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天亮时,褚道子匆匆赶到了诏狱。
他从阴山投靠赵胤,算是赵胤的人,自是打个招呼就会来。
只是,褚道子没有想到是救庞淞。
就眼前这么一个见肉不见皮的东西,赵胤可算是给他出了一道大难道。
“褚先生,此处交给你了。”
赵胤刚刚沐浴过,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儿,平静而冷漠,临走,又斜一眼血泊中瞪着双眼有出气无进气的庞淞。
“这个人,死不得。务必救活。”
淡淡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气,饶是褚道子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有些头皮发麻。
“是,侯爷。”
……
天亮时,雨停了。
一辆马车停在无乩馆门口,安安静静,车帷紧闭。
赵胤只看一眼,眉头便是一皱。
“谢放。”
谢放低头走近,“爷。”
赵胤似乎想吩咐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摆摆手,“进去吧。”
那辆马车是寻常模样,却挂着没来得及去除的宫绦。
来人是宗人府的管事王富贵,要接时雍去为赵焕看诊,说是荣王赵梣的意思。
荣王是先帝同胞兄长,如今恰好担任宗人令,执掌宗人府,管理宗族事务,这人辈分高,思想守旧,比当今皇帝还要高上一辈,人人都得敬着他。
管事的人说,“观音灵丹”送到宗人府,赵焕全给身怀有孕的秋莲服用了,自己硬扛着,如今已是病得狠了,如入膏肓。
疫症的药物是由太医院负责分发的,楚王赵焕是个皇室贵胄,虽是阶下囚,太医院还是会先考虑他,但秋莲就不同了。一个下贱婢女,最初并没有人舍得把这么珍贵的药丸给她。
“这位也真是愁人,缺药也不吭声,不打一声招呼。就偷偷墨下药丸喂给婢女,谁也不知情,只看他一日一日消瘦……唉!也不知该说他够刚硬爷们儿,还是该说他痴傻……”
楚王在宗人府这些人眼里,确属异类。
放着温香似玉的倾世美人阮娇娇不肯要,偏偏睡了那个粗使丫头秋莲,还成天在阮娇娇的面前宠着丫头,让阮娇娇为奴为婢来伺候秋莲。
男子好色好新鲜,一时闲得无聊瞎折腾也可以理解,但疫症来了,赵焕明明病得那样严重,还把药丸让出来给丫头,就着实想人看不透了。
时雍问:“药丸没了再送便是,堂堂王爷,还吃不吃药么?”
管事的长吁短叹,不停地摇头。
“不成了,撑到现在,王爷病得实在太重,昨夜更是几度昏厥,人事不省……太医说,王爷如今全靠一口气在吊着……”
说到此,管事的看着时雍,脸上又露出一丝尴尬。
“今晨醒了一次,说要见郡主,说只有郡主才能救得他性命,别的谁人说什么也不理,药也不肯服用了……小的怕出事,禀报了荣王殿下,这才赶紧套了车过来接郡主。”
时雍哼声。
“他需要我去救他,我就要去救吗……”
话刚说到这里,门槛闪过一抹飞鱼服荡出的弧度,衣角摆动,时雍喉头一动,随即接上方才的话。
“当然得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楚王殿下既然如此信我,我自然得去。娴衣,去!拿我药箱来……”
娴衣看了刚刚进门的赵胤一眼,心里默默叹息。
“是,郡主。”
“站住!”赵胤负手而立,冷峻的视线划过时雍的脸,在娴衣满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平静地说道:“再带些衣物。郡主可能要在宫中住些日子。”
宗人府是个特殊的机构,皇子宫妃皇亲勋戚们犯事都由宗人府来处置,为了维护皇权的神秘和高贵,府邸就置于皇城旁边,同大内一道铁门相连,来去相当方便。
但出宫问府也不远,为何要让时雍住在宫中?
