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程万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油煎番茄蛋
然而,这种掩饰显然达不到保密的目的。
听到里面闩上门的声音,岑大妹和贞绣珠紧跟着就凑到门边侧耳倾听。
古婶儿和申大娘当然也坐不住,对视一眼,同时站起来,靠近厢房门边。
吴婆子见状也走到厢房门边去。
贞锦衣本就离厢房较近,看她们都靠过来,心念转动,反倒慢慢往堂屋门移去。
岑大妹忽然一挑眉,问贞绣珠:“什么是‘暗门子’”
她虽压着声音,但堂屋内无人说话,大家都听到了。
贞绣珠脸上显出疑惑之色,摇了摇头。
古婶儿和申大娘互相看了一眼,却并不说话。
又听里面贞三更忽地提高了嗓门:“哪会!这话可不好乱讲的!”接着声音又低了下去。
贞锦衣可比岑大妹她们知道得多,看秋生叔刚才的神情,再一听这话,便明白过来,想必申家在县城做的是暗娼馆的生意,秋生叔看到申大娘就认了出来。
怪不得申家这么急着下聘敲定“亲事”,又这么急着带人走,自然是怕夜长梦多。
这时古婶儿已忍耐不住,敲着房门高声道:“秋生!药可以乱吃,话可不好乱讲的,拆人一桩婚,如拆一座庙。人家结亲可不关你事,你莫要拿着没影的事乱说!”
话没说完,厢房的门便打开了,贞三更探出头来:“古婶儿,你且进来说说明白!”
见此情形,贞锦衣就知道古婶儿定然知晓些内情,只是欺贞家处于偏远地方,不便打听,有意瞒了他们。
原来申家还不是一般的火坑,贞锦衣心头大急,见屋里众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厢房内,正是个空子,拔腿冲出堂屋门向外跑去。
屋檐下那两个男人正在吃东西,见她忽地跑出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看她奔出院门,手中还端着碗。
贞锦衣快步冲出门外,不停步地向着邻乡的方向跑。
此时她心里的想法很明确,一旦被申家带去,不管是真的做童养媳还是扔进暗娼馆,这辈子都算完了,现在她唯一能指望的是马上到舅舅那里求救,若是舅舅赶过来,能在路上遇见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她又忘了这个身体实在羸弱,跑起来速度既慢,耐力也差。
院里的人反应过来,来不及再掰扯什么,很快就追了上来,而她才刚刚绕过两个院子。
就听到后面贞三更的呼喝:“三丫!不许跑,快回来!”
以及申家两个男人的声音:“不要跑!站住!”
她不敢回头,耳听呼喝声越来越近,心头大急,脚下更是酸软乏力。
忽听贞三更一声暴喝:“不许跑!再跑,我打不死你!”那声音几乎就在脑后。
贞锦衣只觉头一晕,似乎穿越前导致她晕倒的低血糖症状又出来了。
她甩甩头,一抬眼暼见前方不远处道路边有一口水井。
她把心一横,冲到井边,双手攀住缠井绳的木架,抬脚蹬上齐大腿根高的石砌井沿,手脚一起使劲,便站上了井台。
回头看时,贞三更和申家两个男人已在离她不过三五步的地方,远处贞绣珠扶着岑大妹急急奔过来,古婶儿也跟着往这边来。
见她站到井台上,几个男人愣住了,便停住了脚,一时不能决定要不要上前拉她。
贞三更急吼吼地叫:“三丫,做啥呢!快下来,跟阿爹家去!”
贞锦衣冷笑道:“家去你不是把我卖了吗去哪个家”
贞三更从未见过小女儿如此神情,不禁有些诧异,但只愣一下神,又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或曰固执,喝道:“阿爹给你寻婆家,你跑什么哪家儿女的亲事不是当爹的做主”
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拉她手臂。
贞锦衣两手攀住井架,跨一步绕到井架后方,大声吼道:“别
第九章 救星出现
黑褐色衣衫的男子们列队站好,让出一条道来,一个中年男人从中间缓缓走了过来。
这中年男人方面大耳,留着三络长髯,穿着青色圆领绸衫,戴一顶青纱无翅圆帽,系一条黑色腰带,脚上一双高筒皂靴。
他身后还跟着老老少少几个人,有穿绸衫的,也有穿布衣的。
不远处的路边则停着几辆马车。
中年男人的话刚出口,他身后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就冲着贞三更说道:“三更,绎大人跟你说话呢,还不过来行礼!”
