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一座废墟之村座落在前方山坡,静悄悄没有生气。
一块又一块庄稼,高高低低错落,绿油油地围拢在废墟周边。
一脸狐疑地朝着废墟走,一脸不解地四下里看。
一直走进了残垣断壁间,周围死寂,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环顾满目疮痍,不知所措。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身后:“你小子怎么来了?”
一个激灵回过头,看到马良拎着锄头出现在废墟间,他比过去更黑了,明显是晒的,却也似乎更结实了。
通信员小豆终于呼出了一口大气:“你属鬼的吗?”然后靠在身边的墙根阴凉里,扯起水壶一通猛灌。
“干嘛来了?”马良懒洋洋地走近。
“你说干嘛来了,胡排长在这么?”
“一直朝南别拐弯,河边找去。”
“你拎着个锄头干什么?”
“管得着么,我拿它当枕头睡午觉。”
“……”小豆无语。
翻岭穿沟,一直往南走,小豆没想到九排的一二三班还要每天轮流到青山村去种地,难怪那些庄稼绿油油的都没荒。据马良说,在青山村以东,绿水铺和落叶村来路的交叉口附近,还有个常驻预警暗哨,也是一二三班排班轮换,即便没有在青山村遇到他们,如果一直往东走,也不会因为第一次来而找不到九排。
闷着头,顺着一条很不起眼的林间小路穿越一大片树林,视线豁然开朗。树林在这里突然断开了,明显是人工断开的,因为地上全是伐木留下的树根树桩,被砍得空荡荡,连一些大点的灌木都没幸免。
砍伐形成的一大片开阔地对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河边半岛,似乎有敲击打砸的声音从半岛上的茂密后传来,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说笑,看来这里是九排驻地,因为青山村这一带除了九排没有活人。
正准备抬脚继续走,冷不丁从开阔地对面传来一声吼:“站住!”
这声音……骡子!小豆瞪大了眼往对面看,除了绿色茂密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大声回:“骡子,是你吧?我小豆。”
“早看出是你小子了。”
“那你还喊?”
“闲的,嘿嘿嘿……”
“……”一个月不见,这九排的人怎么都神经兮兮的!
穿过开阔地,终于看到了掩藏在绿色中的一个半人高建筑,暗堡。主体挖进地下,粗原木撑边角,内部也支撑了立柱,顶部用原木纵横铺了两层,然后重新覆土,像是个大坟包,外表又遮了植被,东西北三个方向有射击观察孔。根据外形规模来看,内部面积似乎不小,起码十几个平方,彻底控制了半岛入口范围。
到了暗堡后面,没想到后面出口还往半岛方向连着一段交通壕,直通树林后,罗富贵懒洋洋地出现在壕沟里,对着小豆露出一个丑兮兮的笑。
顺着交通壕过了树林,一片空地显露出来,同时看到了四间木屋,一间土石砌成的小房,毫无规则地错落在空地上。石成领着他的手下人,正在其间修筑一个新的地基,镐刨锤砸,在外面听到的声音来源于此。
小豆有点傻眼,没想到,九班是真打算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过日子,真够有理想的,全疯了。
……
小豆这次来有几件事,一是要确定九排的常驻位置以便与团部建立联络,二是询问九排遇到什么困难没有,是否需要团里支持,三是告诉胡义,物资进山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因为物资来源问题迟迟没有落实,这三点是他被团部派来的目的。
跟胡义说完了这些,他又告诉胡义,二连长高一刀托他将二连的联系方法和大概位置给胡义,同时要他把九排的情况也转回给二连。该说的全说完了,最后小豆掏出一个叠好的纸条,去师里的时候周医生托他把这个捎了回来,当然是给胡义的。
半岛东侧,穿着衬衣的胡义坐在树荫下,展开了一张纸条,字迹跃然眼底: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龙飞凤舞的四句诗,如此潦草的气势,自然出自周大医生之手。树荫下刚毅的面颊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尽管不知道这首诗是哪位古代穷酸写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周大医生没酒喝了就行,她这是要酒呢。这个洒脱的酒鬼,对幸福的要求如此简单!
慢慢将纸笺叠起来,然后一段段撕开,放手,白花花的碎屑开始翻飞。
抬眼,阳光下的沙滩明亮得刺眼,小丫头的肚兜裤衩**地裹在娇小身上,翘着辫子又一次冲进粼粼波光,扑腾腾水花四溅,欢乐地享受着清凉,肆无忌惮地在河水里折腾着。
李响拎着一块木牌出现在胡义身后,递上了牌子,又递了一块黑木炭问:“班长,你要的,这么大小行么?”