娴衣以为自己听岔了,站在那儿许久未动,错愕不已。
朱九一直朝她使眼色都没有看见。
直到时雍笑出声来,“快去。楚王殿下还等着我呢。眼看天冷了,多拿几件厚实的,我那件狐皮氅子要带上,还有我在脂宝阁买的香膏粉饼全都拿上……”
娴衣脚下像生了根一般。
“侯爷,为何要让郡主住在宫中?”
时雍轻笑:“你还看不出来吗?咱们府上就快有新人了。”
娴衣吓一跳,下意识望向朱九,企图从他的脸上得到答案。
却听赵胤说道:“太子殿下捎了几次口信出来,让郡主入宫去瞧他。既然得了这个机会,便去陪他一阵吧。”
这个理由还是说不服娴衣。
但再次从赵胤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不敢再多问,应一声,便低着头匆匆去了。
疫症发生那会儿,时雍把身边几个丫头都打发去鼓楼宋家照顾王氏了。眼下疫症稍缓,禁令却未完全解除,她们不能随处走动,过不来无乩馆,因此,时雍身边只有一个娴衣可用。
趁娴衣去收拾衣裳的工夫,时雍笑着问那个目瞪口呆的管事。
“我可以带狗吗?”
大黑就坐在时雍背后不远,看上去极是威风,模样还有点骇人。
管事明显有点忌惮,“它不咬人吧?”
时雍道:“只咬坏人。”
管事尴尬地笑了一下,想了片刻,又点点头,“郡主自便,但宫中贵人多,劳烦郡主小心看管着,不然,小的一颗头可不够砍。”
时雍点头称是,亲自返身回屋,拿了大黑的食盆和玩具,同自己的行李一并打包,一手拎一个走了出来,正眼都没有看赵胤。
……
时雍前脚去了宗人府,赵胤后脚就骑马到了良医堂。
孙国栋看到他出现,既紧张又奇怪,连忙拱手上前相迎。
“大都督驾到,草民有失远迎……”
赵胤朝他点点头,回个礼,“白马扶舟在何处?”
被他幽幽生寒的眼风一扫,孙国栋脊背凉了凉,赶紧笑着将人带入内室。
几个东厂侍卫站在门口,看到是赵胤,稍稍错愕,便要阻止。
不料,里面却传来了白马扶舟的轻咳声。
“你们是嫌项上人头太重了么?大都督也敢拦着。还不快请!”
锦衣玉令 第796章 厂卫搏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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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应声,低下头退到两侧,宋慕漓更是亲自出来相迎,朝赵胤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都督,里面坐。”
药味充斥鼻腔,房间不够宽敞,气氛便有些压抑。
赵胤面不改色地坐到白马扶舟的床头,盯着他一言不发。
白马扶舟与他对视。
片刻,摆了摆手。
“下去。”
宋慕漓和祁林略微一顿,“是。”
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门合上。
外间,东厂和锦衣卫眼对眼,谁都不说话。
屋子里也是安静一片,许久没有声音。
“咳咳——咳咳咳——”
白马扶舟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
“大都督,别来无恙。”
“你我之间,无须虚礼。”赵胤平静地看着他,说道:“白马楫,你应当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
“呵~”
白马扶舟的笑声,带着虚弱的沙哑。
“不知。我一个卧榻养病的人,哪里能猜度大都督的心思?”
“哼,少来这套。”
赵胤冷笑一声,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慵懒而漠然地盯住白马扶舟,语气淡薄,“这些日子,你可没闲着。”
白马扶舟蹙了蹙眉。
随即,唏嘘一声。
“大都督,何苦再来我伤口上撒盐,再损我一遭?你也不是不知,这次兄弟我从漠北带药材回京,惹出了大祸,药材失窃,我哪里能安心静养,哪怕是死,也得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东西寻回来才能安心下葬不是?你我同朝为官,想必能体恤一二吧?”
赵胤面无表情。
“药材找到了吗?”
白马扶舟深锁的眉心松了松。
“有点眉目了。”
赵胤拉下脸来,重重一哼。
“这就是你派兵包围庆寿寺的原因?庆寿寺和觉远法师在这次疫症中居功至伟,我刚要报请朝廷,为他们请功,你就把人给我逮了,是为何故?”
