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芊尘袅
第六十章 旭王归来
这日午后,几位名门世家出身的青年才俊同宇文晔在东宫书房品茶闲话,侃侃而谈年下朝中事宜。
“太子殿下,听闻燕州郡守重疾难愈,命不久矣,不知此事您如何看”开口的年轻人穿蓝色锦衣,头簪银冠面容俊朗,眉眼英气蓬勃又不失沉稳从容的风度。
宇文晔唇角似勾非勾,语气有些玩味:“凌家真是消息灵通。”
“殿下说笑了,我们凌家儿郎征战沙场,府中养几路探子也属寻常小事,不足挂齿。”
此人正是凌家嫡长子凌峰胥,巡防营统领凌峰尘的嫡亲兄长。若说凌峰尘熟读兵书武功盖世,日后是将才的好苗子,那么文武双全,机敏果决的凌峰胥骨子里就堪为帅才。凌峰胥年纪轻轻便是凌家现如今的当家人,承袭其祖父一等公爵万昌大将军的封号,坚守天玺朝第一将门的累世荣光。
“凌家三代人皆对朝廷忠心耿耿,因此父皇格外体恤,如今无需你们再镇守漠北和西京。”宇文晔凝眸淡看坦然自若风度翩翩的凌峰胥,忍不住调笑道,“忠烈之家应该早日延续血脉,凌大将军至今未娶,不知究竟有何缘故难不成你在等父皇亲自赐婚”
听见太子说起亲事,凌峰胥内心有点烦躁,家中母亲和族人也常催促他早日娶妻生子延续后代,每次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他今年二十五岁,算是京城勋贵世家中再挑不出第二个的大龄光棍。想嫁他为妻的名门闺秀数不胜数,倒不是因为他眼高于顶,而是他早已有了心上人。这些年凌峰胥默默等候,因为那人金枝玉叶,他从不敢逾矩。只暗自期待有朝一日圣旨赐婚,如若不然,他也要等到她先行出嫁。
对于凌峰胥至今未娶,素来与之交好的上官益也颇为好奇:“是啊,凌兄到底还在等什么我整整小你八岁,已和明珺郡主定下婚约。”
往常偶尔谈起这事,凌峰胥总是避之不及,今日他再三思虑,与其苦等不得,倒不妨吐露一二。看着宇文晔关切狐疑的神色,他深深吸气,终于打定主意开口:“其实我心中已有一人。四年前的秋猎,我在马场捡到一支玉簪,刚巧和慕公主带人在附近寻找。她见我手里拿着她的玉簪,一时以为我故意窃取,堂堂公主恼羞成怒,将我狠狠斥责一顿。当时我竟然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翌日和慕公主搞清楚了前因后果,主动寻到我的帐中向我道歉。她当时年纪还小,夕阳下她的面庞深深烙入我心底,是我这一生看过最美的风景。”
说到最后一句时,凌峰胥不觉垂下头,柔情满面的模样使得英气十足的五官瞬间柔和。他是将门出身,性格并不拘泥,再者在座之人同为太子的亲信好友,没人敢瞎说八道传出风声损毁他与和慕公主的名誉,这才将按捺多年的炽热心意一吐为快。
听罢,宇文晔轻拍桌子,恍然大悟:“难怪去岁上元节合宫饮宴时,你一直往公主席位上瞟,本太子当时就察觉不对劲。”
众人连忙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打趣一番。
突然,礼部尚书嫡子孙湛忍不住说:“凌兄是英烈功臣之后,家世显赫,果真欣赏和慕公主的话,大可以入宫向陛下求娶,何必耽误多年。”
凌峰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色颇为唏嘘:“世人皆知陛下最疼爱和慕公主,我与公主年龄并不合适,只怕陛下无意赐婚。”
孙湛却朗声笑起来,不以为然地说:“年龄有何妨先帝在世时,曾将十五岁的荣熙长公主下嫁给年过三旬的西京大将军,婚后夫妻和顺,举案齐眉。自古佳人爱英雄,男儿何惧年龄之忧!”
