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军帽帽檐戴的低,线条又卷,隐约了眉宇,只看得清古铜色的半张脸,有汗却透着冷,风尘仆仆的灰色军装已是片片湿痕,牛皮武装带紧束腰,胸前斜交叉双挂肩,一副绑腿打得很别致,脚上穿的却是昭五,身畔挂了m1932,肩后垂背着一支中正步枪,金属边缘锃亮!
看得门卫战士发了呆,他像是个兵,却没见过这样的兵,那感觉不像是威武,更像漂流在头顶的乌云,晦暗中显颓废。以为他是路过的,他却在大门前停了。
“你……”
“我要见周医生。周晚萍。”
……
一阵风过,一袭高挑白衣出现在敞开的大门内,她脑后随意挽着个略凌乱的发髻,双手闲散地揣在白衣两侧衣兜,成熟艳丽的脸上正在露出惊异,却用十分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大门外的军人道:“你找我?你是谁?”
军人静立在大门外沉默着,卷曲帽檐下逐渐透出了淡微的苦笑。
门口的战士立即愣住了:“你不认识周医生?那你……”
“我叫胡义。来自独立团。我病了。”
大门内的周大医生朝警卫战士一摆手:“算了。先把他带到西屋去,等我忙完再说。”
“周医生,要不先把他……”
“不用。看他这熊样,确实病了。”
话毕,周大医生转身消失于影壁,步伐轻松得像来时风。
战士傻盯着军人又一次从上看到下,还是看不出他哪里像病人。
……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事八百年也不会变,胡义站在这间西屋里,一切还是那一切,床上的被子没叠,只是没心没肺地一股脑堆着,柜门未关严,衣物露着,满桌子破书,似乎比过去多了,但这里仍然有她淡淡的馨香,闻起来疲惫已消一半。
放下步枪摘下挂件,已经满眼血丝的胡义没有走向那张床,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收拾出一块桌面,又从她的抽屉里搜出了医用杯,然后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瓶酒,开封,倒满。
那是‘晋裕公司老白汾酒’,王宝库买到的,亲自送到胡义手里的,紧张兮兮还怕胡义不喜欢,却没想到胡义当场送给他一支三八大盖,枪托上刻着自行车与狗,激动得王宝库这粉丝差点哭出来。
酒是要送周晚萍的,胡义端起医用杯,狠狠灌下一大口,随后一阵猛烈咳,中弹般的感觉,爽了一个通透!
……
睁开眼时,仍然昏昏沉沉的,胃里如火烧。
光线很暗,室内没点灯,体会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是躺在周大医生的床上,翻身坐起,适应了黑暗,也逐渐看清了歪坐在椅子上的美丽轮廓。
“醒了?”有医用杯轻放在桌面的声音:“这该是我的酒吧?怎么才半瓶呢?”
“……”
“这是几天没睡了?”
“不知道……我又开始头疼了。疼得我睡不着。”
“所以才想起我?”她又端起了杯,能听到她小酌了一口。
“苏青被调查组带走了。”
“什么?她……这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没给理由,没说原因……我想是我害了她。”
“你?”
“是我!我告诉调查组,说她没给我钱,又拒绝回答原因。”
“你能不能把事情说全了,什么钱?什么原因?”
“我希望我能!可我不能!不是我不敢,而是不能再害她!”
胡义驼低了背,两肘撑膝,将脸埋入他自己的双掌,呼吸中残余着淡淡烧灼。
虽然有距离,虽然光线不良,沉默中的周晚萍仍然能感受到他在弥散出痛苦的殇。不禁放下半杯酒,无声到床旁,双臂环过他脑后,将他的痛苦面孔深埋在她无穷的柔软里。
她什么都不再问,只是陪他呼吸着,很久之后,才对怀里的他轻声说:“作为医生,我建议你再喝一杯!”
……
咔嗒一声清脆金属响,银质表壳轻快弹起,表盘晶莹,秒针律动,这沉甸甸的怀表简约得漂亮,只是表壳内刻着南风。
狗汉奸站在侦缉队大门口的门灯下,重新合起了手里的怀表,试图拢顺一头凌乱发,但不奏效,试图掸掉一身脏,可惜衣衫已经脏到腻了,无奈之下他弯下腰,认认真真地用袖口擦皮鞋,皮鞋亮了,终于让他有了点愉快的感觉。
此刻出狱了,风光不再,已非昔日李副大队长,直接被降级为喽啰,彻底变成了街边狗,这种大喜日子,连个接风的都没有。
像是繁华一梦,到头来一无所有,该沮丧吧?
