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赵胤一行人日夜兼程,从巴县上船,再转道进入运河上京,以最快的行程到达了顺天府。
这一天,是光启三十年的五月十八,而他们的速度,远比从通宁远出发的敖田兄妹快了整整五天。到达京师城的时候,已是子夜,这座守护着皇城帝王和满城百姓的城府紧闭着,只有幽幽几盏微弱的火光从城楼的垛墙上传出来,却照不透这个寂静的深夜。
赵胤抬头看一眼城防,沉声道:“叫门。”
谢放驱马上前,“是。”
他应一声,人已速度冲向了城门,重重地敲击了几下。
“锦城王殿下奉旨进京,请速开开门。”
静夜下,谢放的声音很大,传得老远。
按说守城的兵卒不该听不清楚才是,然而,他的叫喊唤来的不是大门的开启,而是一句酒醉般含糊的声音,不客气地骂人。
“他娘的,哪个不要命的大半夜地叫魂?”
谢放冷下脸。
不过想想大晚上的,守卫没听清有情绪也是有的,于是又耐着性子,用更大的声音吼一嗓。
“将军,锦城王殿下奉旨进京,请速开城门。”
娘的!里头的人又不悦地骂咧了一句。
“懂不懂规矩?城门一关,六亲不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开门。什么人啦?在外面候着吧,明儿天一亮,城门自然就开了。”
谢放彻底变了脸色。
离京时,也是这座城门,一众将校漏夜跪送,悲从中来。
六年过去,同一个城门,换了人,门都进不去了?
到底是守城将士狐假虎威,还是有人诚心要给锦城王一个下马威?
谢放回头,见赵胤坐在马背上,面色如水,平静如常,突地一声冷笑,扬起鞭子重重拍打在城门上。
“里头的人听着,锦城王奉旨回京,尔等再不开门,以抗旨论。”
啪!
啪!
啪!
重重几声敲击下,一簇火把出现在城楼上。
一个声音冷冷从夜风中传来。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
谢放气极了,“混帐!锦城王都识不得,要你狗眼何用?”
说着他拿过马背上的弯弓,就要搭箭,却见赵胤慢慢扬起手,“谢放!”
谢放是个极为沉稳冷静的人,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只是在锦城六年,除了王妃,从来没有人敢给锦城王半个冷眼,他也有六年之久没有感受过皇权下的威压,因此看见这些人明知故问,为难赵胤,一时气极就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当然,他也未必当真要如何,只是吓吓这些瞎眼的东西罢了。
闻言他便调转马头退回来,低声道:“爷。这些狗东西,故意为难……”
赵胤嗯声,平静地抬头,“锦城王赵胤,奉旨回京。劳烦开门。”
“锦城王?锦城王不是还要几天才到京城吗?”城垛上的火把又亮堂了一些,那个守城的将校是一张生面孔,他伸出火把探出头,瞧了赵胤好半天,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哎呀一声,猛拍脑门,急急忙忙地跑下来。
“快!速速给锦城王打开城门。”
……
锦衣玉令 第926章 两母争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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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城门在夜风中徐徐拉开。
守城将领自称姓郑,单名一个宗字,在赵胤骑马入城时,郑宗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条马鞭,低头顺目地请求锦城王殿下责罚。
如何责罚?
宵禁本是城防规矩,他没有做错什么。
至于骂的那几句,人家也没有指着锦城王殿下的鼻子骂,不知者不罪。
众侍卫恨得牙根都咬紧了。打锦城王的脸,就是打他们的脸,回京就受此冷遇换谁心里都不舒坦,偏偏拿人家无可奈何——
岂料,赵胤却停下脚步,骑马在郑宗面前站定。
“谢放——”
谢放上前,拱手道:“属下在。”
赵胤道:“武官职时饮酒,对上官失仪不敬,其罪如何?”
谢放没有抬头去看自家王爷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回道:“玩忽者,杖六十。失仪者、罚俸半年。不敬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一听这话郑宗早已变了脸色,嘶声道:“下官不知殿下深夜驾到,无心之过,殿下竟要重罪……”
赵胤冷冷看着他,“不敬是无心,玩忽失仪又如何?”
