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东主一笑:“稍安勿躁,我还没说完呢不是。我呢,劝各位啊,把你们的份子也都让出来,协议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只要抬抬手签个字就行。”
有人阴森下来:“你不怕撑死?”
东主一摊两手:“不是我怕不怕的事,按说这个结果我应该满足,可惜吉田商社也想要份子,我总不能自己吐出来吧?能不仰仗各位?”
气氛再次寂静,真相大白,听得全傻眼,突然有人拍桌子站起,扯开身后的椅子怒冲冲想离开。
东主端起茶杯来,冷声:“站住!你想走就走?以为不签字能出这个门?”然后低头吹吹杯中茶,轻抿一口,又道:“挺大个年纪了,甘露寺的戏你不是天天看么?我手里这茶杯还没落地呢,你能不能配合一下,等我亲自发号施令让门外的刀斧手冲进来?行不行?”
一番话说得好不惬意,掌控一切的感觉令坐在主位上喝茶的东主飘飘然,可是忽然间,他又觉得有点冷,仿佛哪扇窗没关严,转头看,窗边那把椅子里的丫头嘴里仍然咀嚼着桂花糕,嘴角还沾着几粒渣子白花花,一双小眉梢已经挑得老高,手里拿着的不再是油纸包,而是一把大眼撸子,漆黑枪口冷森森。
东主的怪异目光导致其他人也朝那边望,看一个楞一个,画面太扯淡,完全没有真实感。
包括金春秀,一样看得差点掉了眼:“丫头!你……赶紧把枪放下!”
小红缨是下意识拔枪,尽管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而且她也听不明白这里面的乱七八糟,但是从听到吉田商社四个字起,她的小牙就痒痒,保镖这个身份是个不错的借口。
大家正傻着,东主反而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而问金春秀:“感情……你带这么个丫头片子是为了让她揣枪?也不怕她走了火把你给伤喽?”然后又面对丫头:“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乖乖放下,我当没这事。”
小红缨仿佛全没听到,反而双手把枪合握得更稳,缓缓举至视线平:“你是要摔茶杯吗?你敢摔它试试!”
“呵呵……小样的你真有脾气啊?知道这什么地方么?真想让我捏死你?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看好了!”东主将手中的茶杯突然举高。
没人能相信,看这丫头的形象,她会不会用枪都是个大问题;再者,现在的处境,就算是个汉子,也未必敢开枪,因为没人能出得去这个门。
……
十来个汉子利落打扮,要么满脸凶相要么贼眉鼠眼,横看竖看都没一个好东西,个个怀里腰间鼓囊囊,顺着街边匆匆走,其中还有一个高大如熊。
前方将到十字路口,横向主街行人来来往往,他们停了。
“老六,你带两个兄弟去进后门。要多久?”
“五十息。”
“好,到位不用等,五十息后我们直接进前门!”
三个汉子当即走进旁边小巷。
七八个汉子在巷口处静待了一会儿,高大熊不禁问:“要是你俩喘气儿速度不一样咋办?”
“我肯定比他喘得快。行了,时候到了,开工吧各位!”
这七八位立即闪出巷口,疾步向路口不远处的赌坊接近,同时各自拿出怀里的物件往脸上扣,变身猪八戒!经过的某扇窗口内,一个孩子吓得当场消失。
砍九自己就是开赌坊的,他说的一点没错,上午的赌坊不热闹,人最少。赌坊里仍然烟雾缭绕,那通宵的味道散不尽。
咣当两扇门被猛推开,室内一亮,十几个赌徒的憔悴脸望向门口,只见一个又一个人影连续走进赌坊,被门外的明亮光线衬托得不清晰。
咣当两扇门又被关合。
七八个……猪八戒,猪八戒纸面具,本该是卖给孩子玩的,戴在持枪人的脸上之后,味道全变了,那一张张一模一样笑嘻嘻的惨白猪脸,两侧还贴着蒲扇样的纸耳朵呼扇呼扇晃,怎么可能被人觉得可爱好笑?这是梅县别动队的行事风格,别动队好笑么?
