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胡义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状态,秦优的脸色反而越来越难看,眉梢越抬越高,忽然抄起地上的短柄工兵锹,喘着粗气朝北开跑,把胡义吓了一大跳,懵懵然回头,朝奔跑中的秦优背影道:“算了吧老秦!没必要!你追不到他!我没那么想不开!”
秦优根本不听胡义的劝,怒语:“个不要脸的高一刀!他没还我手电筒!”
“……”
胡义无语,呆看秦优的愤怒身影越追越远,逐渐消失于视线,仍然扭着脖子回着头,继续脑海空白,这世界太不真实,大概是中暑了罢,想喝水。
……
罗富贵根本不想去河边帮忙,这熊四仰八叉在某个僻静处乘凉,他也觉得很惬意,再也不想离开酒站了,窝一辈子也不后悔,谁让江湖太险恶呢,去他姥姥个未来。
可惜惬意时光不长,唐大狗这个万人烦出现了,河边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这癞皮狗也来乘凉。
“嗬,还是你会享受啊,啥时候洞房啊?”
“滚一边去!”熊不虞。
“我这不是指望着吃一顿吗,说啊?办席不办?”
“姥姥的你中暑了?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看着罗富贵的不耐烦,唐大狗咔吧几下狗眼:“这都已经回来了……难道他们还没告诉你?”
“告诉我啥?”
“你娶亲了!呃……不对,是你让人给娶了!特么也不对。你让人给嫁了!呃……感觉还是不对味呢?特么我都说不明白了,怪不得没人说呢!这该是……得了,我还是从头说吧……”
不久后,唐大狗急匆匆地扯住了正在经过附近的小红缨:“赶紧叫人!你家骡子晕过去了!”
“啊?”
“不关我事啊!是他让我讲明白来龙去脉的,结果我一说到范二妞,他就翻了白眼,我掐人中都不好使。”
……
当罗富贵睁开熊眼,他正躺在他的破床上,徐小站在床边,高兴得双眼发亮,笑得泛泪了。
“班长。”
看到了徐小在旁,熊露出苦笑,抬起大手捏了捏徐小的肩膀:“小啊,不用守,我没事。”
徐小抬起脏衣袖在眼上匆匆抹一把:“刚才没空说话。你回来之前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怎么可能!班长我可没少拜鬼!”
“班长。我也给你烧纸了。是跟二妞姐一起给你上的坟,在青山村的阳坡上,二妞姐说埋那里好,我俩就在那挖的。”
“不许再给我提她!她毁了老子一辈子懂不懂?”
徐小不懂,可也不反驳什么:“还有个事……说完我就不提了行么?”
“那就赶紧的!”
“当初你说过,要是你死了,那些告诉给我的地方都让我看着办,所以我……就告诉二妞姐了。我当时想,她都是你媳妇了,将来肯定还得给你生孩子呢,所以就……没把你的遗产告诉连长。”
熊无语,呆呆看着徐小,脑海一片空白,这世界太不真实,大概是中暑了罢,想喝水,索性又晕了过去……
烽火逃兵 第624章 不正常
沉浸在噩梦中时,想要醒来却不能。
沉浸在美梦中时,想要醒来却不愿。
以为是梦纠缠了你,其实是你不肯放开梦的手;你痛苦,以为自己抛弃了现实;梦也痛苦,因为梦就是现实。
苏青的梦醒了。
是被惊醒的,杨得士在河边那份一厢情愿的表白有如棒喝,彻底粉碎了那个纠缠无休的梦。
梦醒那一刻是痛苦的极致,失去灵魂般歇斯底里,印象中,仅模糊闪过杨得士的惊恐表情和他的仓惶逃离,却不记得她自己怒骂了什么,疯喊了什么,挥舞了什么。
只带了马良,只背了水壶和那支中正步枪,便匆匆离开大北庄,一路向东。
马良说他可能活着,他就一定活着,虽然她眼中的风景总是被蒙了蓝底色,现在她却觉得远山更青,浮云更美,山路仿佛更蜿蜒,更崎岖,更无尽;觉得自己很傻,魔鬼怎么会死呢?什么时候开始不认为他是魔鬼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走向他的路……
……
胡义重新换上了他的军装,觉得全身都舒畅了,不管现在什么时间不管外边热不热,绑腿要打,军帽要戴,武装带要挂,因为好些天没穿,心里想。
把全身收拾利落之后,才开始查看自己的物品,望远镜没了,地图没了,牛皮文件包没了,那件宽松威风的日式军用雨衣居然也没了;忍不住回忆起梅县公路上的风雨,自己那潇潇身姿,突然把脸换成了高一刀的话……恶寒!