二话没说把木牌接在手里,拿起木炭,想了想,郑重写下两个黑色大字:酒站。
九排的战士们闲着没事嚷嚷着要给这个驻地取个名,胡义居然同意了,后来大家想来想去,决定把这地方叫‘九站’,简单直白又好叫,意思就是九排驻地。
李响端着牌子边往回走边看,他也认得一些字,只是不明白这个‘九站’为什么被班长写成了‘酒站’,错别字?九字不难写,班长认识的字好像比自己要多吧?他怎么可能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想不通!但是李响的性格决定了他没有当场询问,执行命令得了,反正字不同音也同,没区别。
来到空地中间的唯一一棵大树下,一根钉,一把锤,叮叮当当几声响,将木牌钉在粗大的树干上,‘酒站’两个炭黑大字看起来异常醒目,小小的河边半岛从此得名。
……
山峦间,六个战士行进着,仔细观瞧,能发现其中三个居然扛着梭镖,他们是九排二班。
今天三班轮值去照顾青山村的庄稼,石成的一班留在了驻地盖新屋,而刘坚强的二班轮到了三个班整天盼着的任务,打黑枪。
自从当初胡义侦查了鬼子的炮楼修筑情况以后,发现修筑速度太快,这可不是好事,如果没有政委交代的任务当然无所谓。必须设法让敌人的建造速度慢下来,经过开会讨论研究,决定先采取打黑枪的办法。
敌人是白天黑天都在干,白天骚扰风险大,敌人会追出来,那就晚上骚扰,同样是三个班轮班,每天太阳落山前接近,天黑后往工地上打黑枪,逼着敌人晚上停工,延长它的工期。
考虑到轮班的战士们太疲惫,所以绿水铺方向直接被放弃了,落叶村方向开建最晚,所以揪着这里招呼。
天色擦黑,刘坚强领着五个兵爬上了一个山头,隐蔽着开始观察。
半座炮楼已经竖在山口,一层已经建成,二层已经砌了一半,这炮楼规模不小,看起来完工后至少也得三层高。民夫忙碌在炮楼周围,搬石头挖土方,连炮楼周围的护壕都快成型了。
鬼子只有一个班,伪军倒是有一个连,连日来的黑枪让鬼子们学精了,他们都在炮楼后方一段距离外,架上歪把子机枪休息,监工和哨戒任务全交给了伪军。
刘坚强架上步枪瞄了瞄,发现炮楼前面和附近的伪军也少了,大部分都缩在尽量靠后的地方,只有十来个在东张西望地晃悠,他们也怕,尤其是眼见天就要黑。
一个战士凑到刘坚强身边:“班长,今天这枪该轮我打了吧?”
除了九班,打黑枪也是一二三班轮换,每个班三天才能轮到一回,一班是人手长短双枪,比不起,二班和三班都只有一支长枪,于是每次来打黑枪也是轮着用,新兵们排队解馋。
当了班长了就得为弟兄们着想,刘坚强把三八大盖递给了手下人,嘱咐道:“瞄着可以,脑子不许热,天不黑透枪不许响,听明白没有?”
