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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时雍哼笑不语。
乌日苏抬头,诚恳地道:“今日哥哥把他带过来请罪,也是父汗的意思。”
巴图?
时雍平静地剜一眼垂头丧气的瓦杜。
“瓦杜将军奉父汗之命搜查刺客,何罪之有?他没错,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为生染重疾怠慢了将军办差,以至于将军破门而入,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模样……”
听到这里,乌日苏的脸色已是极度难看。
他咬牙切齿:“竟有此事?”
话音未落,他一脚踹在了瓦杜的后背。
乌日苏这么温文尔雅的人,盛怒之下竟也有一把子力气,踹得瓦杜整个人跪坐不稳,身子侧倒下去,又因双手被缚,根本就直不起腰来,只能如同虾子一般蜷缩着,看着极是狼狈。
“大皇子饶命。末将一时情急,但私心里也是为了护卫公主,怕公主被刺客挟持……”
“闭嘴!”乌日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恶狠狠瞪了他,再看时雍时,目光里的内疚更深,“伊特尔,父汗已然得知此事,叫我将瓦杜押过来,由你处置。”
时雍咳嗽两声,喝一口茶,缓了缓气。
“不敢。大王兄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带着这东西走吧。我该吃药了。”
乌日苏刚想说话,便见神出鬼没的褚道子身着一袭连帽黑袍站在了身边。
他走路仿佛没有声音似的,无人察觉到他进来。
“公主,吃药了。”
褚道子浅浅淡淡的话,恰到好处的截断了乌日苏。
“师父~”时雍看着褚道子走近,淡淡低头,眉心皱了起来。
“还是苦药?”
“良药苦口。”
褚道子的话无波无澜,甚至都不出时雍意料。她撇了撇嘴,眼皮抬起,疑惑地望向乌日苏,好似在说“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吧”。
时雍不是面相尖锐的人,相反,她待人总是和气带笑,可是她慵懒的仪态,仿佛天生自带高贵,乌日苏与她对视片刻,竟让她在气场上占了上风,语气更是犹豫。
“还是昨夜那事。”
“验尸?”
时雍话落,褚道子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烦请妹妹出手相助。”乌日苏再次行礼,说道:“半山先生一死,奸细之事就更是云遮雾绕。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如今更是糊涂了几分。连刺客都没有抓出来,为兄实在失职……”
时雍抬抬眉,手上搅拌着碗里的药,吃一下,顺手递给塔娜。
“验尸官如何说的?”
乌日苏道:“头颅被摘了,身子被砍成了筛子。除了凶器是铁糕糜,他什么都验不出来。若非无奈,为兄也不想来劳烦妹妹……”
“唔~”时雍看褚道子盯着自己,又拿过汤来吃,苦巴巴皱着脸,咂了咂舌,“方才大王兄说,这是父汗的意思?当真如此?”
“当真。”乌日苏道:“父汗在猎场回不来,嘱我兄妹二人精诚协作,找出真相。”
还真会用人呢?
时雍想了想,看着乌日苏道:“我道行尚浅,本不欲插手此事,可既然是父汗的命令,大王兄又再三来请,那只有勉为其难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时雍发现褚道子的目光又暗了暗,但身姿未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药碗,等时雍吃完,伸手拿过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众人都看着褚道子那一身黑袍的背影。
沉寂片刻。
待他消失在眼前,乌日苏才道:“那妹妹这便同我去吧?可要做些什么准备?”
“嗯。要的。”
论及仵作行,兀良汗远不如南晏。
宋长贵在南晏是个小仵作,在兀良汗却根本找不出一个同样水平的人来。时雍大致了解了一下,发现额尔古的两个殓尸官,全是半桶水,似懂非懂,甚至都没有形成验尸体系,他们验尸还常常伴有“某种神力”的色彩在里面。
当然,这也与兀良汗的民风和丧葬习俗有关。
人死了,家人是不会允许仵作在尸体上摆弄查验的,哪怕是命案,处理方式也大为不同。
此次若非死者是半山,恐怕也不会如此慎重地查验尸身。
半山的尸体还留在牢舍里,身上盖了一床草席,个头短了一大截,整个人是当真不能看了。头颅齐颈被砍去,刀口平整,身上被砍得七零八落,好几处骨头都被生生砍断。
时雍蹲着身子,低着头,轻抚羊皮手套,默不作声。
乌日苏有些心急,“伊特尔,可有什么发现?”