“好笑么?嗯?”
其中一个猪八戒居然这样阴森问,赌坊内寂静,没有答案,甚至有了滴水声。
后门方向响起脚步声,几个人高举双手倒退入厅,接着三个猪八戒端着枪晃悠进来,止步在远端。
赌客十几个,赌坊伙计也有十多个,揣枪的也有,可是都不敢动,因为第一印象这是别动队,别动队的凶名可了不得,只是搞不懂,都说别动队已经被皇军抓光了,怎么还能突然冒出来这么多?
其中一个枪口晃晃:“去面朝墙跪下,排好,我说所有人。哪位是东家?麻烦站出来,东家可以例外!没人承认吗?看来是舍不得我们走呢!”
最高大的猪八戒最像猪八戒,随手扯出个空面口袋,那高大身板急匆匆直奔赌桌,一边往袋子里划拉桌上的钱,一边叨咕:“姥姥的就这么点?这点钱够干屁的啊?穷成这鸟样也好意思出来赌你们?愁死个人么!砍老二,我得进里边去翻!”
“那不行!里边的都是我的,甭管契据还是钱!”
那猪八戒无奈,拎着袋子在厅里搜刮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跪在墙边的一排人质,一个个的揪起来满身搜翻,同时道:“那个谁,不许栓门!老子指望不上你们这些缺德的,那就等门口,进来一个刮一个,谁都别想拦着本天蓬!”
守门口的猪八戒抬头看首领,首领点点头,然后不再管那财迷熊,抬脚狠狠踹倒身边的一个人质:“从你开始,说,谁是东家,谁是掌柜的,又有谁是伙计?疼么?敢不敢叫唤一声?咱们从赌手指开始……”
几个猪八戒开始进入里面各屋疯狂搜翻,他们来这,为的也是鸠占鹊巢……
烽火逃兵 第五百六十六章 兴隆镇之叁
当苏青的素美旗袍出现在钱庄一楼大厅,当三个低帽檐的黑衣狗静静陪同站在她那张冷脸之后,喧嚣吵嚷的钱庄大厅静下来,围在柜台附近闹着要取款的一众人不敢说话了。夜猫子进宅——好事不来!
掌柜的匆匆绕出柜台,一脸赔笑问状况,看这冷冰冰的架势还以为是来抓谁查谁。
“取款。”
这个答案让所有观众的心落了地,短暂的寂静结束,感情侦缉队的也是来取款,催促吵嚷再次开始,拍柜台骂伙计,闹得更欢。
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排场,冷森森,有瘟疫感,掌柜的不敢怠慢,区别对待,亲自引路把四位往厅里面的特别休息区领,喊伙计上茶,同时细心地向苏青解释,东家们在楼上开会,会议出了结果之后才能正式营业,稍安,待会儿您可以优先不排队。
马良自觉肃立一旁,石成有样学样站了另一边,苏青在一张大椅子上款款坐,抬起富贵姨太那种刻薄脸,朝正要坐下在另一把椅子的胡义不悦道:“有你地方么?边上凉快去!”
胡义无语,放下空皮箱,悻悻拿起茶几上那份几百年前的旧报纸,抖抖灰尘,走到旁边的立柱旁倚着柱子打开报纸看。
石成憋得脸通红不敢笑,胡义现在的级别……哪有?比他这个排长还差两级呢!
马良在思考,苏干事为什么总是对连长那么刻薄?连长在她面前又为什么总是那么老实?这份刻薄怎么感觉像是天经地义?对其他人为什么不这样?怪!
胡义倚着柱子看报纸,心却不在报纸上,与她恩怨纠葛到今天,居然已经可以做到从她的刻薄和冷淡中分辨出她的心情!她今天的心情很好,现在的心情也不错,这感觉有点奇妙,要么就是自己被她虐待魔障了?
