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当年被徐晋原派来拿人的,就是张来富。而于昌,是他自己找死,可能是从张来富那里听了些风声,跑到无乩馆去胡说八道,要供出我来。我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说得头头是道。
石落梅招供的真相,成了一桩仇杀案。
可是,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时雍问:“与我在水洗巷交手的黑衣人,是谁?”
石落梅不耐烦地说:“是我。”
“你?”时雍神色一冷,“不是你。”
石落梅道:“你见到黑衣人和女鬼一起出现了吗?没有吧,我在与你交手时,听到锦衣卫来人,我不敢恋战,这才逃走。可是,锦衣卫人多,堵住了我的后路,我不得已只能扮成女鬼,利用人对鬼邪的畏惧逃走……”
时雍冷笑,“那又为何要扮成时雍的样子?”
石落梅答得从容,“人人都道时雍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魔头,可是她在我心里,却是个爽朗不羁,潇洒自在之人。有恩必报,有仇必还,有什么错呢?我扮她,一是因为人们畏惧她,方便行事。二是因为我敬她。”
“你敬她?”时雍眼神轻飘飘扫过她的脸,唇角有隐隐的笑意,“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没有杀她。”石落梅冲口答道。
时雍不敢说她发现了黑衣人与当晚到诏狱那个身系玉令杀她的是同一个人,因为此事除了时雍本人,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只道:“时雍死在诏狱。与徐晋原死法相同,你若没杀她,为何如此巧合?除非杀徐晋原的另有其人。”
石落梅反问:“这世上有的是巧合之事,不止这一桩。”
“你在撒谎。”时雍脸上有笑,却不达眼底,“那个黑衣人是你的同伙,是你喜欢的男人,对不对?你想维护他?哪怕是死,也不肯供出他来。”
“没有。”石落梅咬死不认。
“哼!潜入诏狱杀时雍和杀徐晋原的,都是那个男人。而你做的,不过是利用你会易容的巧技,帮他扮成他想要假扮的人——比如屠勇。你们先让人去闲云阁骚扰娴娘,利用娴娘将屠勇引去的空档,假扮屠勇作案。而同一时刻,更夫称见到的女鬼,那个才是你。”
“都是我。女鬼是我、黑衣人是我,扮成屠勇的也是我,杀徐晋原的人更是我。我孑然一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能说的就都说了。如今仇人已死,已无遗憾。”
石落梅说到这里,眼一闭。
“别再问我,问我也不再开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了这么半天仍是油盐不进。
看来那男人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大。
时雍眸光微动,想听一听赵胤的想法。
他倒好,看她一眼,漠然无波。
“成全她。”
————
从大牢里出来,被冷风一吹,时雍打了个喷嚏,发现喉咙有些不舒服。
“话说得太多。”她清清嗓子,转身朝赵胤行了礼,“若大都督没有别的吩咐。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她每次乖顺起来,便是想要逃避。
赵胤仿若看透了她,见她身子往后退,哼了声,“站住。”
唉!时雍心里暗叹,就知道在这位爷面前不容易全身而退。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她低着头,双手垂放身前,脑袋上的头发黑亮亮的,看上去像个单纯无害的姑娘,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猜出她有一肚子的巧计妙招?
赵胤瞧着她,语气稍软,“你从哪里得知,她是千面红罗?”
这个事是时雍去北镇抚司之前,燕穆传递过来的消息。
当时有沈灏在场,燕穆无法现身,而是把大黑引了过去。
大黑自然是识得燕穆的,便替他叼回了那个竹筒。
字条便藏在大黑叼回的那个竹筒里,时雍趁沈灏不备,抽出纸条,丢掉了竹筒。可是,关于雍人园的这些事和这些人,是时雍断断不能告诉赵胤的。
她眼也不抬,将早就想好的借口道了出来。
“我爹告诉我的。”
又是她爹?