时雍沉吟一下,抬头看他,“验尸官判断不错,确系铁糕糜所伤。”
铁糕糜就是斧头,但兀良汗的铁糕糜与别的斧头又有些不同,首尾带了倒刺,砍在身上再拔回来,非得撕下人一块肉不可,属实有些残忍。
乌日苏听完她的回答,不解地看着她。
“若非深仇大恨,怎会用如此手段砍杀?”
时雍知道他在等待后续,沉默了许久,方才又挪了挪过余宽大的手套,在尸体上翻动起来。
“深仇大恨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为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乌日苏惊诧地出声。
时雍抬头看他一眼,觉得他这表情略显浮夸了。
这并不是多么深奥的逻辑推理,以乌日苏之智,不可能猜不到。
时雍不拆穿他,只道:“带走头颅的动机,我分析,要么是复仇后祭奠死者,要么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死者的身份。”
乌日苏道:“半山先生关押在牢狱,身份明确,用不着隐瞒。这么一说,那凶手就是他的仇人,割下他的头颅回去祭奠死去的亲人了?”
时雍轻轻一笑,“不,还有一种可能。”
她抬眼环视牢舍中面色各异的众人。
“死者根本就不是半山。”
此言一出,四周传来齐齐的讶声。
乌日苏更是变了脸色,“我亲自看着他被押入牢舍,怎会不是他?”
时雍道:“你看着押进来,但并不曾守着他。”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乌日苏周围的那些人,“有人诚心要调包,有的是机会。”
乌日苏不说话,脸拉了下来,立马叫了牢头和看守过来质问。
“本王再问你们一次,昨夜半山死前,可有人来过?可有什么异常?”
两个看守吓得面色苍白,“回大皇子话,不曾。没有人来探过监,也没有什么异常。我听到艾尔的喊叫,过来查看时,只见尸体……”
时雍道:“人都砍成这样了,惨叫声都不曾有过?”
看守又道:“不曾。半点声音不曾听到……”
身首分离,头颅不知去向,但没有人听到声音?
时雍抿了抿嘴唇,望向那具尸体,“此人不仅不是半山,还是一个在进入牢舍前就已经死命的替死鬼。若当真如此,牢头和看守便是严重失职。”
两个看守吓得头也不抬,肩膀绷紧,不敢吭声。
那个叫艾尔的牢头,却突然朝时雍发难。
“小的愚昧,敢问公主,此番推断可有什么证据?”





锦衣玉令 第582章 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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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么证据?”
时雍反问牢头,冷哼一声。
“就算此事与你无关。那大晚上有人进入牢里,杀人摘首,如入无人之境,你就不是失职了吗?”
说罢,她转头看着乌日苏。
“大王兄,你待人还是太仁慈了。若由我来办案,这些相关之人,全都得关押起来,好生拷问一番,一定会有惊喜的发现。”
乌日苏叹口气,“妹妹教训得是。来人!将艾尔几人拿下,严刑拷问。”
“是。”
牢里传来一阵惊叫和求饶。
凄厉阵阵!时雍却面不改色地道:“大王兄一定也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做出这个结论吧?”
乌日苏微哂,“我自是信任妹妹。但是,委实也有些好奇。”
不是好奇,是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来让怀疑的人闭嘴。
时雍看他一眼,微微勾唇,“第一,这具尸体虽然被严重破坏,昨夜又恰逢起风下雨,气温较低,尸体并未腐败,尸僵未达全身……但这并不是一具新鲜尸体。据我勘验,此人的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二个时辰以上。”
十二个时辰,那时半山先生还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
乌日苏惊叹一声。
“妹妹果然了得!”
