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马良静答:“当时我先转移了丫头到隔壁,再想回去拖他的时候,鬼子已经冲进了巷。后来……丫头不见了,我猜她一定是去了县城,所以我继续留在那,确认过集中营拉出来的每一具尸体。另外,孙姐说她听丫头提过,我们连长好像在县城。”
团部院子里静得出奇,宿舍门口和窗口早已摞满了探出的脑袋,值班室窗口趴着伸脖子的小豆,一个个凝神静气,生怕听不清。
政工科的门窗也是敞开的,办公桌后的破椅子是空的,简陋却异常整洁的小小办公室里好似无人,因为苏青背靠在门与窗之间的墙内,根本无法再噙住泪水,已经流成了哭,怕出声,努力抹,用力擦,衣袖全湿仍不止。
后来,她索性不再管她的泪脸,离开墙后,急匆匆地开始收拾东西,并且摘下了挂在墙上的中正步枪。
马良走进政工科立正之后,很快注意到了苏青的不对劲,至少她那双眼睛还是红的:“苏姐,什么事?”
在独立团,不算级别和性别因素,接到政工科传召后不喊报告进门直接叫苏姐的只有马良这一位,当然,目前的独立团,马良也是唯一一个被苏青任命的‘纠察’;并且,马良又是那位在政工科待遇最惨的九连长的跟屁虫;所以,苏青这一次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掩饰情绪余烬,只是又抬起两手胡乱在脸上抹几抹,然后面对马良:“我看起来没事吧?”
“呃……没……没事。就是眼角还有点红。”
然后她便把中正步枪背上了肩,又戴正军帽:“跟我出发!”
“出发?去哪?”
“先去酒站。然后再说。”
马良聪明地不再多问,直接一个利落的立正答:“是!”
……
昨天酒站还是冷清清,今天酒站又喧嚣了。
九连回来了,二连又到了,接着王朋连也一列列地往里小小酒站里灌,能不热闹么,乌烟瘴气一大片。
在独立团第一大将军的英明领导下,联合军整整兜风了一大圈,调动鬼子无数,闪转腾挪东躲西藏剑走偏锋,一番较量下来,轻伤十余,三军好不得意,现在终于逃回了窝,仍然士气如虹,个个嗓门大。
陈冲部下毕竟也是酒站里混过的,有些小道消息,二连不知道,他们却能拿第一手资料;现在酒站到处堆满了兵,疲惫地等着开火吃饭呢,某战士一溜匆匆小跑,赶着去见连长王朋。
“你是说……他还活着?”王朋在僻静处咧大了嘴。
战士低声道:“据说马良昨晚回来了,随后又奔了大北庄,他可不是会胡说的人。后来我去找孙姐,可孙姐支支吾吾,但她的情绪可不是前些天那样呢!十有八九了。”
王朋无语,不禁倒背起两手在身后,往左走两米,再往右走三米,走着走着就转开了圈,不一会儿猛抬头:“不成!不能再联曹了。”
联曹?战士发蒙,半天才想明白那是高一刀。
“这让人胡义回来一看……多不好意思?你说是不是?我还是回东吴去吧!”
直接说回牛家村不行?战士满头黑线:“那我……现在就去通知队伍启程?”
“嗯。赶紧走!你们排留下,不撵你就不用走。”
这倒让战士没想到,心里不由一股莫名的高兴,但表情还是无反应:“为啥?”
“忙活了一大圈,咱总不能白忙吧?你这一个排放酒站,能给咱牛家村省下多少粮食你算过没有?这叫润物细无声!”
“……”
战士听傻了,感觉连长的身影比高一刀还黑暗,由此悲观地觉得,凭他自己这个资质,恐怕永远也当不上连长。
……
酒站另一边,高一刀正在兴头上,围着酒站里那座三层石头小楼绕了好几圈,越看越高兴,这不就是一座小炮楼么!
跟随在身后的战士不禁问:“连长,这有啥好看的?”
“越住山洞你越没出息!你说,把这个当咱二连连部怎么样?”
随后高一刀推开门往石楼里走,战士赶紧跟上道:“可这不住着丫头么?”
高一刀一边爬楼梯一边回:“等她回来就去牛大叔那混饭了。”
没多久两人就上到了三层屋顶瞭望台,远近景物一览无余,山青葱水环绕,景色这叫一个好!痒痒得高一刀赶紧抓起望远镜来到处观瞧。
“哎?那是哪个队伍开出去了?屁颠屁颠的那个是王朋?他脑子进水了?”
