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官船越去越远,那艘漕船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时雍站在甲板上,听着水声,看着光怪陆离的运河夜景,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风卷入河面,被惊动的鱼儿跃出水面,时雍青丝飞扬,仿佛穿梭在时空的栈道,越过历史的烟波,一时思绪迷茫,竟分不清身在何处,真实或梦幻。
一个借尸还魂的异世之人,如果真实地存在于这个历史的苍穹下,那必定是天选之子,受老天眷顾,有别于芸芸大众的幸运儿了。可是,为什么老天派了她闯入异世,却要给她开一个这样的玩笑?
莫非她真如觉远所言,她与赵胤本就不是命定之人,非要结合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才遭了天谴,一个婚礼这么一波三折?
呵,命运。
时雍无力地靠在栏杆上,望着远方,苍穹,寂静无声。
赵胤的目光滑过她尖俏的脸颊和挺直的背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谢放,几时了。”
谢放在赵胤的身后不远,闻言走上前来。
“子时三刻。”
“嗯。”
赵胤淡淡浅浅的应着,又若有似无的望了时雍一眼。
“来得及。”
时雍侧头看他,眼神有刹那的迷茫。
赵胤皱眉,“婚礼,一切照旧。”
时雍抿着嘴唇,望了他片刻,低低一笑。
“侯爷明明这么气我,还要娶我,是为何故?准备折磨我一辈子?”
赵胤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慢慢收回视线,转过身子望向远山的剪影。
许久,淡淡道出一句。
“互相折磨吧。”
时雍一怔,低笑。
“好。”
运河秋夜,乍暖乍寒。
星月如上苍的眼,俯视着世间渺小的人事。
不知何时何处,传来一道渔娘的歌声。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
……
……
宋家。
主屋里,王氏辗转反侧睡不着,不时的唉声叹气。
宋长贵每次迷迷糊糊睡了,又被她的声音弄醒,有些无奈。
“不早了,快些睡吧,明儿不是要早起备席?”
听到他出了声,王氏索性不再睡了,披衣起床,拨亮了灯芯,坐到床沿上回头看他,“你说阿拾这丫头怎么回事?嗯?说了明日家里有客,让她早些回来睡下,养足了精神,她倒好,干脆宿在那边了……”
宋长贵打个呵欠,“这有什么?她又不是第一次在公主府宿下,你着什么急?快睡!”
“我睡不着。”王氏侧过去靠在床头,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皱紧,“这婚事没有落地,我心里就不踏实。”她捂了捂心窝,又去拿宋长贵的手,“你摸摸看,我心跳得多快。总觉得有些不好……”
“你啊,就是想出来的毛病。那朱九爷不是来说过了吗?阿拾好端端在公主府里歇下,明儿就回来,你是操的什么心?”
宋长贵抽回手,看她一眼,也跟着坐起来。
王氏见状,赶紧给他肩膀上披了件衣裳,又顺势瞪他一眼。
“你不操心是你心大,啥事都不放在心里。哼!好像不是你嫁女儿似的。”
宋长贵叹气,揉了揉额头,对她很是无奈,“那你说,如何是好?总不能大半夜的,我们去公主府要人吧?通宁公主本是她亲娘,姑娘要出嫁,想多陪陪娘,本是正理。咱们现在去要人,难看不难看啦?”
王氏拉着脸看他,想了想,又撇了撇嘴。
“快睡。”
“那你呢?”
“等着。”
“……”
宋长贵无言地看着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王氏爬起来拿了个绣棚子,就着灯火打发起时间来。
“唉!”宋长贵靠着床沿,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个夜晚极为漫长。
不待天亮,王氏就起了身,叫上自家嫂子和厨娘,又把宋香宋鸿和几个丫头从床上挖了出来,一个个安排活计。
宋家的小院里,飘出了食物的香味。
天亮时,陆续有亲朋贵客前来贺喜,王氏忙着招呼,嘴上笑着乐着,心里却着急得不行,好不容易偷个闲,赶紧出来叫春秀,小声道:“予安呢?予安在哪里?让她赶紧套了车去公主府里接你家小姐回来呀。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个的这么墨迹……”
春秀看她脸色不好,紧张地缩了下身子,“予安昨儿没回来呀,许是,许是在公主府歇下了。”
“这滑头!挨千刀的东西,往常都知道回来,这个节骨眼上,倒是贪起了公主府的床铺睡得舒坦了?”