实在不忍心再想,推门出屋,陈冲居然等候在门外,带着难以察觉的忐忑。
“连长,我排全员三十二名,怎么……安排?”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朋的意思?”
“是我们连长的意思。”
“那就别拆了。先去找何根生,把你们的头发都理理,尽快让你的人学会游泳,酒站没水不能活。今天开始,每天后半夜的所有哨位和巡逻都由你的人负责。另外,修桥的活儿也是你的了!”
一丝腼腆的笑透出了陈冲的脸,他赶紧立正敬礼,然后转身便跑,一身轻松。
胡义继续站在门外的阳光下,听到东岸沙滩方向传来的阵阵咋呼声,觉得刚刚穿好军装的自己如果去那非湿不可,去不得;又听到南岸方向传来的阵阵捶敲声,桥头是施工现场去了就得陪老秦干活,去不得;空地西边有训练,一旦有战士希望演示动作,军装非脏不可,也去不得。
于是向北,走入林荫,还没到碉堡,胡义就呆住。
风尘仆仆的苏青居然在对面,她身后跟着正在表情惊喜的马良。
呆,是因为刚刚看到了一抹笑容,在苏青的脸上,隔着好几步远,不能肯定,但是再细看,她却没有笑过的痕迹,可是她那白皙的脸又没有往常的冷,只有细汗与灰尘,她又不像往常那般早早地擦,只是停在对面静静看过来,有乱发贴了汗颊也不管,中正步枪斜背在她身后,不协调,却自然。
胡义搞不明白哪里怪,反正觉得怪,要不就是看花了眼,今天格外热,罗富贵都晕过去两回,何况自己的风纪扣都紧扣,一定是这原因!
“把他关起来!”她忽然说。
这个味对了!胡义总算释然,这才对了!就觉得是错觉么!现在不呆了!这回舒服多了!好像也不热了!
马良抓着后脑勺绕过苏青走向胡义,迟,慢:“哥,我得先……”
胡义原地向后转:“先关再说!赶紧的!我可能……有点头晕。”
……
人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诚不欺也。
九连的兵,除去小红缨这个奇葩,再没人不怕苏青,比任何连队都怕,这是被胡义带的,胡义当然不是怕,可战士们以为他怕,不自觉地向连长看齐。
秦优一如往常地安排苏青住处在石楼,派战士去打扫,因为她每次来酒站大多是与小红缨住一起;可这次被她拒绝了,她自己挑了一间木屋,为此,罗富贵和吴石头不得不搬出,因为这木屋里原本住着他们两个和胡义。
发现她这次居然没背来行李,秦优命人速备,尽力挑新,又被她拒绝了,说她随住随用即可,不必特殊,为此,秦优打算命人来进行一番大扫除,她却坚持她自己进行。
战士们很茫然,这感觉就像是走路顺拐了,不懂也说不清楚,某墙角处从低到高排列着一串偷看的脑袋,盯着木屋那扇没关的窗。因为这次事件,连长被她关押了,可是到现在她仍然在屋里擦擦扫扫地忙,根本不去讯问,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赶紧去站岗!”
秦优的一嗓子惊趴偷窥战士一片,慌不迭逃离现场,待战士都消失了,秦优从墙角后悄悄探出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掌灯时分,连部木屋成了苏青的指定办公地点,马良挂上了纠察袖标,对连部附近范围清场,然后去带人犯。
胡义知道这是为什么,失踪后再出现必须要审查,正常程序;也知道她为何如此大张旗鼓,这是一向的特殊待遇。
马良关门后在外警戒,连部内一张桌子几个烂板凳,桌面上点着一盏马灯,苏青坐在正首后,在桌面上铺开纸,连头都不抬,掏出一支被胶布修补过的破旧钢笔,拧着笔帽冷冰冰问:“姓名。”
胡义当然不觉得问题荒唐,不问才荒唐呢,意料之中!听似冷冰冰的声音倒令胡义觉得清凉:“胡义。”
“年龄。”
“民国三年生。”
“有亲人没有。”
“哎,档案可是你写的,这还得再写一遍档案吗?”
