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门嫡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亭水潺
(十一)
伤似乎很重,重到她意识迷蒙间居然好像抓到了崔璟炎。他好似甩开了她揪着他的袖子。
那一刻,哪怕她昏着,她都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了。
但一想,又攥紧了手中袖子,他嫌弃她就让他嫌弃吧,反正她还是个神志不清的病人。他总不至于掉身份的跟她生气。
这抓着他的机会……可真是许多年未有了。她……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很多很多年了。
现在只是一抹袖子,一缕气息,都让她安心而渴求。
她不知,她其实唤出声来了。“黑心莲。”
后来,那让她安定的气息换成了一个女子的气息,耀眼的红莲般的气息。那女子握着她的手,把脸颊贴在她手上。
似乎……有咸甜的泪滴落在她手背上,她被烫的瑟缩了一下,却听那女子道:“卉儿,卉儿……为什么是你,怎么是你……”
后来她捡回一条命来,萱儿还是能靠得住的,醒来时,她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干净女装,面上也清清爽爽的,异于寻常的光亮。她抬手往脸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显而易见的,她的秘密曝光了。
她坐起身子,握着放在枕边的坚硬黑色面壳放在手上把玩,这是她自己常戴的面具,最先来看她的还是萱儿,漂亮的女孩子端着药进来。看见她,面露欣喜和惊艳。“你醒了。”
喝过药后,已长成豆蔻少女的小姑娘拿过了药碗,似乎顿了一下,道:“西华姐来看过你了。”
何韧心思复杂地想,原来那女子是西华。这么多年,西华陪着崔璟炎在青州呆了三年,又在京都等着大军凯旋三年,六年……她们该是终成眷属了罢。这……也挺好。
萱儿还带来一个消息:“宸师兄说,他可以帮你,帮何家平反,让庆阳候府沉冤昭雪。”
(十二)
何韧接了崔璟萱的提意,同意让三皇子楚宸介入进来,她们达成了协议,但之后,何韧出了崔家,搬到了靖南王府。
原因无他,京都都传疯了,西华郡主一封休书,未嫁先休,嗯,是西华休了崔璟炎。安国公府几乎失尽了颜面,但西华郡主却好似也惹恼了宫里的皇帝和太后,西华郡主为着这藐视皇威,不敬太后的名头被褫夺了郡主封号,并赏了一顿责罚。连带着,靖南王似乎也受了牵累。
崔璟萱来瞧她的时候却也一字未提。何韧暗自琢磨合计了一下,忽然觉出几分不妥来,便书信未留地就包袱款款赶到了靖南王府里。
柳西华受了杖刑,就趴卧在床榻上,看着极其憔悴虚弱,但那眉宇间的英气飒爽却半分不减。
“卉儿……”
她浅笑着,替崔璟炎剖析。
同样的,她也很坦然,就是如此情况都丝毫不损她的骄傲,她只是在客观的叙述转达。
何韧听着,却面色复杂。
柳西华说:“卉儿,我从来都知道他是一个心思藏得很深的人,也是后来,才隐约知道他喜欢一个女子,喜欢的很深,埋了很多年。”
柳西华明亮的双眼让何韧连愧疚都生不出来了。
情之一字,起灭转折,谁也说不清楚,本就没有对错,谁先来谁后到,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西华郡主的骄傲,不输别人。她不需要何韧歉疚,更不需别人在感情里迁就她。
“现在我知道了,那个人是卉儿。我倒觉得庆幸。”如妖如火的美人冲着她眨眼,勾唇笑得坦荡飒爽:
“我曾对璟炎说,他惹桃花的本事一流,但再多,我也备着剪刀,一枝枝剪了。天下女子,我柳西华自认姿色气度心性,都不屑在他心目中与别人相提并论。但如果是卉儿,我还心服,璟炎心里一度压过我,我比不上的人,别人,配不上。”
何韧眼睛酸了酸,又有些想笑,能这么跟情敌推心置腹的,还说的这么张扬又狂傲的人,真真只有西华了。
这还是她心里的那个郡主。半点没变。
崔璟炎心里的旧事是她,她知道,欣喜又痛苦。但如今,何韧看着这样的郡主,想着粗粗一瞥时,那人与郡主对视的眸光里真切的温暖与不符气质的柔情,浅浅叹了口气,
