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到了面前,这才轻轻松开时雍的手,拱手施礼。
“臣赵胤见过太子殿下。”
在他们马车驶来的时候,赵云圳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看着二人下了马车朝自己走来,他也是好几次想要冲过去,奈何,人多眼杂,他是太子,不可再像往日那般无所拘束,肆意妄为。
“免礼。”
赵云圳忍耐着心下躁动,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突然蹙了蹙眉头,看着时雍的脸。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时雍心里咯噔一声,摸了摸脸。
“殿下所指何事?我怎么了?”
赵云圳嫌弃地别开眼,看了赵胤一眼,这才低低哼声。
“变丑了。”
时雍:……
本来她就对脸上的疤痕有阴影,赵胤一直安慰她无所谓,哪料到,还没入城就被小屁孩儿损了,叫她怎么好意思回去见江东父老?
“殿下也变了。”
时雍抿了抿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少年老成,不可爱了。”
“咳!”赵胤轻咳一声,看着赵云圳变幻莫测的小脸,平静地道:“雨越下越大了,殿下,我们进城再说话。”
赵云圳瞪了时雍一眼,朝她翻个白眼,再回头看向赵胤的时候,又收住表情,一幅稳重老成的模样。
“本宫奉命前来迎接大都督回京,已在此恭候半个时辰。父皇久盼佳音,说是想念得紧,只怕这会儿还在宫内等候,大都督若无要事,不如同我一起进宫面圣?”
从塞外回来,本就应该先去面见皇帝,汇报差务。
赵胤看了赵云圳一眼,“殿下先行,臣随后就来。”
赵云圳朝他拱手,又瞥了时雍一眼,率先上了身后的马车,“启驾。”
“太子殿下启驾回宫!”
内侍尖细的嗓子一声吆喝,城门口的差役守卫纷纷让到两侧,屏紧呼吸,齐齐山呼。
“恭送太子殿下。”
赵胤和时雍等人停在原地,一直目送赵云圳坐驾离去,这才返回马车,在绵绵细雨里,徐徐入城。
“唉,他真的变了。”时雍望着雨雾里远去的华丽车驾和随行的侍卫,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伤感,“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小粘人精了。侯爷,你有没有失落的感觉?”
赵胤目不斜视,端正而坐,“是人,都会长大。”
时雍瞥他,又抿了抿嘴,“话虽如此,还是有点唏嘘嘛。”
赵胤没有说话,眼睛半阖起来。
时雍回头瞄他一眼,“我知道,这原本就是你希望看到的样子。但他真的变成了这样,你不觉得难过吗?”
赵胤道:“不。”
时雍无语地看他片刻,“好吧,我对牛弹琴了。”
赵胤凉凉扫来,“我不是牛。”
噗!
时雍原本的惆怅,被他认真的一冲,突然就散开了,笑了起来。
“是我错了。应该说对驴弹琴才对。”
她说的是赵云圳身上原本的童真,以及彼此亲密无间的关系,而赵胤的格局显然更大,想的是赵云圳肩负的重任,对他的成长自然喜闻乐见。
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谢放!”
赵胤吩咐谢放的声音,将时雍的神思拉了回来。
“属下在。”谢放骑马靠近。
赵胤打开帘子,看一眼他被雨水染得水亮晶莹的头盔,“你护送阿拾回家。我骑马入宫。”
谢放略略迟疑一下,抬头看看雨雾,“是。”
“不用。”时雍速度极快的反对,视线掠过赵胤的脸,又在他膝盖上扫了一眼,“这个天,侯爷还是小心些好,莫要淋雨受寒,要做新郎倌的人,我可不想洞房花烛夜,正经新娘做不成,还要做大夫累死累活。”
赵胤:……
谢放:……
这女子当真是胆大,什么都敢说。
时雍挑了挑眉,松快地笑,“我自己回去就行。一会到了街口,你停一下。”
她个性固执,赵胤知道多劝无用,盯她一眼,又吩咐谢放。
“绕道鼓楼,先送郡主回去。”
谢放松口气,“是。”
宫中有皇帝在等,做臣子的原该快马加鞭前去面圣才对,但赵胤怎肯让时雍自己回去,于是,马车没有跟随赵云圳的车驾,到地方就拐了弯。
赵云圳走着走着,回头一看,人没了,牙一咬,气咻咻地发狠。
“又丢下我,又丢下我。讨厌。”
小丙候在一旁,闻声愣愣地看过来。
“殿下,你在说什么?”