白马扶舟愣了愣,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是吗?本督刚从漠北回来不两日,属实不知觉远法师抗疫有功。”
稍顿一下,他又委婉一笑。
“不过,大都督想必也明白。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即便觉远有功于社稷,也不能洗脱他窃取抗疫药材,意图不轨本座的罪过……”
窃取药材,意图不轨。
赵胤眯了眯眼,仔细琢磨一下这两个词。
“如此说来,厂督是一定要为觉远定罪不可了?”
白马扶舟轻笑,“证据确凿,觉远这老秃驴抵赖不了。”
赵胤冷笑。
白马扶舟也跟着笑,“怎么,瞧大都督的意思,是要力保这个老家伙?”
赵胤凉凉地盯着他道:“非保不可。”
“这是挑衅?”
“本座依律办差。”
“好一人依律——”白马扶舟咬紧牙槽,倏而又是一笑,“如此甚好。就看大都督的律法与本督的律法,哪一个管用了。”
他语气有些阴冷。
赵胤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冷峻的脸上半分起伏都没有。
“你和我说了都不做数。”
白马扶舟反唇相讥,“那何人的话能做数?”
赵胤:“当今圣上。”
白马扶舟一愣,却见赵胤将两只胳膊同慢条斯理地放在椅子扶手上,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为免厂督屈打成招,本座已派人去庆寿寺接觉远法师入京了。”
接?
白马扶舟轻轻哼笑。
“大都督说得可真是客气。”
哪里是接,分明就是派锦衣卫在东厂手里抢人!
……
赵胤还没有离开,消息就传过来了。
一个是锦衣卫,一个是东厂探子。
两个人都站在门口,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谁先进去说话。
赵胤看一眼。
来的人是辛二,他皱眉。
“进来说。”
辛二应了一声,走到赵胤的身边,看了看白马扶舟,到底还是低下头,掩唇凑到赵胤跟前耳语。
“东厂抓了庆寿寺僧众,在寺中大肆搜查,我们依言办差,没有跟他们起冲突,很是谦虚谨慎…………谁知,竟然真叫他们找出了药材来。”
赵胤偏过头,看着他不言语。
辛二眼皮微垂,小声道:“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是从庆寿寺里找出来的。满满几大车,全是银霜天果和紫阳冥花。”
赵胤哼笑一声,眼皮抬抬,看向病床的白马扶舟。
不巧,东厂探子也刚刚向他汇报了一通。
说是锦衣卫仗势欺人、飞扬跋扈,在庆寿寺里横着走,欺凌他们东厂的人,不许他们进入觉远的禅院内室等处关键所在搜查,可锦衣卫自己却到处翻找,不知道在找什么。
“无妨。”白马扶舟目光淡淡地看着赵胤,“药材找到了就好。总归都是朝廷的东西,谁找到的不重要。该立下的功劳,也不紧要。”
这是说赵胤想抢功劳的意思。
辛二看了那个探子一眼,见他脖子上有伤,轻咳一声,退到赵胤后面。
“属下也幸不辱命,觉远法师贵体安好,没有受奸人迫害。”
赵胤嗯声,“做得好。”
白马扶舟眯起眼,冷哼一声,“大都督,药材在庆寿寺找到,众目睽睽之下,你的人也都瞧见的,你还有何话可说?还要为那老秃驴辩白吗?”
赵胤手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并不理会白马扶舟的质问。
“孰是孰非,单靠几车药材可说不清。觉远乃僧录司禅教,即便有罪,也不当由你东厂罚下。此事,本座已禀明陛下,一切由他老人家定夺。厂督大人,告辞!”
哼!
白马扶舟勾起嘴角,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
“那咱们就陛下面前见分晓好了。”
赵胤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谢放和辛二紧跟其后出来,赵胤又详细询问了觉远的情况,然后跨上马背,“回府。”
谢放抬头看他,“爷不去宗人府瞧瞧吗?”