王氏骂骂咧咧,去门口瞅了半天,仍然不见时雍的身影,越发焦急起来。
锦衣玉令 第735章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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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三,怎么回事?”王氏找到宋长贵,商量着,“要不,你去公主府看看?宾客一会就都该来了,新娘子不在家,是什么道理?莫不要让人笑掉了大牙去!”
王氏往常是很不愿意宋长贵和通宁公主接触的,可眼下这边客人多,她走不开,让别人去又不合适,只能牺牲自家男人了。
宋长贵看她着实急躁得很,点点头,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门。
公主府一如既往的宁静,陈岚听到门房来报,略略有些意外,但还是赶紧让小蛮为自己梳妆换衣,出来相见。
“贵子哥……”
刚唤出一声,两个人便怔住。
“宋大人。”陈岚赶紧换了称呼,敛住表情,“你这一大早过来,是有急事?”
宋长贵在陈岚面前很是拘束,低着头,不敢乱看。
“殿下,今日家中宴请,亲朋都来了,想见见新娘子。下官是来接阿拾的。”
“阿拾?”陈岚诧异。
宋长贵听出异样,“那个丫头,还没起身?”
陈岚皱眉,“阿拾昨日没有到我府上来呀。怎么?她不在家里?”
两人对视片刻,陈岚猛地站了起来,身子紧绷着。
“坏了,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回头叫小蛮,“去!备车,本宫要去无乩馆问问。”
成婚前,新郎新娘是不可以见面的,这事王氏早就叮嘱过时雍。不过,她这人本来就与人不同,不遵礼仪也不是不可能。尤其在这个时候,他们只能盼着时雍在无乩馆。
两个人着急地上了车,往无乩馆匆匆赶去。
马车在无乩馆外面停下,陈岚看了一眼无乩馆张灯结彩的门楣,心里沉了又沉。为免将此事张扬出去,她没有告诉门房,等见到了后院里代为管事的娴衣,这才开口询问。
岂料,娴衣听说她来找时雍,大为震惊。
“郡主?郡主没有来过啊?”
陈岚脸色大变,“侯爷呢,侯爷在何处?”
娴衣对昨夜之事,尚不知情,她看了看陈岚,一副为难的样子,“回殿下的话。我们家爷出去办事了。说是今日回来,应该是快了。”
“什么?”
陈岚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明日大婚,新郎倌居然要今儿才赶回来?”
娴衣面对通宁公主,不免有些害怕,她不敢为赵胤开脱,只能吭哧吭哧地道:“殿下放心,爷已经派人回来交代过,他今儿准能回来。现在府上正忙着准备大礼,有魏国公夫人张罗,您就放心吧……”
陈岚浑身的血液都快凉透了。
这叫她如何放心?
阿拾不是那么不着调的人,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她是不会乱跑的。
“殿下?”娴衣看她面色发白,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郡主是不是不在家里?难道……她又不见了?”
一个“又”字,让陈岚心里更是发慌。
“马上差人给你们侯爷传信,本宫在府上等他。”
……
风雨过去,今儿是个大晴天。
东定侯府和宋家都在紧张地准备着婚礼,宋家的客人都上门了,有些女客自是笑闹着要去看看新娘子,看看陪嫁添妆。好在,全被王氏挡了下来。
左盼右盼,把宋长贵盼回来了。
看他摇摇头,王氏一颗心咚地一下就沉了下去。
“人没了?哪里去了?”
宋长贵叹息。
“到底怎么回事?”王氏快要急疯了,“你倒是说话啊!”
宋长贵看了看热闹的人群,把她拉到一旁,“公主已经派人去通知姑爷了。让我们这边,先稳住宾客,暂时不要声张……”
“什么?”王氏听完原委,瞪大了眼睛,“新娘子不见了,新娘倌也不在府上?”