众人窃窃低语,都在讨论死亡时辰的事情。
两个验尸官脸上有些不悦,正待说话,时雍又道:“我与半山先生有过数面之缘,曾亲眼看到他的右手尾指中间有伤疤,和无为先生的伤处位置有些类似。这一点,相信很容易得到证实。”
乌日苏点头。
“与此事有何相干?”
时雍半眯起眼,淡淡地道:“大皇兄不妨仔细找找,再拼凑一下,这具尸体除了头颅不见,其他地方可曾完整?是不是独独少了右手尾指?”
这间牢舍乌日苏已经进来无数次,兀良汗的验尸官也查看了无数次,但是很显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哪怕尸体砍得再是破败,但该有的东西就一定会有。
可是,经过众人拼凑,除了头颅、确实还少了一根尾指。
随同乌日苏前来的官吏等人开始窃窃私语。
对时雍存疑的人,也都闭了嘴。
乌日苏手指重重握拳,“我明白了。”
众人齐刷刷地朝他看过去。
乌日苏道:“此事兴许就是半山先生所策划,找个替死鬼掩人耳目,他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死遁逃匿,从此逍遥法外……”
马上就有人附和他,“大皇子所言极是。如此说来,南晏内奸也就不用查了,非半山莫属。若不是做贼心虚,他为何要跑?”
除了这个,找不到别的动机了。
众人齐齐点头,称是。
乌日苏看着时雍,又徐徐皱起眉头:“不过,此事尚有疑点。半山伤势虽有恢复,但断断不可能一个人行事……必得有人相帮。”
什么话都要她来说么?
时雍抬了抬眉梢,轻轻一笑,顺着乌日苏的话往下说,“肯定有人里应外合。只不过,要在额尔古城的大牢里杀人调包,还有充足的时间逃匿,非普通人可为。”
她就差把狼头刺和大妃的名字说出来了。
半山是大妃的心腹,又是狼头刺的首脑,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四周突然下来,乌日苏的嘴紧紧抿起,迟疑半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有劳妹妹勘验,我这就差人传信给父汗,让父汗来定夺。”
时雍不多言语,轻轻咳嗽两声,说道:“若是大王兄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先回去休息了。病体未愈,头痛得厉害。”
“我送你回去。”乌日苏撩袍就要走,却被时雍抬手阻止,“有塔娜和恩和跟着我就好。大王兄有空,不如多花些功夫在牢头身上,找一找蛛丝马迹?”
乌日苏与她目光相对,心里微微吃惊。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是那双眼睛,却让乌日苏觉得她早已洞悉一切。
“那好。你要多加小心。”
乌日苏与时雍道别,将她送到牢舍门口,又叫了两个贴身侍卫护送时雍回去,这才转身折返。
时雍领着两个侍女一路步行过去,沿途欣赏一般看了许久兀良汗大街浓浓的异域风情,又吃了点儿当地美食,感觉身子舒服了许多。
这么墨迹一番回去,坐下不到片刻,就有消息传来。
牢头艾尔的锁骨处有狼头刺青,可以确定是半山的人。只不过,他什么也没有招认,熬不过酷刑就那么没了。至于两个看守狱卒,他们不是狼头刺的人,只是欠了艾尔的银钱,不得已帮着他撒谎。但是,他们全程没有参与半山调包之事。因此,人去了哪里,打死他们也说不出来。
“公主,你好大的本事。”
塔娜和恩和双眼晶亮,崇拜地看着时雍。
“公主是如何猜到牢头有问题的?”
“这个简单。他对我有敌意。”时雍慢吞吞接过塔娜递来的温水,低头浅泯一口,“我戳到了他的软肋,他怕事情败露,心底必然慌乱,人一旦慌乱,情绪便很难控制,难免流露出来。”
塔娜惊叹,“公主懂得真多。婢子好生佩服你。”
时雍最怕被人夸,闻言抬头一笑。
“所以,你们要学聪明一些,别轻易对我流露敌意或是杀气,我感知灵敏,说不准就会先下手为强。”
她话音未落,把塔娜和恩和吓得花容失色。
“婢子不敢。”
“婢子不敢!”