她终于抬起头,表情看起来倒没有声音显示的那么冷,随手端起旁边的破茶缸子喝了口水,然后咣当一声不客气放下:“我问你呢!”
胡义有点傻,盯着她刚刚放下的破茶缸子眼熟,下意识道:“那个……”
“我用开水烫过了,现在是我的。问你话呢,回答!”
“没有。”
“什么没有?”她的面色明显比刚才差劲了。
“没有亲人啊!你不刚问的吗?”
“你咋呼什么?连个亲人都没有,那你怎么还活着?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
“你哑巴了?说话!”
胡义压根没能听清她的催促,仍然被绕在前一句话里糊里糊涂,怎么想都耳熟呢?这太过分了,她这是吃错了药罢?
“我拒绝回答!”
……
烽火逃兵 第625章 被遗忘的表白
夜色如大被,蒙蔽了天空,繁星隐闪;无边黑暗之下,河水流淌出声,两岸灯火几点,偶尔蛙叫虫鸣,酒站。
木屋窗内,三张破床,离门最远的里边窗下那张,马灯摆放在床上,女人坐在床旁小树墩,用床当桌在书写,灯影扭曲了她的秀美身形在地上昏暗地晃。
破笔记本铺展着,残角泛黄,铅笔字迹沙沙地延展……
六月七日,晴。
今天走了很远的路,从没觉得路这么远,好像走了一辈子。
我到了酒站,括号,注:应该叫玖站,他们非要写成酒,我不是合格的文化教员,括回。这里的情况有一点不正常,桥断了,有人说……(之后几句话被线条胡乱涂去,无法再看清晰。)
我很笨,我已经忘记初衷,可他也忘记了初衷,这说明他进步了,我为他感到高……(‘高’字的最后一笔没能写完全,笔迹终点被戳破,铅笔尖在这里断掉。)
室内有削铅笔声响起,过了很久,铅笔尖重新摆在纸面上,在断点处继续往下写,却只写了个‘兴’字,便又止笔,然后,突然落下一滴泪,很快湿透了最后那两个字。
铅笔尖只好向下,另起一行,静静停了好久,勉强又写出两个稍大的字:为你。
但这两个字转瞬又被铅笔线条胡乱涂黑,可惜刚刚写得过于用力,已经很难涂掉,印痕犹在,又覆上了一滴泪。
……
另一个木屋窗内,一张破桌一个小炉,炉火上还吊着已经烧开的破水壶,导致屋里又闷又热,墙边一张破床,上面躺着胡义,没点灯也不暗,因为那倒霉炉火比油灯还亮。这是秦优的住处,酒站没禁闭室更没牢房,白天胡义关哪都行,晚上得换个省床位的地方,他这屋是单人住,被他自愿贡献出来当临时关押区。
天儿这么热居然还在屋里点炉子,老秦这是在锻炼毅力吗?胡义无奈下了床,考虑要不要用水壶把小炉子浇灭,结果肯定是满屋子烟灰,犹豫中。
这时屋门开了,说是关押,可对象是胡义,根本不上锁。
“马良,你赶紧给我想辙把炉子灭了!这我就算脱光了也没法睡!”
进门的马良摘了军帽,忍不住又解开了风纪扣,看看小火炉点头:“一会儿我去厨房拿个火盆来把炭掏走。哎,哥,我过来是提醒你件事,你可别再跟苏姐那说‘拒绝回答’这四个字了,这幸亏是我提前清了场别人听不着。”
胡义一笑:“我要不那么说,现在还得受审呢。她啊,纯粹是想折腾我。”
“你没明白,甭管她怎么问,是不是刁难你都得答!这是审查啊哥!换个人的话就凭你拒绝回答这一句话就完蛋了!我在团部干通信员那会儿知道这些,可不是开玩笑。”
“有那么严重?”
“除非你不想当这个连长。”
“不当就不当吧。”
“亲哥!”
见马良真着了急,胡义又笑:“行。明天再过堂我就老老实实的。对了,你把李响给我叫来。”
……
不久后,李响出现在胡义面前,尽管这是晚上,这个满脸丑疤的李响仍然穿戴得一丝不苟来见,就连两个鞋带都系得一模一样,很神奇。
“老秦的手电是你给他的?”
