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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割昏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莲池月
那回为陶青虎接风举行迎宾舞中的舞女大都是冯透笼络来的。在陶青虎特别尽兴时,她风万种地说:这里的美色可以把人醉死,这是你们道人无法想象的,唉,做什么道人,道人的戒律太多,就到我们这里入伙吧!有你图不尽的快活。陶青虎未,但从表可看出,已经彻底被征服了。冯透又话里藏锋:不过,你要入伙,还得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想方设法把你师父的隐身服弄来,否则,我们的头领就不会与你“友好”。这些话如蜂鸣耳际,师父批评的话,他根本听不进,但他接受批评的态度又装得特别中肯,目的是不冒犯师父,以期能够弄到师父的隐身服,弄到隐身服倒容易,难的是不会使用,纵然穿上了,也不听他传达的变化口令,这就得求师父,以至面对师父的严厉,他干脆下跪谢罪,表示今后不再擅自下山。师父感动了,扶他站起。师父下个无色的口令,便隐去了形迹。
陶青虎叫道:师父,我也想穿你的隐身服,能否教我口令变化色泽的办法?
道徒。离他约3米远的门外传来沉重的话音:你现在内心不清静,不可轻易传法与你。
陶青虎问道:怎样才能使我内心清静呢?
需要在晴明的早晨练功、采气,以调和身心,注意练功期间,不可伤生害命或者干些昧良心的事儿,否则全功尽弃。
陶青虎打了个寒噤,他为自己的居心叵测而后怕。也许是换了环境,师父的教诲他越来越在意,对冯透的依恋越来越来淡薄、模糊。
那天清晨旭日东升,他想起了师父的指点,早早地爬上武当山古松苍翠的峰顶练功,忽听妇人哭泣,他巡声过去, 那儿是一处绝崖,下面是万丈深渊。只见一个头戴青巾的妇人蹲着,一边在纸上写字,一边抹着眼泪伤心地哼哼唧唧。陶青虎走过去,现她满手是血,原来她咬破手指正在写血书。问她为何这般,她缄口不语,只是哭,陶青虎便看血书的内容,大吃一惊,她写的是一份准备自杀的遗书,她丈夫赌博输了,别人来讨赌债,没钱,只好将她卖给人家,她不从,便逃出来,走投无路之际,欲寻短路。
陶青虎知道这个况后,便抓起她的血书一把撕了,好说歹说,叫她不要自杀,要想开点,并拿出部分钱来给她替其男人还赌债,不够,他又叫妇人在此处等候,他下山去,到驿站租一匹快马,只三四个时辰就到了五龙山麓,他的故里——那片人迹罕至的林子,在一棵皂角树下用一把锄头刨开一个坑,里面有大堆大堆铜钱,这是他当年做贼偷窃积攒下来的。他带上回返。那妇人在峰顶正等得心烦而狐疑,陶青虎便赶来了,将这么多铜钱一并给她下山。不久,那妇人和他的丈夫来到武当山道观,送来一面绣着黄字的红色锦旗,上书:道风高尚,救人危难。赠送武当山道人陶青虎。古历戊寅年春。
这一下,陶青虎出名了,妙衣真人脸上有光,后来,陶青虎又接连做了几件好事,亦被世人称道,妙衣真人不自禁地说:你不愧为我手下的道徒,就是要多在民间做好事。到时候我会教给你这件宝衣的穿法,想必神明也会护佑。
几天后,妙衣真人果然将如何对那件宝衣下口令的方法教给了陶青虎。但没有给他经常性地穿,只说在特定的时候给他穿,陶青虎心里美滋滋的。又一天早晨,他在武当山峰峦上练功采气,半个时辰后,正欲返回,迎面见到了他为之心动的美女冯透,问她是怎么来的,冯透故意说找了他许久多,找到后又在这里等了许久。陶青虎问,找我干嘛?冯透嗲声嗲气地回答:不就是太想念你了才找你,谁知那夜寻欢作乐后,你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再也不理睬我了,你真是个无无义的家伙。
抗拒不了诱惑陶青虎便赔礼道歉,说他回到道观就身不由己了,还望冯美人见谅。冯透见他还是这般迷恋自己的美色,就靠近他,陶青虎担心被其他道人看见,便将她带进茂林修竹的僻静处,又做了一回风流韵事。冯透说希望他还俗,做自己的夫君,他说不行,做了道徒,再还俗,惹人耻笑。听了这话,冯透愀然作色:好吧!我从此与你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了,你做你的道人,我做我的俗人。毕,冯透转身就要离开,陶青虎一把拉住她,然后拥到胸前紧紧搂住,低声说:我的冯美人,何必生气呀?我现在可丢不开你了,你真厉害。冯透转嗔为喜:既然这样,你得答复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陶青虎故作糊涂。
冯透推开他,双眉颦蹙,不高兴地哼一声:不就是那件宝衣,你不是说要带来我看?我向你提过多次,难道你的记性被狗吃了?
