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恢复了体力的众匪们无奈地爬出了泥坑,混乱嘈杂地开始四散铺开,正式向雨中的馒头高地推进。
……
一段战壕已经初具雏形,只是还不算太长,也不太深,够人坐在里面不露头。
“石成,带你的人进战壕!马良,流鼻涕,先不用忙着加深,现在开始顺着两端往两侧弧形延长。”胡义趴在吴石头和李响仍然在施工的机枪掩体里,朝着附近大声下达命令。
趴在石头后或者浅坑里的一班战士们匆匆爬起来,稀里哗啦踩出一片泥水响,纷纷跳进了那段浅战壕,摆上步枪,蹲姿射击刚好。二班三班分别改为往两边挖。
远方的雨幕中,渐渐铺开了一条黑线,越铺越宽,越铺越长,越来越清晰。
“胡老大,我到底啥时候开打?”已经趴在机枪掩体射击位置的罗富贵扭过满是泥水的脸,朝胡义喊,声音里带着一点微颤。
“远着呢!三百米再说,到时候你先打右翼。”
听到了胡义的回答,那头熊才感觉平静了一点,可是当他再次看向前方雨幕中的黑线,又开始紧张。
刚才听到了高地后方的山洞外有过一阵枪响,那说明化学弹被二连正常使用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再没动静?高一刀搞什么鬼?在洞里点火也点不起来吗?
胡义心里正在费解这个问题,突然听到高地后对岸响起了高一刀的声音:“姓胡的,来见!”
又见?喊声撤退不就完了吗?难道还是打不下山洞来?只好窜出掩体,踏着泥泞大步奔向高地后方。
……
“你说什么?”胡义惊讶地朝对岸喊。
“我说我下不了手,东西多得超出想象!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高一刀索性将决定权踢给胡义了,因为如果要留这些东西,九排就得涉险,这个决定自然该由胡义来下。只要胡义说烧,高一刀再不甘心也会照办,虽然他觉得胡义从九排的角度考虑不大可能会留,但这么做会使他甘心动手,谁让独立团太穷了呢,真的太穷了。
事情总是循环着的,没有的时候,希望拥有;无法拥有的时候,便希望毁了它,让谁都不能拥有;而准备毁了它的时候,发现它已经在自己的手里,随时可以拥有;于是,又开始希望拥有……
**,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圈。
烽火逃兵 第270章 每个人都需要鼓舞
经过多次极不愉快的合作,高一刀以为他了解胡义的为人。
有血性,却自私;有冷静,但无情;是个只活给自己看的人,所以话少脸冷,不是自大瞧不起别人;所以会说到做到,因为他不会为照顾别人的面子或者他自己的面子而违心。
高一刀是这样以为的,但是现在,高一刀正在费解,姓胡的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他居然选择坚守?虽然土匪的战斗力是渣,但是人多,况且现在是下午,黑夜不远了,到时候这个小高地必将被人海战术湮没,他守不住,他绝对守不住!
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出的,高一刀不是吴严,既然九排想当英雄,高一刀可不会劝,你想当英雄,那么我成全你,牺牲不到三十人的九排换一座金山,独立团赚大了!
一边大步往山洞方向走,一边朝二连战士下达命令。派出两个通信员,分两路去大北庄报信说明情况;一去一回,山高路远又下着雨,估计等到团里来援也得明天晚上。
向山洞上方的左右两侧山腰各布置一个排,分别掩护馒头高地的两侧山脚,距离有点远,打不到高地那边的敌人,只能替九排照顾有限的两边山脚,并且是排密度远射,没有机枪,火力上只能支援这些,能给九排帮多少算多少罢。
进了山洞,快腿儿迎面问:“不烧了?”
“这可不是咱们卖九排!是姓胡的自己愿意。就在这打,等团里来援。把该补的枪支弹药给弟兄们补一遍,留下一个班在洞里守着,其余的出去上山做防御准备。”
“对面不是还有九排么?”
“他们只能守到天黑,到时候他们必定突围,明天的战斗是咱们的。”
快腿儿依言跑去做布置,高一刀看着洞里的东西,忽然又产生了新的费解:金疤拉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就算他靠走私发家,这发得也有点太大了吧?不说别的,单单那么多粮食他又怎么能囤出来?
自己带着二连在南岸地区没少转悠,这里是真正的穷山恶水,挖地三尺也刮不出来这么多货,这些东西绝对是外边进来的,可是鬼子封锁,他金疤拉又是怎么弄进来的?想不明白!这不科学!