胡义倚着柱子看报纸,视线也不在报纸上,越过报纸上边缘,看到一个人刚刚走进大厅门口,不急于去柜台,而是停在门内朝厅里四下扫视。眼下钱庄的一楼窗外都关上了闸板,一条条缝隙漏进的光亮让厅里显得有些暗,这块不大的休息区距离门口很远,又有立柱和几个凌乱摆放的窄屏风,似乎被那位忽视了,他又掉头出了门。
感觉很怪,胡义说不出怪在哪,如果说那位是进来找人的,他又没盯着每个人细看,那他进来看什么?
思索中的时间还未超过十秒,视线中的大门口又走进了人,大步流星,令胡义手中展开的报纸开始慢悠悠飘落向地面,他的手已经伸向腰侧的枪套。第二个人影也进了大门,同样拎着枪,随后的人影一股脑。
柜台里的伙计们正在焦头烂额,柜台外的储户们正在义愤填膺,愣是没人注意到十来个蒙面人都已经冲进了大门。
咣当——两扇大门突然闭合,厅内光线立即再暗,所有人才回头看门口。
喀拉拉——门里的铁门栓在最后一个蒙面人手里落位。
“三个大厅,两个柜台内,注意后门钥匙在掌柜的手里,其余人跟我去上楼!”
观众们仍然在惊呆中,蒙面人直接把观众当了空气,有条不紊当众下命令,既不喊抢劫,也不喊不许动,更没开枪,可是所有观众都保持了雕塑状态,不用这些蒙面人提醒,腿已经软了,根本不能挪,嗓子已经哑了,根本不敢出声。
三个蒙面人在厅里拉开位置,两个走向柜台入口,其中六个蒙面人立即迈开大步匆匆走向楼梯口,已经距离楼梯口位置不远,同时也距离休息区不远,其中一个突然大叫:“我x!”
六个蒙面人哗啦一阵纷乱,有的闪躲向立柱,有的猛窜向大花盆后,也有的止步于原地惊慌举枪,这是他们嚣张进门后第一次正式抬起枪口,所有枪口都指向休息区,因为休息区里居然有三个侦缉队,三个枪口朝向他们,一个利用立柱做掩体,一个跪姿瞄准在茶几后,另一个持枪在屏风边缘。
真正的落针可闻时刻,就是现在,无论是惊呆众迟迟不能清醒过来的观众,无论是猝不及防面对了三个侦缉队的蒙面抢匪,还是那三个被堵在休息区里的侦缉队。
立柱后偏探出肩脸持枪瞄准的是胡义,扳机已经压发了大半行程,手中的m1932濒临击发边缘,但他没有选择直接开火,不是怕他自己伤及无辜,而是怕对方的乱枪伤及仓促躲避在那把大木椅子背后的苏青,深深纠结于是否开火的艰难选择题。
屏风边缘探枪的是石成,呼吸已经变得严重不均匀,攥枪把的手心里转眼已有细汗,即便不怕死,即便是老兵,枪声未响之前的每一秒钟都是痛苦煎熬,神经像是被弯曲到极限的竹竿,不怕折断,却无法忍受之前那一刻。
茶几后单膝跪姿持枪是马良,情急中他把苏青推在那把红木椅子后,他不能离那椅子太近,怕招惹火力,也不能离那椅子太远,怕关键时刻救援不及,现在发现他要考虑的问题太多,而周围可以利用的机会太少,疯狂交火即将爆发在经过的每一秒。
三个身经百战的兵,承受在仓促交火前的巨大压力之中尚且如此,不明来路的蒙面抢匪们可没有他们那种坚韧程度,随时会死在下一秒的气氛终于让其中一个开始歇斯底里:“我x你娘的把枪放下!再不放下老子要开枪啦!老子真的要开枪啦!”