宋长贵沉默,点点头。
王氏按住怦怦直跳的心窝,听着客堂里宾客们的笑嚷声,急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叫什么事啊!”
……
运河上的官船尚未靠岸,宋家的宴席便已经开了桌。
王氏和宋长贵穿梭在亲朋中间,陪着笑脸招呼着,心里的弦却绷到了极点。
晌午后,吃席的客人已经来齐了,尽管王氏和宋长贵尽了全力,但一直没有得到阿拾的消息,他们内心的慌乱已很难掩藏。
渐渐地,客人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今日女家请客,一般会让人参观下新娘子的嫁妆和陪奁,女眷们也是可以同新娘子说说话,帮忙打点一下的。可是,来宾里没有一个人见过新娘子,就连亲婶子都见不到,这是什么情况?
宾客嘴上不说,私底下有了议论。
尤其宋长贵的两个嫂嫂,见不着人,不免火上浇油的四处嚼舌根。
宋老太见状,干脆拉下脸来,当众质问。
“说破天去,我也是她的祖母吧?从未听过哪家丫头这么不知礼数的。哼,藏着掖着不肯出来见人,是瞧不起我这个祖母呢,还是瞧不起来贺喜的贵客?”
这老东西煽风点火很有一套。
王氏当即变了脸色,但仍是赔着笑。
“娘,看你说的什么话?阿拾只是身子不便,哪里敢不尊长辈……”
“身子不便?是哪里不便?请大夫来瞧过没有?若是当真病得重了,还怎么成婚?怕不是要找一只母鸡来拜堂?那也要早做准备才好呢。”
什么母鸡拜堂?
王氏气得牙根作痒。
但是看到众人都在附和宋老太,觉得他们家这么处事不对,不是办喜事的样子,便是有一张巧嘴,也愣是说不出话。
尴尬间,宋老太和两个儿媳的奚落声越来越大。
王氏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觉得这阿拾今儿是回不来了,横竖是要丢人的了,她懒得再忍气吞声。
于是,王氏不要脸了,袖管一撸,叉着腰就要冲上去与两个妯娌骂仗。
“通宁公主驾到——”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通传声。
王氏愣了愣,望了宋长贵一眼,心里生出希冀,赶紧带着一条老小出去迎接。
陈岚的马车停在门口,帘子撩开,扶着她的手下车的人,正是今儿的新娘子。
众人震惊。
然后,齐齐施礼。
阿拾这个明光郡主怎么来的,亲朋们自是知情。
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人见过这个传闻中的通宁公主——
乍一见,公主文雅从容,庄重大方,着装并不十分华丽,却满是皇家女子的雍容矜贵。哪怕这些宋家亲眷,虽然有不少人都见过当年的傻娘,但是,十几年过去,陈岚模样大变,尽管有人觉得眉眼熟悉,但谁会将一个蝼蚁似的傻娘和当朝通宁公主相提并论?
没有人敢猜,更没有人敢想。
唯有宋老太,看着陈岚这张脸,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两个儿媳背后。
时雍看着宋老太那张青白不匀的脸,眉头微蹙,又笑吟吟地走过去拉住王氏的手,撒娇般摇了摇,小声道:“昨夜陪我娘说话晚了些,就歇在公主府了,我是不是回来晚了呀?”
王氏嗔怪地瞪她下,“不晚,晚什么晚?”
今儿女家请客,身为义母的陈岚请来赴宴也是应当,时雍同她一起回来,更不会引人怀疑,算是为宋家解了围。王氏这会儿只想阿弥陀佛谢菩萨,哪里还会在意这些细节?