赵胤看着前方的路,握住缰绳的手微微一紧。
“不去了。”
……
宗人府里的环境和布置,与时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甚至都不如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压抑。
高檐碧瓦,明窗小几,深秋的黄叶铺了一层又一层,打扫的人懒惰,倒显出几分诗情画意。
这样的幽居生活,不愁吃穿,不知是多少人的理想了,可对于眼前这个尊贵的王爷来说,却是难捱的幽禁生活。
赵焕躺在床上,沉睡一般没有睁眼。
纱帐悬挂,无风而动,大着肚子的秋莲在旁边嘤嘤哭啼,一遍一遍叫着“王爷”,床上的人都没有动静。
直到时雍在管事的带领下迈过门槛,脚步声在屋中响起,床上那人才突然睁眼,头朝往偏。
“……你来了?”
锦衣玉令 第797章 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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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崖一别,已是数月未见。
前情历历在目,人还是那两个人,光阴却改变了故事。
时雍站在门口,纤细的身子逆着光,手上拎着药箱,一人一狗笔直端正。停顿片刻,直到她走近,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才在赵焕的眼睛里逐渐清晰。
“屋里怎么不掌灯,不开窗?”
时雍声音很轻,没有情绪,像在看待一个普通的病人。
秋莲不满地嘟哝一声,“殿下病着,身子骨虚弱,受了风可不好……”
从丫头到宠妾,她有些忘乎所以,对时雍的到来,有恨有嫉,情不自禁就表现在了嘴上。
时雍这才将目光扫向她,“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秋莲许久没受过这样的夹磨了,闻言不满地竖起眉毛,就要还嘴。
“滚下去——”赵焕突然冷喝,许是用了些力,情绪又有波动,整个人突然就重重咳了起来。
秋莲眼圈一红,慌不迭地弓腰扶他,不停在他胸前抚摸顺气,顺势将他的棉被又往上拉了拉。
这是她的天,她的荣华富贵,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此刻的秋莲许是这个世上,最盼着赵焕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的人,言词动作满满的忧心关切。
奈何,赵焕就像看不见,猛地推她一把,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吼。
“滚……本王的话,你,听不见吗?”
秋莲回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时雍,心知男人想要的是谁,嘴巴微撇,不情不愿地退到旁上,含着眼泪,抽泣般小声。
“婢子不走,婢子就在这里,不说不动,能瞧到殿下就好。殿下就当我是死人好了。”
赵焕竖着眉头,眼看又要暴起,时雍说话了。
“留下她。正好要人做事的。”
赵焕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润润嘴唇,低低道:“都听你的。”
时雍就像看不见他目光里的示好,走到床前,看着她厚厚的锦被,二话不说就揭了开,又回头叫秋莲:
“开窗。”
秋莲看着赵焕,只当没听到。
赵焕目光一直看着时雍,满满地不舍和眷恋。
“听她的。”
时雍抿嘴,一言不发地挂起纱帐,示意他将手拿过来,这才端坐在锦凳上,严肃地把脉。
房里静谧得落针可闻。
时雍低眉宁神,赵焕面孔苍白而憔悴,瘦了一圈,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落在了眼眶里,渐渐浸润。
“雍儿……”喊出这个名字,赵焕喉头已是哽咽,“有生之年,还能见你,我很是开怀……”
时雍抬起眼皮,不回应他的话,面不改色地说道:
“脉来弦急,虚弱不应,此乃邪盛正衰,危症之兆。楚王,你可知你,命不久也?”
赵焕目光微冽,随即挽唇。
“终日深居宗人府苦寒之所,生如何,死又如何?无妨。只要送我下黄泉地府的人,是你就好。”
时雍哼声,放开他的手,像是沾染了什么肮脏之物似的,掏出绢子拭了拭手指,这才同慢条斯理地道:
“观音灵丹,为何不服?”
赵焕看着她,“想等你来。”
他倒是挺老实,没有转弯抹角。
时雍冷笑,不回应,转头叫秋莲准备笔墨。
赵焕盯着她,似乎想要坐起来,却在一番挣扎后又无力地倒了回去,气促喘息。
“若非我病危,你是不是不会来?”