看着入夜的街,狗汉奸尝试着沮丧,可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那块怀表,这不还有一赌注么!这不再押一票?如果运气好,转眼不还是爷?
忍不住朝左走,才两步又停住,万一输了,胡长官来讨怎么办?
停了没有放屁功夫,又继续走,兴许是赢呢?胡义是个贵人相,他不可能那么倒霉!
忽然身后传来弱弱女声:“李……队长。”
回头看,一个朴素女人正在不知所措,衣裳很旧打着补丁但是干净得明显才洗过,紧张地扯着她自己的两个袖口喊住了人之后反而不抬头。
“我……不认识你吧?还有,可别管叫我叫队长。”狗汉奸顺手一指侦缉队大门:“我现在还不如这院里的看门狗呢!”
原本局促不安的女人不禁一笑,终于有勇气抬起了不算漂亮的脸:“要不是你一直照应,俺们全家活不到今天。娃他爹……几天前病去了。俺只是问……你要是无处去,来俺家吃饭吧?要不是你现在……俺也不好意思攀你。”
狗汉奸呆若木鸡,横竖不明白这女人是哪冒出来的,这是自己的汉奸事业感动了上苍怎么地?咧了半天嘴合不上,忽然反方向又有女声传来:“有才君。”
扭动僵脖子又回头,惠子护士的身影刚刚出现在昏暗灯光下,紧张地相互攥着双手,一脸跑路的细汗,停住之后还在喘,终于发现另一边的女人,于是下意识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忙从衣袋里掏出个鼓囊囊的信封,直接往狗汉奸手里塞,然后一个匆忙的深鞠躬:“务必收下!”
那惠子护士的腰还没直起来,街对面的黑暗里突然窜出个女人身影,过街带香风,水蛇般疾速朝狗汉奸冲来,一把将纸袋狠摔在那张汉奸脸上,同时怒道:“好好当你的陈世美!”
狗汉奸被纸袋打了个仰面摔,茫茫然坐起,呆呆看掉落在地的破裂纸袋,里面露出一件锦缎黑衣。
“什么情况!放开我二哥!”
一声大喝之后,匆匆奔来警官一位,急忙忙到了侦缉队大门前,没再掏出他的手枪,呆道:“金妈?你这是……”
忽然传来一声噗通响,导致门前视线们全都往大门里看,原来是侦缉队看门那位脖子伸得太长,结果从窗里掉出来了,顾不得狼狈疼,趴在地上一脸贱笑急朝李有才道:“我刚才……是睡着了,没看见您老出门。天地可鉴,李队永远活在我二赖子心里!”
……
烽火逃兵 第660章 矮帅案高马尾
远方,出现四个军人身影。
手搭凉棚正在瞭望的哨兵突然掉头往酒站里急急跑,并喊:“秦指导在哪?团长到啦!”
导致酒站里鸡飞狗跳稀里哗啦一阵乱,吓得老鼠都仓惶溜回了窝,仿佛听懂了人语般。有战士急急奔向大树下的宣传牌,慌张擦去粗描重笔的‘不揍二连非好汉’,匆忙写上歪歪扭扭缺横少竖的‘热烈欢迎团长莅临’。
片刻后,团长大人大步流星威严出现,其后是警卫排长小丙,外加警卫战士两员,一身征尘。
原本路线是直奔九连连部木屋,可是瞥见九连那个用来上课开会的大军帐之后,陆团长改道向那斜吊敞开的宽大帐篷帘门帘。在陆团长眼里,帐篷才有军味,就算闷热他也喜欢,这是他的风格。
小丙近侍已久,深知团长秉性,见帐篷内只有一排排木板凳,立即吩咐两个战士,将那些长板凳全都摆在帐篷内两边,腾空帐内空间,又搬来个破木桌,特意挑矮的,摆放在帐内黑板前,再找来个小板凳,也挑矮的,高度如小树墩,置于矮桌后,然后侧立于帐外,喊人送水。
矮桌子矮板凳,陆团长屈膝入座解着风纪扣,背对黑板面朝敞开的帐篷外,左肘搭膝偏歪上身右手指轻敲桌面,那气场可不是二连的‘金兀术’和九连的‘阴沉将军’能比,这才是真正的‘无耻元帅’范儿。
眼见九连那位庄稼汉形象的指导员入帐,陆团长一歪眉:“胡义呢?怎么不来见本帅?”