赵胤眼睛微眯。
盯着她老实巴交的脸,冷冷地道:“你爹这仵作,当真是屈才了。”
时雍听不出他语气里有怀疑,暗自松口气,说话也娇俏了些,“那是自然。我爹本事可大了去。能断案洗冤,晓世情百态,若是没有喝酒的毛病,出将入相都不为过。”
赵胤眼瞳深深,“喝酒如何?”
时雍道:“喝酒便忘事啊?酒一喝,说过什么就忘了。一辈子过得稀里糊涂的,把教过我的东西,连同我娘都一起忘到了脑后。”
宋长贵打了个喷嚏,望着王氏。
“外头是不是又下雨了?”
王氏走到窗边瞧了一眼,“没下雨,起风呢。”
宋长贵揉了揉鼻子,披衣下床,“阿拾还没回来。不行,我得去看看。大姑娘家家的,总在外面跑,可别出了什么事。”
王氏没有阻止,走过来帮他系衣服扣子,嘴里叨叨不停。
“女儿的婚事,你这个当爹的多上点心。我都打听过了,刘家米行的二公子,人品端正得很,也没有什么恶习,张芸儿和谢再衡那腌臜事,让他们老刘家丢了脸,这才想要娶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回去……”
老实本分?
宋长贵怪异地看她一眼。
“知道了。”
……
锦衣玉令 第88章 行刑前(两更合一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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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阁。
天凉微雨风乍起,窗帘轻摇。
房间里点了一盏烛火,小几上摆放着两样小糕点,新沏的茶水冒着热气,屋中三人对坐,糕点没有动,茶水也没人喝。
燕穆坐在时雍的对面,他原就是一个肤色白皙的男子,如今头发全白了,一身白衣,看上去整个人白得透明,说话语气也慢悠低浅,平添一丝仙气。
“石落梅有个嫂子,在他哥过世后改嫁到昌县,丈夫是个五大三粗的铁匠。成亲七个月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眉清目秀,是石落梅兄长的遗腹子。”
时雍拿起一个马蹄糕,轻咬一口,“石落梅可知晓?”
燕穆细细打量了她片刻,“多年来,石落梅流落江湖,行踪不定,更具体的无从查探。但据你之言,石落梅既然有所畏惧,自然知晓小侄子的存在,不联络嫂子,很可能是为了保全她母子两个的性命。”
时雍点点头,“极有可能。此女性情刚烈。如无意外,是绝对不肯招出那个人来的。”
乌婵凑近,“锦衣卫当真要杀她不成?”
赵胤的心思谁人琢磨得透?时雍沉吟片刻,“明日午时行刑。说出口的命令,想是不那么容易收回的。唉。可惜了。这是时雍之死,仅存的一条线索。”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什么,又转头问燕穆。
“张芸儿房里的毒蛇,还蛇毒,可有消息?”
燕穆摇摇头,又道“到是傻娘的事,有点眉目。”
“是吗?”时雍神色微敛,“怎么说?”
这虽然是宋阿拾的事情,可如今宋阿拾是她,她也就是宋阿拾,时间一长就融入了那个角色,与阿拾相关的事情,也就成了自己的事。
燕穆看着她道:“我是从宋长贵——也就是你爹捡到你娘的案子开始查的,那是一个盗劫案。盗匪抢了一队从大漠来的行商,劫走了货物,还劫走了一个女子,便是你娘。可离奇的是,这伙盗匪带着抢来的货物和女子还没回到土匪窝,就在半路暴毙。”
“你爹去验尸时,那女子已是痴傻之人,说不清那些盗贼是怎么死的,也说不清她是谁,家住哪里。大概看你爹是个好面相的善人,她怕官差,却不怕你爹,老老实实跟着你爹回了家……”
“当年官府也曾寻找那伙被盗匪打劫的行商,可是,那么大一批货物,无人报案,事后也无人认领。此案便不了了之,后来那女子成了你娘,天长日久,就无人再提及。”
时雍垂着眼皮听完,表情不见喜怒,“你查到了什么?”