她握紧了柳西华的手。坚定又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道:“西华,我从来不否认自己心悦与他,他记得我,我很震动。”
她直视着对面美人的眼神,也勾起一抹笑,似苦,似哀,决然而壮烈:“但我知道,我赢的是相识十年,输的是我自己的冷薄。你不一样。我及不上你。你不需要我的退让,他根本就是心里眼里只你一个了。我看的到。”
(十叁)
崔璟炎果然来了靖南王府,不,听磬尘说,崔家公子来了不止一次了。
她打趣看着柳西华,柳姑娘却傲娇挑眉,只抱拳哼一声。
何韧失笑。这便是女人原谅你的前奏了。女人这生物,就是如此口嫌体直。西华,也不免于此。
柳西华见了崔璟炎,请他茗茶,与他约架,不,约剑。郡主把剑扔给那男子,一仰首,巾帼不让须眉:“不要让我,若是你赢了,我便听你解释。”
银光闪烁着,崔璟炎果断应战。竹林里两人持剑对峙着。郡主看不到的地方,崔家公子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眸子里更是万分的心疼和无奈。
何韧看着,笑着笑着,就笑出泪来。
郡主在茶里下的毒终于发作起来。崔璟炎接住了轻飘飘倒下的郡主。
一身风华的公子哥肃着一张脸,难掩愤怒,自然,明眼人瞧地出来,这是生气西华郡主伤害自己,他无计可施,打骂不得,煞气生生冻僵了周遭三寸事物。柳西华和何韧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郡主倚在他怀里,还在刺激这个抱着她担忧她担忧地快疯了的贵公子:“璟炎,它叫噬情,是不是很好听。”
“卉儿也中毒了。”她调皮地似一个孩子。
崔家公子无奈地把她偷笑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口。责备却一句也无。他小心地抱着她,面上的自责和宠溺交错着,晃人眼睛。
晃着晃着,那人已经走到她面前,声音冷硬:“解药。”
(十四)
三人都中了毒,但这药就神在,它的药引必须是中毒之人的心上人的心头血。
嗯,何韧喜欢崔璟炎,柳西华自然也是。至于崔璟炎……柳西华翻了个白眼,鬼知道呢。
但何韧确信,那是柳西华。柳西华用这药,也不过试他罢了。
崔璟萱不知怎么也知道了,赶了过来。小姑娘清丽的面容上一片冰霜。
何韧装作没事人一样凑过去耍宝卖傻,却都没得来这妮子一点笑脸。
更狠的是,这丫头一进门,瞥几人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刀尖就插到了她亲哥哥崔家公子胸膛里。两滴心头血就落到了剑刃上。
亏得这丫头学医,操刀稳如磐石,半点不错。没有伤到危险的地方。但那一下真狠啊,看的她都打了个颤。
崔璟萱接着两滴血走了出去,半个时辰就带回来两碗药。分别给了西华郡主和何韧。
两人是安全了。到了崔璟炎,那家伙却摇了摇头:“我知道我的药引是谁,但我不愿伤她。她既然想试,那我便给她试。”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崔璟炎把刀子插到了她心口。跟自家妹妹同样的狠决。同样的坚毅。他在为自己的“这是你欠我的,况且,你伤了她。”
何韧只想苦笑。多年前,她用一把刀伤了崔璟炎,让他看到她的决心和冷心。她一步步把他的骄傲和热血脚踏,逼得他彻底放弃。
而今,他还回来了。
她终于知道,被自己心爱的人一剑插到心窝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很疼。撕心裂肺,天毁地灭。快要死掉的铺天盖地的疼。
她恍惚着,似乎看到了初遇时的他。小小少年一个,看她的目光专注,明亮,怜惜,温柔。――被她一直忽视和佯做未见的温暖深情。
她……错了。一切……也结束了。
(终)
靖南王府和安国公府的喜事排场非一般的大,铺天盖地的红色和热闹的喧嚣。
何韧没去,隐在暗处看这她们走完所有过场。
不厚道的,她晚上还爬去听墙角了。瓦片被揭开,有温暖的光线透出来。
底下,红衣的姑娘歪着头看礼薄,笑盈盈的,艳丽无匹,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的美丽和惊艳。
“西华……”新郎官蹭了上去,把头支在那姑娘脖颈处,似是醉了,
“嗯?”姑娘敷衍地应声。
“在看什么?”
