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哎呀我个姥姥!”熊的大手再次扯住了小红缨的外套继续走,同时朝前方嚷:“王小三你也别折腾了!赶紧领傻子出来,咱们现在到宪兵队那边去跟那几个缺货汇合,赶紧让那几个小鬼子攻进警队来,把人家的茅坑还给人家得了。”
小红缨不耐烦地挣脱了熊手,又开始边走边装填:“汇合之后呢?不出城了?”
“只要别在宪兵队这里继续穷折腾,就不会有像样的追兵,咱们得趁乱先消失,才有空逃。”
“我在城里倒是能落脚,可你们有地方藏吗?”
“用不着跟我显摆你能,老子虽然不会飞,却有遁地之能!剩下的事你别管了!”
……
凌晨时分,不知道这是几点,反正四周仍然漆黑,枪声已停息。
十个猥琐人影,溜着墙根排成队,小心翼翼走在头前的那位身影最大,到了路口朝后挥手停,然后朝斜对面一指,压低声音道:“应该是那!看看是不?”
其他身影抬头看,不远处隐约是个临街铺,牌匾大得隐约能辨认出字来,某个人影不禁念出口:“吉——田——商社?”
“啥玩意?”某个惊愕。
“特么脑袋让驴踢了?往鬼子家藏?”某个来气。
“骡……排长,咱能不扯淡么?”某个上火。
“都咋呼个屁!马良跟我提过,可我是真找不到那院子。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那地道的一头就在这吉田商社下边。从这进去顺着地道跑,那头不就是了!”
“哦?……”一众人影先呆后喜,然后又呆,某个脱口:“那……鬼子能同意咱从他屋里下地道吗?”
“……”某个认真考虑起这白痴问题。
“缺啊你们!冲进去一波乱枪让他们全做鬼!找着地道之后直接放火,烧塌了房子正好连地道一起堵上了,谁能知道咱是从这下边走了?嗯?谁能知道?”
一众人影又无语,个个盯着那熊看,油然而生崇敬之心!
“还楞个屁啊!准备干活儿!”
稀里哗啦一通抽枪响,原来这十个人影九只是狼!
……
爬行在地道里是痛苦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个连着一个的悉悉索索。
“到了没有啊?爬到啥时候十个头?”有抱怨。
“哎?咋停了你?呃……好像宽快了呢?”
“废话!站起来吧都!摸摸这是多大个地方。”
仍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阵乱七八糟的摸摸索索。
“地方不小啊?”一个感叹。
“确实不小,跳起来我也没摸着顶。”另一个补充。
“特么这咋上去啊?到底有多高?”有人不满了。
“姥姥的,慌什么?那个我说……叠罗汉!”
继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阵不能被理解的呼哧带喘。
不久后,突然一阵坠落声,夹杂着咒骂与惊叫,似乎是全倒。
一阵狼狈喘息声过后,突然有怒:“这特么咋办?大坑啊!”
“呃……至少鬼子肯定找不到咱了。”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这不全活埋了吗?我特么跟你拼了!”
明显传来拳头击中某个身体的声音,接着就变成了相互的撕扯声。
“姥姥的,这是谁跟谁?”
看来那一拳并没有击中真正的目标……
烽火逃兵 第619章 没人记得
东方已现鱼肚白,曙光即将驱散梅县上空的阴霾。
侦缉队监狱大门紧锁,监狱值班室里只剩下两个看守对灯坐,凡是在岗的侦缉队员几乎都被调去了宪兵队,夜幕下的噩梦已经结束了,天要亮了。
一个看守滑落手中酒杯,软绵绵掉下了板凳,于是对面的看守放下酒杯,绕过桌子踢了倒地的对方两脚,不见反应,便摘了挂在墙上的钥匙串走出值班室,先开了监狱大门的锁,扫一眼铁栅外的侦缉队大院,空荡荡,然后转身走进监狱走廊。
经过排排栅栏,路过道道门,后来止步于一间单人囚室栅栏门外,朝里看了看,随后翻找手里的钥匙开锁。
哗啦一声镣铐响,里面的囚犯因为牢门打开而惊醒。
“李队!别慌!我是丁二!”
“你?这是……”
“没时间多说,能救你出去的机会只有现在,赶紧跟我走!”