……
疯狂的挖掘作业让刘坚强这个泥人接近虚脱,他不得不将工兵锹交给了手下人继续干,然后气喘吁吁地从坑里探出头,看了看远处那条正在缓慢推进的进攻线,眼中禁不住亮起了自豪的光。
我是八路军!尽管满身泥水,脏得看不出区别,但我的衣袖上缝着番号能证明。忍不住用手去摸左臂上的八路军臂章,虽然那块白底蓝字的臂章已经彻底被污泥遮盖而分辨不出,刘坚强还是用他沾满泥水的手小心地抚摸着,心里骄傲着,有点陶醉。
终于忍不住朝附近的战士道:“谁要是敢怂,我刘坚强第一个不饶!”
话声刚落,猛然感觉后背上被人踹了一脚,噗通一声当场摔趴下了,气急败坏地从泥水里一翻身,准备要和身后的人玩命,才发现胡义不知何时从高地后面回来到这了。于是没有当场站起来,只是坐在泥里,朝胡义狠狠竖着眉毛喘粗气。
“平时不能怂,但是今天不一样。有人的地方才叫阵地,没人的碉堡只是个坟,让你们挖这个战壕就是用来怂的!流鼻涕,你这废物要是喜欢当英雄,可以现在就冲下去,如果继续煽风点火,我现在就踢死你!”
不远处传了来马良的嗤笑声,石成也正在伸脖子惊讶地往这里看,机枪掩体里面有人同时说道:“该!直接踢死他个能货算了……”那是罗富贵的声音。
眼下九排位处绝境,谁都明白,这时候再胆小的人也不会怂,因为背水一战无处可退,谁能不懂。此时的九排真正需要的是信心,能守住阵地的信心,能活着的信心,而不是冲动,冲动会带来更多的战损,反而害了其他战友,加速失败。
如果是冲锋之前,或者突击之前,流鼻涕这么说没错,加分。但是现在的情况下,胡义不得不踹他一脚了,即缓和了战士们的紧张感,同时也让战士们明白阵地战的真谛:‘人在阵地在!’
不再搭理刘坚强,抬手一指远处的进攻战线,朝战士们大声道:“都看清楚没有,他们没有队形,没有层次,没有明确的攻击方向,连推进速度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是一群没有勇气的乌合之众!他们只是一群匪,连伪军都不如。你们呢?你们是真正的军人!羊群再大,也吃不掉一只狼!都给我露出獠牙来,好好在阵地上活给那些废物看!”
鼓舞士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与战斗一样,要因时因地因情制宜。如果在不恰当的时候进行不恰当的鼓舞,那就不该称为鼓舞,算作‘草菅人命’都不过分。
阵地上的紧张感彻底消失了,胆大的战士继续干手里的活。胆小的战士按着排长的说法去看,没错,虽然看起来黑压压的,充分显示了人多势众的视觉效果,其他的……还真没有了。排长是枪林弹雨中爬了近十年的人,不信他的还能信谁的?活给那些废物看,懂了!
……
雨一直在下,不过已经渐渐变成了小雨。到处是泥,到处是水,崎岖不平,坑坑洼洼。
众匪们横排拉开成一条厚薄不一的壮阔队形慢慢前进,不时有人被泥泞滑倒,不时有人不留神跌进水坑,一个个的猫着腰往前挪,因为高地上一直稀稀落落地打着冷枪。初时较远,有惊无险,现在距离差不多三百米远了,已经开始出现伤亡。
伤者的呻吟叫唤声让众匪们听得更闹心,横向里左右看,只希望自己这段比旁边部分靠后一些,免得招子弹。可惜,大家心里都这样想,推进速度能快起来才怪了。
突然响起了机枪声,响起在小高地上。那些稀稀落落的冷枪也突然改变了射击频率,十多条三八大盖的射击声连绵交错,开始配合机枪。
此刻山匪们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惊慌,而是如释重负,终于有理由停止前进了,终于有理由就地隐蔽了,老子管他是打得哪!几百人同时哗啦啦扑倒在泥水中,心有灵犀整齐划一,壮哉!
浑身是泥的金疤拉看得下巴都掉了,慢腾腾的前进速度忍了,可现在明明只有左边的人在挨打,全队都停止了算怎么回事?扶着一块石头朝前头愤怒大喊:“黑锅底,他打的又不是你那边,你停个屁!”