赵云圳瞪他一眼,咬了咬下唇,双眼湿漉漉的。
“我什么都没说。要你多嘴来问。”
“哦……”
“哦什么哦?”
“……”
小丙不是很会说话,但看赵云圳生气,赶紧闭上嘴巴,咕哝了一句。
“太子殿下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在赵云圳跟前,敢这么抱怨的人不多,小丙恰是其中一个。两人朝夕相处,共过患难,赵云圳对小丙本就不同,因此也常常由得他放肆。可这会儿,赵云圳本就生气,再听小丙这么说,他当即就恼了。
“你是嫌脑袋多余了是吗?”
小丙没反应过来,啊了声,愣愣看着他。
“什么?”
赵云圳咬牙,“要嫌多余,本宫便叫人给你摘了,免得你多嘴。”
小丙赶紧闭上嘴巴。
好一会,看赵云圳怒气未消,他又坐近了些。
“殿下不就是想和阿胤哥和阿拾姐姐一起去玩吗?不敢在阿胤哥面前说,只会在属下面前耍威风……”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你是太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去玩谁还能拦住你不成……”
“嗯?”赵云圳小眉头揪起,不悦地瞪他,“本宫许你开口了吗?”
“……”
小丙闭着嘴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赵云圳瞪他片刻,又不高兴地用力扯了扯车上的流苏。
“还玩什么?我每日里就像坐牢似的……不,坐牢都没我这么惨。阿胤叔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他话音未落,突然端正了坐姿,学着赵胤那严肃古板的模样,又一本正经模仿赵胤的语气。
“殿下万金之躯,怎可冒雨出宫?殿下不可耽误学业,殿下不可久留,殿下再私自出宫,臣便要东华门守卫提头来见。来人,送殿下回宫……”
他学得惟妙惟肖,小丙在旁边笑得脸都皱了起来。
两个孩子的“乐趣”,时雍和赵胤自是不知,马车停在王氏饭馆门外,赵胤留下白执,塔娜和恩和两个丫头,便径直离去了。
“阿拾,替我向岳父岳母告罪,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过门不入,不去拜见,是为失礼。但时雍是从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人,知道他着急走,赶紧地摆手。
“快些去吧,别让陛下久等。爹娘这边,哪会怪罪?”
哪里又敢怪罪?
时雍心里忖着,目送他离去,这才让白执上前去敲门。
他们是临时决定回来的,事先没有派人捎信,宋家人都不知情,而京师今儿的雨把天儿都下黑了,王氏早早就关了店门,在房里张罗大婚的宴请名单。
锦衣玉令 第720章 体面和不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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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拾的大婚是体面事儿,宋长贵嫌麻烦,王氏却要好好操办,她这个要请,那个也要邀,倒不是为了礼金,就为了扬眉吐气,气死那些看不起她的人。
王氏不识字,却是总指挥。她扳着手指头数着人,宋长贵和宋鸿,父子俩一人坐在书案的一边,按王氏拟定的人名,一张一张写着名帖,宋香在旁边磨墨,一家人很是认真。
“宋大人,王娘子,阿拾……不,明光郡主回来了。回来了。”
予安的声音满是喜悦,带着少年特有的粗嘎嗓音,破开嘀嗒不停的雨点,响彻院子。
王氏一呆。
好半晌,与宋长贵对视着没有反应。
“愣着干什么?”宋长贵猛地回过神来,放下笔,双手整理一下衣衫,看了看屋子里的家人。
“还不快去迎接郡主。”
王氏抽紧的那股子气,突然长长地吐了出来,眉开眼笑地呸了声。
“什么郡主,落了家就是咱们家的闺女。宋老三,你赶紧去接闺女,我去灶上……”
宋长贵看她转身就走,一脸纳闷。
“阿拾回来了,你不去接,去灶上干什么?”