冯美人,恐怕我把那件宝衣带来,你也不会用。带来又有何益?陶青虎认真起来,冯透反驳:你就知道我不会用?又向他抛一个媚眼:纵然我不会用,你就不能教?陶青虎拉着她,蹲在一棵青的刺槐树下,把妙衣真人对他说的话,又告诉了冯透,冯透知道一般人纵然拥有了那件宝衣也不能使用的实,心里有些凉:既然如此,就是他把那件宝衣带来了,对于我来说又有何用?她转念一想,又感觉用途大,便向陶青虎低声地说了一席话,陶青虎悚惧地说:恐怕那样做不行!我毕竟是道人。冯透双手抓住他的两肩直摇:怎么不行?我成了你的人了,总而之,你要给钱我花?这时,“啪”的一声,一只乌鸦从刺槐树的枝叶缝里跃出,拍翅飞向远山。
那天晚上,陶青虎从道观里出来,在场子里赏春月,它淡淡的银辉透过树隙洒在身上,叠成两个影子——树影和人影,树影在清风中微荡,人影在寂然里移动,他忽然想起冯透和她说过的话——何不还俗?还俗又有什么出息?他暗问自己,只觉得有钱就好。这样他便琢磨怎样弄到那件宝衣。正胡思乱想之际,妙衣真人走过来说:你要坚持练功。选择的场地不可有浓雾,小心瘴气中毒和邪魔作怪。
什么瘴气、邪魔?陶青虎有点不信。可是第二天早晨果然就有雾,他在雾中练功,感觉身体不适,但他不敢对师父讲,免得挨训。说来也怪,他自吸了雾气,也许是瘴气,私心杂念就特别多,总是想方设法找师父要那件宝衣试穿,可是试穿之后师父又取走。他心里很烦,但没有太多地表露出来,只是四顾无人时,才把双脚跺得山响,狠狠地泄一通。
一日,他想出个点子,以下山行善为名要来了妙衣真人的宝衣。此前,妙衣真人对他叮嘱两条:一不可穿着它到处炫耀,否则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祸事;二不可穿着它趁人不见暗里做坏事,否则有毙命的危险。他回答,请师父放心。
这天是晴明的季春天气,武当山上林壑飞瀑,草绿花香。他穿着那件宝衣格外兴奋,一路哼着俚俗民歌来到武当山下一个小镇,路人只听见有人哼歌却不见人,无不到处张望。他本想下个口令露出形体出个风头,但想起师父的话,又立即止住念头。他又想起了冯透,悄然来到那个酒店,却不见她,这时,小木楼上传来琵琶琴声,他蹑手蹑脚上去,见木楼里一把高藤椅上坐着挺起肥大肚子的蒯益,他一脸横肉油光透亮,正眯着眼睛笑看一个娇小女人给他沏茶,另一个略胖的女人正给他捶背,而冯透正坐在对面的条凳上神专注地弹琴,不知是什么曲儿,那调子清越、苍凉、曼妙,细细听来,其间夹杂一丝丝恐怖的音符。陶青虎站在门口不吭声,他们看不见他,他倒能看见他们,正好暗窥他们干些什么。他穿了这件宝衣,不想让蒯益知道,只想等到冯透出来,以此献媚,博其欢心。可是冯透久久未能出来,蒯益被两个美女服伺得兴致款洽,尽挑艳曲儿让她弹奏,陶青虎久等心烦,见蒯益那色迷迷的样子,便生一种憎恨的绪。又恰恰内急,找不到解手之处,便踮脚上到楼道一角方便起来,那尿液伴墙面流下直到墙根,下面有人看见,高喊谁在楼上泼水,陶青虎一惊,搂好裤,拴牢带扣儿,怕被觉,便轻挪猫步走下楼梯,才下了楼梯的一半,楼下那个喊话的男子迎面撞来了,一看面熟,是蒯益的属下胡为。陶青虎还是不想理睬他,打算退到一边,让他上楼去,可在退的当儿,陶青虎的肩膀不慎与他绊了一下,便溜下楼。胡为打一个激灵之后,惊呼有鬼。一连叫了几声,木楼里的蒯益拂袖走出来,望着胡为有些惶惑地问:什么鬼?鬼在哪里?