郑宗的脸色一变再变。
他原本是吃准了赵胤刚回京师,又因斩杀刀戎一事身背血案,行事肯定会收敛许多,绝对不会地盘没有踩热就处罚守城将领,落人口实,这才敢在赵胤面前嚣张。可如今看赵胤根本就没有半分畏惧,还铁了心要处罚他,这才有点慌了。
“殿下恕罪……”
郑宗再三求情,赵胤却冷脸以对。
无奈之下,郑宗只能狠狠咬牙,再次将马鞭托高。
“不识得殿下真面,是末将之过,任由殿下处罚。”
他双手微微发颤,
赵胤看也不看他掌心的马鞭,冷冽地道:“劳烦郑将军自行到军务司领罚。明日,本王要亲自过问。”
说罢,他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侍卫们一个个纵马跟上,马蹄溅起的灰尘扑愣了郑宗一脸。
……
无乩馆仍是当年赵胤离去时的模样,只是门房的灯火似乎略微暗淡了一些。
这几年甲一少有回来,只有管家刘伯领着一群仆役们守候,日常打理。朱九和杨斐等留京的侍卫都早已另有别宅,因此,无乩馆竟是无形中荒废了下来。
听到敲门的声音,刘伯披衣起床,透过门洞看到风尘仆仆的赵胤,差点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王爷?是您回来了?”
赵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谢放却是笑道:“刘伯,还不快给爷开门?”
“诶,诶。小的就来,就来,爷稍等……”
刘伯要去拿钥匙开大门,却被赵胤阻止。
“角门入便可。”
连日奔波,众人都有疲乏了,赵胤回到房里,沐浴更衣后用了几口便饭,就眯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房间久不住人,谢放为他熏了些香,看赵胤没有上床的打算,催促道:
“天儿不早了,爷早些歇着吧,明儿一早还要入宫见驾。”
“不急。”赵胤抬起眼,看他一下,“你看炉子上的水烧好没有,再泡两盅茶水来。”
大半夜的喝什么茶呀?
谢放心里犯嘀咕,可是赵胤没有改变决定,他便不会多问,应一声,便出去。
不过半刻工夫,热茶刚刚端到房里,杨斐便匆匆赶来,站在门口请安。
“属下参见王爷。”
谢放心里惊了一下,看赵胤平静的面孔,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茶,默默放下,候在旁边。
赵胤嗯一声,“进来。”
杨斐一身黑衣,带着夜风的凉气大步入内,给赵胤行了个礼。
“得闻殿下入了城,属下不敢耽误便匆匆过来了。”他抬头,看着赵胤的脸,“六年了,爷可安好?”
赵胤看向他脸上那半副金属面具,轻轻一笑,端起桌上的茶盏,“好。这些年,你辛苦了。”
杨斐摇头,“属下不苦。就是……就是有愧殿下嘱托,眼睁睁看那东厂势大,白马扶舟在朝堂势力如日中天,却是无能为力……”
在赵胤离京以后,杨斐和朱九的编制锦衣卫,不算是锦城王府的属官。两人皆在盛章麾下做事。为了行事方便,朱九成婚后依功行赏得到了擢升,现在是北镇抚司正五品千户,而杨斐不在意官职,更不愿意现于人前,即便有大功在身,却不愿受封,如今仍是一个校尉。
他当初找到赵胤要留守京师,赵胤曾要许他官职。以有他的功劳,不说千户,便是再往上升也是受得起的,可杨斐不愿,唯一的要求是“不受约束,闲散自在”。
赵胤素来不勉强人,也就由着他去了。
“你无须自责。”赵胤平静地看着杨斐,眯了眯眼,语声淡然地道:“白马扶舟若想弄权,又是谁能阻止得了的呢?”
“你。”杨斐道:“殿下若在京师,断不会有东厂的今日。”
哼!赵胤眯了眯眼,轻笑起来,“东厂、锦衣卫,都是天子之器。并无不同。”
天子之器由天子所用,只要用起来合手,用哪一个不是用呢?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杨斐默然半晌,仍然心有不甘地咬牙道:“殿下,你是不知那白马扶舟如今有多么嚣张,东厂番子又是何等的仗势欺人……”
赵胤侧过头,突然问:“晏靳新如何?”