王氏头也不回,脚步匆忙。
“柚子叶我都备好了,还没有来得及熬。我这就去熬上满满一大锅,让她给老娘好好洗一洗……再弄点这丫头喜欢吃的,呵呵呵,肯定馋死了。”
宋长贵愕然看着她,一个人自说自话地走。
宋香和宋鸿也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王氏半晌没有听到他们的回应,猛地转头,瞪着父子三人。
“砍脑壳的东西,你们都是傻的不成?外面下着雨呢,还不快拿了伞去接人?痴站着等什么?等生根发芽结果果不成?……阿香,你就别去了,赶紧来给我烧火。”
宋香:……
她就知道。
……
饭馆里有王氏的嫂子在看管,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开了房门,将时雍几个迎了进去,通传的通传,倒水的倒水,忙得不亦乐乎。紧跟着宋长贵和宋鸿出来,一家人更是欢声笑语,说个不停。
“我娘呢?”
“灶上呢,给你弄吃的。”
“哎哟,我就知道。哈哈哈,就等着这一口呢。”
“哼,你啊,就这张嘴。”
“阿鸿又长高了。大小伙了呢。”
“长姐。”
“声音都变了?”
“你别取笑他了,腼腆着呢。”
“哈哈哈哈。”
一到家,时雍十分放松,说话也随意。
正寒暄间,店门外的街上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大骂和婴儿的哭喊声,很是激烈。
时雍怔了怔,猛地转头去看。
雨雾里,一个抱着婴孩的女子正与一个握着酒壶醉醺醺的男子拉扯,声音尖细,凄厉,恨得仿佛要从男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而男子七八成醉,根本不理她的哭闹,一把将人甩开,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你又要上哪里去?又是哪个小妖精迷了你的魂儿?”
“我说你今儿怎么往这里走,原来是大妖精回来了是不是?”
“你还不死心,还不死心,你是要看我娘俩死在你面前,这才肯醒悟吗?”
“你站住——站住——”
女子骂着吼着,看男子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她又不甘心地扑上去,对着那男子踢打撕咬,全想不顾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
男子似乎被她闹得不耐烦了,气恨地抽回袖子,将她重重推倒在地。
一时间,大的哭,小的也哭,好不凄凉。
时雍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王家嫂子正抱了门板要合上店门,看到时雍的眼神,顿了顿,轻嗤一声,奚落道。
“好歹是个读书人,烂酒好赌、斯文扫地,还打媳妇孩子,算什么东西。我呸!”
时雍眉梢一挑,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
“他竟如此?”
王家嫂子是个直性子,听时雍问起,张嘴就要数落,却被宋长贵严肃的眼神制止了。
“阿拾。”
宋长贵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时雍。
“我们去后院说话,别人家的闲事,不要管了。”
时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目光闪了闪,莞尔一笑。
“父亲放心。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虽说陈淮被褫夺了爵位,陈家人也被赶出了广武侯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多年,陈淮和陈香苋可没少攒家底,就算不复往日的荣华富贵,也不是普通人家可比的。宝音不是狠心的人,哪怕看在陈岚的面上,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要陈香苋能好好过日子,靠着手上的积蓄,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当街与谢再衡拉扯哭喊的地步吧?
她觉得不可思议,宋长贵却认为理所当然。
“谢炀被处决,谢再衡家破人亡……性子大变,整日烂醉如泥,流连烟花之地,后来又染上赌性,家宅落败只是早晚而已。”
时雍还是难以想象,深叹一下。
“那也太快了些吧。”
几个月而已。
再回京师,竟有些物似人非的感觉。
从赵云圳到谢再衡、陈香苋,好像都变了。
“你管他们做甚?”王氏刚好从灶房出来,听到父女二人的对话,三两步冲上前去,双手扶住门板,像个点燃了的炮仗似的,冲着外面街上的人就破口大骂。
“嚷嚷什么嚷嚷?要吵要骂走远一点,老娘还要做生意呢?要饭也别要到老娘跟前来,晦气!”