“礼薄啊。”
“……”新郎官晃了晃脑袋,默了一瞬,却还是没醒过神来,还在眯着眼自说自话:“你说我惹桃花……以后我自备剪刀。一枝都不用你劳神动手。”
姑娘终于抬眼看他。
“西华……”他痴痴地唤。
“怎么?”她挑眉。
“不过我很庆幸,惹桃花的本事惹了你回来。”新郎官崩形象地痴汉笑,“你是我的妻子……妻子……真好。”
“西华……我爱你。”
姑娘笑了起来,美的出了凡尘,笑得温暖而幸福。“嗯,正巧,我也是。”
……
(完。)
崔门嫡女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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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璟萱朦朦胧胧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亮了,克己惯了,她从来不是贪懒的性子,也是自然地早醒。
纱帐外,微微的光漏进来,模糊可以看到大概,外面一应的摆设全变了个样,全然不是她熟悉的模样,崔璟萱脑袋发昏,瞧得有些怔怔的。
“醒了。”
楚宸低哑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崔璟萱背靠着宸王温暖滚热的胸膛,倏忽瞪圆了眼,不期然连手指头都僵了。离得太近,楚宸的气息就飘飘地沉在她额前,明晃晃提醒着她的新身份和所处的地方。
她穿着一袭白色中衣,白色……她最后的意识里,穿的分明是红色。
昨晚……昨晚!!!
楚宸挑了挑眉,便是她背对着他,她的反应他也是清晰地看在眼里的,在他面前,崔璟萱还从未这般慌乱过,就如同昨日,从拜堂到掀开盖头,新娘子可是半点都没有无措茫然过,从容自若的气度和仪态震慑地满场都对这位年轻的宸王妃刮目相看。
楚宸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冰冷的气质消融的一点不剩:“萱儿。”
崔璟萱克制着忍不住地红晕起来的脸庞,手上甚至已经出了汗,她应道:“嗯?”
楚宸道:“你昨天……喝醉了。“
“……”
崔璟萱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正对上楚宸潋滟的眸子,他黑发垂着,面如冠玉,眉眼俊朗而坚毅,如同一幅画一样。
画中的人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开,静静看着她:“果然萱儿不能沾酒的,是我的疏忽,昨天的酒被换掉了。不过,萱儿酒醉的样子倒真是少见。”
楚宸掩唇咳了咳:“我还记得,在莨峰时,萱儿喝醉了,会拉着师傅唱……”
“师兄!”崔璟萱慌忙地捂住了他的唇。什么酒后拉着苏先生唱红豆什么的,绝对是不可以提的黑历史!她慌乱羞怒着,没有注意到被她捂着唇的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外面有丫鬟听见了里面声响,在轻叩门扉,小心翼翼的模样:“王爷……王妃,起吗?”
是阿拙的声音,熟悉的声音总是令人亲切的,崔璟萱瞬间卸了一点厚重的防备和茫然。崔璟萱扬声喊道:“进来,起了!”
楚宸没有多言,能让一双满是愁绪和深沉的眸子里欢快起来,他心里不自觉的也是欣慰而欢喜的。
因着要入宫,便极隆重地梳妆收拾了,崔璟萱的王妃宫装繁复,楚宸都收整好了,这边崔璟萱还未收拾妥当。楚宸看了几眼,便出去唤了凌臣来,吩咐了两句什么。
待最后一件外袍披上,封腰的束封一点点收紧在腰间。侍竹才缓了口气,幸而平日里崔璟萱所穿衣物大都是简单的,还真从未这样华丽繁复过,这样一件衣服,不说穿的人累,她们也是极累。跪下收拾裙尾,摆弄褶皱的,一层层蕴展,衣带环佩,忒的艰难。
楚宸已经坐着看了半响,看着崔璟萱也坐下,才叫了膳。
崔璟萱听着他的吩咐,一时无奈:“师兄不用等我。女子梳妆最是麻烦,没有个一时半刻的,是收拾不妥当的,师兄要多等许久了。”
楚宸把一盏茶递到她面前:“无妨。本就不急。”
崔璟萱默,宸王体贴,她还非得阻拦不成。她啜着茶,不知第几次感叹:师兄,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楚宸一无所觉,只看着崔璟萱,眸光明灭承转,起起伏伏。