鬼刚才碰了我一下。胡为摸着自己左肩,脸色苍白。又指着楼道一角的一团水印子说:鬼在那儿浇水被我现。
这么说,蒯益还真有些诧异,他走近墙根看,果然有湿痕,而且似乎闻出了一股臊腥味。他猜测地说:莫非是猫撒的尿?
不是,根本不是,要是猫,我就会现,不知是什么东西擦了一下我,我就是看不见那东西。
这时,停了曲儿,放下琵琶也出来看稀奇的冯透,听了胡为的话,突然想到是不是陶青虎弄到了那件宝衣?他没有说。蓦地又听了阁楼西侧传来一两声猫叫:咪呜、咪呜。正犯嘀咕的蒯益,望着胡为训道:大惊小怪,一只猫也把你吓住了。
胡为无可辩,也有点不相信自己了,但刚才明明是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完全不是猫,即使猫撞了我,也不可能撞到我的肩膀上来,猫会有那么高大?再说猫无论跑得多么快,我都能看见,眼睛的光速总不至于比动物的动作还慢吧?他想想,又特别坚信自己的感觉,指望讨个说法,便巡声寻去,可是猫不再叫了,他绕到木楼的西侧看了一阵,连猫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又朝东北南三面张望、窥寻,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胡为垂头丧气的样子,口里还叫着:真是怪,恐怕小木楼闹鬼了。
已到用饭的午时,冯透从木楼上下来,才走几步。忽然闻到一股男人的气味,耳边有人轻喊:冯美人——
冯透问他是谁,又立即反映过来,她知道站在面前看不见的那个人就是陶青虎,便说,道爷,你弄到了那件宝衣?
小声点。陶青虎朝她的腋下摸了一把,嘱咐说,不要声张,我在集贸市场东侧等你。
一会儿,冯透只进屋去打个招呼,饭也没吃,就来到指定地点,只见离西瓜摊6米远的一条巷口站着陶青虎,他今日穿着靛蓝便服,看不出是个道人,额上沁出了一排热汗,由于夏日的太阳特强,照在脸上火辣辣的,他又站在街墙的阴影下。
冯透来了就说:我知道你在木楼上有个恶作剧,嗨,猫叫也是你装的吧!陶青虎闷闷地笑。之后问:你渴不渴?
问这个有甚作用?你又没有备茶水。冯透觑着他说。
陶青虎把她拉到巷子里去,叫她在这儿稍等,马上就会弄来上好的茶水。冯透也不知他卖什么关子,就只等着看戏。便说:你去弄吧!可不要上武当山道观去弄,我可没有那么长的阳寿等。
好吧!陶青虎毕,暗下口令,他即刻就隐去了形迹。约一杯茶工夫,留在巷子里的冯透丰腴的胸部被一个浑圆的东西顶住了。只听一个声音在说:茶来了。
陶青虎返回了她还浑然不觉,他下个口令就现出形体,原来顶住她胸部的是一个碧绿的西瓜。
这是哪儿弄来的?冯透投给他钦佩的眼光。
陶青虎把西瓜留下,说你走到巷口就知道。冯透果真来到巷口,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瓜摊,几个人在讨价还讨,分明看见摊主皱着眉对一个顾客说:刚才这儿没来人,这瓜摊上怎么少了一个大西瓜?