时雍回头,眼窝里是冷淡的嘲意。
“楚王殿下把自己看得太重。在我眼中,你与别的病人没有区别。救人是医者德行,我不会拒绝。”
赵焕一噎。
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
“雍儿,你就如此狠心?”
时雍:“请叫我明光郡主。”
“……”
沉默片刻,赵焕突然笑了一下,十分勉强。
“是不是只有我死,你才会谅解我的过失?”
时雍看着他,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下,“你做了个噩梦,会去找梦中人要谅解吗?”
原来在她心里,他只是她梦魇里的人。
赵焕喉结动了动,想说了什么,时雍却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去到书案。
秋莲已经摆好了笔墨,在时雍过来时,赶紧站到一旁边,别开目光。
时雍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到秋莲的手上。
“两粒,喂他服下。”
秋莲认得这是什么药,看一眼,眼眶里又浮上泪雾。
“都是为了我和腹中骨肉,殿下才病得这样重,都是我不好……害了殿下……”
秋莲说着便将掌心盖上小腹,眼尾余光却在瞥时雍的表情。
时雍鼻翼里哼出一声,平平淡淡地道:“你无须自责,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别说是他心甘情愿把丹药让给你,便是你抢了他的,也是正解。”
秋莲要听的不是这个。
她怀了赵焕的孩儿,肚子里这块肉是贵重的皇家血脉,她已为此事骄傲了许久,奈何这里人太少,连阮娇娇都不在了,再没有人能看到她的得意和风光,她迫不及待想要炫耀……
明光郡主又如何?
赵胤权倾天下又如何?
他们是皇子凤孙吗?
不是。但她自己却得到了这一切。
“你说得对。”秋莲压着声音,故意哭笑,“毕竟孩子最大,我和王爷怎样都行,死也不怕,只要皇家骨血绵延……”
时雍身子抖了下。
秋莲的话被打断,狐疑看她。
“郡主这是怎么了?”
时雍看她一眼,“鸡皮疙瘩。”
秋莲错愕,看着她许久没有吭声。
时雍写好方子,交到秋莲手上,这才淡淡一笑,“你知道阮娇娇是为什么被楚王所厌弃的吗?”
秋莲嘴角微微一翘,不无得意地说:“自以为是,妄想霸占殿下,在庆寿寺差点害死你……”轻咳一下,秋莲又瞄了时雍一眼,小声道:“我心下明白,殿下心里装着你,我不在乎,也不会拈酸吃醋。像殿下这般尊贵的男子,自当拥有美姬艳妾无数,岂是哪个女子胆敢独享的……”
好一番妇德自觉。
时雍听乐了。
“你错了。阮娇娇被厌弃,不为别人,也不是为我。只因为楚王从来没有打心眼儿里喜欢过她。至于你,恕我冒昧,尚且不如阮娇娇……”
秋莲是寒家女子,虽有些小心机,但不足够聪慧,简单的脑子也永远想不到那些深远的东西,被时雍这么一激,她果然大受打击,将在宗人府这几个月里,楚王是如何待阮娇娇的恶,又如何待她的好,如数家珍一般告诉时雍。
如此,时雍毫不费力气就得到了楚王在宗人府生活的第一手资料。
只可惜,没有特别紧要的消息。
除了宗人府的官吏,根本没有外面的人找过他,更别说邪君和庞淞了。
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却令人唏嘘。
时雍看着赵焕把药服下去,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损他一句。
“没想到吧,你就这样成了一颗弃子?”
赵焕身体僵硬着,看着时雍似笑非笑的脸,苦涩一笑。
“那你开心了吗?”
时雍冲他勾唇,“与我何干?”
赵焕轻咳,压低了声音道:“我宁愿你恨我。”
时雍默默挽唇,避开他的目光,“看你落到这步田地,我就懒得恨了。年少轻狂时,难免自以为是……你如此,我也一样。你错在被人利用,将一辈子都押注在一个不可能成功的欲望里。”
“雍儿……我是为了你。”赵焕喉头哽咽。
呵!
时雍冷笑一声,眸子里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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