“当时……秦指导很喜欢……”
“以我的名义,到丫头那去要个手电筒,然后交给王小三,让他用我名下这手电筒去招惹大狗。”
李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捋顺了逻辑关系,搞不懂为何要如此曲折。
“除了烟卷,他不会去找丫头要贵重东西的,就算丫头送,他也不会拿。”
“你交给他不行么?”
“我不想让老秦觉得我同情他。”胡义静静看着炉中几点余火,思索着,又说:“而且……我怀疑他是‘雀蒙眼’。这话你别外传。”
李响立正,转身离开入夜。
……
人有感情,所以是人。
感情当然也分三六九等,在失意的时候,在落寞的时候,罗富贵这个非熊非骡的家伙正在考虑找人分分忧。
事业与爱情全毁,这组合可称浩劫,罗富贵怎能不憔悴,徐小是个二货继承人,有心给他一通大脖溜,最终还是没下手,揍扁了徐小也不解决问题啊!反过来还得再被老秦揍!图啥?
熊掰着手指头数,除了徐小,他真正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三位,所以他决定去见胡老大,可是经过石屋旁,撞见了夜色下在石屋门口外的夜游神。
“姥姥啊!个不正经的半夜三更你想吓死几个吗?”
“瞎咋呼什么!你这又是干屁呢?”
“我……”熊眼咔吧几下,心想也别去找胡老大了,面前这位夜游神对于某些事情更是门清,权且拿她当知音得了:“我憋屈你懂不懂?我这都啥样了你看到没?”
“黑灯瞎火我能看得清啥!”
“能不能把面罩摘了跟我说话?你不瘆的慌我瘆的慌!一个个的啊……唉……日子是真没法过了!”
“都有媳妇了,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我说的就是这个!从此我与他高一刀不共戴天!”
“你不乐意啊?”
“我是吴石头吗?你全团打听打听哪个想娶范二妞!”
“二妞她……确实不如我好看。”
“……”
“咋了?”
“姥姥的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信不?”
“行了行了。窝囊样儿吧!既然你是这么想,那我告诉你,你和二妞根本成不了!”
“你还说……呃……嗯?为啥?”
“你说为啥?军规!忘了你是八路军吗?呃……这句当我说没说,看你这熊样是忘了。”
一语惊醒梦中熊,熊觉醒了,差点泪目,回顾悲催过去,展望倒霉未来,人生中第一次立志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八路军战士!
……
人有感情,所以是人。
感情也分三六九等,在犹豫的时候,在迷惘的时候,小红缨这个夜游神忽然也想找人猜猜谜。
吴石头白搭,王小三正在出倒霉任务,于是,她很不小心地偶遇了马良。
“丫头,能不能给咱九连省点心?我这枪是在膛的!要不是你的矮德行,我差点扣扳机。”
“你才矮!我那不是摔倒了吗?乌漆墨黑哪看得清!”
“你还知道乌漆墨黑啊?你不说你是在散步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事来。”
“怎么了?”
“你说……骡子为什么会晕倒两回呢?”
“这跟前边的话沾边吗?”
马良又炸了庙,气得连牙都疼。
夜更深了,酒站还是没静……
烽火逃兵 第626章 千疮百孔
胡义猜透了王朋留下陈冲排的心思,于是不见外,吃九连的饭就得干九连的活儿。后半夜的岗、哨、巡,是全天四班岗里最遭罪的一班,被胡义撇给陈冲了。
陈冲不但不觉委屈,反而为此高兴,他不想在九连当客人,相比他的亲生连长王朋,他更在意九连连长胡义的重视,他觉得他在酒站开始有了存在的价值。
今晚是陈冲排的第一个值班夜,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早早分配执勤任务完毕,时间还不到午夜,他带着一支巡逻组提前开始接替九连战士换岗。然而他手下的某些新战士可没有陈冲那份自豪感,只当这是后娘养的待遇,是歧视。
两个刚刚换哨完毕的哨兵身影交替晃悠在酒站东北侧林畔,没多久这两个哨兵就凑在了一起,黑暗里低声聊天。
“在这受这份气,搞不懂排长在高兴什么。凭啥给九连做牛做马!”