过了一会儿,望远镜镜头离开北方,转向偏东,又停,镜头里隐约有十余黑影,正朝酒站来。
“这么多人下哨吗?不对吧?难道是敌情?”
……
烽火逃兵 第622章 斗破
酒站这地方不大,也经历了冬天,可是要问酒站里什么时候最冷,却是现在,这个夏日午后。
刚刚还喧嚣着,此刻静得只剩周围虫噪,一丝风都没有,室内的战士呆在窗口,室外的战士傻在阳光下,年轻黝黑的面颊缓缓滑下静汗,根本不觉得热。
所有视线的终点都集中在酒站空地中央,那颗葱郁大树下,对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强壮如铁塔,桀骜;另一个没穿军装却依然挺拔坚稳,冷戾。
注定是水火,尤其是当火的美梦破碎之后,火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他将失望一起燃烧,令他的火焰更加熊熊。
注定是水火,尤其是看到挂在铁塔胸前的望远镜,水更不想废话了,他的冷气正在蔓延,凝水成冰。
二连的战士能体会到连长的感受,连长的尊严就是全体二连的尊严,不需要任何道理,不会有丝毫犹豫,脸皮不能当饭吃,只要连长令下,即敢蹈火。
九连的战士仍然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那真真切切是连长,连长没死,正在蔓延的冷证明了一切。
有些事情很奇怪,胡义不是个喜欢争什么的人,更不是个吝啬的人,望远镜也好,地图包也罢,一般情况下被人拿了就拿了,甚至包括那个友军赠送的中正指北针,他也未必不能接受,可凡事只要到了高一刀这,胡义的智商就会随同下降,变得没良心没涵养。
“望远镜不错。战利品么?”
“当然不错。一个战友牺牲时留给我的,这是纪念。”
“借我看看行不行?”
“对不起。死者为大,这东西谁都碰不得!”
这番对话导致附近某些九连战士扭头看附近的二连战士,用眼神鄙视:给脸不要脸!
二连战士面无表情继续泰然,用眼神回答:说话前最好先去照照镜子!
气氛的紧张量级因此又升了一个台阶,火药味开始弥漫了,在这小小酒站范围迅速扩大开来,危机一触即发。
突然一阵匆匆脚步,九连指导员秦优气喘吁吁到了现场,看到树下的胡义,猛兴奋,又注意到了与之相对的高一刀,不禁一皱眉,这才仔细环顾现场,立刻发现了不对味,凭他多年的群众工作经验,当场判断出了这种气氛的含义,就像是缺水的两个村子要争井!树下的两位连长,在秦优眼里如同垃圾堆边即将开掐的两个野孩子。
“烧的你俩啊!这是干啥呢!”秦优急了,他这指导员是真心急,因为二九连宿怨已久,当初在团里都敢掀桌子开片,何况此时的山高皇帝远!
可是胡义高一刀继续对视,根本不分心,好像约定了谁先转眼谁输一样,其实是相互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气息,都知道对方是胆大到敢不要脸的,如果一扭头,说不定就要狠狠吃一个黑拳,这可是当着全体二九连的面,一转眼可能就是千古恨!
某些好战分子已经在暗地里摩拳擦掌,比如小红缨之流,俩眼亮得开始冒贼光,尝试朝某些方向悄悄打手势呢。
某些隶属之外的战士很茫然,比如陈冲之流,正在脑海中矛盾对撞,有心站在九连阵营,可他们跟二连没仇恨,二连也是战友,怎么想都下不了手,实在搞不懂二连和九连怎能突破这么巨大的心理障碍,这可真是个差距,太无情了吧?
等着看热闹的观众也有,就一位,唐大狗;平时没什么娱乐,现在大戏要开场,唐大狗心里高兴得不行不行的,正在四下打量,必须提前找到个不会被暴力波及的观看位,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瓜子没茶水!
酒站已经成为了一个大火药桶,秦优的干涉完全没有得到两位主角的反馈,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根本来不及给那两个弱智连长铺台阶,索性几步也到了大树下,扯开嗓门急愤道:“那就斗吧!斗!现在就斗!我不拦着你们了行不行?我只提一个要求行不?我这个狗屁指导员还能不能值一个要求?啊?”
“……”
大树下,始终对撞在一起的两个视线终于勉强挪开,歪看旁边的秦优。
“文斗,也是斗吧?”