砰一声!
不等声音落下,王氏已重重关上房门,回来拉住时雍的胳膊。
“坐在这门口说什么说?也不嫌油烟重,你是郡主了,不是宋家的傻姑娘……赶紧回院子里去等着,娘给你烧了柚子叶水,泡个澡,驱邪避祸,婚事顺顺利利……”
时雍被她推搡着进了后院的门,一时哭笑不得。
在王氏一句接一句的询问里,也没工夫再去想谢再衡夫妇的事情。
一直到身子泡进了温暖的热水里,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时雍这才有机会阖上眼睛,懒洋洋地躺下来思考……
这次回京,她将会面临些什么?
光启帝马不停辞地召了赵胤进宫,所为何事,当真像赵云圳说的,只是因为久不相见,想念得紧?
帝王心,海底针。
时雍没有忘记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在诏狱的。
天生崖的事,光启帝不会没有耳闻,对这个曾经死于他手的“灵魂归来”,他会怎么做?
一念至此,时雍突觉脊背泛寒,一桶热腾腾的柚子水也暖不透。
她想:如果光启帝要杀她……
赵胤会怎么做?
她自己又当如何?
锦衣玉令 第721章 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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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回家,尽管时雍思维繁杂,还是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晌午才起,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备好,家里热热闹闹,不时有笑声传来,春秀、子柔两个小丫头打闹,塔娜和恩和忙着熟悉大晏的生活,看什么都惊讶,很是招王氏喜欢……
待时雍洗漱好出来,才发现家里有客,比较熟的是乌婵和周明生,然后便是家中亲眷,时雍礼节性地向这些人打了招呼,就把乌婵和周明生叫到了偏厅。
“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乌婵笑盈盈地道:“来了有一会,王大娘不许我们打扰你睡觉。反正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有没有你在也就没有关系了。”
时雍嗔笑,“说得好像国公府弱待你,短了你的吃喝一样。”
“可不么?”
乌婵懒洋洋地瘫在罗汉椅上,顺手拎了一糕点,拿高了端详着半天,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还天天喝那劳什子的大补汤,我都快腻死了。”
她边吃边点头,一席话说得含含糊糊。
“不错不错,还是王大娘的手艺好,阿拾,干脆我让陈萧把我休了,我嫁给你好了……”
时雍哭笑不得,看了看她认真的脸,又凝重道:“你是哪里不舒服么?为什么要喝补汤,还不许吃这个,不许吃那个?”
乌婵喉头一噎。
顿了顿,咳嗽起来。
好半晌儿,她看了看周明生,有些不自在地道:
“我还能有什么毛病?还不是为了那点事。”
生孩子的事。
定国公想抱孙子都快想出毛病来了,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诚国公府的小公爷带了个怀孕的玉姬回来,可给他气坏了。
在他们眼里,诚国公府那个元疾行是最不着调的,从小到大都不如陈萧懂事省心,往些年里,总是诚国公唉声叹气,怒斥自家孩子不争气,陈宗昶嘴上不说,脸上没少嘚瑟的时候。这下好了,诚国公就快有大孙子了,有事没事就来找陈宗昶喝茶,然后有意无意的炫一下。
这哪里受得了?
陈宗昶天天盼孙子,决定两面开花。
一面将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塞给陈萧做姬妾,一面让人找各种偏方给乌婵服用。
哪料,陈萧对两个姬妾并没有兴趣,回京当天夜里,就直接将人送到了他老爹的房里,还美其名曰“孝敬”,然后他回屋将门一关,自己睡书房去了,连乌婵都不碰。
陈宗昶气得直跳脚。
他不敢把儿子逼急了,也不好再为他找别的女人,于是回过头来,还从乌婵身上入手。为此,他找了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专门为乌婵调理饮食,一应物品无不精细,搞得整个定国公府如临大敌。
“不过,你回来就好了,往后我想吃什么,就告诉他们,阿拾说的这个吃了好。你的话,他们谁敢不信?”