时雍莞尔一笑,“玩笑话,不必当真。”
顿了顿,她又淡淡地道:“去厨房看看晌午饭。吃完饭我得睡一会午觉。下午父汗就回来了,少不得要去请安,又得一番折腾。”
恩和睁大眼睛,“公主,大猎当前,大汗是不会轻易离开猎场的。尤其这次围猎又与往年有些不同。”
她们对时雍说话,已然少了很多防备,往往情不自禁就说出点秘密来。
时雍勾勾唇,“那我们打个赌,怎样?”
塔娜也摇摇头,“大汗看重围猎,每次都会全程参与,不可能为一个先生的死回来。公主,你定然要输的。”
时雍道:“那就试试看好了。我若输了,把脑袋摘给你。”
恩和抿了抿嘴,下意识地道:“婢子若是输了,也把脑袋摘给公主。”
……
实际上,巴图回额尔古城的时间比时雍预料的还早了一个时辰。
她这厢刚吃过晌午饭,还没有来得及午休,就有人来传,说是大汗召见。
时雍看着大惊失色地恩和,好笑地摸摸她的头。
“好好把脑袋留着吃饭。”
恩和的脸蛋儿臊得如若滴血,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塔娜好笑地看她一眼,赶紧张罗着给时雍洗漱更衣,去见巴图。
巴图风尘仆仆的回来,带着满身的尘土和怒气,身上骑装未脱,手握黑金马鞭,暴跳如雷地在大殿里将连同乌日苏在内的所有人,挨个儿痛骂了一顿。
直到内侍通传“伊特尔公主到”,他脸色才稍稍放缓。
“宣!”
时雍进入大殿便感觉到气氛紧张。
臣子们低头垂目,乌日苏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巴图一人,虎目炯炯,一副压抑着怒火的样子,威风又彪勇。
“伊特尔,你身子可有好些了?”
时雍倒是没想到他会先询问这个,赶紧上前行礼,低低地道:“好多了。不知父汗召见,所为何事?”
巴图瞳孔微缩,视线从她头上落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叹息。
“我的女儿智勇双全,当真是可惜,生成了女儿身,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说,却听得在场的人心里一抖。
若不是女儿身,他是要将汗位相传的意思么?
没有人敢问,巴图也没有再接下去把话说完,而是慈爱地问道:“伊特尔你说说,立下此等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她怕是消受不起啊。
时雍微微代头,淡淡地笑道:“父汗,此事女儿只是出了一张嘴,并没有出多少力。查探抓人,缉拿审问,全是大王兄和诸位大人的功劳。”
巴图皱着眉头看她片刻,身子一转,看向众人,慢慢地负起手,挺胸朗声道:“既然伊特尔这么说,那本汗便不再责罚你们了。现在,你们都来说说,要如何找出凶手?我就不信,额尔古城里,竟有人能在本汗的眼皮子底下翻云覆雨。”
一席话令众人纷纷惊惧。
巴图的话至少传达了两个意思。
一则这个女儿对他的重要性。
二则半山先生和狼头刺之事,他不会再睁只眼闭只眼,要和大妃彻底算总账了。
大妃仗着娘家势力,在兀良汗素来强势,巴图又刚继任汗位没几年,对她多有忌惮,十分容忍。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巴图下定决心对她清算,却知道此时务必表明心意,站好队,否则必将受到牵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汗!臣有话说。”
巴图转头看去,抬抬手,“说!”
“半山先生秘密组织狼头刺,四处为非作歹,想是与南晏眉来眼去多时,早就存了歹意,要祸害我兀良汗……”
巴图不无意外地看着他,眉梢挑高,“这个用得着你来说?本汗不知道吗?”