我没拿,你看。顾客据理力争:就算我偷了,也没地方藏呀。
推主四下看,光秃秃的地坪,就连一块瓜皮都藏不下。顾客继续说,你是不是记错了西瓜的颗数?
怎么会记错?出门时我让老婆点数了,我也点了,怎么就少一个,真是怪事。
冯透暗地笑,回到巷子里揶揄陶青虎:你的缺德事可做得天衣无缝,你可知道,把那个摊主都搞糊涂了。
二人扪住嘴笑,怕人觉似的,朝巷子那头走去,这巷子约有百余米长,那头是一湾清溪,他们蹲在条石上洗瓜、破瓜、吃瓜,笑语盈盈。
第二天,冯透的手指上和手腕上又戴上了戒指、镯子,蒯益现了,问是哪里来的?她说是我娘给的。蒯益不信,一是那两样东西很新,光泽明朗,不像是家传的旧物。他便说:你娘穷得像个鬼一样,还有这些东西传给你。
冯透娘命苦,早年当歌妓,怀上冯透尚找不着主儿,据说冯透是一个陌生嫖客的种,生下来后,被武当山下一个村庄里的鳏夫抱养了,那鳏夫还娶了冯透娘,由于他没有本事,养不住,冯透娘就走了,后来再入青楼,因年龄大,红消香残,挣不来钱,只在青楼做些浆洗衣物等保洁的累活儿度日,后患哮喘病无钱医治而殁,殁年才40挂零。
听蒯益这么讲,冯透脸颊胀红,这可不是一种害羞的妩媚红,而是一种惊慌的恐怖红。
是不是那个道人给你的?蒯益一针见血后,又单刀直入地说:镇上的金号最近了案,丢了许多金银饰。你要如实说,要是瞒我,我可要叫官府的捕头来审你。你知道吗?现在就有人怀疑是我们木楼酒庄的人干的,只是没有证据。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们可不愿意当替罪羊。
头领,别说了,我什么都交待。冯透一膝跪在蒯益面前,如竹筒倒豆子,都抖了出来。哈哈……蒯益出一阵干笑,听起来阴森森的。冯透身子哆嗦着,将戒指和镯子从手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推到蒯益面前的矮桌上。蒯益把这两样值钱的东西交换着拿在手里细细地看、摸,爱不释手。这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迅速将两件东西塞进衣眼。
胡为进来了,说官府要来查金号失窃的案子,只要我们提供线索就行。蒯益说别管它,要找叫他们来找我。胡为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冯透,转过一张狐疑的脸走了。蒯益又把戒指、镯子从身上掏出来还给冯透,让她起身坐定,强调说:你知道吗?官府的捕头逼得紧,要是一旦查出来,你也得陪着那臭道人吃官司。就是没有查出来,只要我寅时报官,你卯时就得被抓。
冯透拿着那两样东西泪流满面地说:头领,我不敢要了,你给我出个主意吧!蒯益沉默无,冯透说如果你不能给我拿主意,我便去退赃,投案自。
不可,绝对不可!蒯益转过身阴鸷地望着她:你疯了,怕什么,你现在不要戴这两样东西就够了,最好把它们藏得严严实实,以避风头。
有了蒯益的主意,冯透心里踏实些,她用香巾擦一把泪,将戒指和镯子藏进衣袋里, 又对蒯益说:我将它们埋在后山林子里。蒯益回答:随你的便。
当冯透欲出门时,蒯益又对她说:等这次查案风头过了之后,你一定要去迷惑陶青虎,让他穿着障眼宝衣,到官府盗些钱财,也好为我们作些贡献。这一点你一定要做到,否则你冯透的前景就不堪设想。
头领,我会努力办到。像押宝一样,冯透感觉自己就是蒯益手中的一颗骰子。
这一刻,蒯益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把门合上……
室外,空穴无风,生灵有爱,木楼的屋檐上一对蜘蛛相拥着,在它们自织的罗网上颤抖。