石成突然咬着牙狰狞:“放你娘!开啊!开枪啊!把你爷爷打成筛子也照样能灭了你!再灭你全家!”被遮挡在屏风后的左手朝斜后侧茶几后的马良做出了一个向左的手势。一旦交火他的位置无处可躲,屏风根本挡不了子弹,如果没有死在第一波弹雨,他会离开屏风努力向右拉开距离吸引火力,示意马良向左,距离拉开得越大生存的机会才更大。
默契是什么?就是现在。
立柱后瞄着对方枪口彷徨在击发边缘的胡义,听到石成这句话,就明白石成将在开火后吸引火力移动了,他只会向远端移动,以他的位置,只能向右,那么马良将会向左移动中射击。余光中,左面不远是柜台一角,马良应该能快速翻越进柜台,对方原本要进入柜台的两个蒙面人因为突发变故还没能进入柜台,现在躲在柜台外的人堆里。
因此,唯一能算有掩体的胡义必须成为火力点,只要不死,开火就不能缩,不能停,他的枪口缓缓转向偏右方目标。
马良的余光里看得到那右前方的厚高柜台,冲进去他就可以凭借柜台进行横向射击,当然,也得能活着到那;即便不看石成的手势,他也听明白了,石成要吸引拉开,而连长不做任何反应,说明连长要做火力输出点,这是他机枪手的本能。
于是马良用尽量低的声音说:“躲着别动!无论发生什么!”然后在心里做好了向右冲锋的准备,崩紧每一根神经,等待那熟悉的一瞬,那话是说给苏青听的。
这一切只发生在如年的几秒内,三个人的思路各自清晰了。他们是清晰了,蒙面抢匪仍然处于惊恐,继续在挣扎,他们可没有胡义三人的稳定性,走火的几率无限大,被这样的仓促对峙折磨得快哭了,手指压着扳机哆嗦!
压抑到极点的寂静之中,突然有哭腔响起:“各位大爷!各位神仙!自古说和为贵!你们……就不能谈谈吗?子弹那玩意不长眼,算俺求各位了行不行?”
噗通——一个柜台外边的观众话毕居然跪下了!
一众无辜人等惊讶后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说得太好了,跪得漂亮,怂了你一个,大家都沾光!
为首的蒙面抢匪手里那枪已经要端不住了,这么一会儿后背已经被汗湿透,虽然不敢回头看说话的是哪位,也从心里感激,枪口对枪口造成的压迫感让脑袋长时间短路,现在这个台阶给的太是时候,终于沙哑开口。
“三位,能谈么?”
“那得问你!”回答来自柱子后目露阴森那位。
虽然还没有答案,但是双方各自的第一句话令厅内每个人都觉得呼吸猛然顺畅。
“你是侦缉队,能当没看见?”
“你又没说你是八路,我为什么跟你玩命?”
又是各自一句,便建立了最基础的信任,双方都是直来直往,总共才四句话,和平的曙光已经透了天花板。
“先一起把枪慢慢放下如何?”
“可以。一起。”
蒙面首领的枪口开始降低,所有蒙面抢匪的枪口都随之缓缓降低。
胡义的枪口以相同速度慢慢降低,马良和石成也随之缓缓降低。
这种场面,令某些没心没肺的观众差点跟着喊万岁。
呯——猝不及防的一声枪响,震碎了所有和平者的心!
尽管这一声沉重枪响来自楼上,却令某个冷汗淋漓的蒙面抢匪一哆嗦。
呯——猝不及防的又一声枪响,就在大厅里!
尽管这一声耳畔枪响只是因紧张而走火,却足够毁掉和平的曙光。
……
烽火逃兵 第五百六十七章 兴隆镇之肆
来自钱庄二楼上的一声枪响,导致一楼大厅里某个蒙面抢匪走火,一石激起千层浪!
立即响起无辜观众的惊慌尖叫,有的趴下有的跌倒有的浑身哆嗦脑海空白。
枪声立即大作,十几支枪毫不犹豫开始混乱互射!