凌峰胥笑而不答,眸光不禁转而看向宇文晔。孙湛是礼部尚书府的嫡子,正值鲜衣怒马少年得意,为人一向爽朗直率。殊不知,凌峰胥和孙湛不同,他身后支撑着整个凌家的荣辱兴衰,做任何事前免不了顾虑重重。
宇文晔看破凌峰胥心中所虑,面上不动声色,含笑相劝:“凌大将军不妨择日向父皇表明心意,和慕妹妹去岁及笄,来年父皇也该为她择驸马,你才德兼备,未必不是父皇眼中乘龙快婿的人选。”
“殿下所言甚是,凌某往日觉得和慕公主尚且年幼,如今公主已然长大成年,凌某确该表明心意。若是将来有机会,还望殿下能在陛下面前帮凌某美言几句。”话已至此,他直截了当言明本意。
论家世,论才貌,论品性,他凌峰胥足以匹配和慕公主,唯一美中不足在于他年长公主九岁。皇帝为捧在心尖上的和慕公主择选驸马,年龄未必不在考虑范畴。他今日愿意袒露心迹,就是希望来日宇文晔能帮他进言几句,这样他胜算也大些。
好巧不巧是有侍女进来禀报,说旭王殿下来了。
孙湛向来同年龄相仿的旭王亲厚,此时由衷笑道:“看来今日我们真是来得巧,居然在太子殿下这儿碰见离京半年的旭王。”
旭王宇文元宣生性洒脱不羁,闲散疏狂。他是勾栏瓦舍的常客,脂粉堆里的多情郎,一手琴技天下无双,时常在酒楼举办诗会,邀请文人墨客饮酒挥毫。满京城谁有旭王活得风流潇洒
侍女打起冬日挡风的锦缎门帘,走进来一位翩翩公子。随手脱去白貂毛领的披风,宇文元宣手捧一只精雕玉琢的白玉手炉。男子捧手炉取暖,也只有旭王不会让人觉得弱不禁风,相反有公子矜贵之感。
半年不见,旭王英俊的面孔更胜往昔,险些令在座的几位贵公子看迷了眼,各个自叹弗如。
只见他假不正经的抱拳朝宇文晔作揖,含笑喊了声:“晔堂兄。”而后又转头一一问候其余几位,平易近人,毫无半点皇室宗亲子弟的跋扈高傲。
且说按辈分旭王和宇文晔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不过宗室中其余子弟与之相见时,皆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太子殿下”。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以表敬重,从而也彰显储君身份尊贵远胜其余皇子。眼下旭王还如幼时嬉笑着称呼“晔堂兄”,足可见俩人关系多么亲厚。
宇文晔也展露笑意,略一点头示意。
宇文元宣自寻了靠近孙湛的位置坐定,还未张口笑先闻:“京城下雪真是天寒地冻,远不如燕州花红柳绿四季如春。若非皇伯父等着我这个巡查官回京禀报,我当真舍不得离开。”
凌峰胥低眉一笑:“旭王殿下孑然一身,不如在燕州安家落户,一年四季皆能目睹春日娇花。”
在座任谁都明白凌峰胥口中打趣旭王的“娇花”另有所指。
“旭王殿下此次出使燕州,不知采了几朵‘娇花’回京”孙湛也顺口说下去调侃他。
宇文元宣毫不介怀,挑眉笑言:“娇花倒没有,只寻了位美娇娘,打算借着过年皇伯父高兴时讨个恩典封为侧妃。”
他此言一出,令众人微愣。
旭王风流倜傥世人皆知,最爱在秦楼楚馆怜香惜玉,
第六十一章 各怀心事
翌日清早,宇文晔和宇文元宣分别从东宫和旭王府出发,一前一后至坤宁宫向仝皇后请安。
旭王幼年时,仝氏就十分疼爱他,可谓视如己出。如今半年未见,心中挂念之情倒是不假。
当今皇帝算不得千古一帝,却是位贤明君主,对待朝政勤勉从不马虎,自从辰贵妃去世后他甚少进后宫。即便偶尔来后宫,他也是去归岚殿看望和慕公主或者陪伴身怀六甲的丽昭仪。皇帝甚少踏足坤宁宫,太子又住在东宫,即使是和清公主也单住在栖光殿。故而坤宁宫平日除了妃嫔早晚晨昏定省以外,颇为冷清。
今日召太子和旭王一同入宫用膳,威严肃穆的坤宁宫颇为热闹。
只见宇文元宣笑呵呵地说:“皇伯母,侄儿此番去燕州巡视,带回几十匹燕州最有名的蚕丝云锦孝敬您,不知能否入您法眼”