杨斐轻轻摇头,“晏指挥到底不是当初的大都督,没有五军在手,在朝堂上威仪不够,又处处被白马扶舟掣肘,北镇抚司多少案子都被东厂抢了去……”
杨斐瞄了赵胤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又接着说下去。
“正是因为晏指挥的步步退让,锦衣卫这才渐渐落了下风。到后面,有什么差事,陛下都不经锦衣卫,直接差由东厂去办……而东厂人手不够,又掉转头来从锦衣卫要人。如此循环反复,加上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只尊白马而不敬晏指挥,不过几年时间,锦衣卫俨然已沦为东厂的走狗、下属衙门,可任由东厂差谴……”
杨斐说得痛心至极。
谁也不愿意看到锦衣卫沦落至此,可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对皇帝来说,情分是最无用的东西,帝王看重的,是谁有办事的能力。
很明显,是晏靳新的办事能力和手腕,都不如白马扶舟,这才渐渐被抢了头风,直到最后丢失了阵地,让锦衣卫沦为了东厂的附属……
杨斐道:“盛镇抚曾问过晏指挥,为何不争一争。可晏指挥说,陛下要的是国朝安定,文臣武将齐心协力辅佐江山,陛下最见不得权臣倾轧,官员内斗。还说眼下大晏外有强敌,绝对不能因私而废公,致朝廷陷入内耗的境地。既然大家都是为朝廷做事,那么,谁做老大,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争,一个不争,结果可想而知。
赵胤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这话像是晏靳新说的。”
这个晏指挥,赵胤打小就认识。他算是典型皇亲国戚,权臣二代。他的母亲是永禄爷唯一的亲妹妹梓月公主,他的父亲是当年助先帝靖难的驸马都尉晏二鬼,若论身份背景,晏靳新丝毫不比白马扶舟弱。可以想见,若晏靳新当真要与白马扶舟一较长短,势必会如他所说,权臣内耗、内斗,损失的是大晏朝廷……
也就是杨斐所说,他的步步退让,这才成就了白马扶舟的一代权臣之路。
赵胤笑了笑,突然想到了时雍讲过的一个小故事。
从前有一户人家丢了孩子,千辛万苦找到,偷孩子的人家却不肯承认,非说是自己生养的。撕扯打闹中,两个母亲一人拉住了孩子的一只胳膊用力拉扯,疼得孩子哇哇大哭,最终,放手那个人,才是亲娘。
锦衣玉令 第927章 友善或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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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在笑什么?”杨斐困惑地看着赵胤,又抬头看向谢放。
谢放目不斜视,完全没有存在感,赵胤的神色却比方才轻松许多。
“不早了,我想歇一会,你回去休息吧。”
啊?杨斐看了看赵胤的脸,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小声道:“殿下就没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
赵胤迟疑一下,“天有不测风云,不要贪凉,早晚加衣。”
杨斐:……
杨斐稍顿片刻,看了谢放一眼。
“今夜我就歇在府里,劳烦放哥给安排个住处。”
谢放垂下眼,“仍住你以前的房间吧,我看刘伯都有打扫规整。”
杨斐应了一声,告辞出门,想着谢放说“他去看了”,哼笑一声,摇摇头。
……
屋子里,谢放在默默地收拾茶盏,赵胤已然卧到了榻上。
“杨斐说得不无道理,若是爷还在京城,哪有白马扶舟的今日……”
赵胤抬头看着谢放修长的影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忽而皱眉,“你被杨斐上身了?”