“胡义他……病了。”秦优抬手擦了把额头汗:“从调查组走后,他就一直说他头疼,好像整夜整夜不睡觉……我正要往团里给他报病假呢。他……说他要去找周医生。”
陆团长不认为胡义是去弄止疼药的,他猜胡义很可能想通过周医生了解苏青的情况。关于苏青被调查组突然带走这件事,全独立团都是一头雾水,因为调查组什么理由都没给,直接停了苏青的职,当场带走了人。念及此,改问:“此行前我往二连派了通信员,让高一刀过来,他到了么?”
秦优出帐不久,又一将入帐,进帐前一秒还趾高气昂威风凛凛,进帐之后驼背垂头,秒变。
“高一刀,你威风得紧啊!”
这一句,显得陆团长愈发威风,高一刀不知如何答,反正这绝对不是夸,继续闷头不吱声。
“几天不见,听说你都学会‘勤王’了?这可是大功!你功高盖世了!这下一步……是不是该‘清君侧’了?”
这话说得,高一刀差点手痒想要学小红缨那般撕衣角:“我……当时……他九连也是太过分!连饭都不给调查组做,可怜得跑我那去借兵蹭饭,我心一软……就……”
“你心软?你信不信我……”陆团长俩眼瞬间朝高一刀瞪得老大,憋了半天才收拢表情:“行!你真行!你等着吧……你等着……我治不死你!”
高一刀终于抬起头,听这意思是暂时结束了?应该是结束了吧?下意识道:“团长,那个我……能不能提个意见?”
“……”
陆团长把矮桌上的破茶缸都拿起来了,最终还是打消了把这茶缸子扔在高一刀脑袋上的念头。
“以后团长你再下来,能不能去住三家集?我那新连部可比九连这大多了!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一把太师椅呢!”
“滚!有多远你他娘给我滚多远!”
破茶缸子没能击中抱头鼠窜的高一刀,但是半缸子水全泼他身上了,逃出军帐后一边拍打身上的水湿,他还一边朝警戒在军帐外的小丙问:“你说……这是同意我返回三家集了吧?没我事了吧?”
高一刀灰溜溜消失没多久,小丙在帐外报:“唐大狗求见!”
“不见!叫马良过来,不许抬,让他自己走!”
马良进帐,努力站得笔直,疼得一头汗。
“走火?”陆团长黑着脸用手指敲敲他面前的桌面:“把你的枪给我放这。”
马良瘸腿向前几步,连枪带套摘了放下,被陆团长当场把枪给拆了,每个金属零件都保养完好甚至带油光。
“有什么话说?嗯?”
“也许我当时……枪没装好。”
“放屁!好歹你是跟我那么久的通信员,你心细成什么样我不知道?我不认为你的枪走了火,所以,我也不会认为你是个伤员!现在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团,出任警卫排长;要么,暂代九连军务,把你们这破烂摊子立即给我收拾起来,恢复正常训练!”
忍着腿疼,马良出帐,朝帐外的小丙一笑:“你不谢我?”
最后进帐的是李响,唯独这一位,陆团长不但起身,并且笑脸相迎,不等李响说话,直接一巴掌拍在李响肩头上:“就你这么一个省心的!”
“团长,我……”
“你很好!”陆团长直接掐断李响的话头不让他继续说:“你就是我最好的兵!你听我说,现在我正安排人炒火药呢,他们说比例还是不好,你必须得抽空回去指点指点。放心,事情不用你管。”
“团长,你……”
“我想过了!小鬼子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别看他现在烧了我的屋,兴许明年春天,我就把他灭干净了!咱大家全都高兴了!”
“可是,这……”
“可是这就得靠你了!长痛不如短痛啊李响同志!我这也是为你着想,让你早日脱离苦海。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是痛苦得不行不行,天天坐在没房顶的破屋里数黄豆呢,数得我心里这个烦……”
走出军帐的李响,从头到尾也没能说全一句话,看着帐外的小丙茫茫然。
……
南岸,酒站村,孙翠的破屋不起眼。
屋里站着孙翠,孙翠身前坐着个背对她的丫头,孙翠在给丫头梳小辫儿。
没人知道苏青怎么了,也没人知道胡义怎么了,几天来,小红缨总是神不守舍。
“他们一定有事!”