仝氏身穿喜庆大气的亮紫色绣牡丹宫装,发髻绾得层层叠叠凤钗步摇点缀其中,妆容精美,高贵无双,端坐于上首凤椅之上。闻言她抿唇一笑:“宣儿最是孝顺,去趟燕州还念着本宫,看来往日本宫没白疼你。”
“您不仅是我皇伯母还是我姨母,怎么算都是侄儿的至亲人。侄儿只恨自己没出息,平日不能给您长脸。”宇文元宣最是嘴甜讨喜,哄得仝氏开怀。
被冷落一旁的宇文晔浅笑着问:“母后,怎么没瞧见清霞”
“她去归岚殿玩了。”说着,仝氏转头吩咐品儿,“你去把和清公主叫回来。”
品儿应声告退。
与此同时,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传来:“陛下驾到——”尾音绕梁三日,震得人耳膜疼。
仝氏面上浮出得体的笑容,她站起身时已有两个宫人跪地为她整理裙摆,还未行礼就见宇文昊天迈着一如既往的稳健步伐走进来,朗声道:“都免礼。今日元宣入宫,不谈君臣礼数,一家子好好热闹。”
仝氏微笑相对:“臣妾已命人在西暖阁备下御膳,只等陛下前来。”
“皇后贤惠,是朕和孩子们的福气。”宇文昊天今日心情不错,看着解毒后恢复康健的宇文晔和多日不见的宇文元宣,将朝廷上那一桩烦心事彻底冲淡。
宇文晔适时张口:“请父皇移步西暖阁,今日儿臣和宣弟伺候您和母后用膳。”
宇文昊天边走边说:“宫里养着一群宫女,朕和皇后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只管坐下来吃。”
按照皇家规矩,帝后用膳时在场的妃嫔、子侄晚辈都该站在一旁布菜伺候,这是莫大恩典。不过这份恩典背后是饥肠辘辘站一两个时辰。
方才皇帝发话,正合宇文元宣心意,他少不得作揖陪笑:“如此侄儿和晔堂兄便多谢皇伯父体恤。”
宇文昊天心中也甚是疼爱自小机灵、嘴甜爱笑的宇文元宣,亲近他远胜过其余子侄。
坤宁宫西暖阁是冬日专门进膳的地方,此时御膳尽数上齐,满满一大桌子将近五十道菜品。西暖阁内紫金铜炉摆在四角燃着银丝炭,温暖如春,八位身穿薄纱衣的妙龄宫女端正站成一排,准备伺膳。
待四人分别坐定,忽然听见高瞻的声音响起:“和清公主您慢点,跑那么急当心别磕碰了。”
紧接着入目的少女身穿玫红色立领夹袄长裙,乌黑云发用一支鎏金八宝玲珑簪盘起,饱满白皙的额头中央坠着一朵荷花式样的白玉眉心吊坠。
宇文清霞一路小跑进来,站定后才规规矩矩行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她今年才十二岁,生得容貌妍丽,明眸皓齿,娇而不妖。明眸流转之际,一室光华仿佛都笼罩在她头顶,天生的高贵美丽。
除去辰贵妃诞下的宇文慕柔,对于眼前的嫡女宇文清霞,宇文昊天也很是喜爱,平日从不拿礼仪宫规束缚活泼的幼女,此时也不例外:“霞儿快起来,坐朕身边。”
宇文清霞应声走到宇文昊天身边坐下,先冲她的嫡亲兄长宇文晔眨眨眼,又对着旭王笑了笑。两人皆是回之一笑。对着天真不谙世事的宇文清霞,他们这些当兄长的自然很宠爱她。
正式用膳前夕,年纪最小的宇文清霞挑起话茬:“父皇,儿臣今日去归岚殿陪二姐说笑,二姐居然在绣鸳鸯并蒂荷包!她好像已有思慕的郎君,我怕她害臊,没敢当面说破呢。”
她口中的二姐,正是同辈公主里年纪排行第二的宇文慕柔。
闻言,宇文昊天神色一顿,嘴角笑容不觉消失。他不是吃惊,亦非恼怒,而是隐约有点无奈。这转瞬即逝的神情被身旁的仝氏尽收眼底。
宇文晔却没在意,心中暗想帮凌峰胥一回也不为过,往后凌家不说唯命是从,总归感激涕零。想到至此,他放下银筷,含笑道:“父皇,凌大将军至今还未娶妻是因为中意慕柔妹妹,此事他私下与儿臣说过一言半句。慕柔妹妹去年及笄,论年龄明年也该婚嫁。”
凌峰胥
宇文昊天情绪不明地瞥了宇文晔一眼,暗恼自己挑来挑去为何把尚未娶妻的凌峰胥忘记了!还好今日太子提醒。