大人看那男人的气派,果然像是个当官的,就连跟着他来的几个人也都有些气度,何况周围还有这许多挺胸昂首、衣着统一,看上去像是差役的人列队站着。
乡里极少有当官的来,众人被他们的气势镇住,一下子安静下来。
贞三更有些手脚无措,叉着手脚,不知该行什么礼,更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倒是贞锦衣反应过来,想起昨日岑右乡的里长所说的话,大概这些就是陪同朝廷派来的大人下乡巡视的官员吧,遇见了这场闹剧,顺便干预一下。
这真是老天有眼呀!
虽说这些人都没穿官服,看不出是什么品级,但不管这位大人是来做什么的,只要他肯站出来说话,那就是机会!
想到这儿,贞锦衣连忙上前一步,对着绎大人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大人相救。”
她虽然从电视里看到过古代女子行的万福礼,但记不清细节,情急之下还是用熟悉的鞠躬礼表达敬意。
说完话,又弯了弯腰。
绎大人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脸上表情仍十分和蔼,摆摆手道:“不必客气。你一个小姑娘家,为何要寻短见呢”
贞锦衣抬头朗声回答:“是我爹要把我卖给开妓院的,我不愿意,他们硬要抓我走,我没办法,只好跳井了。”
说着,指了指申家的两个男人和古婶儿。
古婶儿被她这一指,连忙低下了头。
贞三更压低声音喝斥女儿:“不许胡说,什么卖不卖的!哪里有啥妓……啥的”
这时绎大人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清脆地说道:“这位大叔,朝廷早下过诏令,禁止民间买卖人口,更加不得逼良为娼,怎么你不知道吗”
贞三更吓了一跳,慌忙辩解:“没有没有,小哥你莫听娃儿乱说,不是买卖,我是她爹来着……没有卖没有卖!”
古婶儿也忍不住出声分辩:“这位小哥,真不是卖人,更不是什么、什么娼的,唉!是她爹给她找了婆家,今日这是过彩礼来着。她不乐意就罢了,怎知闹得这样起来!”
绎大人哼了一声,对那少年道:“之谦,且问清了再说。”
却似嗅到什么不好味道般,皱了皱眉,又用衣袖掩了掩鼻子。
少年应了声“是”,便住了口。
绎大人旁边一个穿绿色绸衫的人却说道:“大人,绎少爷说得不错,朝廷原是严禁民间在农忙时买卖人口,就算是嫁娶,也是有条例可循的。”
须发花白的老者咳了一咳,解释道:“绎大人、计县丞,这个贞三更是我本家侄儿,他家的事我是知道些的,前些日子听说他把女儿聘给了人家做童养媳,想是他女儿不肯,才闹起来的。”
贞三更连连点头,对那老者道:“就是就是!三叔,还是你老人家晓事,当真只是结亲,是给申家的三小子做媳妇……”
那计县丞摇摇头,也不搭理贞三更,只对着老者说话:“贞乡长,朝廷早有明令,就是嫁娶,男子年满十五成亲,女子年满十四嫁人,过早过晚,都要追究其父兄之责。你们这乡里,怎就忘了这条”
再斜着眼打量打量申家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又道:“更不消说这卖良为娼之陋习,今上屡屡下旨废止,怎的这里仍是置若罔闻”
这些禁令乡长里长们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乡下人往往早婚,乡间饥荒的时候卖儿卖女亦是常事,哪还管得了卖到谁家做什么呢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没有人当真来追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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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求个前程
绎大人讶异地停住了脚,低头看着她问:“你要跟我走”
贞锦衣使劲点头:“是是!您带我进城吧,我能做工,能养活自己!我不要当妓女!”说着便呜呜哭起来。
贞乡长抢着拦阻:“三丫头,莫捣乱,跟你爹娘家去!他们现在晓得了,不会再卖你的。”说着就向贞三更使个眼色。
贞三更就要过来拉她。
那个叫之谦的少年却往前一站,挡住了贞三更的去路,转头对绎大人道:“父亲,救人救到底,且听听这女娃说啥。”
绎大人捻了下胡须,对贞锦衣道:“你不想被卖到娼家,自有朝廷法度护着你,不必害怕。你小小年纪,却能做得了什么工”
贞锦衣连忙表白:“我会做衣裳!我大姐在郡府城织坊,原说要带我去城里做工的!”
说着看向贞绣珠,贞绣珠赶紧点头称是。
贞三更却立即出声阻止:“你会做啥衣裳,莫要乱讲!”
贞锦衣并不理他,看了看绎之谦,说道:“绎少爷,你身上穿的这件襕衫,质料做工都是好的,只是肩袖裁得大了些,又没收腰。若是家常单穿再系个腰带还好,你如今却是散着腰,外头却又罩着这绿罗袍,行动都有些不方便吧!”
