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程万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油煎番茄蛋
贞锦依不自觉望了陵锦佑一眼:“是我们上次做的活儿让锦香师姐不满意了么”
陵锦佑看着她的眼摇了摇头:“并没有听她这么说过呀。”
顿了一顿,偏了头分析起来:“从前外头来指名找人做活的,确是大多找那些掌事的娘子、姑姑,不然,就是手艺好、有名声师姐,像之前的锦佳师姐就常常有人指名找她。
第三十八章 抢功劳
纭锦链还没说完,陵锦佑叫起来:“什么师娘说那衣服是秋锦香做的她不知道……”
崔锦铃忙拉了拉她:“小声些!唉,我们自然晓得,好些工夫是你们做的,可是毕竟你们只是打下手,衣服是锦香师姐完的工。旁人却连这也不知道,坊主娘子说是她做的,自然都是她的功劳了。”
陵锦佑满面不忿,但仍放低了声音抱怨:“又是这一套,就知道她会这样!我们自然是打下手的,只锁了边,拼了缝,”指一指贞锦依道,“那衣领衣袖上的镶边,明明是锦依做的。我们都看着她做的呢,她秋锦香也好意思!”
武锦修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也都看到的,起先还不晓得锦依做那些麻花条子来做啥呢。”
陵锦佑又道:“锦依才叫心灵手巧,你们问问绩娘子、纷姑姑,哪个不夸她手巧、记性好,学东西又快,做事又肯费工夫呢。那镶边原是不用做的,是她说领口光着太难看,不嫌麻烦地做了麻花辫子,缝了好几层的镶边。我那时还笑她多事呢。果然是多事,帮旁人做好事去了!”
崔锦铃“唉”了一声,说道:“这些事我们都知道,外人却不管的。况且我们年纪小、身份低,就是说出去了,旁人也未必相信。”
贞锦依此时感觉到了这古代的职场原来也颇复杂,暗自警告自己要多加小心,口头上反而安慰其他几个:“罢了,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各人做好各人的事就罢了。”
说到此又想起一事,于是严肃叮嘱道:“你们可不要去做这些花式。”
众人一下子没拐过弯来,愣愣地看着她。
贞锦依补充道:“并不是怕你们做不来,而是朝廷对冠服衣饰都有制度的,万一弄错就不好办了。”
在座的除了纭锦链和武锦修是新来的,规矩制度学得比较少,但崔锦铃与陵锦佑来了几年,都已被师娘师姐督促着,背过冠服制度的。
崔锦铃沉吟着回想关于花式的规定,陵锦佑则说道:“衣边上掐牙,原是不禁的。你做的这些花色,还算是掐牙吧,只不过做得精细些,样式与一般的有所不同。跟绣花什么的并不沾边,颜色更加没有违制。”
贞锦依摇头道:“镶边虽没在制度中列明,也就是打了个‘擦边球’。倘若花式拿捏不好,出了岔子,有心人要问责起来,也难回话。”
陵锦佑愕然:“擦边什么毬”
贞锦依不知怎样跟她解释这现代语言,只讪讪一笑混过去。
还好崔锦铃已理解了她的意思:“锦依说得对,她这回做的只是些线纹,全靠纹路细巧、配色得当,位置也恰到好处,所以又好看,又不十分打眼,像是与衣裳一体的。但思虑若不周全,一味想着好看,没准儿就会做过了头。”
几个人都要凭这门手艺吃饭,不免都曾想过,拿学来的工夫多挣些钱。如今新添了这个话题,才发现挣钱似乎也不见得是简单的事。
陵锦佑见大伙儿沉默下来,打趣道:“一个个的想那样多做甚跟个老夫子似的。咱们学艺不精,接活儿时谨慎些就是了。况且,我们就是想做,也没这巧手啊。”
众人都是些小姑娘,心思并不深沉,听她这么说,闲话一番也就罢了。
待崔锦铃她们回去了,贞锦依将盛大奶奶送的包袱打开来翻看。
那盛大奶奶想得甚是周到,不仅将与这衣裳相配的裙子也一并送了来,连绣花所需的银线也预备了几种不同粗细的。
陵锦佑和武锦修在一旁看了,不免又感叹一番,绎家真是有钱,好好一件绫子衣服,说不要就不要了,想做件新的就做件新的。
贞锦依少不得又挑灯夜战,只是这一次,其他人却已帮不到她。
她先在纸上打几个草稿,描出几个与裙子上的卷草纹配得上的云纹图案。并拿去给纷姑姑过了目,确认举人娘子用这些花色并不问题,才开始动手。
此时已进入了十月,坊中按惯例开始裁制城中官员们的冬服,坊里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节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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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买书
贞锦依原本想跟盛大奶奶打听打听绎大人的事,但在这样的情形下,实在不方便问她。