看守几步到囚犯跟前,蹲下身尝试打开囚犯的脚镣。
“你疯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你说呢?当然是大爷!说是不认你,可你不还是姓李么。”
“我哥?他……”囚犯呆了一下,随即声音里掺杂了兴奋和激动:“怪我自己不争气啊!怪我自己!”
“别说了,能站起来么?这是手镣钥匙……”
“麻了,你扶我一把。”
丁二尝试去扶囚徒,猛然一声锁链响,他的脖子被对方的手镣给勒住了。接着便是两人的重重摔倒,拼了命的挣扎,咬了牙的撕扯,漫无目的的踢踹,翻滚,扭曲;不甘心地气竭问:“为……为……什么?”
囚犯扯着手镣锁链越勒越紧:咬牙切齿低声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问你是为什么。可惜我不能放开你了!”
又是一阵死命的蹬踏,看守丁二最终气绝,被囚犯用手镣勒成了尸体。
虚脱的囚犯放开尸体站起来,他正是李有才,呆看脚前的丁二尸体,又呆看打开的牢门,等气息喘匀了,将尸体拖出牢门外,又返回牢房重新关闭牢门,落锁,从门栅栏空里狠狠抛出钥匙。
阴暗的一切,仍然冷冰冰。
……
当第一缕阳光洒进了窗,窗内的护士不禁眯了眼,抬头向窗外看,细眉单眼皮,小鼻子薄唇,虽然不出众,却有一种天真气质;她略显疲态,呆呆注视窗外的早晨,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的门开,走进另一个白衣护士,用日语说着疲惫,盼着加班结束,抱怨宪兵队的几个文职伤员毅力还不如士兵,见窗边那位看风景的同事仍然不回头搭茬,转而道:“惠子,我听到个消息,那个来找过你的人被抓起来了,就是那个……侦缉队的。”
“为什么?”她猛回头,吃惊反应程度出乎了对方意料。
“好像是……关于八路。”
……
上午的阳光下,梅县警队一片狼藉,主楼二楼被烧毁了办公室三间,窗口都成了黑窟窿,面向大门的外墙上弹痕累累。
一墙之隔的宪兵队比警队状况要好些,楼下几处墙角也有燃烧痕迹,但可燃物有限,昨夜那些家伙匆匆之下没能点起大火来;十多个文职宪兵据守主楼拼死抵抗,虽说几把南部手枪只能被那几个猖狂入侵者压着打,至少把办公楼给保住了,后边的监狱也因值班员反映及时,事发后早早封闭而未被袭击者突入。
可是前田大尉的情绪已经掉到底,这是他军旅生涯中最狼狈的一回,当时衣衫不整拎着军刀龟缩在办公室的黑暗里差点切腹。
到现在他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坐着呢,军刀摆在桌面上,衣服也没换,什么话都不说,满脸倒霉相。
办公室门外有人喊报告,前田不回答,然后办公室门被敲响,前田仍然不做声。
等候在门外的是个宪兵,不是前田的助手,因为前田的助手已经在昨晚的乱枪里咽气了,所以一个宪兵被临时指派在前田办公室外待命,报告敲门都无反应,宪兵以为长官又切了,直接改为狠狠一大脚,直接踹倒了门,之后傻呆呆站在噗噗落灰的门框下,看着办公室里静坐的前田,尴尬得不知该进还是退。
“门没锁!”前田冷着脸。
于是傻呆呆的宪兵慌忙弯下腰,想把倒进办公室的门重新竖起来。
“用不着你修!”
傻呆呆的宪兵哆嗦着一松手,刚抬起些角度的门咣当一声又拍在地板上,再掀起一波灰尘。
喉结处发出咕噜响,前田好像努力咽下了什么:“你想说什么?”
宪兵立正抬头,努力想想,才答:“吉田商社也在昨夜被袭。事后纵火。无幸存。另外,有人来见。”
“谁?”
“武田惠子。”
……
时近晌午,侦缉队赵大队长急匆匆跑进宪兵队,来到前田办公室门口很诧异,门在办公室地板上摆着,脚印清晰,门外肃立个宪兵,目不斜视仿佛一切不存在。
赵大队踌躇了,不知道这该先喊报告还是让宪兵传达,伸头往办公室里偷瞧,发现办公桌后的前田已经抬起了眼皮,朝他微微一摆首,于是赵大队赶紧走进,到办公桌前几步远摘了帽子,老老实实站定。
一分钟过去,前田不说话,仍然继续埋首,办公室里静得只有前田不时翻开纸页声。
五分钟过去,前田还是不抬头,赵大队哪敢吱声,无奈之下往办公桌上细瞧,好家伙,那份正在被前田翻看的材料整整一摞,眼熟,再一看,那不李有才的供词么!
