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咳!”
乌日苏手负在背后,正在看堂上的一副字画,时雍看他入神,不得不出声提醒。听到她的声音,乌日苏猛地转头,看到是她,立马亲和地笑着招手。
“阿拾,快进来。”
时雍迈过门槛儿,笑盈盈地朝他走过去,左右看看,不见侍卫,又调侃一句。
“大汗是一个人来的?”
乌日苏一怔,随即笑开,撩袍坐下。
“你可别取笑我了。随行侍卫都被东定侯的人马拦在外面了。只许我一人来见,有甚么法子?”
时雍哦一声,“有长公主在此,侯爷自是谨慎了一些。”
话到此处,她顿了顿,眉梢轻轻一扬,“大汗消息也实在灵通。长公主前脚刚到,你后脚就到了……”
乌日苏面有涩意,露出几分不自在的模样。
“你我兄妹,不必如此客气。你若不惯称我长兄,那便叫我名字也是可以的。”
时雍笑了笑,不置可否。
自从那日额尔古兵变,时雍就没有见过乌日苏,这次相见再回想当初,都有些唏嘘。
两人寒暄了几句,乌日苏频频望向门口,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期待和紧张,时雍低头喝茶,只当没有看到。
乌日苏迟疑了许久,突然问道:“母亲……身子可好?”
时雍抬头,微微一笑:“挺好的。侯爷已去通传,你稍等片刻,一会儿就见到人了。”
乌日苏仿佛松了一口气,态度诚恳地道:“我来得仓促,也没有备什么礼,不知母亲可会责怪我不懂事……”
“那自然不会。”时雍看他拘谨的样子,有肉眼可见的紧张,又笑了起来,“你放松些,不要惹得我也紧张起来。”
乌日苏轻笑一下,“兴许是期待太久,我近亲情怯……”
从小没有娘,在大妃阿如娜的威慑之下生存,乌日苏没有一日不是如履薄冰。他能活着长大,全因有祖父阿木古郎的照拂。
阿木古郎待他很好。可是,母亲在儿子心里的地位,不是旁人可以取代的。乌日苏心里缺失的这一角,本就伤痕累累,活着的每一天,他对母亲的思念与盼望,从未停止。而这种情感,在阿木古郎死后,更是变本加厉地吞噬着他……
因此在得知陈岚前来,他那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实在难以抑止内心的冲动,他没有向任何人交代,带了几个侍从便悄悄出城,一刻不停地直奔贡康——
时雍能体谅他的心情,目光一直带笑,满是鼓励。
“母亲是个温柔和蔼的人,以前因为生病,忘了一些事情。如今她病情好了许多……”
乌日苏闻言再次松口气,频频点头,满含期待。
两人坐了许久,盏中的茶水都喝干了,门外才传来动静。
乌日苏忐忑的心脏悬到了极点,在房门打开的瞬间,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要以最恭敬的姿态参拜母亲,可惜,来的人只有宝音和赵胤,他并没有看到陈岚。
“长公主殿下,东定侯。”
乌日苏脸上难掩失望,但只是失态一瞬就恢复了笑容,礼数周全地施礼。
宝音看她一眼,心里唏嘘,脸上却是挂满了笑。
“快坐,快坐。大汗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乌日苏对这声“大汗”仿佛不太满意,他微微蹙了蹙眉头,目光从赵胤沉默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时雍,不解地问:
“长公主殿下,我想见一见通宁公主,不知……方不方便?”
宝音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再次在心里暗叹一声,强打精神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来贡康的路上,通宁公主偶感风寒,旧疾复发,身子有些不爽利,实在是不便见客……”
乌日苏一颗心顿时降到了冰点。
一是听闻陈岚生病,二是长公主说“不便见客。”
儿子来见母亲,怎会是“客”呢?