皇帝为爱女择婿,冷眼旁观京城贵公子,任凭谁都嫌不够完美。凌家世代英烈忠贞,又是天玺朝第一将门,凌峰胥才德兼备,从容有度,品性忠良,这才堪配当爱女的驸马。他越想越觉得此人合适,至于凌峰胥自己担忧的年龄问题,压根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内。
“凌峰胥是帅才之料,不过凌家三代人为朕的江山牺牲太大,朕实在不忍他再马革裹尸。倘若朕抬举凌家,让他们多重皇亲国戚的身份未尝不可。”说罢,宇文昊天面上露出一抹笑容。
宇文晔
第六十二章 巧设妙局
宇文昊天离开坤宁宫,宇文晔一同伴驾回到昭阳宫,御书房内屏退宫人,只余下天玺朝最尊贵的父子。
龙涎香的气味弥漫御书房,宇文昊天端起白玉盖碗茶慢饮了一口雨前龙井,然后才开口:“今日几位御史一齐上奏弹劾吏部侍郎廖炎天以下犯上,多次对尚书罗震言语不敬,冒犯之意显而易见。此事你如何看”
宇文晔不假思索,如实道:“廖侍郎恃才傲物,吏部今日不同往日,上有觉醒振奋的罗尚书,下有几位萧家同僚,廖侍郎孤军奋战难免心中不忿,言语失措。”
徐徐放下茶盏,宇文昊天似笑非笑吐出一句:“太子倒是很理解廖炎天。”
宇文晔不以为然:“儿臣与廖侍郎并无私交,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不愧是朕亲自教养的嫡子,行事分寸张弛有度,懂得以大局为重。不像你大皇兄,明里暗里总想拉帮结派,他常把朕当傻子耍。”说罢,宇文昊天冷笑两声。
故意提起不争气的宇文程,不乏考验太子的心性。
只见宇文晔垂下眼帘遮住情绪,只淡声道:“大皇兄禁足多日,眼下年节将至,父皇若是不解除他的禁足,除夕夜宴只怕难全皇室颜面。再者父皇有心保全他的声名,若是迟迟不放他出府,外面已有流言蜚语传出。”
下毒之事霖贵妃已死谢罪替宇文程遮掩大半,宇文晔心知皇帝不可能禁足宇文程一辈子。很快就是新年,假如一直禁足皇长子,只怕会引起宗室百官怀疑皇长子参与谋害太子。当初皇帝既然选择保全宇文程的名声,不让他担上弑杀亲弟的罪责,如今自然也会遮丑。
“他和他生母那般对你,你还念着手足之情替他求情”宇文昊天斜睨一眼,眸光犀利。
太子这般豁达心胸,让他情不自禁忆起一位故人,那人就是太过宽厚仁慈,以至于结局悲凉。
宇文晔微微扬唇,笑容难辨真伪:“他毕竟是儿臣的皇长兄,再者儿臣如今安然无恙,不得不顾及父皇的颜面。”
宇文昊天不再疑虑,露出颇为赞许的笑容,毫不吝啬褒奖:“你能知道轻重,心胸亦开阔,无愧一朝储君的气度。”
皇帝话音未落,宇文晔突然毫无征兆的咳嗽起来,他分明想要极力忍耐,偏偏他越想忍咳得就越厉害,一张俊容顿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瘦削的肩膀不停颤抖。
宇文昊天下意识站起身,亲自走到爱子身边,蹙眉关切道:“晔儿,你身子还没好么”
自他被册立为储君开始,皇帝甚少这般慈爱地唤他乳名,人前人后皆是最威严的父皇。今日他必须利用一次他父皇难得的慈父心。
“没事,父皇……”宇文晔趁着喘息的功夫摆手示意,伴随咳嗽说得断断续续,“御医说先前中毒太深,伤了元气……现如今虽解了毒,身体总归不如从前……令父皇担忧是儿臣之过……”
“该死!”说话间,宇文昊天的拳头猛然用力砸在红木茶几上,震得茶盏颤了颤。
“父皇切勿大动肝火,是儿臣自己不争气……”宇文晔话没来得及说完,又被一阵剧烈咳嗽侵袭。
折腾半晌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当他修长的十指移开嘴边时,掌心刺目的猩红不经意间戳中皇帝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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