“排长说他的能耐是在九连里混出来的,我也纳了闷,熬夜能熬成主力排长?”
然后两个哨兵都在黑暗里轻笑起来,浑然不知仅仅距离他俩二三十米外,有一个五大憨粗的黑影,借着偶尔的风声,肥蜥蜴般爬行在黑暗草丛。
与小红缨的一席交谈之后,觉醒的罗富贵决定去查看他的宝藏,他在心里念菩萨,但愿范二妞也是个二货,但愿宝藏还没被她转移。
可是这熊也不知道,他后方不远有个猥琐小贼影,老鼠般悄悄溜着熊的移动行迹,熊挪她亦挪,熊停她亦停,节奏把握得超级精准,仿佛可以猜透那个隐约在夜幕下的熊心。
可是这专注于向前搜索目标的小贼并未发现,她后方不远的树后刚刚躲入一个土豆般的黑影,动作僵如鬼魅,偏偏能做到不带任何声音,好像连呼吸都不存在,大概就是个鬼。
在哨兵的窃窃私语声伴奏下,五大憨粗的黑影爬出了警戒范围,没多久小贼也溜向东方黑暗,随后不久第三个鬼影也飘出了危险范围,可是……后方不远居然还有第四个隐约人影,轻盈如狸猫般尾随,凑成一串了!
罗富贵终于到达酒站以东半里处,距河不远,兴奋地喘着粗气朝四周的黑暗努力观察一番,然后抽出短柄工兵锹,就地下铲,哗啦一阵碎落声,第一铲,地面就塌出了窟窿,熊当场懵了,这位置已经被人挖了,极其精准的一个地洞,事后根本没再埋,只铺了些树枝了事;不甘心地伸手往坑底下掏,屁也没有。
觉得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心中有无数个范二妞狰狞飘过,下定决心正要哭一回,后方突然传来嘎嘣一声响,声音虽然很细微,听在熊耳朵里却如雷,那是不远处有小枝被压断!
假装没听见,不回头,赶紧起身,拎着工兵锹迈过地上的深坑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
……
苏青失眠了,她在胡义的床上辗转反侧,被褥都被她晒过,散发着令人愉悦的阳光味道。胡义是个利落的人,他的床品用具比同屋罗富贵和吴石头的简直是天堂与地狱之区别,而苏青的所谓扫除,并不包括另外两张床。
可是真正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枕头下的另一种味道,为此她觉得她不再有洁癖习惯,可是睁开眼看到另外的空床,坚决否定了这个想法,原来只是把这张床当成了自己的,就像他的其他用具也可以不经消毒直接霸占成自己的,胡义的破茶缸她其实根本没烫过,却没产生排斥心理。
她很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于是想起了与他漂流在汹涌的河,与他走在风中的路,与他一起生活的城,与他一次相拥的血色,原来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无法排斥了。
她又睁开眼,看到屋门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条缝,令她短暂茫然;门缝居然继续扩大,她的心跳立刻加快,一把攥住了床旁的中正步枪,却不出声,为此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因为她居然在期盼着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不久后,马灯被点亮,苏青坐在床上搂着中正步枪吃惊着;进门人站在刚刚小心关好的门里,居然是浑身滴着水的范二妞,同样朝苏青吃惊着!
“二妞……你……这是……”
“苏姐你怎么……我以为……啊不是,我呢……我是……我是来陪你的。”
“陪我?”苏青还懵着:“你……怎么湿成这样?”
“我刚游过河。那个……没事,不要紧,这不算事,你不用担心我,我睡这床就行。”
这半夜三更刚游过河?陪我?苏青还在无语中,那范二妞也顾不得会湿了床铺,直接到罗富贵的空床上一坐,随意拧拧衣袖立刻渗下一滩水,而苏青已经呆成了床上雕塑。
……
不知何时,天就亮了,东方的山脉线跳出耀眼金芒,染了西山,染了绕水。
一扇门被猛推开,徐小仓惶奔出,拎着军号顺屋旁梯子急匆匆往屋顶上爬,一溜狼狈;根本没人监督徐小,徐小自己倒火急火燎像是耽误了命令似得。
换岗交接完毕,陈冲把刚刚下岗的战士集合在一起,各组向他汇报状况,甲哨位正常,乙哨位正常,东暗哨正常,西暗哨正常,巡逻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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