孙翠放下梳子:“谁有事?”
“狐狸和狐狸精!狐狸刚来的时候……说过喜欢她。”
“可是看苏干事对他……不可能吧?你这瞎猜得没谱了!”
停了停,小红缨又道:“也是呢……你说狐狸是不是眼瞎?看谁不行非看她?”
孙翠笑笑,不答。
小手抄起半块破镜子,端在脸前傻傻照,越照那张小脸越黑,突然抬手扯散了孙翠刚刚帮她扎好的辫子,一头乌黑瞬间披散,凌乱成了小疯子。
“我不要这个了!帮我剪成跟她一样的!”
“啊?”孙翠拾起落地的红头绳:“死丫头你这是抽的什么歪风哎!”
……
陆团长到酒站来,其实不是来算账的,他只是难过,烧光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独立团更瘦了,根本看不到希望,所以他撇下政委在大北庄领导重建工作,出来散心的。他是团长,不能把难过轻易写在脸上。
闷热,陆团长仍然没离开军帐,难得来酒站一回,总得会会老战友,可惜帅令已经下达多时,还不见那缺德玩意来!晒领导玩呢吗?
不耐烦到准备下逮捕令了,一个娇小人影终于扭搭扭搭出现,帐篷门帘是两侧高高掀开的,她出现在陆团长的视线中时,陆团长微笑了,然后立即改为凝重表情,竖起老虎眉,假装不耐烦地看棚顶。
“找我啥事?”
看着棚顶不低头的陆团长心说你这语气怎么比我还不耐烦?这是我求你怎么地?小样儿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这心情就不舒畅!
啪地一拍桌子,震得那破茶缸乱晃,视线离开棚顶愤怒甩向进帐人……便呆住了,虎眉也竖不直了,眉角一跳一跳直抽抽。
只见来者,娇小还是娇小,可她那两个招牌小辫儿却不见了!居然扎了个单马尾,这马尾辫扎得还不低,束得也紧,高出了头顶,搭配她那张小脸却不突兀,反而更显英姿飒爽,木兰风!
她对那声拍桌子响没什么反应,倒似乎对陆团长这副痴呆相很满意,又问:“高了吧?”
陆团长傻点头:“高了!”
……
烽火逃兵 第661章 花瓶
周晚萍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发闲呆,她见过胡义低落,但不该是这般,胡义和苏青之间到底有着什么?现在想起他是苏青带来的,又回忆独立团那段时间苏青种种,终于意识到他和她一定不简单!
窗外走过人影,随后办公室门未敲直接被推开,一个女八路,年纪轻轻十八九,两个麻花辫垂在肩前,瓜子脸樱桃口,漂亮得耀人眼,天生丽质沉鱼落雁,一身干净整洁的灰军装再添朝气蓬勃感,进门来后招呼也不打,径直去找水。
周晚萍把玩在手里的铅笔头被放下,一笑:“大美人,怎么这德行呢?又不高兴了?”
对方不做声,喝了半杯水,才到办公桌旁坐了,沉着薄脸撅着嘴:“周姐,你去政治办找过我?”
“嗯。可他们说你调离了?”
“我现在在宣传办了。我要做记者!”
“啊?记者?你不才到政工办没几天吗?”
“别提了,我这不是为了躲开那个什么模范团长吗!都当面说了不同意了,他还黏着没完!这回我要下基层,越远越好,可你猜怎么样?他居然派来了他们团的两个警卫员,我走到哪他们跟到哪。跟领导反映,领导还反过来帮他说好话,都长成那样了还夸他是一表人才!”
室内响起周晚萍没心没肺的明朗笑。
“能不能别笑了?有你这样的吗?你找我什么事?”
“呃……对,一高兴差点忘了!我在独立团的时候有个好姐妹,叫苏青,好像被调查呢,我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你能问到么?”
“过段时间再帮你问行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个王主任也在追求我!”
……
院子里,几个伤员盯着一间病房低声牢骚:“凭什么他一个人住了一间病房?”
“怎么看他都是个全乎人,他压根就没受伤!”
“没伤?没伤他来住医院?找借口的怕死鬼吧?我们团有过这样的!”
“看那没脸见人的样儿,是没错了!听说他好像是……独立团的?”