十分钟过去,状况一点没变,可赵大队这汗已经流下了脑门,他不知为什么全身发虚,尽管他坚信李有才这案子是绝对翻不了的,可是目前这气氛有点诡异,看不透前田大尉,这位太君的脾气太难捉摸。
十五分钟后,前田合上了最后一页,终于把椅子里的身躯摆正,盯着赵大队无表情。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案子办的不错。很辛苦吧?”
“应该的。应该的。”
“动机。动机是什么?”
“嗯?动机?什么是动机?”
“他为什么通敌?”
“呃……”赵大队语塞,这个问题还真没细想,现在前田问了不答不行;图财?李有才这赌鬼一毛钱没有,外债烂屁股,何况独立团也穷得叮当响,很难成立;图色?他这贱人还用图吗?他最不缺这个;说他是被要挟?可他早已是六亲不认的孤家寡人,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说他有一颗爱国心?纯属自愿?要是用这个理由赵大队自己都能先吐了。
前田忽然一笑,笑得半分感情都没有:“你们中国人说,狗改不了吃shi,是吧?”
赵大队愣着眼珠子不敢接话,让仍然有点懵。
“他就是。看来你根本没能了解他。”
赵大队终于喘出口大气,庆幸前田这话不是说他自己,可仍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你地功劳还是不小,破获了大案。”话毕,前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一甩手扔在赵大队脚前地板上:“看看。”
一头雾水的赵大队拾起来,小心翼翼拆开,拿出文件,标签入眼:梅县绝密三十一号档,羊头计划……
“这……我……不能……”
“没关系。看吧。在你的努力之下,这已经变成废纸了。”
啪嗒一声,文件失手落地,赵大队站不稳了,此刻他才看懂了前田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脸,那背后是熊熊无尽的愤怒火焰。
“但是……他……有些事……”
前田站起来,倒背两手,慢悠悠晃到窗边,看几个宪兵在楼下的院子里清理昨夜被破坏的痕迹,继续平静道:“其实,我并不关心这案子,因为我是这里的主人。你懂么?”
“懂!我懂!我懂!”
“很好。”前田转身:“把刀递给我。”
递刀?这是赵大队完全不能理解的情况,他的两腿刚才就无法挪动半步了,现在更没反应,面汗如雨淋,思维空白。
办公室里突然有刀出鞘声,接着是惨叫,随后听到刀劈入肉,然后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门口外的宪兵仍然一动不动地静立,后背已湿透,冷汗已经流下鬓角,他知道他自己安全了。
……
兴隆镇以东,集中营外二里,荒野中,一片小树林旁的深坑边,停着一辆畜力车。
两个伪军骂骂咧咧,不情愿地从车上抬起尸体,一具一具往那荒坑里扔,并未注意到坑里的弃尸比昨天少了几具。
卸完尸体,他们的心情才好了,猛挥鞭子打牲畜,这是最后一趟。
车影渐远在荒野,小树林里站起两个人影,一身泥痕几乎辨认不出服色,一个拎着铲,一个拄着镐头,离开树林到了坑边。
“听到他俩叨咕了吧,这是最后一趟。有你认识的么?”
拎铲的人脸上带疤,沉默着下了坑,蹚着血色泥泞,在一片恶臭之中翻看刚刚被抛下的尸体,细致到一具不落,最终只拖上其中一具尸体来,疲惫地闪过一抹释怀微笑:“没有。”
“那这个是那三连的?”
他点点头:“应该是,面熟。埋下他,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于是两人一起抬起了这具尸体,踉跄进入树林。
“马良哥,你说我……还能当八路么?”
“没人记得你。无论你叫什么名。”
……
烽火逃兵 第620章 守候
侦缉队赵大队长的尸体被抬出前田办公室的时候,惨不忍睹,身中数十刀,与其说是尸体不如叫残骸,更像是血糊糊的一堆,胳膊手指一路掉下一路捡。
宪兵队随即做出声明,赵大队情报工作失误,被敌利用,致损失巨大;念其平素鞠躬尽瘁,尽忠职守,皇军不予追究此责;然其不能开怀,蒙羞自尽,此举当为同仁表率。
家人去宪兵队领尸体的时候,尸体早已被钉进了棺材,两个宪兵全程随同,开棺者死,必须直接埋!
