩和离开了营地。
她中途没有逗留,直接去了猎场东边的那个丘壑。
“你们在这里等我。”时雍停下马步,吩咐塔娜和恩和,再从她们手上接过一把小锄头,“为医之道,讲究心诚则灵,采药更得亲力亲为。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塔娜和恩和对这个说辞,很是不解。
但是这几天,时雍与她们相处的时候没少给好处,多日下来,她们看这个公主除了想法多一些,并不是一个难伺候的麻烦人,横竖这里没有外人,她们也就答应了。
塔娜递给她一个哨子,“公主你有事就吹哨,我们马上就来了。”
时雍笑着点头,“放心吧。你们赶紧偷懒儿去。”
两个侍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时雍骑马绕过去,隔着帷帽观察地形。
那日她曾对赵胤说起,若是方便,可以来这里与她相见。
今日前来,她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怕他来了,见不到自己,或是被旁人发现再出什么意外。
清风虫鸣,水如碧波。
时雍一个人在里面走了许久,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最后只得恹恹而归。
赵胤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又怎么会回来呢?他又不傻——
时雍慢吞吞地将药兜绑在马鞍上,“走吧,回了。”
塔娜和恩和看到她药兜里少得可怜的花草药材,纳闷地问:
“公主去这么久,只采了这么些?是采不到吗?”
时雍嗯声,“大概是没有缘分吧。”
塔娜道:“那公主稍等一会儿,我和恩和去……”
“不用。”时雍淡淡地牵着嘴角,“回吧,没有缘,下次再来。”
时雍没有等到下一次,回去的当晚,她就病倒了,咳嗽不止,入夜时甚至发起了高烧。
塔娜和恩和吓得赶紧去请来褚道子。
褚道子详细问了她今日的饮食,以及出门后发生的事情,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坐在一边为她配药。
巴图和乌日苏是一道回营的,一听说伊特尔公主生病,来不及换下骑装,两个人就那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伊特尔,父汗的乖女儿,这是怎么了,一日不见怎就病成了这般可怜模样?”
巴图看她双颊通红,恹恹无力地躺在床上,心疼得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又是让人倒水,又是询问病情,很是焦急。
时雍看他这般,摇摇头,“父汗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说着又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得虚汗直冒,脸颊比方才又红了几分。
巴图坐下来,不停地轻拍她的后背。
“傻丫头,你不是大夫么?怎会不懂得照顾自己?”
时雍道:“大夫也要生病的呀,医者不自医,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巴图侧过脸来问褚道子,“褚老,伊特尔这是怎么回事?”
褚道子低垂着头,手上拿着勺子搅药,声音幽幽淡淡,“小姑娘怕热,骑马跑太久,太阳一晒,脱了外衫,便受了风寒……”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巴图便转过脸来凶巴巴地吼两个侍女。
“你们怎么侍候公主的?公主骑个马也能染上风寒,要你们还有何用?”
塔娜和恩和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扑嗵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
巴图仍是怒火难消。时雍一看这情形,重重地咳嗽起来。
“父汗,不干她们的事……她们劝了我,劝不住……是我固执。”
听她说话,巴图这才消了气,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声音也软了下来。
“嗓子不舒服就不要开口,好生养着。”
时雍吸口气,不得不将“父女情深”往下演,声音弱弱地道:“是女儿不好,出来围猎还生病,给父汗添麻烦。我看我这病,一时半会,恐怕是好不了了……”
巴图又望褚道子。
褚道子低眉,“公主的病来势汹汹,营地简陋,湿气太重,不利调理滋养,是要费些时日。”
“父汗。”侍立在侧的乌日苏,这时说话了,他看了时雍一眼,关切地道:“围猎尚有月余,伊特尔总不好成日在毡帐里养病,不如儿子派人,送她回额尔古城。等病好了,再出来。”
猎场离额尔古城仅有几十里路,在国都养病,自是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好得多。
巴图思考一下,皱眉问褚道子。
“褚老以为如何?”