不过据她观察,自打进大门以来,看见的绎家上下人等做事都井井有条,并无异样,盛大奶奶更是在家接待客人,且谈笑如常,想必绎大人即使遇到点什么事,也没有大的妨碍。
被茵妈妈带出门,走到街上,贞锦依又想到绎之谦此时应当还在蒙学,不如直接去问他,既可当面表达一下关切,说明自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比听旁人转述还要强些。
这么想着便往蒙学走去。
城里的街道简单,去过两次,就知道其实路并不远,她走得也就比较从容。
这回不赶时间,一个人又自由,路上便东张西望,观赏起这古代郡府城的风物来。
拐上长街,全是厚青石板铺的路面,大街两边还连着不少小巷道。
两条大街,一条主要是郡府、府学等官衙集中的地方,另一条则是店铺林立,吃食、脂粉、首饰、衣料,各色商品都有。
经过府学时,贞锦依想起上回陵锦佑给她指过的地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过去,果然在巷口见着一间书铺。
铺门大开着,里面靠墙几个大书架子,靠门口用门上卸下来的铺板搭在几根条凳上,拼成个大摊位,上头不单摆着满满的书,还摆了好些文房四宝。
贞锦依来了许久,知道这里人们的姓氏与自己前世的世界颇有不同,猜想这里大约不会有《百家姓》这样的启蒙读物。
她还知道,在中国古代,像《三字经》《论语》《大学》这类是常用的教材,只不知这里有没有。
跨进门里,伸头逐一看去,并没见有带“厽”字或“敩”字的书,心里又不确定这里的“论语”二字是怎么写的。
店铺的老板见她看得仔细,疑惑地问道:“小姑娘,你也买书你认得字”
此时贞锦依已发现书摊上一本蓝皮书上赫然写着“千字文”三字,与现代的中文字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阵喜悦,忙指着那书问道:“老板,这本《千字文》卖多少铜钱”
老板回答:“这一本要一百二十文制钱。你,你不是绣坊的姑娘吗你当真认得字”说着,又上下打量打量她。
贞锦依伸手摸摸挂在腰带上崭新的木制腰牌,对老板笑道:“您老好眼力,我认得什么字呀,是我兄弟要读书,教了这几个字给我,叫我买这本书回去。”
老板了然地点点头:“原来你是来帮你兄弟买书的。你兄弟在哪里上学就只买这一本吗”
贞锦依早已想好了答复:“是在乡下的先生那里学着识字,乡下买不到好书,所以托我在郡府城里买了捎回去。”
老板听了这话“呵呵”一笑,便自夸起来:“那你算找对地方了,咱们郡府城里,数我这铺子里书本齐全,印工又好。这本带了德勋先生注释的《千字文》,除我这里,别家可没得卖呢。你就只买这一本吗笔墨纸砚可要一些”
贞锦依弯腰伸手,将那本《千字文》拿起来翻看。果然是用较大的字印着竖排的正文,每一小句下又用两排小字印着注释,起头一句写的是“天地元黄,宇宙洪荒”,“地”字写成了上面一个“陀”,下面一个“土”。
她点点头:“就只要这一本,再要一些纸。”
说着就从怀里摸出刚才茵妈妈送的红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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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补出些花样来
到了蒙学,正遇上诚先生散学,大门敞开着,学生们三三两两出来,门外也停了些接学生的车辆轿马。
贞锦依便径直走了进去。
到了过厅一看,只有那老仆平伯在收拾打扫。
贞锦依叫了声“平伯”,问道:“诚先生可在绎家少爷在么”
平伯停住了手头的事儿,看看她,答道:“先生在厢房给绎七少爷改文章呢,姑娘稍等,我去通报。”
说罢就去敲厢房的门:“有客人找绎七爷。”
里面应声道:“晓得了,请客人稍坐。”
平伯只得回身过来,指了厅里的椅子让贞锦依坐,走回窗下桌边拿起件衣服,对着袖子唉声叹气。
贞锦依见那袖子上撕了条大口子,凑过去问道:“平伯,这衣裳破了么不如我来帮你补上吧。”
平伯顿时喜道:“姑娘你会补衣裳的,这,这样也能补么”
将襕衫放在桌上铺平,将左边袖子拉起来,指着那破口处问道:“姑娘你瞅瞅,好补不啦”
贞锦依翻翻看看,记起这正是上次她同贞三更来签文契时,诚先生身上的那件青布襕衫,如今手肘处不知被什么东西拉了一条l形的口子,破口约有一寸多长,半寸来宽。
贞锦依笑道:“平伯你忘了我是绣坊的人么这个自然能补的。只是这破口烂掉了一块儿,单用线缝是不成的。烦你取些针线剪刀给我,家里有白色或是蓝色的布头也取一些来。”
平伯忙说:“那好得很,好得很!我家都是男人,自打娘子过世,就只老安人能做针线,如今老安人年纪大了眼也看不清……唉,我真啰嗦,我这就给你拿针线去!”