可惜枪口要重新抬起来,目标要重新瞄,可惜蒙面抢匪不是专业的杀人机器,枪是在仓促间胡乱地打,第一想法无一例外地要找寻最近处掩蔽,哪怕扯住一个人质来当挡箭牌也好,或者干脆一头扑进惊骇人堆,与无辜者们狼狈摔作一团。
子弹呼啸,碎屑横飞;立柱后露着半侧身躯的胡义不缩,不躲,双手曲肘稳定持枪,被一次次的射击后坐力震颤,如沐雷雨;不能缩,缩躲没用,即使可以现在不死,等马良和石成死了,终将无处可躲,还是会死;摒弃一切杂念,执行三个人的默契约定,顶着火力压制火力,才是唯一生机。
只是遗憾,当初是从枪套里直接拽出的枪,没时间换长弹夹,枪内的短弹夹只有十发,他嫌太少了,他恨不能持续射击不停,因为此刻他只有两个战友,换弹夹需要中断那几秒何其珍贵,也许成为败机。
无论击中与否,无论枪口落位与否,扳机连扣,不停扣;朝第一个目标连续速射四枪,没时间注意那倒霉鬼中了几发,不再耽误,疾向第二个目标速射,仿佛看不到身边的立柱开始疯狂跳溅弹屑,拧紧眉,两枪不中,因为那目标像个兔子般正在横向疾窜,立即朝向第三目标,四发子弹出膛,花盆已经碎开,花土正在流泄,躲在那后面的目标也许中弹,至少现在不见他再探头射击。
第十枚弹壳刚刚落地,十发打空的短弹夹也随即落地,砸在脚旁地板格外响,不捡不拾,仍然不缩,为了节约哪怕半秒,明目张胆原地往枪里插二十发长弹夹,甘愿当靶子,不希望更多枪口转向石成或马良。机枪手就是干这个的,机枪手就该疯狂,机枪手才是中流砥柱,死去时也是,很绚烂!
石成在奔跑,只是感觉跑得很慢,慢得可以看到横过他面前的弹道,一条,又一条,再一条;他偏着头,横抬着右手里的枪,还击,又还击,再还击,哪怕根本打不中,也要本能地还击,还击到死。
吸引火力是个送命的活儿,石成一点不觉得这有多伟大,就像胡义和马良不犹豫地愿意他这么做;战友间就是这样的,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你跳在前头,还是坠在末尾,死一个就是死一串,只是先后问题,牺牲有什么可争呢?所以,活下来的战友也不愿受奖,因为那奖往往轮不到活着的人拿,可惜死人又拿不到。
肩头突然闪溅起血花,一颗一颗,很小很小,很圆润的暗红,膨胀状态下的游离,散尽;腿上又一凉,重心便失去了,地板越来越近,与惯性中的身体猛然接触,沉重的痛苦后继续滑行,挂到了什么,撞到了什么,有木柜倒塌声。
石成启动之后马良才开始横移,螃蟹般横移着射击,射击着接近柜台;即将到达位置,一片凌乱弹雨泼至,他中弹般跌倒,翻滚,狠狠撞在柜台侧边底缘,像是死了。
一秒钟后突然蹲起身,躬起背,弹簧般发力上窜,单手抓撑,翻越,不料柜台内还蹲有惊慌的伙计,以及凌乱椅凳,重心在空中根本来不及选择落位,稀里哗啦一阵狼狈坠落声里掺杂着伙计的惊慌尖叫。
小空间的小战术打成了,柜台位置与胡义的立柱位置能形成直角横向射击,不考虑石成死活,也不管蒙面抢匪还有多少人数优势,胡义和马良形成了最佳防守掩护位置,除非劫匪们同时攻两边,可他们别说攻,连探头射击的勇气都开始失去。
弹壳的落地声立即稀落下来,又静了!