在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之后,乌日苏终于不再忸怩做客气姿态,苦笑一声,“长公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我是巴图的儿子乌日苏,也是通宁的儿子,广武侯的外孙乌日苏。长公主,我是来认亲的。”
认亲二字,他说得很重,敲在时雍的耳朵里,心脏都跟着麻了一下。
事实上,时雍原本也认为陈岚来贡康,是为了见乌日苏一面。陈岚没有跟着过来,她还有些奇怪,再听宝音这样的话,这才发现自己可能猜测错了。
陈岚似乎根本就没有与乌日苏相认的意思。
难道说,乌日苏其实不是陈岚的孩子?
她看了赵胤一眼,目光里充满疑惑。
赵胤却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压根不转头看她,端正得让她咬牙。
宝音沉吟片刻,这才带着叹息出声。
“大汗这一席话,听得我是一头雾水,着实不懂。通宁公主至今未嫁,何来你这么大的儿子?”
宝音装得辛苦,乌日苏听得愤怒。
满怀期待的来认亲,迎头却是一瓢冷水。
他胸膛起伏,心脏跳得极快,但还是克制住了情绪,小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殿下不必有顾虑。我也没有跟你们见外,我确实是通宁公主之子。”
宝音抿了抿唇,淡定地问:“这种毁人名誉的谣言,大汗从何处听来?”
乌日苏咬牙,慢声道:“巴图亲口承认,算不算谣言?”
亲口承认?他还有脸承认?
宝音想到巴图就怒火中烧,但是在乌日苏面前,又不得不维持着体面。而且,陈岚不愿意认这个孩子,她就不能替陈岚做主。
“大汗说笑了。”宝音看着乌日苏道:“通宁公主从来没有过孩子。”
乌日苏脸上的笑渐渐退散,整个人僵硬一般,看了宝音许久,慢慢抬手指向时雍,
“那她呢,她不是通宁公主的孩子?”
宝音闭了闭眼,无奈一叹。
“大汗,你误会了。阿拾姓宋,是通宁公主收养的义女。”
“义女?好一个义女。”
乌日苏冷冷的语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伤痛,字字句句都仿佛冰刀一般扎在人的心里,闻之心酸难忍。
“她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
说到此,乌日苏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整个人都颓然地软了下去。
“我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想见她一面,一面就好……我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想看看她,我想了很多年很多年。长公主,我没有娘……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娘……”
宝音眼眶一热,差点被他说得掉出了眼泪。
“乌日苏……”
她叹息一声,不得不硬着心肠。
“这件事,可能是个误会。如今你已贵为大汗,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何苦拘泥于身世?不论你的母亲是谁,你都是巴图的儿子,是兀良汗的大汗,往后,兀良汗人的福祉民生都得靠你,你肩膀上责任重呐……”
“长公主不必与我说这个!我只想问你一句。”乌日苏再次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宝音,手指紧紧攥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也变得喑哑不堪。
“她不肯见我。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长公主或是东定侯的意思?”
宝音实在不忍心伤害他,想了想,委婉地道:“通宁公主不是不肯见你,确实是旧疾复发,没法见人……”
乌日苏盯住她,目光里仿佛有火焰在跳跃。
“那我可否前去探病?”
这双眼睛满是悲伤,宝音实在忍不下心来了,低声劝慰道:“乌日苏,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锦衣玉令 第592章 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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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日苏情绪稍稍平复,坐了回去,“长公主但说无妨。”
宝音目光一闪,缓缓地说道:“巴图此人野心勃勃,被你夺去汗位,怎肯甘心?如此,他才故意撒下这个弥天大谎……”
“不可能。”乌日苏拔高了声音,断然打断了宝音的话,一气之下,冲口而出,“巴图连他自己不是我祖父的亲儿子的事都承认了,怎会对我撒这种谎?”
巴图不是阿木古郎的亲儿子?
乌日苏一句口无遮拦的话,听得宝音震惊不已。
“此言当真?”
“自是不假。”乌日苏看了看在场的时雍和赵胤,思忖一下,淡淡地道:“巴图是祖父从我的祖姑奶奶家里抱养回来的,只是此事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宝音怔怔地看着他,“那阿木古郎的大妃,一生未有所出?”