“明白。”战士喜滋滋地把枪接了。
过了段时间,炮楼工地周围,几堆篝火熊熊燃烧起来。要说这鬼子也真够执拗的,到现在因为黑枪连死带伤好几个了,可是每天晚上活儿还照干,搞不清他们是不是也立了什么军令状,限定了工期;也或者干脆是因为伪军的命不值钱。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外围的哨位撤了,篝火数量增加了,可射击范围内只有十来个伪军混迹在民夫人群中,转悠来转悠去监视着。敌人学精了,这样可实在不好打了。
瞄着目标的战士手心直冒汗,目标距离不近不说,还是在人堆里晃来晃去的,别说是他这个新兵菜鸟了,就是换做老兵来打,不是好枪法也不敢开这枪,太容易误伤民夫,民夫都是被逼的同胞,下得了手么。
刘坚强总算看明白了,这是直接把干活的民夫当挡箭牌来用,这还怎么打?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别打了,把枪拿过来。”
山顶的六个人影静静地趴着,看着山口处的篝火,很久以后才无奈地起身,消失在夜色中……
烽火逃兵 第242章 自由需要勇气
二班回到了酒站,刘坚强把遭遇的新情况跟胡义做了详细汇报,以后晚上的黑枪打不成了。
战场上过招就是这样,你来我往,跟下棋一样。
小豆带来的消息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落叶村炮楼的修筑进度已经超过了一半,看来不上手段真不行了,胡义为此一夜没睡好。
早上天一亮,胡义宣布了临时命令:今天白天取消所有轮值任务,除了哨位,全排休息。
整天种地盖房子疲惫多日的战士们高兴得直冒泡,有的跳进河水尽情享受清凉,有的躺在屋里睡个昏天黑地。
看排长这意思摆明了晚上要有行动,石成刘坚强和马良都跑胡义那询问情况去了,只有罗富贵这头没长心的熊继续夏眠。
刘坚强也一夜没睡好,他整天犯愁的不是炮楼的进度,而是他这个二班的发展壮大,他看上那些修炮楼的劳力了。
于是他跟胡义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敌人这么个搞法,那么是否可以趁机解救苦难的同胞们?治标又治本。
胡义的答是: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
山高月小,夜风习习,这是个没事找事的好时机。
一条东西小路,东边是山口,两侧是高山。
鬼子一个班,伪军一个连,十几个伪军混在百多个民夫中,被周围的篝火环绕着忙。如果只是想袭扰,这个战斗很好打,不过,胡义盯着山口观察到了现在也没开始进行部署,因为他被刘坚强的想法说动了心,一直没表现出来而已。
如果能够用火力在工地后方遮断,民夫们还真有机会往山里跑,只是外围点了不少篝火,在跑出那片火光照亮的范围之前,风险极大,是不是值得这么做?创造个机会,命运由他们自己决定吧。
“机枪应该在工地后面,一班负责压制机枪,位置自己去找,注意间距。”胡义终于开始下达命令。
“是。”石成带着一班顺着山头跑进黑暗。
“二班下去,顺着小路接近山口,直到篝火光线范围以外隐蔽,准备接应跑出来的人,绝对不许进入火光范围。”
刘坚强带着人悄悄下了山坡。
“马良。”
“有。”
“到对面的山顶去,第一枪由你们三班打,吸引了第一波火力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之后该干什么你看情况定。”
“明白。”马良领着三班也下了坡。
胡义摘下了步枪交在身后的吴石头手里,然后将一个子弹盒递给小丫头:“马良那边的枪响之后,你负责照顾混在人堆里那些伪军,别靠我太近,能点几个算几个,点不着拉倒。”
小丫头没想到连她也能分派到任务,兴奋得掉头就跑,吴石头背上步枪紧跟着消失。
“李响,徐小给你,往我左边稍拉开点,等我命令。”
李响和徐小闻言往东挪出去一块距离,与胡义的位置隔了二十多米,躲在山头后往山口处看。
罗富贵把机枪放好,然后往旁边爬开一米,留出了射击位。一看胡老大这架势就知道自己变成副射手了,巴不得清闲。
至于会打成什么样那就不管了,大不了当练兵,让九排那些新兵蛋子感受感受战斗气氛也算收获,如果不算弹药消耗,包赚不赔。胡义在机枪后趴下来,拽动了枪机。
石成带一班顺着路北侧山顶往东,与九班阵地拉开了大约五十多米远后停下,散开等待。一班战士相对平静,跟九班一起打过三次恶战了,有九班这个火力组在心里就有底,现在刚刚开始学会了从容。
刘坚强带着二班顺着小路边匍匐接近山口,一直到了距离篝火五十米左右才停,已经能够清楚听到伪军监工的吆喝声,清楚看到忙碌的人群,刘坚强把距离放在五十米左右,是因为他习惯性地参照了手榴弹投掷距离,在这个距离上才有反击能力,有反击能力他才觉得有安全感。其实原本他这个胆大的还想再向前点,考虑到胡义说过‘绝对不许进入火光范围’,才停在了这。
五个新兵跟着班长身后悄悄爬,紧张得直冒汗,黑枪冷枪倒是打过几次,但是现在才算第一次参加真正战斗。排长给二班的任务只是接应,有必要这么近吗?再怎么着鬼子伪军也有百十多号呢,再怎么着咱们也只是一个排,虽然天黑随时能跑……也悬了点吧?
马良领着五个兵上了南侧山顶,开始顺着山顶往东跑。身后的新兵看看东边山口的那片火光,气喘吁吁地问:“班长,在射程了,我看这里差不多了吧?”