看乌婵一边说,一边拼命吃零嘴,时雍笑着拍了下她的手。
“既然要备孕,忌一下口也是应当。”
乌婵眉头一蹙,眼睛瞪过来,“你也来管我?”
“还不是为你好?”
时雍笑着又塞了个糕点到她嘴里。
“最后一个。”
“唔……”
乌婵瞪着她,好不容易咽下去,顺了顺心窝,打个嗝。
“没良心的,你想呛死我?”
两个人说说笑笑,好一会儿,周明生都没有接话,也不吃东西,整个人略带拘束的坐着,和以前那聒噪的性子很是不同。
时雍与乌婵交换个眼神,又笑着喊他。
“周大头,你今儿来找我,不会只是为听我们说话的吧?”
周明生搓了搓手,脸上略带尴尬。
“不是,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你们……”
时雍凝神看他。
几个月不见,这个原本阳刚爱笑人高马大的汉子,变得愁容满面,整个人清减了,憔悴了,脸色也差了许多。
时雍收住表情:“都没有问你,最近还好吗?”
周明生目光与她接触,又飞快地低垂下头,神态很是局促不安。
“挺好的。老样子,还在顺天府衙门里当差。”
时雍静默一下,“没去锦衣卫?”
周明生搓了搓脸,抬起头来,看着他笑,目光满是愁绪。
“原本以为是有希望的,后来你在玉堂庵出了事,我那事儿自然也就耽误了下来。”
那时候赵胤找不着人,哪里有精力去管周明生。同时,周明生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在那个节骨眼上去找他。
时雍看着他沮丧的样子,突然叹息一声。
“你都等这么久了。说来,你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回头我给大都督说说,是该给你安排下来的。”
“不不不——”周明生突然开口否认,脸颊微微涨红,“我今儿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他神色黯淡下来,声音低沉。
“如今对我来说,去不去锦衣卫已经没有关系了。”
乌婵不解地接过话,“为何?”
周明生苦笑,垂头丧气。
“当初,我一门心思去锦衣卫,是因为锦衣卫粮饷多、威风又神气,没人敢惹……我寻思我去了锦衣卫当差,街坊邻里便不敢再嚼舌根,我娘也不会再阻止我和雪凝的婚事……”
时雍与乌婵对视一眼,心里沉了沉。
“雪凝,走了吗?”
周明生微愣,抬头看了她许久,喉头突然发哽。
“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时雍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透露过去意。”
周明生似乎有些不敢接受地看着她。
“阿拾,你为何不告诉我?”
时雍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有些不落忍,“一来,雪凝信任我,才告诉我这事,我得尊重她的决定。京师没有她的容身之地,那些风言风语实在杀人,她有多煎熬,你可知道?换个地方从头开始,没有什么不好。二来,雪凝变卖家什,转让辅子田产,这么大的动静,你周明生身为顺天府的捕快,居然无知无觉,你敢说你的心思放在她身上,敢说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吗?”
周明生喉头哽动,说不出话。
时雍严肃地道:“女子不比男子。你受那些流言蜚语已然受不了,甚至都不敢违抗母命给她一个交代一个承诺,你期待一个女子怎么做?不管不顾,漫无期限地等你功成名就?周明生,虽然你是我的朋友,我还是得说,你很自私。在雪凝说要留下来喝我喜酒再走的那些日子,我就知道,她在等你,等你真正敢于为了她抗争,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就是要娶这个女子,不管她有什么经历有什么不堪,你都要娶她。这样,她才敢踏踏实实地留下来,跟着你一起面对。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但你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周明生的满腔忿然在时雍一句句的逼问里,慢慢变成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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