燕穆低头喝了一口茶,颇为踌躇:“当年那批货,被官府封存了两年,便倒手卖给了一个做生意的老板,几经易手,流向已不得而知。我在查这事的时候,听一个常跑大漠做皮毛生意的老板说,他当时差一点买来,因此专程看过货,好似是出自兀良汗的东西。不过,他是当闲话说来与我听的,时隔十八年,回忆不可考,线索也难查。”
一听兀良汗三个字,时雍面孔微微绷起。
“这么说,我娘有可能是漠地女子?”
燕穆想了想,摇头,“不尽然。漠地女子长相、性情和习惯与大晏女子有很大差异。你娘若是漠地女子,定会有人说起。可你听过有人说吗?”
没有。
在阿拾留给时雍的记忆里,她的娘是一个温婉高贵的女子,虽然有些痴傻,很少说话,但没有一条信息与漠地有关。
“别的就查不出什么了?”
燕穆再次摇头,“这桩案子也是因为一次死了十几个人,影响甚广,这才有迹可循。你娘后来去了哪里,那就当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别担心。”乌婵看她一眼,搂了搂她的腰,“只要缘分未尽,总会再相见。”
时雍与她对视,觉得她这话意味深长。
说的好像不是她和傻娘,而是他们。
时雍嗯声,“什么时辰了?我得回去了。”
乌婵冷哼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天快亮了。不如就在娴姐家眯两个时辰?”
时雍摆了摆头,乌婵就道:“娴娘明日要去刑场。你要去吗?”
“我——”
时雍话没说完,房顶的瓦片上就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
三人都有听到。时雍与乌婵、燕穆交换个眼神,燕穆手一挥,房里的烛火熄灭了。时雍懒洋洋伸了个腰,“是哪个仁兄到访?滚出来吧。”
又是一道极轻微的响动。
等燕穆追出去,只看到一道人影疾驰而去。
“追不上了。”
时雍看了一眼,“他来了多久?”
“刚到。”
“那就好。”
时雍抬头看向燕穆,“多事之秋,你们几个小心为要。”
“明白。”燕穆眼神微深,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匣子,递到她手上,“这是钥匙。”
“钥匙?”时雍故意不解地看着他,“给我做什么?”
燕穆身高肩直,对她说话却将头低下来,态度极是恭顺。
“主子说这是一把财富钥匙,也是主子的信物。雍人园名下产业,堂口、店铺,钱庄,地契……都由它来开启。主子出事前把它交给我保管,如今她既然把我们都托付给了你,这把钥匙也理该由你保管。”
“不必。”
时雍没有去接金匣子,信任地看着燕穆。
“她交由你来保管,那你就是最合适保管的人。我目前身份不便,不说雍人园,便是跟你们,也要少些接触,免生事端。”
燕穆慢慢收回匣子,低声道:“好。”
————
时雍走出闲云阁就看到匆匆而来的宋长贵。
出来前,她只说来闲云阁,宋长贵也不做他想,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个晚上她干了那么多的事,只道她是来安慰娴娘的。
回家的路上,时雍就把千面红罗的事情告诉了宋长贵。
为免穿帮,一个谎话,她不得不又用另外一个谎话来圆。
“千面红罗的事情是娴姐一个朋友告诉她的,但这位朋友以前跑江湖,有前科,如今虽已金盆洗手了,但也不愿再涉江湖事,更不愿与朝廷打交道,娴娘不肯说出他的名字。”
宋长贵愕然地看着她。
好半晌,他说:“可是你爹我,不混江湖,怎知千面红罗是谁?”
“我爹无所不能。”时雍笑盈盈地看着他,“大都督还说爹做仵作屈才了呢。你如今在大都督心里,可了不得了,说不准哪天给你个大差事……”
宋长贵摸了摸头巾,又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一脸纳闷。
他真这么能吗?
不曾想,天刚一亮,他果然就接了个大差事。
——同阿拾一起去为今日行刑的囚犯验尸。
这个差事他不陌生,殓尸殓了一辈子,早已麻木,上头一道命令下来,他立马就得去。可他从来没有……坐着这么高贵的马车去验过尸啊?