胡义终于缩回立柱后,偏头听声,装填空弹夹;马良蹲在柜台后,也开始换上新弹夹;各自猥琐起来的抢匪们同样在换弹夹或者重新填上子弹,有趴在地上的女人质小声哭,有站不起来的伤者躺在地板上呻吟。
兵,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匪,任何时候都只能想到自己的利益。只凭这一点区别,优势再大,也干不成事业,只能继续僵持。
……
一分钟前,钱庄二楼,会议室。
新东家摆了个很嚣张的造型,高高举起手中杯,气吞山河光照日月,把自己当成了甘露寺里的孙权。
可惜,对手不是哭哭啼啼的刘备,而是个缺德冒烟的暴脾气丫头。
结果,枪就响了!
谁能料到呢?谁都料不到。甭管是挨打的,还是看他挨打的,大脑集体短路,耳鸣,嗡嗡响;胸闷,恶心,掉下巴。
九毫米大口径手枪弹把新东家举在空中那手腕几乎豁开了半边,血淋淋像被狗啃了一口,连胳膊带衣袖外加一张惊恐的脸,鲜血连淌带滴成鬼一般,迟钝得还未感受到疼。
茶杯坠落地面,啪地一声碎裂,可是这碎裂声好像格外响,格外刺耳,仿佛来自下面的一楼大厅?会议室内众人连欢呆!
同时包括枪口还冒着余烟的小红缨,也呆了,那些人不明白,她可懂,茶杯怎么可能碎得那么响?因为同时伴随了来自楼下的枪声!回声可以这么大?
一张张下巴还在地上,楼下突然开始暴风骤雨,令本在惊讶中的听众还能怎样惊?火力猛烈程度……估计一楼没活人了!全场傻眼三十秒,直到楼下枪声停,会议室里的各位还没反过味来,这摔杯为号……到底摔成个什么来?难道是会议室门外的刀斧手迷路了?冲一楼去了?
这么长时间,摆造型那位新东家的造型还摆着,连他都在奇怪,刀斧手不会连一楼二楼都分不清吧?举在空中那断烂手腕继续滴落着血,早已传来不堪忍受的疼,这倒霉鬼居然还未跳出麻木状态。
会议室内,唯独一张面孔上的表情与大家有区别,所有人都是持续惊讶,而金春秀,是先惊讶,然后脸色发黑。
那么刀斧手呢?刀斧手当然在二楼会议室门外,在走廊上,七八个,枪在手,下巴也是掉落满地。他们在门外等着听摔杯响,结果等来了震耳欲聋的一枪,一时懵了,再抬脚往会议室门口来,楼下大厅猛然开始暴风骤雨般的交火,没能搞懂状况的刀斧手们再懵,听得腿都哆嗦,不知该继续冲进会议室,还是掉头下楼梯去看看大厅里发生了什么。
枪声很快停息,这七八个刀斧手还傻在会议室门外的走廊上没动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新东家终于放下缺了半边手腕的胳膊,另一手猛攥住仍在窜血的伤口,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来人啊!”
这一嗓子,惊醒了会议室内所有人的同时,也惊醒了傻在二楼走廊上的刀斧手,他们终于冲向了会议室那扇门。
可是这一嗓子喊得一楼大厅里也听见了,人质们,劫匪们,胡义马良石成苏青也包括在内,无不仰起头诧异,难道有不长眼的子弹射穿了天棚?可能吗?刚才点燃战火的第一枪不就是楼上传下来的?上头又是什么情况?全是神经病吗?
二楼会议室里,新东家这一嗓子,让小红缨拎着枪跳起来了,狸猫般窜向长桌主位,直奔那新东家椅子背后。
咣当会议室的门被刀斧手狠狠踹开,唰地吸引了室内目光急转,眼见一个持枪大汉凶神恶煞冲进了门,抬手就瞄桌边几个东家:“都特么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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