她看向陈岚温和带笑的脸,拉着时雍,上前热情地拜下。
“殿下,请里面上座。”
热闹的人群自动分开,站到两侧,为陈岚留出中间的路。
公主到了民间,对普通百姓而言,除了畏惧,更多的是好奇。
陈岚点点头,谢过王氏,在时雍的搀扶下,带着小蛮小果几个丫头,从中走过。
“娘,这边走——”
时雍很是照顾陈岚,她知道这个娘是最不喜欢抛头露面出席这种场合的,今日若不是为了给她撑场面,不让她遭人议论,让人小瞧了去,陈岚大概也不会过来。
王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小心翼翼地陪在左右。
众宾客跟在后面,簇拥一般,将人往里带。
岂料,就在这热闹的当景,陈岚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宋老太和她两个儿媳的方向,蹙起了眉头——
锦衣玉令 第736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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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岚在宋家胡同生活那几年里发生的事情,因为她病情的关系,记忆模糊,并不能完全记得。
刚才过来之前,时雍还就此担心过,怕她不能面对。但是陈岚很坦然,说她早已白了头发,人也变得苍老憔悴,没有人能认得出她。即使有人觉得相似,只要她不加理会,也断断不敢有人上前把公主认做傻娘。
从进入宋家,陈岚就是通宁公主的姿态,温和但也疏离,不给人正眼看……
为何,她突然这么看宋老太?
时雍察觉她突变的情绪,小声道:“娘……怎么了?”
陈岚迟疑一下,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重新迈开脚步。
“没什么。看到大黑跑过来,刚想招呼它,就又跑不见了。”
大黑?
时雍担心地看着陈岚,随即轻轻一笑。
“等下将它抓过来,陪娘玩耍。”
陈岚保持着微笑,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王氏与时雍对视一眼,心里却敲起了闷鼓。
今儿家里来了不少客人,王氏怕大黑跑出来吓着人,早上就叫春秀将它关在了阿拾的房里……
怎么会跑出来?
……
在运河上辗转的这一天一夜,时雍太累了,如今双脚再次踏在宋家的地面,看着宅子里大红的喜字和一抬抬摆放整齐的嫁妆,再看看面前那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如同经历了一番生死再回人间,不由恍惚不已。
这是什么大婚?
说是渡劫还差不多。
宴席摆在前厅和院子里,到处都是赴宴的人。
时雍脑子打结,没有心思与人周旋,应酬几句,就借口陈岚喜欢清净,带她回了房。
今儿来的宾客很多,王氏纵有疑惑,也没有机会开口询问。
春秀几个丫头看到时雍回来,一个个兴高采烈。
大黑也嘤嘤叫着,扑上来亲热她。
时雍看到关在房里的狗子,诧异地看了陈岚一眼。
而陈岚已然避开了她的目光,弯下腰去摸大黑的头,像在哄孩子般笑着,似乎忘了刚才的话。
时雍抿了抿唇,“娘?”
陈岚没有开口说话,摸大黑的那只手缓慢了许久。
就这么僵硬片刻,陈岚慢慢直起腰来,看着她缓缓一笑:“来的路上,娘问你昨夜去了哪里?你说,一切等大婚后再说。眼下,你也不要问娘,好吗?”
房里光线昏暗,烛火幽幽。
时雍心里沉甸甸的,看着陈岚点了点头。
佳期在即,当是喜迎。
这一日,谁也不愿意说不开心的事情来破坏这一场久违的婚礼。
花夜酒热热闹闹。
临近天黑时,东定侯府送来“催妆礼”,凤冠霞帔、妆镜,胭脂,香粉衣饰等不一而足。
宾客哗然,恭贺声不止。
次日一大早,东定侯府再一次派人催妆。
东定侯更是亲作“催妆诗”一首,赞明光郡主“海棠惜香,羞怯脂粉”,随诗附上的,还有一副他亲就的催妆画。
画上的佳人玉面酥腰,笑盈盈,娇飒飒,如梅初绽,琼枝玉树,好一副迤逦娇容。
纸上新墨未干,显然是东定侯昨夜思之而作……
可见赵胤对阿拾如此看重,当真是恩宠备至。
羡的,妒的,酸的,祝贺的,凑成了时雍隆重的大婚之礼,宋家也迎来了最为热闹最为风光的一天,成为了整个京城里最令人艳羡的人家,而宋家的女儿宋阿拾,哪怕满天蜚语,遍地流言,也不妨碍她成为天底下所有女子都想要成为的那个幸运儿。
封郡主,嫁侯府。
皇帝贺喜,公主光临,夫婿看重,万千宠爱仿佛集于她一身。
只有时雍心里知道,这不过是为了维护彼此的体面。
那个亲作催妆诗和催妆画的东定侯,手上拿的不是笔,而是绣春刀,一笔一画描着她的眉眼时,说不定牙槽都快咬碎了。
他恨她呢!