锦衣卫派了车夫来接他。
那华丽的马车驶入宋家胡口,停在宋家大院门口,引来街坊邻里观望议论,车夫一口一个恭敬地“宋先生”,听得宋长贵脑门冲血,走路都有点飘。王氏见状,送到门口,在邻里羡艳的目光里,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宋长贵当了大半辈子仵作,说好听点是官差,说难听点就是收尸人。别说遭外人嫌弃的日常了,便是自家亲眷也从不待见他。若不然,他们一家五口也不会被老母老父分出来单独过了。
“阿拾。”
坐在马车上,宋长贵看着女儿,脑门上都冒汗。
“有个事,爹得告诉你。”
时雍可比她爹自在多了,闻言一笑,“为何吞吞吐吐?”
宋长贵眉头皱着,四处观望着这马车,朝时雍招招手,又小心地挪了挪位置,坐到女儿身边,压低嗓子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爹……不是宋慈的后代。”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时雍斜着眼瞄他,不说话。
宋长贵更觉得羞愧,头垂下更低了,“爹是说给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听的,以为这样说了,人家能高看一眼。……可是这谎是断断不敢在大都督面前说的呀。大都督当真误以为爹这么能干,还指认出千面红罗,这才派了马车吧?”
停顿一下,他诚惶诚恐地问。
“大都督这么看重,这心里头不踏实……”
时雍:……
不就派了辆马车来接吗?看把这老头给吓得,一副消受不起的模样。
“爹,你别想太多。”时雍在宋长贵胳膊上轻轻一拍。
“这才哪到哪啊?别说这样子的马车了,往后更好的车,你坐得,更好的宅子,你住得,更好的女子……这个算了,你要不得。总之,咱们家会越来越好。”
说完,她朝宋长贵挤了个眼。
“嗯?明白吗?”
宋长贵捂着心脏,靠在那里。
“这里头,跳得慌。爹受不得,受之有愧啊。赶明儿大都督若知晓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庸人,根本就不懂那么多………可怎么办?爹死不要紧,要是连累一家子。”
“……”
时雍无语。
看来赵胤的狠辣真是深入人心啊。
分明是一桩好事,愣是把她家老父亲吓得要生要死。
————
天亮前下过雨,地面上湿漉漉一层。
男女囚犯在行刑前,会由仵作进行验明正身和检查身子,时雍再一次见到石落梅的时候,她已经被转移到了守护更为严密的女牢。相对于男犯,一些针对女犯的妇刑更残酷,很多女犯在行刑前会自杀,女牢便是为了防止这种行为而出现。
石落梅被缚紧双手捆在刑架上,面色浮肿,双眼深凹,此时不用化妆,看上去就像个厉鬼了,但她的平静让时雍始料未及。
即使那个令无数女子恨不得早点死去的“木驴”被抬入女牢,她也只是变了变脸色,便垂下了眼皮。
“你不怕?”时雍问她。
“怕。”石落梅眼神空荡荡的。
“他就是锦衣卫,对不对?”时雍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他知道他们将会怎么对你。等验明正身,你会被扒光衣服骑木驴游街,最后一丝尊严被撕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极度羞辱………这,值得吗?”
烛火在风中摇曳,石落梅眼睛里亮出一抹光,如烟花般艳丽,只一瞬,又暗了下去。
“能帮我一个忙吗?”
时雍以为她会求她,不受这样羞辱痛苦的妇刑。
哪料她说,“我想……梳个头。”
强大而隐秘的爱,给了她极度的力量。时雍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将她扶坐端正,找来梳子,慢慢为她梳理打结的头发。
她头发长又凌乱,梳子早就梳不透了,时雍拿了把小剪子,想将打结的地方剪掉,“介意吗?”
