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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程万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油煎番茄蛋

    贞三更不耐烦地打断:“你少说两句!”

    随后才对古婶儿说道:“她婶儿,你看这……这官老爷们都说了不让那啥,咱这亲怕还是不要结了吧。”

    申大娘惊得站起来:“什么什么官老爷怎么你们这时候要悔亲”

    申家两个男人忙走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低声解释。

    吴婆子也尖声问道:“为什么要退亲这彩礼……”

    却又被贞三更打断:“你莫管了,县丞大人和劝谕使大人刚刚来撞见了,都说这亲结不得,得退了。”

    吴婆子待要再问,却被贞绣珠拉到桌旁坐下:“阿奶,你先坐着歇歇,待会儿再说给你听。”

    这时申大娘冷哼一声,昂起头大声道:“退亲就退亲!咱家原是听说你们丫头勤快伶俐,想养大来给我家小三子做媳妇儿。你们自己不识抬举,我们家也懒得多讲,你们只把之前送的聘礼还出来,我们带了东西立马就走!”

    说罢将一只手伸向贞三更。

    贞三更瞪大了眼,呆了一呆,吞吞吐吐地道:“那个聘礼,我们……我们这会儿……”

    这话没说完,又看着古婶儿乞求似的说道:“她婶儿,咱家的事你都晓得的,还是你同他们说说吧!”

    古婶儿撇了撇嘴,却也只得帮他解释:“唉,是这样,贞家不还有个小子么也到了该寻媳妇的年纪,前些日子也说了门亲事,两家都觉得是好亲,就下了聘。因那边的聘礼一时凑不齐,就挪了这边的聘礼送过去。这原本是双喜临门的事,哪晓得……唉!真叫




第十二章 情势逼人
    见申大娘并不伸手来接,贞三更索性将布包塞到她手上。

    申大娘握住布包,只瞄了一眼,也不细看,掂了一掂,再冷笑一声:“这两只也就半两多重,如今银价贱得很,还是这种成色,顶多抵得了五百钱,还差着数目呢。”

    岑水生大步跨过来,从她手里将镯子抓回来:“莫忙,这镯子是她姥姥送给三丫头压箱底的。”

    说着从肩上的褡裢里取出两吊钱来,递给贞三更:“这两吊钱才是正经下聘的礼钱。”

    岑大妹见了惊道:“这么些钱,你从哪里来的”

    岑水生道:“多亏了乡东头的兴旺伯家肯帮忙,昨儿把咱家河边的两亩水田押给他家的。除了他们家,别人也没这多现钱啊。”

    三丫是在姥姥家住过几年的,知道舅舅家只有十几亩薄地,其中大部分都是坡地和棉田,能种稻谷的水田才只有六亩。

    这一下就去了三分之一,姥姥家里的口粮都要出现问题吧。

    这都是为了救她啊!

    贞锦衣心下感动不由得叫了声:“阿舅!”

    岑大妹连连摇头:“这怎么成卖了这么些地,家里的税赋粮食咋办”

    岑水生回转来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轻轻将银镯放到她手里:“说好了是暂押,将来存够钱,还能赎回来的。三丫头的事要紧呢!亏得我来得快……”

    说到这里停住口看了看申大娘。

    贞三更也不是傻子,看申家的人和古婶儿的神情态度,已知秋生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如今见申家的人这般蛮横,暗悔自己当初听了媒婆的话和三丫奶奶的怂恿,不该这么快就把这个事决定下来。

    岑大妹到底是当娘的,见此情形,拉了古婶儿低声问道:“她婶儿,你跟我说个实话呢,那申家,申家究竟是个啥样儿”

    古婶儿瞧瞧申大娘,强笑道:“都说退亲了,你还管他家什么样儿做啥。”

    摞开了她的手,对申大娘道:“既是两家都不愿结这亲,好说好散,申家大娘你大人有大量,且收了聘礼钱,早早家去做正事要紧。”

    贞三更点了点头,捧了那两吊钱,直接递到申大娘面前。

    申大娘却迟疑着不接,皱着眉道:“是你们要退亲,按规矩,女家先说要退亲的,该当在原先的聘礼上加些数目再还给男家,如今你们倒要少给,是有意打我们家的脸不是”

    看来申大娘并不满足于只是收回聘礼。

    岑水生见她耍无赖,只得搬出了“靠山”:“退这个亲可是老爷们都下了令的,原是违了法纪的事,怎能还算利钱”

    申大娘抬起下巴反驳道:“亲我们自然要退,只是你们家也来定亲,不也违了法纪”

    岑水生摇了摇头:“我们家只是下个聘,并不是立时就要过门行礼,定个亲、结个亲家可不算违法。”

    说到这儿就对贞三更和贞绣珠道:“三丫头要上城里学艺只管去,待将来出了师,年岁也满了,到时再回来摆酒成亲也使得。”

    岑大妹立即回应:“这敢情好,到底是大哥想得周到!”