……
光启二十三年九月十六,骄阳烈焰,霞光万丈,打破了京师阴雨绵绵的秋日魔咒。
天不见亮,时雍就起床沐浴更衣,上妆梳头,好一番忙活。然而,等铜镜里的新娘子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却几乎不敢相认。
这是谁?
妖怪么?
时雍从来没有化过这么浓的妆,一层厚厚的脂粉糊去了她原本的肤色,嘴唇红得好像刚喝过人血似的,小脸儿被胭脂涂得那叫一个艳丽。
这哪像新娘子?
分明是一个唱大戏的小丑。
然而,无论她怎么反对,都没有人理会,从王氏到喜娘和丫头,一个个都对她今儿的“美艳”赞不绝口,这让时雍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审美。
“这真的能看吗?”
赵胤看到这样子的她,还能提得起兴趣?
时雍有点好笑。
不过,想了想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这个洞房花烛夜,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经历,这样也好。
侯府的婚礼比寻常百姓隆重许多,东定侯府的花轿停在宋家门口的时候,整个鼓楼街都快被围观的百姓堵住了,水泄不通。
人们都想一睹新郎倌的风采,时雍也很想知道今日的赵胤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
可是,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头上的凤冠沉得仿佛要压断她的脖子,这真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吉时到——”
礼炮轰鸣,乐声不止。
侯府的迎亲队伍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喜字高举,前方一辆八抬大轿披红挂彩,后面还有为送亲队伍准备的轿子和车马,声势浩大,隆重万分。
喜娘满脸笑色地迈着小步跑入后院,大声喊:“时辰到了,新娘子该上轿了,莫叫新郎倌久等了呀。”
时雍听着外面的礼炮声,手心攥紧,不停地深呼吸。
她不想紧张,又忍不住紧张,脊背汗涔涔的难受。
若是一会让赵胤看到她这副丢人的模样,该怎么说?
“第一次成婚,没有经验,请侯爷多多担待?”
呵!
兵荒马乱的迎亲礼,在众人的欢声笑语里就这般过去了。
整个过程,时雍仿佛身在梦里,身心疲惫,如一个提线木偶,在别人的指挥下机械地行动。
而她身边的男人,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她能看到的只是喜帕下那一片晃眼的红,以及那一双会随着她移动的黑色皁靴。
从官船下来,赵胤就没有同她说过话,把她交给陈岚时,也只是借谢放之口,传了一句。
“燕穆三人尚在诏狱,爷说,郡主要好自为之。”
时雍认为自己十分好自为之,今儿做的一切想必都是符合赵胤要求的。但是,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在这些本该亲热心跳的婚仪里,她没有感觉到赵胤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似乎对她并不满意。
他冷冰冰的,像一块冰。
也许他对别人笑了,但时雍看不到。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想撕了她。
“礼成!”
仪式一过,时雍被人扶着送入洞房时,已是头晕脑胀,累得耳窝嗡嗡作响,恨不得瘫下去长睡不醒。
奈何,洞房里也不消停。魏国公夏夫人和一群前来贺喜的夫人贵妇们,三不五时的上来与她说话调笑,话里话外,除了对新娘子的好奇,全都是对闹洞房的期待。
东定侯赵胤,他的洞房,谁不想闹?
或许说,赵胤娶妻,谁不想看个热闹?
时雍心里很是不耐,又不得不赔着笑应和贵客。
喜帕下的脸,早已笑得僵硬了,那涂满的厚粉想必都已经龟裂了。她对今儿的婚容婚貌已经没有了信心,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闹洞房”,更是满心的拒绝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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