黑锅底是最近投靠的一伙匪首绰号,像很多被并入的势力一样,加入金疤拉无非是为了混粮和枪,他哪舍得逼自己那几十个弟兄当出头鸟,心里的想法是只要人在枪在老子到哪都饿不死,大不了撤伙再回山头,冤大头绝对不当!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说,反而用一张写满了正义的表情大声回答:“鸟无头不飞!没个带队的哪行?我黑锅底恨不能冲锋在前,可惜在下无才无能不堪大任,只够做一助臂,不敢自不量力!”
近六百匪众,其中二百多是金疤拉自己的嫡系,其余的都是近期拢起来的各支流寇。黑锅底这句话说出了某些人的心声:仓库是你金疤拉的,抢回来也还是你金疤拉的,你又不给我们坐地分,只是发口粮和饷,凭什么指望我们冲锋在前?
金疤拉心里恨得直痒痒,临到阵前摆这么一道,这他娘的就是要挟,是逼宫,是狗改不了吃shi!这笔账老子早晚跟你们算!但是脸上努力堆满大义凛然,扬声道:“都给我听好了!只要完整拿回仓库,里边的东西我拿出三成给你们七家当场分,我金疤拉冲天立誓!”
黑锅底忍不住朝他旁边低声问:“三成是多少?咱又能从中能分到多少?”
旁边一位穿着长袍大褂,衣装像是教书先生的虬髯大汉,坐在泥坑里赶紧掰他的粗糙手指头,掰来掰去掰了半天才回:“反正不少。”
气得黑锅底一脚将身边这位踹趴在泥坑里,大骂:“让你当师爷算老子瞎了眼!”然后抽出怀里的盒子炮,整肃了脸色朝周围道:“崽子们,发家看今朝,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现在都给我向前——爬!”
呼——金疤拉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速度是慢悠了点,好歹是前进了。说书的天天说大元帅多么多么威风,说得天花乱坠,老子现在当了大元帅,威风个屁!以后但凡是说书的,见一个灭一个!可不能让他们再祸害英雄!
……
胡义半跪在掩体里,快速地射击着,枪栓被一次次拉拽,哗啦哗啦的金属律动声使他看起来仿佛一部机器。
一枚弹壳跳出枪膛,他同时大喊:“全体从右翼开始射击,然后向左延伸!”
又一枚弹壳跳出枪膛,他继续大喊:“先打突前的,让目标死给后边看!”
再次有弹壳跳出枪膛,他接着大喊:“敌人距离进入二百米后,二班三班自动加入射击,手头上有工具的人继续挖掘。”
第四枚弹壳也跳了出来,他的声音又出现:“拉开间距!适当的时候要隐蔽下去,不要在同一位置上持续射击!”而他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与他说的刚好是个反面教材。
……
烽火逃兵 第271章 听话不动有糖吃
远处的黑点一个个猥琐地往这里爬着,利用石块,利用坑洼,利用灌木,滑溜得像是一大片泥鳅。
金疤拉的两挺捷克式机枪也响了,朝着小高这里洋洋洒洒天女散花,二三百米距离间,一些步枪也开始响了,有的敌人只是闷头爬,有的是边爬边打,有的直接停下来打,乱糟糟的无意间,进攻的队形逐渐松散开来,伤亡率终于下降。
虽然武器参差有别,大部分山匪的射击基本靠蒙,但是人多密度大,几轮弹雨下来,小高地上的九排开始出现伤亡,两个头部被流弹击中,一个没了耳朵,附近的战士正跪在泥里在用又湿又脏的纱布在给他拼命缠。
噼里啪啦到处都是子弹入泥声,再次打空弹仓的胡义顺势坐进掩体的泥水中,一边往枪膛里压进一排子弹,一边吆喝:“骡子,压制机枪!压制机枪!”
话音才落,只听得附近当啷一声金属脆响。这声音听得正在闷头压子弹的胡义心里突地一凉,那是子弹击中钢盔的声音!
下意识抬头慌张喊:“丫头!”
“嗯?”小丫头正背靠着泥壁坐在战壕里,扣着泥乎乎的钢盔费力地拉枪栓,因为她枪栓拉得慢,所以每次开出一枪后都会老老实实缩回来,而不像普通战士那样持续在射击位上,同时这也是胡义逼着她养成的习惯。此刻听到胡义叫她,正纳闷地抬起一张泥污小脸看。
不是丫头中弹,胡义这才喘出一口大气,身后另一边突然传来罗富贵的嚷嚷声:“哎呀我去他个姥姥!”
这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只有丫头戴钢盔,上次在炮楼里撤进山后,骡子这怕死鬼也开始整天背着个钢盔,战斗开始后他就扣那熊头上了。
回头往那边看看,罗富贵已经撇下机枪,正坐在泥里捡起掉落的钢盔,瞪着大眼惊讶地看划过钢盔边缘那条弹痕,一边嘀咕:“没白戴着,不累赘,绝对不累赘……”
“发什么愣,我让你压制机枪!”