古人很介意剪发,石落梅却微笑摇了头。
“不。今儿是个好日子,我要与家人团聚了。”
时雍为她梳直头发用了小半个时辰,离游街和行刑还早,她坐在石落梅身边,在这个沉浸着死亡阴影的女牢里,脑子里全是自己死前那日的情景。那种刻在骨头里的孤单寒冷和死寂,早已渗灵魂。
“你怎么不走?”石落梅问她。
“陪陪你。”时雍说。
陪的是她,陪的也是曾经落入诏狱求生不得的时雍自己。
石落梅警觉地看着她,“我不会说的。”
时雍一愣,含笑看她,“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撼动女子的爱情。一旦执念,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很不一样。”石落梅轻轻说,“跟他们都不一样。”
“是吗?”时雍回答得淡淡的,没有情绪。
石落梅放松了警惕,在这最后的时刻里,享受着一个女差役给予的最后温暖和陪伴,一颗心渐渐宁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时雍出神的时候,她忽而从唇间逸出两字。
“值得。”
时雍看过去。
灯火很暗,她苍白的脸白若纸片,声音幽幽,笑容却极是真实。
“这辈子值得。他值得。你,也值得。”
一个对她不管不顾的男人,当真值得吗?
时雍看着石落梅脸上一闪而过的明艳,良久没有说话。
……
行刑前,时雍看着那个光滑的木驴,牙一咬出了女牢,飞快地跑去找赵胤。赵胤仍在北镇抚司,门口的谢放看到她一脸苍白却肃冷的表情,吓一跳。
“阿拾?”
“我找大人。”
时雍冷声说完,不给谢放做出反应的时间,也不给自己后悔多管闲事的机会,转身就冲上去一脚踢开了门。
“大——”
一个字卡在喉间。
哦天,她看到了什么?
只一眼,时雍就疯了。
赵胤昨夜没回无乩馆,但今日要赴刑场,他得换上正经官服,而时雍闯进去的时候,他刚好脱下昨日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好……
什么肌?什么肌?还有人鱼线?
那是…………哦天。
他为什么要转身,时雍恨他,也恨自己的眼。
那是什么?
要死!她脑袋爆炸了,她是来干什么的?
头脑一片空白,理智全部失控,时雍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如同一匹野马,鼻腔有隐隐的温热。
卧槽!
鼻血?
她摸了一把,不可思议地看着手心。
赵胤已然披上外袍,“你在做什么?”
他语气低沉,十分不友好,隐隐藏着恼意。
但这一刻时雍不怪他,换谁被人这么看光光,大概都没有什么好脾气,何况他是赵胤?不拧掉她脑袋已是万幸。
“大人恕罪。”时雍想要拱手作揖,手一拿开,又赶紧去捂鼻子,揉了揉,将自己揉成一个大花脸,随后尴尬地看着他,“我其实眼神不太好,不太看清……要不,我先出去,等你穿好?”
赵胤俊脸变色。
很明显,他是隐忍着怒火说的这句话。
“有事就说。”
“就是那个驴——木驴——”
说到这个木驴的时候,时雍脑子里疯狂飙出一些不太好的对比。
驴也不过如此吧?怪不得古人说“潘驴邓小闲”是男子五大要件……
“宋阿拾!”赵胤的耐心显然已到极点,一掌拍在桌子上,“不说就出去。”
“我说!”
时雍说:“那个木驴,可不可以不让她骑?杀人不过头顶地,对女子而言,骑木驴太残忍。不人道,不……”
“谁要骑?”赵胤慢慢走近,眯眼看住她。
时雍愣愣地看着他,突然醒悟,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你只是吓唬她,顺便逼那个男人?”
很少有女子能忍受这样的酷刑,更没有哪个男子乐意自己的女人承受这样的罚法,还被游街,让万人围观。
“哼!”
赵胤冷着脸,已然恢复了平静。
“知道还不滚出去?想伺候本座更衣?”
“不不不不不!”
时雍打个哈哈,摊开手,“您自便,您请自便。”
她转身走得飞快,出了门看谢放脊背笔直,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的样子,自我安慰这桩糗事并没有被别人知晓,稍稍淡定了一分。
可,
她刚放松下来,背后就传来赵胤的声音。
“去洗把脸。”
锦衣玉令 第89章 害羞,抱紧一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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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雨后,竟是个大晴天。
消息是早就传出去的,老百姓早早就候在路边和法场,等着看“女鬼”刑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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