绎之谦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微微一笑:“这个,平日我却没留意,方才下车时倒真是踩到两回衣角。”
贞锦衣又道:“少爷莫怪我多话,外头这罗袍,颜色过于深了些,少年人穿着显得气色不好。”
绎之谦只当这小姑娘是为了显本事,特意说出来打动他的。
他心里深感与小姑娘家当众讨论衣裳十分别扭,便只笑笑没说话,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父亲。
倒是绎大人看着长得与自己一般高,已有些俊朗模样却穿着不合身衣裳的儿子,心中暗自感慨。
他绎家原本是纺织世家,到他父亲时在郡府和省城已经营了十数个织坊,只是从他这一辈起,子弟们都致力于读书考功名,将纺织上的事务渐渐收减,织坊也卖掉大半,换成了庄田。
绎之谦是他的第三子,从小就被先生判定是读书的料子,且不负所望,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家里越发寄予厚望,只让他专心读书,从不叫他沾手俗务,甚至刻意避免他接触纺织等事,因此他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于衣着上亦是十分随意。
没想到一个乡下的小小女孩子,公然指出了绎之谦衣着方面的问题。
这虽不是什么高深学问,但正因为这样粗浅的搭配绎之谦却茫然无知,他这个当父亲的倒像是被揭露了什么秘密似的,一面欣慰于儿子用功读书心无旁骛,一面也不免有些家传之业后继无人的遗憾。
计县丞见他发呆,上前劝道:“绎大人,正事要紧。您微服访察,阵仗闹大了倒不便利了。这孩子的事,且交代下官辈处置就是。”
接着便吩咐贞乡长:“这个小姑娘,贞乡长你回头关照关照,不可让他们违了朝廷法纪!”
说罢,瞪着眼指了指贞三更等人。
贞乡长赶忙应承:“是是,我一定关照好!不能违了法纪!”
绎大人只感慨了片刻即回过神来,此时再看贞锦衣,就有了几分亲切,说话的语气越发温和:“你说你姐姐在郡府织坊,她带你进城,也是做织工吗”
贞锦衣连忙大点其头。
计县丞身后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忽然醒过神来,插嘴道:“对的呀,郡府染织坊里确是在招收工匠,也招些学徒。县丞大人您记得不前日还有行文到县衙来,让咱们渠安县也荐几个有些手艺的织工和肯学织绣的良家女孩呢。”
 
第十一章 退亲再结亲
岑水生原本在地里做活,听了冬子带的信儿,紧赶慢赶跑过来,正见着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因听到有当官的说话,他便没往前凑,只拉着冬子站在众人后面。
等到绎大人他们走了,父子二人这才走近前来,正好阻挡了贞三更打孩子。
看妹夫脸色还好,岑水生放软了声音劝道:“这是做啥呢,三丫头没事不好吗莫要再打她了。”
岑大妹这时赶紧往前几步,拉了女儿的手扯到一边,嘴里却只管抱怨:“这丫头,看你倔个啥!还不快家去!”
岑水生拉拉贞三更:“咱先带娃儿回屋里再说,这多人看着呢!”
古婶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先家去再说。”
岑水生拉了贞三更在前,众人都跟着向贞家院子走去。
路上,贞绣珠悄声问岑大妹:“阿爹收了人家多少聘礼钱”
岑大妹看看四周,轻声答道:“也没……没多少,就两吊铜钱。”
贞绣珠又问:“那我年下拿回来的那一吊铜钱呢不如取出来先还他们。”
岑大妹唉口气道:“哪还有一吊钱,给你弟弟下聘时还差些礼数,已拿了半吊出来添置东西。”
贞绣珠吐了口气,道:“那先把余下的取出来吧。我这儿还带了七百钱回来,先还给人家再说。”
说着话众人进了院子,秋生叔却不进去,赶了骡车自去送货。
围观的人有的便散去,有些好奇心强的,或闲来无事的小孩儿仍跟着往贞家院子去看热闹。
岑大妹挥手赶着几个跑在前头的小孩儿:“去去!有啥好看的,各人家去!”
赶了一阵,便关上院门,插上了门闩。
那些小孩儿虽不再往院里钻,但仍是扒着篱笆墙嘻笑,不肯走开。
申大娘原本以为抓个小毛孩子,有两个男人去足矣,因此气定神闲地坐在堂屋里吃汤水,吴婆子也只得陪她坐着。
看众人回屋来,吴婆子先站起来问贞三更:“怎的去了这许久”
又对着贞锦衣骂道:“这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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