乌日苏摇了摇头,“祖父的大妃死得早,后来便没再续弦,自是没有孩子。”
宝音心脏突然就绷紧起来,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一般,静等许久才问出了那句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
“阿木古郎的大妃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从无她半分消息传出?”
乌日苏看着她略微失态的表情,大为不解,但还是将自己能知道的部分,如实告知。
“我听人说,祖父结仇太多,怕有人对大妃不利,从未让她现于人前,珍视得如珠如宝。就连大婚那一日,大妃也是盖头蒙面,不曾让人瞧到半分容颜……不过,虽不曾得见大妃长相,在兀良汗人看来,大妃便是天上的仙女,很是受人尊崇……只可惜,去得太早。”
宝音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后来乌日苏又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
只是一遍一遍地想,阿木古郎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真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子,还是,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个妻子的存在?他所惦念的人,始终是她的母亲,终生如一?
唉!逝者已去,再无人得知他的心思。
“殿下……”
乌日苏的声音拉回了宝音飘远的神思。
而乌日苏在一番回忆后,人也平静下来,转而问:“方才殿下说,巴图被夺去汗位,心有不甘,这才撒谎来骗我,此言何解?”
宝音喔一声,神色恍惚片刻,才无奈一叹。
“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的母亲是大晏人,而且还是大晏的通宁公主,那些拥你上位的兀良汗部众,还会不会服从你?又会不会忌惮你?你好不容易到手的汗位,还坐不坐得稳当?大汗今日便装而来,想必也是有所顾虑的吧?”
乌日苏一怔。
又一瓢冷水浇下来,却泼热了他的心脏。
他眼含热切地望着宝音:“我明白了。这就是母亲不肯见我的原因?是不是?”
“……”
宝音无言以对。
乌日苏的眼神却越过她,环顾一下客堂,视线落在时雍和赵胤的脸上,问明了陈岚居处的方向,突然走到门口,扑嗵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朝宝音三人抱拳拱手。
“劳烦替我转告母亲,儿子必不会让她失望。终有一日,我一定会让我们母子堂堂正正地相认。长公主殿下,东安侯,妹妹,打扰了。告辞!”
他径直夺门而去,头也不回,身影很快被夜色隐去。
剩下堂上三人,面面相觑,良久无声。
……
本是为了劝回乌日苏,无意间竟然得知了巴图的身世秘密。接下来的两日里,宝音整个人便有些恍惚不安,陈岚也跟着她沉默寡言,时雍看到这般情形,便琢磨着让她们先行回京。
哪料,两位公主都不愿意。
陈岚要留下来陪着时雍,宝音要陪着陈岚,无论时雍怎么劝说都不行,又固执又任性,弄得时雍哭笑不得,只能等赵胤来了,同他商量。
赵胤去了大营,不知在忙活些什么,一直没有到别院来。
这一等,就又是好几天过去。
时雍都忍不住想要亲自去营中“寻夫”了,赵胤才在这日午后姗姗而归。他进门的时候,时雍刚沐浴出来,换了一身宝蓝色的男装,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大营,乍一回头看到他,不由愣住。
“大人,怎么这时才回来?”
赵胤打量她身着男装的样子,眉梢若有似无地一扬。
“本座的娘子这番打扮,是要去哪里风流?”