对面女子似乎有千面,怎么也看不到底似得,楚宸瞧见过崔璟萱的各种模样,但还是觉得,没敲瞧一次,都有所不同。
她可以穿素衣,脂粉薄施便已一身清华,她可以正装如昨日,大红凤袍珠玉环绕,艳丽摄人,也可以端庄雍容如今,宫装繁复,华贵自生。
哪一样衣饰,都夺不了她的气质和容姿,她惯来不与旁人一样,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注意了,气质最深里,她一点不同于此间人物,时刻飘然着,不知归向何处。
半盏茶的功夫,早膳便已经端了上来,随着的,是一脸阳光笑意的凌臣。
他恭敬又轻快地行了礼,便掏出来一个木匣子,放到楚宸手边,退下去之前,他挤眉弄眼地给崔璟萱使了一番眼色,虽然崔璟萱一点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但约莫明白了,那匣子大约是给她的。
果然,楚宸把匣子推给了她,示意她打开。
没有上锁,但保存的极好,一接到手上,崔璟萱才听到楚宸缓缓道:“这是楚国皇室自开国就传下来的,开国皇后的暖玉九凤尾簪。”
崔璟萱听着,惊愕了一瞬,她的指尖正叩在匣子边缘,他的声音钻进耳里,让她竟有些不敢用力。她清楚地瞧见楚宸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划过的一抹暗沉。她肯定,那不是错觉。
崔璟萱心思微动,开国皇后传世的东西,缘何到了根本没有封太子的宸王这里,这简直是一个不可细想的问题。
幸好,楚宸也没有让她猜猜猜的意思:“太后当年没有把这簪子传给母后,反而在我及冠之日把这簪子给了我。“
提到太后,他的眼里很是复杂,皇家无亲情,母亲,父亲,兄弟,姐妹,根本没有谁纯粹地为着谁,太后自幼护着他,他感谢,但也惶恐。
楚宸道:“萱儿,虽然你知道,但我还是该郑重跟你说明,这里是我的府邸,母后与父皇居在皇宫里,不入王府,这里,便只有两个主子,这座府邸姓楚,也姓崔。“
崔璟萱的手心颤了颤。
楚宸直视着她的眉眼:“离了安国公府,宸王府会护着你。”
“这是我给璟炎和安国公夫人的承诺,也是给王家太.祖父和苏先生的承诺。”
“同时,这也是我对我妻子的承诺。”
……
宸王单立了府邸,大婚第二日便是进宫向皇帝谢恩和敬茶的日子。
一同入宫的时候,马车上,新任的宸王妃竟莫名有些局促。
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都做了,昨儿也没觉得什么。但如今,宸王彻底地坦诚了,把自己的所思所谋都尽数交代,崔璟萱竟慢十个半拍地迟钝地别扭起来。
楚宸是个很谨慎理智的人,心性如铁,死命都撬不开的那种。这也没办法,生在皇室,长于阴谋算计,母亲不疼,父亲不爱,一个胞兄,还是个与世无争一尽退让的淡泊性子,全靠他一个人撑着。
入战场,谋权力,门客亲信是他一个个请来的,支持者是他一个个争来的。
他该是不信任任何人,不会付诸真心在任何人身上的。
但很难得的,宸王生于凉薄,寡情而不无情。离得近的人,分明从他身上感知到了他的深沉而热忱的真意。他由利益而出发,但从不止于利用。不止她,何韧,苏先生,崔璟炎,废太子……楚宸冷漠地,不发一言地把他们护在了羽下,真心换真心,何韧站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面,宸王端坐着,淡淡的神情,行车上看书伤眼睛,他便只垂手抚着自己腰间的一枚玉佩,微敛着眉眼,气息宁和。
崔璟萱才发觉,宸王,真的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他明明该是一把锋利的剑,君临四方,莫不敢有与其争锋者,但离得近了,他却气势尽收,很容易地让你卸了防备。倒成了一块玉,温润柔和,温厚君子之德。
明明……不应该这样就接纳如此一个气势极强的人物啊,但……他怎么就这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在看什么?”楚宸的声音忽然响起,崔璟萱神游的心思倏忽一愣,楚宸已经从玉佩上收回了视线,定定看着她,眼神专注。黝黑的瞳仁里深邃又清明,星辰一样吸引人的视线。
崔璟萱的耳尖忽然红起来。
“没什么。师兄,说来,我在宫里该叫你什么?”