褚道子低垂着头,声音平淡无波,“甚好。”
一听这话,巴图放下心来,叹息点头。
“只得如此了。”
言下之意,他其实不愿时雍离开身边,只是不得已。
“那你好心安排,切莫让你妹妹受了委屈。你妹妹在兀良汗没有几个亲人,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多上点心。”
好一番敦敦教导。
时雍朝乌日苏望过去,乌日苏也刚好看过来。
二人对视时,他朝时雍温和一笑:“那是自然。父汗不吩咐,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到这里,乌日苏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半山先生伤势极重,儿子可一并将他和无为带回额尔古城。这样一来,褚老便可随同回去,方便照看伊特尔,也不会耽误治疗先生之疾。”
巴图思索一下,点头首肯,又叮嘱了乌日苏和褚道子一些别的事情,再和时雍寒暄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时雍喝下一碗褚道子递过来的“臭药”,皱着鼻子和眉头看仍然没有离开的乌日苏。
“大王兄,何时出发?”
乌日苏看了褚道子一眼,再次确定了时雍的病情。
“明早出发可好?来去额尔古城也不远,有我看护,褚老随行,想来没什么事。”
时雍眼睛一烁,脸上带了一丝笑。
“好。那便有劳大王兄了。”
锦衣玉令 第578章 一母同胞总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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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乙未,大雨行时,巳命互禄,岁煞北。
破晓时分,一辆载着伊特尔公主的马车从围猎营地徐徐出发,沿着河岸的古道往额尔古城而去,侍女塔娜和恩和相伴在旁伺候,乌日苏骑马在前,褚道子跟随在后。
而半山和无为被平放在一个木头架子搭成的马拉车里,身下垫了一张薄薄的褥子,由一群侍卫随同看守。
激烈的寒风刮过漠北草原,卷起衣角和旗幡猎猎翻飞,一只飞隼扑腾着翅膀从半空飞过,发出尖厉的鸣叫。
塔娜突然低低地道:“是二皇子。”
时雍一怔,没有说话。
恩和凑过去,同塔娜挨着脸看向车窗外面。
“二皇子骑在马上,好像在等什么人……他看着我们的马车,是不是有话同公主说?”
塔娜扫她一眼,示意她闭嘴,又慢慢放下帷帘。
“公主可要吃点什么东西?”
时雍烧退了,但嗓子有点哑,她点点头,就像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一样。
“吃了药嘴里苦。想用些蜜枣果子。”
车队走走停停,颠簸得很是厉害,不时传来半山先生压抑不住的呻吟,还有侍卫不耐烦的骂咧声。
虽说半山和无为都没有被定罪,目前只是嫌疑之人。但是,一旦成了如今模样,便很难得到侍卫们的待见了。
尤其这三天下来,无为大小便能自理,不劳人手,就没有那么招人讨厌。而半山是完全动弹不了,吃喝拉撒全指着别人来侍候。别说是与他无亲无顾的侍卫,就算是亲儿子照顾几天下来,恐怕也生了厌烦。
时雍懒洋洋地躺在铺着厚厚毯子的车厢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半睁着眼,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张一张嘴,由两个侍女轮翻喂食蜜枣水果。
塔娜和恩和都搞不清楚公主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得这么严重了,被巴图训骂一顿后,两个人都心惊胆战,唯恐侍候不力,耽误了公主的病情,如今对时雍更是言听计从。
时雍很是满意这样的结果,就这般悠哉悠哉地到达了额尔古皇城。
乌日苏将时雍送到府里安顿好,就出了门。
“伊特尔,你先歇着,我一会再来看你。我要先把无为和半山押入牢狱吩咐好看守,这才放心。”
时雍有气无力地道:“大王兄自去,不必担心我。”
乌日苏笑着,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有做哥哥的样子。
“乖,好生养病。”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石化般的时雍,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抿起了嘴角。
“你们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天没塌下来,就不用来叫我。”
两个侍女交换个眼神,应声“是”,走了出去。
时雍看褚道子立在床边不动,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师父也出去吧。”
褚道子慢慢转身,走过去扶住门板,又慢慢将房门合上,背对着时雍,好半晌没有转身,那一袭从头到脚的宽大黑袍,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上去便有那么几分令人惊悚的感觉。
“师父?”时雍心里一紧,“您还有事吗?”