“是是是。”那人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又道:“半山此人巧言令色,想必大妃也被他蒙在鼓里,说不定就轻信了他的鬼话,从牢中捞他一命,也未可知……”
这话说得委婉。
没有直接说阿如娜就是出手救下半山的人,但是把矛头和方向抛了出来。
乌日苏看他一眼,突然上前,“父汗,儿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巴图哼声,“大殿之上,何事不可讲?”
乌日苏应了一声“是”,接着便有些犹豫地道:“得知半山出事,儿子便连忙封锁了额尔古城,如此严密的封锁,想必没有人可以逃出去……可是,我们翻遍了额尔古城也没有找到人。”
巴图看着他,“都翻遍了?”
乌日苏迟疑一下,说道:“除了大妃住处,一个不漏都搜查过了。就连伊特尔的住处,瓦杜也带了人进去搜查。”
“大妃?很好。”巴图冷冷扫一遍大殿中人,哼声道:“来人,包围星罗台,本汗要亲自搜查。”
“是!”
……
星罗台是大妃的居所。
巴图领兵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那齐刷刷的脚步声,震耳欲聋。
一种莫名的预感告诉她,不论此事是不是大妃主使,半山都一定会在大妃的寝殿被找出来。
时雍甚至可以猜测到,巴图在大妃殿中搜出半山之后的情形。
虽然这一切都在往她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可是,事情发生得太完美了。
一开始,时雍的计划就是借由半山,离间巴图和大妃阿如娜,让他们几个窝里斗。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大妃和狼头刺被巴图拔除,也算是为赵胤报了一仇。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这一切就像有人在暗中助她一样。
是乌日苏?
还是命运的推手?
或者,另有其人?




锦衣玉令 第583章 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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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率大军包围星罗台时,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抗。
兵丁们的脚步响彻大地,星罗台里却一片寂静。
灰蒙蒙的天空,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一袭银白盔甲,手执锋利长枪,背对星罗台大门,一动不动地置身于暗淡的光线里,看着齐齐整整的队伍将此处围成铁桶一般。
“二皇子?”
“大汗,是二皇子。”
从昨晚清查刺客到现在,整个额尔古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都紧张万分,但是在远离额尔古城的猎场,这个消息并没有扩散开来。
因此,来桑会突然出现在星罗台,让众人有些意外。
乌日苏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
巴图勒着马缰绳上前,厉斥一声。
“混账东西,手执利器拦在门口,你是要做什么?”
来桑一个字都没有说,就那般看着巴图和乌日苏,站了许久才徐徐平举长枪。
“儿子来救母。”
低低一句话,黯然、痛苦,既不冲动也不暴躁,眼前的来桑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巴图眉头皱了起来。
“胡闹!你母妃狱中劫人,窝藏奸细,你个孽子怎能是非不分?”
来桑仍然静静地看着他,“儿子救母天经地义。父汗今夜想要血溅星罗台,那便先从儿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字一字,来桑说得平静,却掷地有声,分明是存了拼死之意。
四周突然寂静下来。
巴图缰绳一抖,缓步上前,如狮王在对幼狮咆哮一般,沉声低喝。
“来桑!本汗命令你,让开!”
来桑纹丝不动,只眼睛里荡出一圈暗淡的波光。
“父汗,你从未爱过我的母妃,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爱?
这个说法是来桑从时雍那里学来的。
巴图听了,气得差点头顶冒烟。
对这个年纪的他来说,这种话荒唐又幼稚,也只有十几岁的来桑才会在乎。
他冷哼一声,腰刀猛地出鞘,发出金属冰冷的鸣叫。
“我只问你,让是不让?”
“我只问你,爱是不爱?”
“来桑!”巴图气得牙齿咬紧,他堂堂兀良汗王,怎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所威胁?
他半垂的刀尖抬了起来,手臂有力地直指来桑。
“你是要与你母妃同罪吗?”
来桑看一眼密密麻麻的兵丁,嘴唇动了动,低低地问:
“敢问父汗,要如何处置我的母亲?”
巴图目光一闪,冷哼道:“那得看她做了什么,一共犯了几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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