“用不着怕,他们爬不上来,近点也没分别,就算跑到他们头顶上去也没事,有情况咱往南缩下去就行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起码要让炮楼后方的敌人全都能照顾到咱们才行。”马良边跑边低声安抚手下人的紧张。
多日来的夜晚黑枪让鬼子和伪军认定这是游击队所为,不过昨晚采用了这种猥琐办法之后,一夜都没响枪,看来从此高枕无忧矣。
啪——南侧山头上枪响了,呯呯——紧跟着又添两声驳壳枪,子弹飞到了哪去看不着,有没有人中弹也不知道,反正瞬间稀里哗啦全趴下了。又来?
东边最远处的鬼子们迅速远离火光,进入黑暗中的射击位,架上机枪摆稳三八大盖,三四秒钟的功夫就开始组织火力向着枪响的位置射击。伪军们大部分位于炮楼后方,历经多日来的锻炼也大大提高了反应速度,横滚侧翻窜蹦跳跃看起来似模像样,就近躲入隐蔽位置,在鬼子进行过一轮射击后也开始据枪还击。
子弹呼啸不断,四周被打得稀里哗啦怪响,三班的五个新兵佝偻在坡后不敢睁眼。
“子弹拐不了弯,别窝在这,往西转移一块,别伸头往下看。”马良猫着腰,一边踢着身边的兵,一边喊。
一班位置上,石成见东面的歪把子机枪火舌开始了持续闪亮,鲜明地与那些步枪火舌区别开来,于是朝附近招呼了一声:“干活儿!”
话落后散布的八支步枪啪啪啪地开始响,不管三七二十一,瞄着那串火舌开打。
某个伪军大喊:“北面也有!”这时歪把子机枪已经哑巴了,鬼子机枪手和副射手在忙着缩回掩体躲避飞经附近的流弹。
一众伪军和鬼子调转枪口,不顾北侧山上那些步枪似乎已经停止了射击,噼噼啪啪先回击一通。
猛然间机枪响了,伴随着明显的捷克式嚎叫声,一片弹幕嚣张地洒进了步枪的火舌群。在夸张晃动的篝火光线里,能隐约看到地面上连续跳起的碎土飞灰,间隔出一条优雅的着弹线,仿佛一蓬一蓬连绵着的诡异之花。所过之处伪军们惶恐窜躲,魂飞魄散,或者瞪大双眼忘记了爬。
黑暗中的歪把子机枪重新伸出来,调转枪口,向着刚刚熄灭火舌的捷克式位置还以颜色,突突突猛烈地响,大团大团的火焰闪亮着两个鬼子射手咬牙切齿的表情。
石成再次探上头来,大喊了一声:“两发!”
啪啪啪……一班的战士们朝着鬼子机枪火舌打出一排枪,稀里哗啦一片枪栓拉扯响,啪啪啪……第二排枪又响,然后猥琐地全体缩下去,而这时,鬼子的歪把子机枪又哑巴了。
山口下,百十条步枪乱七八糟打成了一片,有向南招呼的,有向北招呼的。再往西几十米,民夫们抱头撅腚在炮楼附近惊恐地趴了一大片,其间十几个伪军连躲带爬。
子弹在黑夜里乱糟糟呼啸,胡义装上了第二个弹夹,朝着左边大喊:“李响,看清步枪群范围了吗!给我打八发!打八发!”
因为李响的掷弹筒还打不准,所以胡义把他当成压制火力来用,不要求定点,只要概略速射即可。
这次出来只带了十二颗榴弹,为了实现胡义的要求,榴弹都被李响提前在身边摆好了,竖起掷弹筒,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装进了第一颗,毫不犹豫先放了出去。
轰——爆炸闪光在夜里格外清晰。
顾不得许多,稍微调整了角度姿势,僵住身体左手攥紧掷弹筒不再动,右手扯住了击发绳,朝身边的徐小喊:“装弹!”
嘭——“装快点!”嘭——“响了你就装!”嘭……
七颗榴弹以极短的间隔一口气放了出去,山口处的爆炸声开始连续响起,没什么目标性,只是概略范围内盲目地轰,散乱地炸成了一片。
大部伪军的隐蔽位置附近一时间硝烟弥漫,撼天动地,阵阵爆炸掀起的碎石如雨落下,他们觉得这更像是炮火,被炸懵了!有人哭泣有人叫喊,在一次次的爆炸闪光中狗一样地满地爬,除了后面的一个班鬼子继续在射击,伪军们竟然暂时丧失了战斗力,仿佛变成了一大片只会发抖的尸体。
捷克式机枪重新开始响,镰刀般的弹道重新出现,嚣张得连点射都懒得打!