高一刀突然阴兮兮地笑了:“文斗?老秦,亏我还当你是个汉子!现在你指望我高一刀跟你猜《三字经》吗?你们九连还要点脸不要?想骂我没文化就给我直说!敢不敢说?嗯?”
场外突然传来一小嗓子:“你就是个没文化的王八蛋!我上过的识字课都比你走过的路多!”小红缨一蹦二尺高,朝高一刀猖狂挥拳头。
附近的罗富贵下意识朝小红缨嘀咕:“昧了良心你也不像个文化人。”
“闭嘴!”小红缨回身朝熊怒。
“你闭嘴!”秦优回首朝小红缨怒,那扎辫子的暂时消停了,于是秦优继续面对高一刀:“你们俩都是连长吧?你们的兵都在这吧?就眼下这个形势,打起来是个什么场面?都说指挥员能掐会算,那你们俩给我掐算掐算,看看最后谁赢?”
“……”
“别愣着啊?说说吧?你二位都是行家,这用不着谁裁判吧?”秦优掏出根皱巴巴的烟卷儿,挪两步到树根下一蹲,吧嗒吧嗒点燃了烟,又对周围大声补充:“谁也不许动!现在在哪就是哪!酒站是棋盘了!”
斗嘴啊?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斗嘴能斗出结果吗?全傻。
两位主角也清醒了一些,高一刀当即抬手直指陈冲:“说,你算哪边的!”
视线焦点立即变成了陈冲,九连观众在期待,二连观众在威胁,陈冲以及他手下的一个排战士立即觉得头晕,站不稳。
“我……”
看出了陈冲的犹豫,小红缨一瞪眼:“犹豫个屁!想当白眼狼吗?”
“我得算九连下辖。”陈冲坚定了。
“小子,我看你还没明白状况吧?”高一刀唰地黑下脸:“这是二连打九连!既然你说你是九连的,好,现在你给我过来,朝我脸上打一拳,我就算你是九连的!”
陈冲懵了,脑海里猛地嗡嗡响,听不清有九连人鼓励他:“他叫你打你还不打?打!”也听不清有二连人继续威胁:“你去打一个试试?你打啊?”他有如站在高高山尖,进退都是万丈深渊,而风更猛烈。
“够了!”胡义一声喝,场面立刻恢复静:“九连用不着连累无辜!”
高一刀嘲讽一笑:“我兵力一百三,你兵力五十,既然你不要那支废物援军,那你凭什么和我打?”
“我没兴趣跟你玩拳脚。既然要打,那就是真打。要动刀枪!”
“那你死得更快!这么点个地方,我喊一声冲锋,你们九连都是刀下鬼!”
“我有地利,四周哨位都在我手里,并且主要兵力都在西南边的房屋区域,你二连会穿墙术么?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火力?”
高一刀转眼观察周围,部队开进酒站之后,九连大部分兵力回了西南边的宿舍区,木屋大多错落在那里,二连大部分临时驻扎在中央空地,地利确实是九连的。
高一刀可以想象,二连战士端起刺刀朝酒站宿舍区冲锋的场景,那些窗口,门口,以及每个墙角,都会变成火力点;其实从空地到那些错落的木屋距离并不远,关键是九连有不少驳壳枪,反应快射速快就近开火,会对无遮无拦的二连造成很大杀伤。
“龟缩注定会被清空,二连不只有刺刀,还有手榴弹。两个排换你一个排我都不会眨眼!”
“哨位火力你不给我算?”
“至少那碉堡帮不上你的忙,剩下的几个固定哨,我拿出一个排来分头牵制不行?你输了!酒站是我的!”
“高兴早了吧?如果是酒站里面的混战,关键点是旁边这石楼!”
回头看,那栋三层小炮楼在阳光下直晃眼,四面枪眼顶层瞭望台带垛口。
高一刀楞了一下,随即狞笑:“这石楼不能算!”
“为何不算?”
“因为它现在是空的!”
于是胡义强调:“会有几个人冲进去的。你可以看看谁的位置离那最近,你少算我的兵力了。”
扫视周围,距离石楼最近的是胡义刚刚带回那十余人,王小三田三七吴石头小红缨罗富贵等等,此刻站得都离石楼不远。
四周一阵相互耳语声,这石楼的确是最大麻烦不说,剩下的这几位也都是能人,要是被他们钻进去,全场战斗形势会打成什么样不好说了!