时雍噗地一声,被他说得笑不可止。
“听说大人营中私藏了不少美娇娘,正想去一探究竟呢?不曾想竟被大人撞个正着,失策,失策。”
“哼,胡言乱语。”赵胤走到她面前,突然低头,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脸,低低地道:“美娇娘分明被本座藏在此处……”
时雍呼吸一窒。
近在咫尺的这张美男脸,精致勾人,让她几乎无法控制狂热的心跳。
“大人……”时雍看一眼背过身去伫立门边的谢放,闹了个大红脸,推了推赵胤的肩膀,小声道:“别闹,我有正事要说。”
赵胤叹息,松开她的下巴,唇角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额头,轻轻一啄。
“说吧。”
时雍抬了抬眉梢,被他这个似无意又有意的小动作撩得心里一荡,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讨厌。你学坏了。”
赵胤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拾教坏的。”
“……”
时雍哼声,给他个白眼,又敛住神色,将宝音和陈岚的事情告诉了他。
“两位公主滞留在边境小城,多有不便。我们得想法子把这两尊菩萨请回京去……”
赵胤扫了她一眼,“我正有此意。”
时雍眼睛一亮,“那太好了。你来负责说服她们。”
赵胤点头,轻轻揽住她的身子,走回椅上坐好,顺势圈住她,“只要你同行,她们就肯了。”
“我?为什么?”时雍的眼睛里全是疑惑,“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赵胤沉吟一下,眼底若有流光闪过,“我随后就跟上来。”
时雍抚了抚脸颊,犹豫地道:“可是我的脸尚未大好。我走了,怎么找师父……”
“就知你会顾虑。”赵胤扳正她的身子,正色盯着她看,“褚道子与你一起回大晏。”
“啊?”
这个消息让时雍有些意外。
“师父愿意走吗?他走了,来桑又怎么办?”
赵胤沉下眉头,迟疑片刻,像是压抑着某些情绪一般,徐徐地道:“我若是猜得不错,那天我们离开吉达时,褚老便是想跟我提及此事。”
时雍记得这事,当时褚道子确实欲言又止。
可最后,他没有说,赵胤是怎么猜到的?
时雍眯起眼看他,“大人是会算命么?”
赵胤哼笑,勾了勾她的鼻子,“不仅会算命,还会看相。”
“厉害。”时雍煞有介事地双手抱拳,朝他拜了拜,眨了个眼睛,“烦请大人给小生算一算,看我何时才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赵胤淡淡剜她一眼,“本座掐指一算,小娘子将会嫁得如意郎君,从此如蛟龙得水,前程似锦。”
“哈?”还有人这么夸奖自己的?
时雍笑不可止,伸手去扯他的脸颊。
“侯爷,你脸皮变厚了。”
赵胤慢慢点头,“正是,娘子教得好。”
“哼!”时雍嗔怪地笑看他,“说正事,你是怎么考虑的?为何认定褚老想回大晏?”
赵胤想到褚道子那一身黑袍的样子,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阿拾以为,我们一走,他带着来桑,还能在吉达安稳度日吗?”
时雍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你是说,乌日苏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赵胤目光凉凉,“人性如此,怎会容许有鲠在喉?”
时雍想了想,又道:“大人其实也想把来桑带回大晏吧?”
赵胤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时雍目光灼灼,察言观色片刻,淡淡地道:“乌日苏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巴图?大人想必也不放心。那么,来桑活着,就是乌日苏喉头的鲠。有来桑在手,大人就能捏住了乌日苏的短……”
她说得很慢。
话落许久,赵胤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收了收胳膊,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明日,我们去吉达。”
锦衣玉令 第593章 光天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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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胤明日要同时雍一起去吉达,下午便不用回营,这难得休闲的半日便让时雍开怀起来。
趁着赵胤去给宝音和陈岚请安的工夫,她又飞快地换回了女装,将这两日搜罗回来的胭脂水粉安排上,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如此对镜自照,松口气,稍稍满意了几分。
每日看这张脸,总觉疤痕恼人。可擦了些粉,再收拾收拾,时雍发现脸上的疤痕较一个多月前,已经淡去许多。这其中有褚道子的功劳,自然也有新陈代谢的作用。
时雍心里暗自欣喜,对恢复容貌更添了几分信心,连带着对逗弄赵胤之事又有了自信和乐趣。
赵胤回来时,她就藏在门后,双眼巴巴地审视着他,看他昂藏而立,一丝不苟的模样,她一个勾唇,冷不丁扑了上去,手脚一齐挂在他身上。
“侯爷~”
这娇滴滴的声音,时雍自己听了都肉麻。
然而,赵胤不仅没有被她吓一跳,也没有被她的“风情”所打动,目光自上而下看她一眼,手臂托住她,将人放在地上,像训孩子似的说她。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猴儿似的?”