在武当山上,妙衣真人惊闻金号失窃案,官府赏重金让他穿上隐身宝衣下山探案,他没有预领赏金,就下山去了,可是十天半月,没有探出结果。他又回到山上道观。陶青虎心里十分吃紧,生怕东窗事。一段时间他也不敢与冯透接触,尽管挺惦记着她。只是按师父的吩咐老老实实赴地形优裕、地脉丰沛的山峰练功采气。。.。





阴阳割昏晓 第五章 白鼠托梦
不觉到了秋天,陶青虎思想松懈,绪像离枝的落叶,师父的吩咐他开始暗地违背,管它有雾没雾,几乎每天早晨都到不易长进功法的矮树林中练道人的壮阳功。这天凌晨,起大雾,他的身影几乎埋进去了,但周遭10来米他能够看清楚。他现前边不远处耸立一棵参天古柏,它的窟窿里悬着一只海碗般大小的蚂蚁窝,大概是这生灵准备冬眠,他似乎与这东西有隔世冤仇,不知受一种什么绪怂恿,他走过去,飞起一脚踢向蚂蚁窝,只见黑漆漆的蚂蚁四处涌动,那棵古松上还掉下几片青里透黄的松针叶儿。陶青虎像了破坏瘾,又加踹一脚,还在地上沉重地搓了一下,黑芝麻样的可怜的蚂蚁死了一层,有几只断了胳膊腿儿的蚂蚁,怕是没有死过心还挣扎着艰难地拱动身体,有的蚂蚁一半身子被踩踏得贴在腐叶杂碎的土层,另一半还在翘动。欲继续踩踏,忽然听到脚步声,接着“呼”的一下被扇来一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痛,尚未愣过神来,一个男腔在面前吼道:蚂蚁沾惹了你什么?你肆意杀灭生灵,就不怕果报?练功的人戕害生灵等于白练。原来妙衣真人赶来了,他悄然下个口令,即刻出现形体。陶青虎见了面色如土,又随地跪下,望着妙衣真人,说师父,恕罪,道徒下不为例。
妙衣真人四顾林中云雾如帐,忿然地说:我不与你讲过,山上出现瘴气,不能练功采气。恐怕你是瘴气中毒,毒性作引了魔性,故而恣意杀灭生灵。你这般不成器,我不想留你,别坏了我的名声。
陶青虎听了这话,又连连叩头,说师父,你要相信道徒会改邪归正。
谁相信你?妙衣真人吼道:你滚回五龙山吧!
这时,陶青虎跪着一颠一颠地贴近妙衣真人,两手张开紧紧抱住他的双腿,喉咙哽咽着说:师父,你要给我的一个悔过的机会,要不,我抱住你就不松手了?
妙衣真人有点心动,就问道: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陶青虎低缓着声腔:这样吧。山下小镇金号不是生了饰失窃案么?我去查案,案破了,我便回来,没有破便不来见师父。
妙衣真人揣摩着想:自己对此案都无法下手,他能行么?陶青虎见师傅没有说话,便说自己有盗窃经验,想必一定是一伙盗贼所为。妙衣真人便信服了他,立即扶陶青虎起身,说你如果破了此案,自然是大有功德。不过,破案有个过程,你最好天天或经常向我汇报况。说着他脱下隐身服让陶青虎穿上。陶青虎暗自欣喜,不表露出来,又跪拜说:我决不辜负师父的厚望。
出了道观,陶青虎一路上闷闷不乐,像从武当山的高处一步步向下沉沦。他走完武当山麓最后一道石级,面前便是热闹繁华小镇林林总总的一隅。他忽然想起冯透,那个温存过他的冯透。这种心才一膨胀,又被他理性地冷缩了。他面临的是如何向师父交差。数月前,小镇金号饰失窃案就是他所为,现在已向师父承诺要抓住那个案犯,可是到哪里抓?自己就是潜藏在师父身边的最大案犯,他愈这么想愈感到紧张。想着想着,竟对冯透憎恨起来,要不是她,说不定自己还会谨记师训,安守道规。算了吧,破罐破摔,败在女人手里,也要兴在女人手里。他打算盗一笔钱财,找到冯透与之私奔。
这天刮起秋风秋雨,笼罩在烟雨中的小镇木楼里又飘出一阵琵琶演奏声。坐在藤椅上的蒯益忽然起身腾臂做个手势,乐声骤止,他望着里间仅有的一人冯透说:现在金号失窃案风声已过,你该可以向那个贼道通融通融。