    贞三更、贞绣珠也都面露喜色。

    申大娘还要说话,忽听院门被人砸得“咚咚”直响,门外一个男声高喊:“三哥开门,我阿爹问你们家的事怎样了!”

    腊月忙跑过去开了院门。

    一个壮年男人当先走进院来,高声道:“三哥,我阿爹问你们,可退了亲了”

    他身后跟着进来一群男人。围在外面的闲人和小孩子也都跟了进来看热闹。



第十三章 学习大姐好榜样
    岑大妹留岑水生吃饭,岑水生只推说家里事多,拉着冬子便走。

    岑大妹待要送他,吴婆子却在屋里大声道:“你跑什么,家里乱成这样不要收拾么”

    岑大妹只得叫:“绣珠,送送你舅。”自己转了身牵了正月回屋。

    贞绣珠忙追着岑水生走出院子,贞锦衣也跟了上去。

    才出了院门,贞绣珠便问岑水生:“阿舅,那两亩地真能赎回来”

    岑水生点点头:“说好只是暂押,不是卖掉,日后有钱就赎。”

    贞绣珠皱了皱眉:“我爹也真是,说收就都收了。回头我同他讲讲,把我拿回来的钱先还你。这可是上好的水田,又是眼看要收稻谷了,早些赎回来才好。”

    岑水生一摆手:“算了算了,说好是聘礼,哪有收回的多的钱你们留着,你家姊妹兄弟多,用钱的地方还多。两亩地罢了,如今官府只按田亩收税,税赋倒是不怕的。地里的稻谷你兴旺伯爷也答应让一半给咱们,不过是今后少吃点细粮,打什么紧。”

    说着话,走到了乡道路口,岑水生一再叫她们回家,姐妹两个只得停了步,站在路边上,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走远,方才返回。

    回家路上,贞绣珠见贞锦衣闷闷不乐,便柔声安慰:“你也不用担心,织坊派下来的人八月节一过就会到县里,你有劝谕使老爷的荐书,要选上也不难。上了郡府城,日后少回乡里,也不怕人闲话。”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回大闹一场,妹妹会被乡邻议论。

    贞锦衣见她想偏了,但知道乡里人看重面子名声,和自己的想法不同,也不必辩解,点点头,转换了话题:“你说阿舅几时赎得回那两亩田呢”

    听了这话,贞绣珠摇摇头又唉口气:“咱们这回当真欠了阿舅好大的情面。唉!阿爹也真是……可如今钱都收了,阿爹那性子,怕是不能还了。只好待日后,咱们再想法子帮补罢了。”

    说着停下步来看了看贞锦衣:“阿舅今次帮了你这样大的忙,以后要好好孝敬他和姥姥、舅妈才是。”

    贞锦衣理解这个“孝敬”包含着的意思,心头一跳,但抬头看贞绣珠两眼亮晶晶地瞧着她,只好使劲地点了点头。

    到这时候,她才近距离地看清了自己现在这个大姐。

    看她的面庞,是三丫脑子里熟悉的五官,但已不是三丫记忆中面黄肌瘦的模样,脸上略丰满些,面色白里透红。

    她上身穿着浅绿色交领细布衣,下摆长及膝盖,下身没有穿裙子,而是一条宽大的黑色阔脚裤,腰间束着黑色腰带,身形已有少女的曲线;头上没有发饰,也没梳髻,脑后一条乌黑的大辫子,长长的直拖到腿弯,辫梢用红绢带系着还挽了个结。

    看上衣有些明代襦衣的样子,但这通身的装扮又不像是明代服饰。

    不过脸色既好,衣服也整齐,看这样子,大姐在郡府过得应该不错。

    听她说话,要比姥姥他们清脆得多,乡音仍是有的,但跟当地的方言已有不同,在贞锦衣听起来更为顺耳一些,想来是学的郡府城里的口音。

    贞绣珠拉了妹子的手,慢慢走着,又似自语又似回忆地说:“当年要不是姥姥接了你去,只怕你已经同二丫头一般了。”