褚道子抬起一只胳膊,将门闩往里重重一推,将房门抵得牢实,这才慢慢朝她走过来。
时雍抿紧嘴唇,看着他一言不发。
良久,褚道子终于开口,“在烤羊肉里下蒙汗药,出门挖药材又洗凉水吹冷风,故意让自己受风着凉,高热不退。伊特尔公主,你意欲何为?”
时雍就知道瞒不过这个怪人的眼睛。
她停顿一下,润了润嘴皮。
“我不是伊特尔。”
“你是。”
“我不是。”
“你想你是谁?”
时雍一笑,“我想是谁,就能是谁吗?师父。”
“不能。”
“那就是了。”
褚道子停顿一下,又冷声问:“故意生病,就为回城?”
时雍不想同他解释什么,拉了拉被子,咳嗽着用手撑住额头,轻轻地揉捏片刻,“我头痛眼花,很是难受。咳……咳……师父,可否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容我康复后,再来教训?”
“哼!”
褚道子又发出那种像是不屑和不满,又像是无奈的声音。
然后,掉头走人。
时雍听到房门发出嘎吱声,又重重合上,这才蹑手蹑脚地下床,走过去再次闩好,长松一口气,宽衣入睡。
生着病,她确实有些累乏,这一睡便昏昏沉沉,不知几个时辰过去。
再次回复意识,是被塔娜的拍门声吵醒的。
“公主。公主开开门呐。”
“公主,快醒醒。”
时雍睁开眼,看了看比睡前更加昏暗的房间,听到窗外传来嘀嘀嗒嗒的雨声和大作的狂风呼啸一般拍打着窗户,心里惊了惊。
下大雨了。
天也已经黑透了。
她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时雍打着呵欠慢慢爬起来,趿上鞋过去开门。
“是天塌下来了吗?……啊!”
门一拉开,映入眼帘是塔娜苍白得如同女鬼般的脸,在她的背后,是细细密密的大雨和凄厉的狂风,雨水从檐角滴下,又被风卷过来,门边全是湿漉漉的痕迹。
“你怎么了?”时雍吓一跳,看着塔娜湿透的头发和脸庞,“见鬼了?”
塔娜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往背后看一眼,就好像真的有厉鬼在追赶她一般,扶着时雍的肩膀往里走,然后关好房门。待风雨声小了一些,她这才松口气,惊恐地告诉时雍。
“半山先生死了……”
时雍喔一声,心下吃惊,脸上却平和。
“他伤得太重,能活这几日,已是师父医术无双……”
“不,不是这样的。”塔娜急切地否认她的话,脑袋猛烈地摇摆,甩了时雍一脸的水。
时雍不满地皱起眉头,脑袋后仰。
换往常,塔娜肯定会赶紧拿绢子来给她擦脸。
可今儿的她就像是神魂离体一般,双眼充斥着恐惧,满脸悚然。
“半山先生不是因伤不治……他是被人杀死的。”
杀死的?
刚到额尔古城,就杀死了?
随同有那么多侍卫,城中又有大批守卫,谁有这本事?
最主要的是,一个本就身受重伤的人,说不准能不能活命呢,何必杀他?
疑点重重!
时雍一时想不出答案,淡定地看了塔娜一眼,“那也不是该本公主来操心的事情。去问问厨房,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塔娜听她说饿了,不由就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副场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着胸口吐了口浊气,虚软地道:“公主,那半山先生死状很惨……婢子从未曾见过有人这般死去。”
时雍问:“怎么个惨状?”
塔娜脸色很是恐怖,用手比划在自己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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