“你不得容我压压惊吗?”弹雨一阵阵飞过头顶,那头熊倒出了钢盔中的泥水,重新扣在头上,不情愿地爬向射击位。
胡义将子弹压好,拉栓上膛,然后跪姿起身探出头来,举枪上肩,选中了一个目标开始瞄着,还未击发,突然又传来当啷一声响。
明明觉得声音仍然是来自骡子那位置,却下意识还要往另一边的小丫头那位置看,不看不放心。
果然,小丫头正趴在胸墙后,专心致志地眯着眼往外瞄。脑后又是罗富贵的声音响起:“这他姥姥的不能打了!老子要换地方!必须换地方!”
罗富贵惊慌地嚷嚷着,一手提起机枪,一手捞起再次被打掉的钢盔,猫下熊腰准备跑向一班战壕。
经过胡义身边的时候被胡义一把扯住,拽得罗富贵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进掩体下的泥水中。
“哎呀我……胡老大,你拦我干啥?”
先是钢盔被击中,再次探头再次被击中,事情真会这么巧么?流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两次击中同一个目标?这该说是骡子的运气好到成神?还是烂到必须下地狱?
胡义没说话,一把捡起罗富贵的钢盔拿在手里仔细瞧,侧边一条子弹划痕,顶端一条子弹划痕,都是擦过。把钢盔端正了从顶部往下看,两条划痕是平行的,说明两次击中钢盔的子弹是来自同一方向。
这一瞬间,胡义的脑海中闪过了两件事。第一,土匪里面有好手,他的目的就是要九排的机枪哑火,如果不是骡子这个怕死鬼戴了钢盔,现在的机枪手应该两次换人了。第二,让丫头戴钢盔真的是明智决定么?像现在这种没有隐蔽的阵地战,钢盔是不是会让她成为显眼目标?不过这件事只能以后再说,第一个想法才是紧要。
“给我趴回去,就照着刚才的射击方向和姿势,快点!”
“啥?再不换地方我得见阎王了!”罗富贵觉得胡义肯定犯病了。
“别废话,用不着你露头打,现在就过去照着刚才的姿势恢复!”
这时不远处的战壕里,一个一班战士刚刚被一颗子弹爆了头,软趴趴地出溜回战壕里,无声无息歪倒,被战壕底部的泥水淹没了大半张脸,让那附近的浑浊都变了颜色。
罗富贵重新戴了钢盔,照着刚才中弹时的姿势趴好,胡义蹲在他身边,顺着钢盔上的两条弹痕走向,将视线延伸出去,停驻在一片区域。
只能确定是右翼几十米宽的一片范围,那一段里起码有几十个或爬或射击的敌人,概略的线索只能确定这些,如何分辨哪个是那使枪的好手?没法分辨!
胡义牙疼了,这感觉很恶心,现在怀疑伤亡这几个全都是那一个家伙干的也不无可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匪多了,出这么一个奇葩好抢手也不稀奇。但是这一个祸害就可能毁了九排决定战局!
先朝另一边喊:“丫头,你别打了!给我在掩体后老老实实呆着。”然后大声对战壕那边命令:“都给我注意!右翼向左五十米范围里有个扎手的,给我击中火力先敲那里!”
几十分之一的可能,宁可靠蒙也得先照顾那一片范围了,宁可让中路和左翼的敌人继续接近也得先压制右边那个祸害。既然是要蒙着打,原本想等到关键时刻才用的掷弹筒现在也得用了。
“李响,别挖了,把最后一颗化学弹打到我说的那位置去!现在就打!”
“排长,下着雨,化学弹没用!”李响发现排长的脸色极不好,加入九班以来第一次见到胡义的脸色这么差。
“那就把你带着的榴弹都给我轰出去!轰死他个催命鬼!”声音里有焦急,也有愤怒。
李响撇下手里的工兵锹,拽了正在抡镐头的吴石头一把,然后摘下背后的掷弹筒开始在泥里架设。
一把推开了罗富贵,扯过机枪摆上了射击台。
“狐狸,望远镜给我。”听明白了情况的小丫头这时猫腰溜了过来。
“告诉你老实呆着没听见吗?”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没说话,这是狐狸第一次朝她吼,但是她没觉得委屈,倔强地补充道:“总要有人观察射击效果吧!等你们打完了,我只看一眼,有你机枪响,轮得到我挨打吗?不给我望远镜我也照样看!”