冯透颇觉为难,那次接受陶青虎盗取的戒指和镯子被蒯益窥破犹心有余悸,现在又要去与他周旋。说实在,他倒对陶青虎有些好感,因为陶青虎对她专一,蒯益则不同,自己不过是他众多玩物中的一件玩物,而眼下又是直裸裸的利用。对蒯益所只能惟命是从,她也站起身许诺:今天我就冒雨上山找那贼道。蒯益说随你的便,又加重口气:此事宜早不宜迟。冯透却怨怼在心,你蒯益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太无了。今日天雨路滑,山路陡峭,一个女人家如何消受得了?冯透收了琵琶出门,面对蒯益,脸浮笑意,内心却一片冰凉。
撑开一把油纸伞,雨淅淅沥沥敲打在伞面上,冯透的衫袖不时被零零星星的雨水浇湿,她没有觉,心一片茫然。路面起了泥泞,她踩踏着,心和路面一样糟。这时,她感觉耸立在云端的武当山非常遥远。许久没有与那道人联系了,不知他还念不念那份旧。她不能过多地考虑,必须按蒯益的旨意去找一找那道人。从这里到武当山要经过小镇的那条巷子,她绕到巷口时,忆起上次穿着隐身服的陶青虎盗西瓜的事儿,她最初是庆幸,现在却有一种失落感,包括陶青虎盗来称当信物被她埋藏得严严实实的戒指和镯子,都成了她忌讳的念头。收拢在雨声中嘀哒的油纸伞,她心沉重,彳亍穿过百米长的街巷,到了那一头,她正抖开雨伞之际,一个熟悉的面孔扑进眼帘,那个拎着布袋的年轻男子不就是陶青虎么?他的头散开了,不再是挽成髻的道人打扮,但那挽过髻的痕迹还留在头的中段,冯透是个细心女人,一落眼就认出来了。她拉开嗓门喊道:道爷—— 那青年男子一转身朝他诡秘地一笑,眨眼就消失了。
此时,雨丝慢慢地细小了,冯透干脆收了雨伞,朝他消失的地方仔细窥视,但什么也没有见到,她就嚷嚷:道爷,你快下个令,显出形体,我正找你有事哩!仍是一片寂然,仿佛陶青虎溶入了空气。
冯透恼得正要对着天空大地臭骂陶青虎一通,她又突然被人紧紧地搂住腰身,虽感觉得到,却看不见人。总算搂她的人话了:我就是陶青虎,你要上哪儿去?冯透说,我要上你那儿去,你既然来了,我什么地方也不去。
冯透又退入深巷和他说话,陶青虎现出形体,手里还拎一个布袋,一捏嗬嗬响,冯透问: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铜钱?
我刚从西街典当行里出来。陶青虎说。冯透又责问:金号饰失窃案刚刚平息,你又生盗窃风波,就不怕惹火烧身吗?
现在已经惹火烧身了。陶青虎贴近冯透耳朵,低声说出他根本无法对妙衣真人兑现承诺的事儿,冯透也着急,她说纸包不住火,你得想个办法把自己赚出来。
这时从巷口走来一个男人,陶青虎即刻下令让自己消失,冯透却还站在那儿。那男人吓住了,不进巷子,掉头就走,嘴里不停地叫道:有鬼,有鬼。
一会儿,冯透和隐身的陶青虎出了巷子,来到溪畔。冯透也把自己的处境告诉陶青虎。陶青虎痛骂阴险狡诈的蒯益,然后说你把我给的戒指和玉镯从隐蔽处挖出来再作计议。
当天晚上,明月在天空的雨雾中滑翔,隐隐约约,像一只夜游的怪鸟。陶青虎从郊野农家弄来一把镢头,与冯透作伴到木楼酒店后山掏出了那埋藏多时一枚金戒和一只玉镯。两人又来到镇北的一家旅馆,到了旅馆门口,陶青虎下令隐形,就只算冯透一人住宿。老板说一人就住在集体女舍。冯透却要个单间,多花些钱。那老板一脸络腮胡,直勾勾地看着颇有姿色的冯透,收了几吊钱还心猿意马地现出一副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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