说着将那衣裳往贞锦依手里一塞,忙忙地往后院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平伯抱了个小竹笼出来,放在桌上打开盖子,指着说道:“这是我家娘子之前用的,我们老安人也用过。你看合用不”
贞锦依翻了翻,里面除了针线剪刀顶针等物,另有几块白色、黑色、青色和月白色的碎布。
布头分颜色裹好,针都插在一个小布袋里,线轴、剪刀摆得整整齐齐,可见这针线笼的主人是个喜好整洁的人。
贞锦依打开一卷月白色的布头,挑出来几块,在破口处比了比,用剪刀修剪成竹叶形;又取一轴青色线,抽出来穿好针。
然后拿过那襕衫,先在破口处缝了几针,随后将竹叶缝上去。
竹叶掩住破缝,便看不出曾经有过撕破的地方。这只补好,再在另一只袖子的相同位置也缝上几片相同的竹叶。
缝针比绣花快得多了,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把两只袖子全都补好。在桌上摆平一看,那竹叶就像特地用来做装饰的,全然没有修补的痕迹。
平伯一会儿帮她倒水,一会儿看看她手头的活儿,一会儿收拾收拾屋子,又再去厢房听听动静。
直到补完,厢房的门方才打开,诚先生与绎之谦走了出来。
平伯忙上前说道:“先生,这位绣坊来的姑娘原是来寻绎七爷的,这么一会儿,竟把你的衣袖补好了,真是手巧得很!”
诚先生不紧不慢地说道:“怎好叫人家姑娘帮我补衣平伯你也过于性急了些,明日送去街口找人补就是。”
平伯回道:“街口的伍嫂子那里我去过的,邻居说她这几日都不在。明儿你要去会文,别的衣裳都不好穿的。好在这姑娘手快,又巧,补得这样好看!”
诚先生迈着方步走过来,站到贞锦依面前时,才停下来拱手道谢:“原来是贞家姑娘,真是太麻烦姑娘了,着实不好意思。”
贞锦依连忙还礼:“仓促得很,来不及缝得精细些,请先生将就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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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无心之过
贞锦依察觉到绎之谦的心不在焉,以为他挂心学业,便出言告辞:“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不打扰绎七爷读书了。”
说罢,转过去抱起那包书纸。
绎之谦跟上来要送她,看了那纸包,就问:“你也在桂升号买文具”
贞锦依看看手中的纸包,答道:“我家的兄弟们也想念点书,识几个字,叫我在府城里帮他们买些纸笔书本用。”
绎之谦点点头,露出赞赏的样子:“肯读书是好事,便是不考功名,也该当识些字,明得事理、知得礼数才好。”
贞锦依略显担忧地说道:“只是我们乡下没有好先生,就是买了书本,也怕读不通呢。”
绎之谦立即问道:“你兄弟现读什么书不如送到这学里来,我同先生说说,想来他会收下的。”
贞锦依并不知道诚先生收学生的要求颇高,绎之谦这个承诺已是个好大的人情,只沮丧地摇摇头:“在这里上学虽是好,只是我们家哪有这许多银钱供他们进城读书,可惜明知有好先生在这里,也来不得的。”
绎之谦想起下乡时看到的那些乡农人家的家境,知她所言不虚,“喔”了一声,不好再劝。
贞锦依却打开了纸包,将书拿出来递给他看:“我兄弟说要学《千字文》,我方才在街上买的。只是我识字不多,你帮我看看买得对不对。”
绎之谦接过书翻了翻:“买得不错,这个本子是德勋先生校注的,难为桂升号的老板能进到这样的书。只是才刚学识字的……看着怕是有些吃力。”
贞锦依抬起头望着他,诚恳地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七爷可否帮忙”
见绎之谦睁大眼看着她,并无反对之意,续道:“我兄弟若有读不明白的,可否来请诚先生稍作解说他虽不能来学里,总能托人带了书信或是口信来请教,到时可否麻烦七爷帮着说一说,请诚先生赐教。”
绎之谦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先生也会说肯上进总是好的。这样,这本书先放在我这里,里头的注释有艰深的,我请先生得空时先用简明的文字略为解释,你再交予你兄弟。哪怕他依然看不懂,他那先生总是明白的,请他的先生看着解说就可以读懂了。”
贞锦依听了,虽然觉得诚先生写的字自己未必都能看懂,但绎之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对于一个并无深交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也只有道谢感激的份儿。
于是行了个屈膝礼:“若得先生抽空解说解说,我们全家都感激先生大德!”
站直了身子又一笑:“也感激你的大德!”
说完抱起那包纸,一扭头,飞快地走了。
回去交还腰牌,秋锦香便问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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