高一刀皱紧黑眉把石楼附近那几头烂蒜一一看过去,忽然朝那边开口:“快腿儿,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唰地一片视线急转,小甲正站在小红缨他们身后,如中定身术,慌得满脸汗。
“说话!”高一刀厉声催。
小甲吓得一哆嗦:“我……这个……我拽手榴弹!”
“好样的!”二连战士们猛然兴奋起来。
九连的观众们可受不了了,这什嘛玩意?他玩自残拽手榴弹,把九连最后的几个希望一锅端啊?气得小红缨一挥手,领着吴石头当场要对小甲动手,这种货色当场拍死得了。
“把他放开!”胡义平静地制止骚乱,不理高一刀的得意,盯着倒地的小甲道:“你身上有手榴弹么?”
场面立刻再静,小甲又懵,看看自己身上,刚刚跟着胡义小红缨等一行人从外边回来,穿的还是百姓衣裳,只揣着一把驳壳枪,手榴弹真没有。
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哈……某个刚还怒不可遏的小不点突然仰天笑,后脑勺快要掉下来,伴随二连战士们的叹息一片。
急得小甲脸色发黑,体现集体荣誉感的时候到了,考验他的时候到了,以为能舍身成为二连的英雄,怎奈现实太残酷,不遂愿。看看那位猖狂的缺德丫头,小甲大喊:“我手里有枪!我一直是站在后边的!我打你们的后背枪!我把你们全毙了!我能做到!”
这一通乱吼,把那正在大笑的缺德玩意呛到了,一阵咳嗽带喘,小身板差点摔趴下。
“你认为他能做到全毙么?”胡义不问小甲而问高一刀。
高一刀没急着回答,在胡义面前他不怕不要脸,可是问题一旦涉及战斗,他偏偏没有耍不要脸的欲望。
“他做不到。”谁也没想到,说这句话的人是田三七,九连人楞了,二连人也楞了,田三七没有表情也没有特殊语气:“因为我也在后边,他一直在我身边。”
这次没人欢呼,也没人鄙视,倒在地上的小甲呆呆看田三七说不出话,刚才田三七的位置确实在他身边,更关键的是,他不觉得他是田三七的对手,无论这‘对手’二字的含义是什么。
“就算是漏下你那几头烂蒜,你也输了!”高一刀不想再讨论涉及石楼的细节,黑眉一挑:“我有四个排!这里的兵力不是全部,东边沙滩上还有一个排呢,你指望这石楼能熬多久?”
胡义不禁看向东岸方向,这高一刀还真有点好习惯,沉默几秒才答:“是你输了,石楼不会成为孤点。”
“呵呵,有意思么?输不起啊?”
“没意思,因为南岸还有五十多条枪!”
“什么?”
“没什么。全盘你都是错的,在你指望牺牲两个排拿下宿舍区的时候,你都没算过南岸的火力掩护,那片宿舍区根本没那么容易沦陷,只会成为人命窟窿!”
“你说的是……那些娘们?”高一刀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脏正在迸出一道道裂缝。
“我也不指望她们能打多准。”
“她们能有什么战斗力?我可以在战斗一开始,让沙滩上的一个排直接冲过河去把他们灭了!”
“你以为你能冲过去?”
“我凭什么冲不过去?这可是你跟我耍不要脸了!”高一刀的脸上隐现青筋。
“输不起的好像是你吧?”胡义看起来云淡风轻,开始善解人意了。
“我要证明给你看!”
“你能证明什么?”
“让你看看二连的冲锋速度!”高一刀的脖子都红了,猛转身,朝东岸方向大声命令:“一排,冲击酒站村,现在!”
命令被二连某战士中途接力喊起一次,驻扎东岸的二连某排长回过神,不犹豫地朝属下战士猛挥手:“跟我冲击对岸的酒站村!”