侦缉队里人心惶惶,副大队长李有才通敌在押,赵大队长去了趟宪兵队就自裁了,今天早上侦缉队监狱里还死了两个值班看守,一个中毒在值班室另一个被勒死在李有才囚室门外,这种案子,这种时候,根本没人敢碰;别说办案,就是同事见面都不敢相互说话,已经塌了天,满地浑水,明哲保身吧!
当天中午,一个宪兵文职出现在侦缉队,身上还缠着绷带,当前宪兵队人手不足,派个轻伤员来侦缉队临时主持工作,因为侦缉队群狗无首要散架。
……
锁开,一阵吱吱嘎嘎的铁栓抽滑刺耳,接着牢门大敞,门外的看守身影不耐烦地挥舞手中的钥匙串:“一百二十七号,出来!赶紧的!”
胡义并不觉得腿发麻,因为他没有像其他囚徒那样颓废到倒地不起,虽然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仍然会定时在黑暗里舒展筋骨,和力所能及的力量锻炼;当然,皮外伤很疼。
走出监狱大门外的一刻,他已经睁不开眼,只觉得到处都是闪亮的刺痛,只能被押送人连推带扯地踉跄,后来又进入室内,才稍微适应了些,模糊地判断着不清晰的环境,有桌有窗,对面桌后似乎坐着个鬼子宪兵,左右两个黑衣人影,这不是刑讯室,应该是办公室。
“你,叫胡义。”
说话的是那鬼子,汉语还不错,只是腔调略涩。
“是。”
于是问:“谁是你的上级?”
干涩答:“李队。我只对李队负责。”
问:“你地任务?”
答:“传递情报。”
问:“范围?”
答:“不确定。哪里有八路出现,我就出现在哪里。”
问:“情报是谁给你?”
答:“我不知道。”
“这不是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李队没告诉过我细节。我只是在八路出现过的所有地方潜伏查看,一旦发现有约定符号,就说明情报在了,我取得,转报李队,这就是我的任务。”
问:“约定符号是什么?”
答:“是个羊头形的图案。”
问话的宪兵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材料,又问:“八路近期可能袭击县城,疑为营救某人。这是你得到的最后一份情报?”
答:“对。在兴隆镇。”
问:“那当时你怎么会知道八路在兴隆镇出现?”
答:“我不知道。这次是碰巧。我去兴隆镇是办事的,然后一切就乱了,只能顺便开始工作。”
“把他放开。”宪兵忽然对胡义身后的看押人说,等到镣铐被打开撤下后又朝胡义问:“知道羊头计划么?”
“不知道。”
宪兵叹了口气,把后背靠上了椅背:“给你情报的,就是最后一个羊头,这就是羊头计划。可惜,现在已经见光了,有被利用的风险,计划终止。”
随后,将胡义的侦缉队证件顺手推到桌前沿,又将一把装在枪套里的烤蓝m1932驳壳枪推到证件旁边:“这是你的枪吧。枪套里写了名字是好习惯。”最后拿出一叠军票一叠钱,合在一起,推放到枪旁边:“你需要养伤,需要新衣服,需要吃一顿好的,更需要女人;这是奖赏,也是补偿。”
胡义并没急着上前,沉默了几秒之后:“我想知道,李队……他怎么样了?”
“前田长官还没表态,最好不要过问他的事。不过……他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他是真要拿着集中营的情报去做交易的。虽然集中营的情报价值不太高,但这些都是事实。”宪兵说到这里停了停,忽然露出个复杂的淡笑:“他是一只癞蛤蟆。我很想亲手砍了他!”