谢放吓一跳,手上的茶盏差点滑落,他飞快地接过,这才低垂眼眸道:“是属下多嘴了。”
赵胤看了他片刻,视线转向帐顶,目光渐渐地平和下来。
“你们几个都跟随我多年,彼此什么禀性,自都知晓。”
谢放的头越垂越低,完全不敢看赵胤的眼睛。
赵胤又慢慢转过头来看他,眼中略带疲倦,“这些年下来,你们年岁都不小了,都该娶妻生子,躺在功劳薄上享福了。尤其是你——”
他定定看着谢放,一声叹息,“杨斐在京中尚有侍妾,你身边却一人都无。等这一趟事情了了,回到锦城府,我便让王妃做主,为你寻一房好妻室。”
谢放摇了摇头,“属下早就起过厉誓,要在王爷身边侍候一生一世,决不会食言。”
赵胤轻笑,“你娶妻生子,也不影响你在我身边。”
谢放抬头看着他,目光隐隐有些凄色,如此高大一个汉子,这眼神、这表情看上去竟是有些无辜可怜。
“属下不愿。”
赵胤眯起眼,在床上换了个位置,又仔细审视了谢放好半晌,闭上了眼睛。
“随你吧。”
子夜的无乩馆,静谧一片。
长风幽幽地吹过回廊,凉凉爽爽。
谢放手提腰刀,默默走入庭院,仰起头望向天际的明月,一头长发在风中微微摆动。
暗夜如一口千年无波的古井,隐藏了所有的情绪,也埋葬了所有的心事,只剩谢放没有情绪的一张脸,高高颀长的一个人,与庭院的静物融为一体。
……
次日天不见亮,朱九就到了无乩馆。
他是和娴衣一起来的,六年的时光过去,两个人变化都挺大,看到谢放等侍卫,又是一番欣喜地寒暄和感慨。一直到赵胤起床,他们这才入内去请安。
朱九和娴衣共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四岁,一个才刚断了奶不久。
赵胤先是问起他们的生活,然后才问朱九:“叫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爷!有了。”朱九仍是旧时称呼,一到赵胤面前,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毛头小子,浑然不像两个孩子的父亲,连神色都激动起来。
“朱弘济原是济宁府汶上的县令,进士出身,家世倒也清白。只是这个人性情保守,为官以来无功无过……按说,以他的资历是万万不可能升任通宁远督抚之位的。”
可他偏偏就是升了。
赵胤淡声问:“何人提拔?”
朱九道:“这老小子藏得很深,属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赵胤瞥他一眼,“说重点。”
朱九呃声,“陛下。”
赵胤沉下脸来,朱九这才尬笑,“属下查阅了吏部卷录,发现朱弘济的任命是陛下亲自颁旨,一切皆有章可循,不见异常。最初也确实没有查出什么端倪,不过后来得亏娴衣,让属下发现了一桩诡事……”
当了几年千户,说话都喜欢绕圈子了。
赵胤冷冷扫他一眼,朱九又笑,“朱弘济祖籍汶上,与户部尚书杨荣本是同乡。当年朱弘济上京赶考,曾上门拜会过杨荣,据说是受了杨荣的冷遇,后来便没有什么往来了……可这个通宁远的督抚之位,却是杨荣向陛下举荐的。爷,你说,此事诡是不诡?”
杨荣?朱弘济?朱宜年?
几个人的名字一一掠过赵胤的脑海。
他凝滞片刻,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更衣,本王是时候入宫了。”
……
正当早朝的时辰,宫门前来往的官员众多,赵胤骑着马一路过去,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锦城王回来了,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
对四周或友善或猜度或复杂的目光,赵胤一一点头示意,将缰绳交给谢放,着一身亲王朝服大步入内,将其他朝臣远远甩在后面。
赵胤没有去奉天殿,而是直接往皇帝居住的干清宫走过去。
尚未入得殿门,就听到宫内隐约传来光启帝的训骂声,也不知哪个倒霉的家伙大清早惹怒了皇帝。
赵胤缓慢地拾阶而上,走到殿前,拱手行礼。
“臣赵胤奉旨入京,求见陛下。”
殿内安静了下来。
很快,大门开启,李明昌迈出门槛走过来,站在赵胤的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殿下……”
李明昌神情有些激动,眼波浮起,好像有话要说,可最终他却是让到一边,朝赵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陛下有请。”
寝殿里很是安静,垂幔重重,无风而动,一缕若有似无的熏香,清爽舒缓地触碰着鼻尖,好似夏日森林的松木,又似水果带来的香甜气息,沁人心脾。
光启帝坐在床沿,衣裳尚未穿戴完整,兴许是方才发过脾气的原因,脸上尚有红潮,目光里也有一层淡淡的怒气。
赵胤站定,朝光启帝行礼。
“微臣叩见陛下。”
光启帝坐着没有动,安静地盯着赵胤,目光中波光闪动,许久他的眼中才跳脱出一抹笑,脸上的笑容也扩大了一些。
“阿胤,你回来了。”
“陛下让臣回,臣不得不回。”
他的声音十分淡然,听不出喜怒,更无不满。
光启帝迟疑一下,“回来得好。正是时候。”
赵胤抬头,看着他问:“陛下叫臣回来,是有何事吩咐?”