三十余战士端起刺刀成为了一阵风,刀光凛凛间隔有序如浪,顺岸直扑南岸索桥头,此时酒站里突然响起了军号声,号声很怪异,二连战士都没听过,他们也顾不得这些。
仅仅几十秒后,突击排已经冲到了桥头,排长已经带着先锋在索桥板上大踏步,却见对岸桥头几个女兵身影正在忙,有闪光晃眼,那是几柄斧头被高高抡起。
很可惜,这索桥是绳连非铁链,质量实在不咋地,只见几柄斧头一次起落……哗啦啦——
那一瞬,已经奔在桥上的二连战士无不脑海空白,下意识去抓桥绳,觉得脚下的水面越来越近……
“卑鄙!”这是突击排长最后一声怒喊。
“本来我们可以用手榴弹!”南岸桥头的某娘们拎着斧头无情答了。
……
烽火逃兵 第623章 想喝水
一场二连与九连的模拟血战,最终迫使胡义启动了紧急信号,酒站村的在岗女民兵得令当场断桥,很多酒站村民甚至都不知道为何要断桥,根本没听见枪响更没见鬼子到,但信号声就是命令,不管三七二十一。
二连的冲击速度确实快,高一刀任命的排长尽是些无畏型的,带领刺刀一片冲锋起来气吞万里如虎,缺点也很显然,跟本刹不住,眼睁睁看着河对岸的斧头已经开抡,先锋愣是冲上了桥。
结果,桥断了,将近半个排跟着断掉的绳索桥一起下了饺子,河面上狼藉一片,幸亏这桥是绳索栓木板的简单结构,断落入水后仍然漂,那些落水的二连旱鸭子只要抓着桥体不撒手,一时半会儿沉不了,尚有余力拼命呼救。
南岸桥头的某些娘们也是花容失色,刚刚的刺刀冲锋太吓人了,到现在还愣愣看着河里狼狈挣扎的二连兵讷讷:“这到底是咋了啊?二连要屠村吗?”
也有人不会慌到这地步,范二妞撇下短斧,手搭凉棚拼命往北瞧:“愚蠢!二连能窜这么快摆明是要逃!想把九连撇下做垫背的我呸!敌情在哪?咦?那是……我男人吗?”
从断桥落入河中激起巨大水声的那刻,酒站里就乱了套,有战士惊慌有战士笑,乌烟瘴气往南岸方向跑。
最闹心的人是九连指导员秦优,胡子拉碴满脸愁容恨不能把那些还在笑的九连战士全踢倒,怒气冲冲督促九连在场人员赶紧去帮忙捞人,小红缨是唯一一个被秦优无视的,因为那缺德玩意不留神笑岔了气,疼得她跌倒后死狗般蔫着辫子爬不起。秦优服了,以为改成文斗就能避免干戈天下大吉,结果还是没个好!鸡飞狗跳这都成啥了?
大树底下只剩了高一刀,抽抽着眉毛不挪脚,一个二连属下奔至,急急汇报了事故现场概况,漂在河上的人头够数,无失踪,救援有序进行中。
见连长仍然抽抽着眉毛无反应,属下又道:“我看这一定是九连的阴谋!这就是秦指导员给咱二连下的套!扯什么文斗,真要是撇下刀枪抡拳头,咱二连能把九连全给打趴下。”
“输了就是输了!扯那么多废话有屁用?”高一刀终于说了话:“二连怕过输吗?你个不上进的!”
“连长,我错了。”
“错个屁!没找对方向而已!只要不认命,输掉了战斗之后,也可能会出现新的战机。”
说左不对说右也不对,属下糊涂了:“啥意思?”
看看附近无人:“你去通知二三四排,立即撤出酒站,绕道回咱们二连地盘;另外通知一排长,他的人装捞齐之后,也立即撤出,不许抱怨不许闹事。这个……连长我得先走一步,外头等你们。要快!”
……
距离河岸不远,胡义坐在一块石头上,随手拿着一截带叶的小树枝,懒洋洋扫着鞋面上的土,看着二连的落汤鸡一个个被拽上岸来,心情很惬意,既是因为赢了高一刀,也是因为这炎热的好天气,晒得不行。
别人都躲着阳光,可是对于黑牢里住过一回的胡义来说,这居然也是享受。
不远处的秦优满头大汗地指挥着现场,后来回过头,不禁道:“二连在撤出吗?”
于是胡义也回头往北瞧,果然,一列一列的二连战士正在匆匆跑出酒站,二连通信员小甲正朝这边跑来,一口气到胡义身旁,立正敬礼,然后掏出个精致的小皮盒子递给胡义:“我们连长说,愿赌服输,所以你的东西还给你。”话毕立即掉头,去追二连队伍。
坐在石头上晒炎阳的胡义一直没站起来,只是扔掉了手里的小树枝,然后打开了皮盒子,那个中正式指北针便出现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这时秦优已经走近,不解问:“什么情况?”
中正指北针在胡义手里被摆弄着:“看来……这是我唯一的战利品。”
“啊?这……他……这是跑啦?”
“差不多吧。如果这场战斗要写报告,现在不得不再加一句:余敌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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