“王爷?殿下?”崔璟萱暗暗咬了下舌头,怎么叫都很奇怪。
楚宸显然是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顿了一霎,才道:“宫里就叫王爷吧,太后极注重规矩礼度,其他地方,叫……二哥。“
他在苏先生弟子里排二,崔璟萱排三,自那以后,凌臣带的头,他手下的人便都认了三姑娘,按照这个排法,她唤他二哥也是使得的。
崔璟萱自然知道太后喜欢那种乖乖巧巧知礼温驯毫无攻击力的女孩,毕竟,被召入宫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两年了。
崔璟萱想起了何韧半嘲笑地告诉她,齐王请婚,而太后强拆姻缘,把林菀指给羲世子,又强插一脚,把她指给楚宸的传言。她以为何韧随口一说,但如今,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太后……这是相看考察了她多久,筹谋把安国公府加到楚宸身上筹谋了多久?!!
她忽的寒了寒,西华姐看着太后那种隐藏的哀伤和无奈的神情,太后那永远晦涩看不清寒热的目光……
“怎么了?“
看着她面色忽然的发白,楚宸蹙着眉手指探了过来,一拭便摸到了她寒凉如冰的手掌,他坐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身子,眉拧的更紧了些:“萱儿?“
崔璟萱看着他,连声音都轻了些:“二哥……”
“我从不知道,宫里如此地让人心累交瘁。”
楚宸眼睛闪了闪,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莫名觉得她现在极脆弱,完全不像她平日。他知道的崔家大姑娘,隐忍,早熟,坚韧,但还没有这样乏累地失了希望的时候。
“二哥,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定很累。“崔璟萱靠着他,阖上了眼睫。头脑竟愈发昏起来。
“怎么会有人喜欢宫里的生活……”她喃喃,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楚宸。
……
楚宸不知道,她之前见过了一个人,万安寺的元清法师,那位一直平静着眉眼,俊逸非常又高冷非常的佛之圣子。
她不知道元清这样居住在天上,不沾染红尘半点俗气的得道之人怎么会插手他们几个儿女情长的事,偏偏这位高冷的法师就是这样立在了她面前,告诉她:“姑娘,你关系到国之命运。”
“十年后,你会造成一场大楚的浩劫。”
“除非,你心甘情愿嫁给三皇子,辅佐他。”
崔璟萱当时就白了白眼,这位师傅恨她当年用万安寺的名声威胁他查案直说啊,还搞出这样一个祸国的名头加到她头上。
她既没有柳西华那样的倾城之色,也没有林菀那样的倾国之心,她哪里就成了祸国殃民的人了,造成一场浩劫,关系国之命运,她这是要成为镇国神兽,要成仙吗?!
崔璟萱好脾气地没有爆发,谨守着名门淑女的优雅和风度:“师傅,你说笑了。”
元清却半点没有笑,反而面色更严肃了些,双手合十,看着人的目光还是那么似悲似怜,但这一回,到底带了些急色:“姑娘,我是知天命之人。”
知天命,过去之所来,未来之所往,所谓天命。
崔璟萱的目光冷下来,她缓缓地,极慢地收敛了自己眼里的所有情绪,她最是不信这些玄来玄去的东西,苏先生在第一次见她,曾问她问崔府为何要争命,她不明所以,但她跪直了身子对苏先生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是命,何争不得,又可知,这争,也是命运安排。
她忽的有些想笑,那时她是诡辩了,争既是命运安排,那不还是争,绕来绕去,翻来覆去,还是逃不开一个命字。
林羲,林菀,楚宸,这是命,前世今生,都是命。
“你知道什么?”她问。
元清看了她辨不清的情绪一眼,“我知道姑娘的来处,也知道姑娘的去处。来处不重要,但十年后,若姑娘做错了选择,崔家会毁,楚家会毁,大楚,可不就毁了。”
崔璟萱转头就走,一点不想与这人再神神叨叨下去,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偏在他口里,她还了不得了,一个选择都会败了一个国家,笑话!
崔璟萱走的很急,手都抖起来,她不相信,不会的,元清这个神棍,他的话听听就得了,怎么能当真!
她在心里安抚着自己,却偏偏,她不自觉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他穿着战袍铠甲,一身冰霜,原先谪仙般的温润气质一点都不剩了,他分明成了一座弑神。他的眉眼还是俊逸无比的,但他的眼睛竟那样黑黝,暗沉如墨,他对她浅浅一笑,“萱儿,跟我走。”
“十年前,不,二十年前,你就该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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