猴儿?
时雍哭笑不得。
可怜她打扮这么久,在男人眼里竟是一只猴儿?
“谁家的猴儿长得这么好看?还没有毛?”
赵胤:“……”
时雍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总是有办法将话题转移到匪夷所思的角度,让人接无可接。
赵胤看她嘴角微撅,两只漆黑的眼里幽幽怨怨的模样,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然后转脸问坐在脚边的大黑,淡淡一叹。
“你主子这是怎么了?”
一会儿男装,一会儿女装。一会素面朝天,一会浓妆艳抹。赵胤一脸都是疑惑,奈何大黑伸长脖子瞅了瞅,无聊地打个呵欠,舔着嘴巴将整个身子趴了回去,根本就不想理会他二人的样子。
时雍哼声,眯起眼剜他。
“还不是为了侯爷你的名声。”
赵胤不解,“此话怎讲?”
时雍皱了皱鼻子,给他一个鬼脸,皮笑肉不笑地道:“一会儿出街,我若穿成男子模样挂在你的身上,贡康百姓会不会早晚三炷香,求菩萨把侯爷召回南天门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出街做什么?”赵胤慢悠悠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低眸道:“故园水暖,云酣春慵,何不静中取幽,独处于室,拥香清寐?”
他本意是想说今儿天气这么好,不冷又不热,是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日子,何不两个人悄悄独处,吃茶看书说话,耳鬓厮磨,拥香而伴?总好过去大街上瞧那份热闹……
可大都督太含蓄了,时雍就抓住了“独处”两个字。
“独处?赵胤你没有良心。”
赵胤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闹得手上茶盏差点滑落。
这一斜歪,茶水渗出来,溅湿了他的袍服,且刚好在裆部……
时雍看着他脸上突然凝滞的表情,心里一个大写的尴尬,不过,脸上却只是短暂的错愕了一下,就恢复了平常模样。
“亏得我日日盼你,夜夜念你。好不容易人来了,竟然嫌我烦了,对我腻了,想要独处。好,既然侯爷话都说到了嘴边,那我自当践行当初承诺,绝不歪缠。我这就走……”
赵胤怔怔端着茶盏:“???”
这个男人窥得破天机,看得透谋局,就是猜不透他眼前这个女人。
“回来!”看时雍说走就走,赵胤坐不住,低吼一声,也没见时雍转身,他眉头一蹙,顾不上谢放和朱九还在门外,也顾不得脸面,三步并着两步,冲上去一把勒住她的腰身,将人往怀里一塞,又顺势拉转过来面对自己,神情严肃地低头瞧她。
“为何置气?”
时雍一怔,看他神色凝重,不像玩笑,也纳闷了。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赵胤皱了皱眉,“我何时嫌你烦,腻了你?”
时雍道:“侯爷不是要静中取幽,独处一室么?我这不就是还你清净,我走了,侯爷就可以一个人在此清寐,再无人打扰了。”
赵胤愣了愣,低笑一声,扣住时雍的后脑勺,重重一捏。
“阿拾要多读书。”
“……”
时雍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若不是有当初那个“识不得几个字”的人设在,这男人敢说她没文化,她打不过他也得咬两口。
“那大人说说看,你是何意?”
让赵胤把他的想法用直白的话说出来,难如登天。
他看了她撅着嘴的小丫头,觉得甚是好笑,也不去解释,只是用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她的唇珠,哄孩子一般,低声问:
“阿拾要出街做什么?”
时雍白他一眼。
有个帅气高大挺拔又威风的男人想带出去遛一遛不行啊?
“女儿家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开口?”时雍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再出口时,声音比方才娇软,还故作地忸怩了两下,这才十分好意思地将不好意思的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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