光启帝没有说话,就着一身明黄的寝衣拍拍腿站起来,指了一下旁边。?“你跟朕来。”
皇帝勤于政事,在他的寝殿有一个偏厅,常用来处理政务,赵胤看他头也不回地往里走,默默地跟了上去。可是,进殿后他才发现,书案上除了皇帝日用摆放的奏折公文,居然添了许多的画卷,有些已经画成,有些墨迹未干,画中的主人公大多是已故的萧皇后。
赵胤心里一怔,没有说话。
“阿胤别笑话我,这些画还是受了你那个王妃的启发。你们南下的画册送入宫来,朕觉得甚为有趣,便将一些旧事,以画入境,纪录下来。”
光启帝亲手将画卷收好,示意赵胤坐下说话。
赵胤略一犹豫,谢恩坐下。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光启帝淡淡笑开,“你我兄弟,我自不会同你客气。眼下就两桩事情,要拜托贤弟,一是土司之乱。二是……”稍稍停顿片刻,他脸色凝重地从桌案上拿过一卷文书,递到赵胤的面前。
“兀良汗未宣出兵,攻占了北狄牧帕城和卢巴尔,两国已正式开战。”
北狄牧帕城和卢巴尔都在阴山附近不远,直接与大晏接壤。
这个消息,赵胤在来京师的路上,就已然得信了。
两个邻居在这里你死我活,对大晏绝非好事。这个乌日苏意欲何为?乌尔格又是怎么想的?
赵胤与光启帝四目相对,半晌,赵炔叹问:“阿胤,此事你怎么看?”
赵胤躬身,默默将折子放回案上,平静地反问:“陛下希望微臣如何做?”
光启帝眉头微微皱起,凝思片刻,这才道:“这次敖田入朝,阿胤暂且委屈一下。至于两乌之战,朕以为恰是好时机……”
赵炔缓缓抬起胳膊,以手做刀,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有阿胤披甲上阵,必定手到逮来。到时候,我看谁还敢借机生事,再提刀戎之死!”
……
锦衣玉令 第928章 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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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京城,热浪滚滚,人心浮躁。
北狄和兀良汗的战争,对大晏百姓而言,只是这个炎热时节里的一桩笑谈。毕竟此战与大晏无关,老百姓大可以作壁上观,嘲一嘲乌尔格招婿引战,笑一笑乌日苏小肚鸡肠。对他国的不太平,大多数人是喜闻乐见的,见不得旁人好是人的通病,无非偶尔唏嘘几声,以慰良善。
更多人关注的是与国有关的土司案。
赵胤入京当晚,斥责了守城将领郑宗的事情,早已传遍。
那个杀伐决断手段酷烈的男人,又回来了。
有赵胤的地方就能掀起一番波浪,人们纷纷猜度“土司案”的后续,竖起耳朵到处打听。
可赵胤自从回京次日入宫见过光启帝,就再无外出,既不出去拜亲访友,也不去京中新贵权臣结交,一如既往地将自己关在无乩馆里。
第三日夜里,甲一从急匆匆从天寿山打马回京,可他敲开了无乩馆的门,人却不动。
刘伯看着漆黑夜色里,老主子那张肃然的脸,内心隐隐有些不安,“老爷,你怎么不进去?”
甲一停顿了许久,突然将手握在门楣上,重重地捏紧,“我跟他没什么可说的。”
刘伯怔在那里,随即笑着圆场,“王爷就是那个脾气,心里对老爷还是十分敬重的,六年不见了。老爷就当真不想进去见见他?”
“不见了。”甲一突然就固执起来,沉默片刻,透过院子望向无尽夜色里无乩院的方向,低低道:“你替我转告他。我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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