嘭——第一颗榴弹从身后发射了,吴石头扯开第二颗的保险,开始第二次装填。
胡义终于冷静了一点,永远也舍不得把她看成个兵,可是身处枪林弹雨的阵地上又怎么可能不是个兵。眼下已经没时间再和这个倔丫头扯淡了,明知她要望远镜想干什么,仍然把望远镜摘了下来,恢复为平淡语气:“如果我的机枪停了,你就过来,看看我是不是需要包扎,行么?”
小手一把夺了望远镜,掉头就跑,同时回答:“做梦吧你!”
机枪开始响了,小丫头一手攥着望远镜,一手抄住了自己那条三八大盖的枪口,拖着步枪,走在战壕的泥泞里,枪托拖在身后的泥水中,偶尔被滑过的石块挂得哗啦啦响。
到了自认为不错的位置停下,连爬带滑,裹满泥污的娇小身躯费力地挪上了胸墙,然后把步枪扯上来摆一边,小心翼翼探出头,架上望远镜。
渐渐调焦到清晰,看到一颗榴弹刚刚爆炸过,扬起的泥水正在哗啦啦四处落;看到了被机枪和一班的步枪压制的那些泥葫芦惊慌地四处爬着,躲避着。
几十米宽的范围,目标有几十个,个个都是泥葫芦正在连藏带躲,其中有一个好枪法。在大家眼里,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即便是胡义这个老兵油子也只能做到确定目标的大概范围,而无法确定目标人,只能不甘心地对这一区域狂砸火力。
小丫头静下心来用望远镜仔细看着,推己及人,目标肯定不是四处乱爬的,他现在一定躲着,狐狸的机枪虽然凶悍地进行着点射,中弹的人里面绝对没有目标。李响的掷弹筒更不用指望,那么大片范围,榴弹总共才十几颗,全放出去才能覆盖多大地方,蒙中的几率微乎其微。什么时候机枪停了,掷弹筒也停了,他才会重新露头。
既然枪法好,肯定不是前面的,只要距离够了,他需要的只是目视距离和子弹的距离,多远能看清这个阵地,他就在多远。
既然枪法好,肯定不是把烂枪,之前已经看了几个牺牲战士躯体上的弹孔,很不巧,入孔出孔都偏小,就和自己这三八大盖打中敌人的效果一样。如果对面的敌人都是鬼子的话,这个就不算线索了,偏偏这些山匪手里三八大盖极少,唯一的难题是距离不近,想分辨出他们手里的枪很难,即使用了望远镜,看得也费劲,只能分辨出一些特征明显的,比如粗枪口的老套筒,鸟铳,短枪自然不必说。
小丫头将目标范围锁定在几十米宽的后线,那里有十几个目标,到处慌张乱爬的被排除了,还有十来个,正在隐蔽着躲避九排的弹雨,时而探头观察几眼又猥琐起来,细节并不清晰。
打空了第二个弹夹的机枪停了,十四次爆炸后,榴弹也被李响轰光了。那些猥琐目标才重新露脸,一个个摆上枪来。
短枪,不是。朝前面人摆手,似乎催促前进的,不是。到现在仍然不敢露头的,不是。一个个的仔细辨认着,一个个被小丫头排除着,最后剩下了四个嫌疑人,成为望远镜里的重点关注目标。镜头在这四个人之间快速来回切换着,试图确认哪一支是三八大盖,但是徒劳,没有更多细节可分辨。
**不离十,一枪是打,四枪也是打,姑奶奶我才是好枪法!现在才发现,望远镜这东西不仅好看,还好用啊?他一个破排长整天挂着太浪费了!
于是那支三八大盖被小手扯过来,在泥里架稳,枪托抵住了小肩膀,一双漂亮大眼消失在枪机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老神在在的眯缝着。
嘿嘿,听话不动有糖吃!啪——
随着小心眼里得意地嘀咕后,一声枪响加入了射击的喧嚣……
烽火逃兵 第272章 马后炮
中路和左翼的敌人已经接近到一百米远,二班三班也加入了阵地射击。到了这个距离上,什么枪都开始响了,老套筒和好,盒子炮也罢,稀里哗啦响成一片,天上在下雨,敌人也在下雨,两种雨组成了一曲乐章。
对右翼的重点照顾无法再继续了,战壕里的九排战士们没有人在持续射击了。弹雨密集,只能蹲在战壕里探头射击然后立即缩回来拉枪栓,这样不停地上去下来,充分利用不算太深的战壕,仍然出现了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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