这个场面不只是伪军们被震慑了,连二班三班的新兵们一并被震慑了。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加入九排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斗,让他们看傻了眼。都说九排狠,现在真信了。多日来,因为手里没有枪,因为整天种地盖房子,还要被逼着摁着到河里灌水遭罪,而产生的那些悲观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踏实感,由此更加渴望战斗!
刘坚强焦急地看着那些趴在地上不敢动的民夫,他们为什么还不起来?忍不住扯开喉咙朝他们大喊:“跑啊!你们跑啊!跑过来啊……”
混在人群中的一个伪军朝响起喊声的黑暗方向端起枪,忽然身体猛地一颤,仰天跌倒,胸膛正中冒出汩汩殷红。
终于有一个民夫爬起来,猫下腰开始往西冲。
连锁效应带动了其他人,胆大的开始纷纷爬起来,拼命往西跑。
其间的伪军已经死了几个,剩下的慌忙扯开嗓子喊:“他们要跑!……都给我站住!再跑老子开枪啦!……”
啪地一声枪响,又一个伪军没了动静,其余几个惊慌再次卧倒。这时后方黑暗里的歪把子机枪响了,没有继续去打山顶,而是开始收割火光中站起来的那些民夫。
一个个褴褛的身影倒在篝火边,一阵阵血雾在火光里格外显眼,民夫们的勇气瞬间消失,再也没有人敢爬起来,只是趴在炮楼周围,呆呆地看着那十几个试图跑出去的人倒在血泊中,没有任何反应。
哪怕山上的捷克式机枪又开始吼叫,步枪又开始压制,歪把子又没了动静,又有六颗榴弹飞上了夜空,身边监视的伪军又死掉了一个,民夫们也没有人再站起来试图逃跑,他们与身后爆炸闪光中的伪军们一样,只是想活着。任西边的黑暗里有人朝他们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再愿意再站起来,仿佛变成了一群没有灵魂的麻木驱壳……
烽火逃兵 第243章 天无绝人之路
机会制造出来了,民夫们却再也没动。
既然这样,没必要再折腾了,胡义缩到了坡后,招呼徐小去叫一班撤退,然后把机枪扔给罗富贵往西走,没多远又叫上了戴着钢盔专注黑枪的丫头和吴石头,向西下了坡。
另一边,三班的五个新兵正在轮流使用那一支三八大盖,趴在黑漆漆的山头上你一枪我一响朝炮楼后放,马良发现对面的山上枪声忽然全停,当即下达撤退命令,领着手下人也向西跑进黑暗。
不久后,一班三班九班全都汇合在了小路旁,按理说山上的枪一停,刘坚强就该知道是撤退了,他们直接掉头顺小路往回跑就行,应该比其他班更快到达汇合地点,现在却迟迟没出现。
胡义有点闹心,正准备派一班顺路回去找,二班忽然匆匆出现了。
“怎么现在才过来?”
“我们接出来一个人,他中枪了。”刘坚强气喘吁吁跑到了胡义身旁,后面的黑暗里,五个兵也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后背上背着个人。
“不是告诉你不许接近火光么!”胡义的语气很冷。
“我们没过去。这人是头一个往外跑的,中弹后他继续爬,所以我们就等了。”
看了看战士背着的那个人,胡义不再多说,一挥手“撤。”
此时那个伤者神智似乎清醒了些,发出微弱的声音:“等……等等……让我先把话说完……让我说完……死了就没机会了……”
胡义又转过了身。
“他嘀嘀咕咕一路了。”背着伤者的战士道。
犹豫了一下,胡义走近:“说。”
伤者勉强抬起头看了看,虚弱道:“转告黑掌柜,我是黑蛇,记着,我是黑蛇……物资计划失败了,那些东西没法出城……我是黑蛇……”
乍一听有点糊涂,转瞬胡义就明白了,难怪物资进山的事迟迟没有答案,感情这个交通员被鬼子阴差阳错抓了壮丁修炮楼,也或者是他试图溜过炮楼工地的时候被抓,导致消息延误到现在,今晚赶上九排夜袭,他才趁机冲出来。
当场派了一个人连夜返回大北庄汇报情况,然后九排全体返回酒站驻地,可惜,半路上,黑蛇因失血过多死了。不过他的表情很轻松,一点都不痛苦,因为他终于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任务。有的时候,死而无憾很简单,消息传递成功也可以成为原因,哪怕这是个坏消息,但那与传递消息的人无关,哪怕别人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能叫他黑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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