……
站在侦缉队大门外的街旁,阳光下的胡义上身衣物褴褛,透着条条干涸血痕,右肩上随意地挂着他的枪套背带,一脸憔悴,呆呆适应了好久视线才彻底清晰。
胡义也不知道全盘计划,当初时间有限李有才只告诉他该说什么,回忆了刚刚在侦缉队办公室里听到的话,更茫然,实在搞不懂狗汉奸李有才这是做了个什么孽,居然真是事实?那个宪兵的复杂笑容和最后一句话实在不能理解,只能证明李有才应该死不了。
想到这里,思绪才回归现实,注意到过往行人避之唯恐不及,形象和所处地点都不协调,太显眼了,于是随意选择一边方向开步走,根本没目的。在黑暗里习惯之后,觉得阳光底下的一切都不真实,无论熙熙攘攘还是牌匾林立。
不知不觉走过了下一个街口,不知不觉有被尾随的不安全感,下意识将手贴近枪套,止步,装作懒散地半转身,回头,脖子好像就没法再动了,扭到了脖筋一般。
后边仅仅三米远,静静站着个半大丫头,黑鞋黑裤蹭着不少灰土,不合身的大号黑衣敞着怀穿,头上扎俩辫子显出几天未梳的凌乱,脸上看得出隔夜脏,阳光下半笑不笑地咔吧着一双熬出些微血丝的大眼,不说话。
整整十秒,胡义的脖子才恢复了正常,低下头看看地,又抬头看看天,于是继续朝前走。
又走过了一个街口,再次止步,再次回头,身后三米远,那俩辫子又停止了晃悠,表情却变了。
“为啥不理我!”
“我以为我是做梦呢!”他却笑了。
“再编!你咋那么烦人呢!”她没能继续保持住假意愤怒,结果语气都怪了。
他往回踱几步,到她跟前:“我想……我得先去澡堂子。”
“我饿了。先吃饭。”
“可是我这……”
“我又不嫌你臭!买包子不行吗?哎,问题是你有钱没有?别看我!”
他赶紧翻口袋,掏出他那份遭罪补偿;她那双大眼当即猛亮,一把全夺了。
后来他俩并排走在街旁,渐远,她还在喜不自禁地絮叨:“下馆子……买衣裳……理个发……去听评书吧……”
“我得洗澡。”
“好吧桂花糕……”
烽火逃兵 第621章 润物细无声
连续几天都是晴朗,虫鸣阵阵鸟语花香,起伏的青色天际分明,今日也无风。
山路弯弯,漫漫。
远远出现一个点,由路而来。
路畔小坡上,绿色茂密之间,隐蔽趴伏着两个间隔不远的战士,军帽上缠戴着绿草和软枝编成的伪装,一个架着步枪静静瞄准,另一个拨开面前的绿色观察山路上的接近者。这是大北庄以东,最远暗哨位。
昭五军靴覆土一层,小腿上别致地打着两副绑腿,擦沾着几处泥土,全独立团这样打绑腿的人只有两位;一套灰色军装无色差,而且不旧,整洁得连块补丁都没打,只蒙了淡淡一层路途尘灰,牛皮武装带牛皮枪套背带,没背行李只斜挎了日式军用水壶和小挎包,军帽帽檐微卷,垂头赶路看不清帽檐下的脸。
负责观察的哨兵忍不住站了起来,再次揉揉眼,突然扯开嗓子兴奋大喊:“是马良!”
炎热之下,卫生队敞开着每一扇窗,小红和葵花正在沉闷压抑的病房里忙,现在这里只剩下稳定伤员,几天前,周医生离开了独立团,她回去师医院了,理由是她太累了,全团不舍,可她看起来真的很累很消沉;其实她不需要理由,上级的催调已经被她推掉过好几回。
操场上还留有些战士,正在炎热之下补训,他们突然静了。
病房窗内的小红葵花好奇地抬起头,又因为操场上战士的视线方向而扭转视线,靠近团部方向的操场边,有个风尘仆仆的战士,军帽戴得不能再正,风纪扣紧紧,帽檐下英朗的脸上带疤,却没有一往如常的笑,搭配浸透胸膛的汗渍与挺拔严肃军姿,看得小红呆了,葵花失手掉落半盆血红。
很奇怪,过去整天见到马良,也没觉得马良看起来有多迷人,这一刻的两个卫生员倒傻呆呆像掉了魂,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没死?”挡路在马良面前的小丙愣着眼。
“嗯。”
于是小丙突然涨满一脸兴奋,挥拳去捶马良的肩,却被马良一晃闪过:“我得先去见团长。”
团部的门窗大敞四开,貌似八百年没刮胡子的陆团长撇下手里的破烂蒲扇突然站起来:“你是说……他应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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