“哎,小刘护士,你来得正好,能不能把那屋里的假伤员轰出去?”
正在路过的护士小刘停住脚,看看那间病房,朝几个伤员撇撇嘴:“不能!因为他是周姐的警卫员,舍命救过周姐!你们几个要是嫌住得紧,干嘛非往一个屋里凑?分开不就得了现在床位又不缺!一会儿我就给你们重新排床!”
几个伤员被刘护士训得傻兮兮望天看地不敢做声,不远处,一脸愁绪正在离开的女八路也听到了这些,停了一会儿,走向大门口的路线改变为走向那间病房。
……
“你好,我叫宋小瓷。”
“我不认识你。”
对方居然只抬了一次眼皮,便继续整理摆在病床上的装备,束紧他腰间的武装带,明显要离开;冷漠得连姓名都不答,倒把进门人尴尬得不知该进还是退。
“你是独立团的?”
他仿佛没听见,没答。
“这是要回团吧?”
他继续收拾东西,并摘下了挂在墙上的步枪,那是一支中正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我是宣传干事,想到你们团去看看。喂,你怎么不说话?”
他终于抬起头,无表情看了她三秒:“我听力不好。抱歉。”然后又忙他自己了。
“哦。那个……是我打扰了。对不起对不起。”
……
“听力不好?”周晚萍看着离而复返的宋小瓷,突然一笑:“他脑袋里确实有点问题!”
“周姐,小刘说他是你的警卫员?”
“算是吧。总有人想高攀我。”
“我看他……怎么……我觉得他不太一样呢?”
“没什么不一样。这是因为你没去过前线。”
“我想去独立团看看。”
“擅离职守?”
“我这是出去采风!”
“去叫他过来。”
“可是他……”
“放心。说我找他,我看他敢听不见!”
……
宋小瓷本是个学生,家境富裕出身名门,凭一腔爱国热诚与年轻的叛逆心,千里迢迢投身八路军。然而年轻人总是考虑不到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她以为她所学所知能派上大用处,结果发现她所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想拍照片没相机,想导演话剧没人愿意当演员,想组织体育活动没器材,写字比她好看的有,口才她也排不上,嗓门比她大的人更多,比力气更惨,又没其他专业技术,最后只能帮忙整理文件,假装没听到同事背地评价曲高和寡不务实。
她并没能因为有一副美貌高兴起来,正相反,这份得天独厚的美丽彻底让她变成了花瓶,那真是她想调哪立刻调,组织上格外宽容,只是第二天保证有人受委托上门来说媒。
宋小瓷不甘心,没人知道她有多么想证明她自己,在她眼里,周大医生才是最完美的价值体现,是她羡慕的女性楷模;那个有特殊气质的冷酷军人,在周晚萍面前居然立得那么笔直,军礼都敬得异常威武,仿佛能闻到血誓的味道,看得宋小瓷眼都直了,他们和自己简直不像一个世界里的人。
山路遥遥,那军人一句话都不说,就像阴沉在天空中的乌云;更可恨的是,倾慕者派的那两个警卫员居然一路跟随同行,说团长给他们的命令是跟随保护她到同意结婚,差点把宋小瓷当场气昏。而那军人一路独自走在前,对这一切置若罔闻,走路走得宋小瓷脚上磨出了水泡他居然也不回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进入了一个新地界,这里并不是独立团,但是开始有路哨战士朝他们敬礼了;起初宋小瓷还以为是那些战士对她热情,后来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些战士的敬礼目标是那个走在前头的乌云,是他在还礼。
后来,到了个地方,叫牛家村。在这地方,宋小瓷才知道周医生的警卫员是独立团的九连长,他根本不是周晚萍嘴里轻描淡写的大头兵;牛家村里也有个连长,叫王朋,对他们一行热情得不行,差点敲锣打鼓;一路都不愿多停的九连长居然毫不客气在这牛家村整整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上路时,那两个死皮赖脸的‘护花使者’不知为何没出现,同行者居然整整变成了三十多人一个排,那位村口送行的王朋连长握住宋小瓷的细手不忍放开,痛心疾首道:“他胡义太不懂事!那就是个混蛋!”随后指着战士抬出的一副空担架:“宋干事,别走路了,坐着!我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你要是不坐就出不了我牛家村!回去的时候务必也到我这里停!”感动得宋小瓷差点落下泪来,想要推辞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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