    贞锦衣没有追问,她心里知道上面还有个二丫头很小就夭折了,因而大致也猜得到姥姥那几年把三丫接去抚养的原因。

    她虽不是三丫本人,但仍心存感念,觉得姥姥一家子这样的好人,是该有好报的。

    而说到报答,自己须先挣到钱才行。因而在现下,她更关心进城的事情,于是问了些城里绣坊的情况。



第十四章 都是好事
    粥熟饼好的时候,贞三更也回了家。

    岑大妹打了盆水端去堂屋给贞三更和腊月他们洗手,又去扶吴婆子起床上桌。

    贞绣珠舀好粥,将饼切成小块,让贞锦衣端出去。

    饼端上桌,虽没什么油,但加了切得极碎的葱花,闻起来香气扑鼻,正月便“哇”的一声欢呼。

    贞锦衣自穿越过来,还没有见过面食,知道这里的白面是非常难得的,看正月这般兴奋,笑着先夹了一小块往他碗里放。

    却忽听贞三更冲岑大妹喝道:“你这阵子烙啥饼败家子!哪来的这些白面给你糟蹋”

    贞锦衣猝不及防,给吓得一激灵,夹的面饼差点掉在桌上。

    吴婆子也帮腔埋怨:“真是!一点不会过日子,天天这么弄,家都被你弄穷啰!”

    岑大妹小声申辩:“大丫头才拿回袋白面呢……”

    贞三更大声嚷道:“一袋白面够吃几日的就把你兴头成这样!不须留些过节过年用败家娘儿们!怎过的日子!”

    岑大妹不敢再开口,腊月、正月见状也都不敢吭气。

    贞绣珠忙劝道:“不妨的,这不是要过节了么弟弟们正长身体,娘肚里还有个小弟弟呢。年下我再拿些细粮回来,不须愁的。”

    接着便问贞三更,乡长叫他们去商议何事。

    贞三更喝了口粥,摆着头道:“说大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前劝谕使大人到乡里来,原来不是私访民情,是劝大伙儿养蚕栽稻来的。”

    吴婆子立即插话:“栽稻还用谁劝,谁家不种田的只是咱们这儿几时有养蚕的乡里头桑树也少得很,哪够养蚕用”

    贞三更答道:“所以要种桑树嘛。说是让乡里上报要种的户数田亩,县里要按数发放树种、蚕种。”

    吴婆子又问:“种子都是官府发不要钱的么”

    贞三更有些不耐烦道:“怎会不要钱只是买种的钱先赊着,待缫出蚕丝来换了钱,再按原价还到县衙门。”

    吴婆子又撇嘴:“那还不是要钱买。”

    贞三更皱了皱眉,道:“所以说,才说到要拿田地出来种桑,乡里的家主们就都嚷起来了。哪怕只拿坡地出来,那也是要种红薯白薯的,都种成树,细粮不够时吃啥那桑果结得又少又不顶饿。”

    贞绣珠却摇了摇头:“倒不是这么说,蚕丝蚕茧自然比红薯值钱好些。我听坊里人说,省城锦官院近来要丝要绢要得多,各郡的织坊丝坊都供应不上,郡府里头丝茧的价钱都涨得老高了。所以上头才派了人来劝大伙儿养蚕吧,这倒是好事呢。”

    岑大妹也忍不住问道:“既是城里要得多,价钱又高,老爷们就没说养蚕的能抵多少赋税么”

    贞三更不屑道:“所以你们女人家短见,就这些日子涨点价钱,就迷了眼不成城里今朝是大价钱收了,哪晓得明朝还能是这个价不是”

    岑大妹一开口就被训,低下头不再说话。贞三更也自顾吃饭,似是嫌弃女人们没见识,不愿再与她们多讲。

    贞锦衣是知道一些古代丝绸贸易史的,暗自寻思,丝绸贸易历代都有,但规模特别大的似乎出现在明朝中叶,那时曾有过国家自上而下推广养蚕缫丝的事。

    应该也是在那时,丝绸换回了大量海外的白银,再想到白天申大娘说的近来银价下跌的话,她推测,现在也许就处于这个对外贸易大发展的时期。

    想到这里,贞锦衣望着贞绣珠问道:“大姐姐,今朝是什么年月啊”

    但贞绣珠并不理解她问“年月”的本意,只随口答道:“如今不是才到八月吗若不是中秋有假,这趟我也不能回来呀。再过些天是八月节,今朝是八月十二呢。”

    “哪,是哪一年呢”贞锦衣只好再刨根问底。

    “是火蛇年呀,你是属猴的嘛。”不等贞绣珠说话,岑大妹先抢答



第十五章 农事不能含糊
    次日吃过早饭,贞绣珠就和贞三更一起去办各种文书。

    先找贞阳乡的里长、乡长写好婚书,并向贞阳乡的乡长要一份证明三丫是农户贞三更家亲女,并推荐她应选学徒的荐书,还有一份贞三更带女儿上县城和郡府的路引。

    贞乡长就叫他们去岑右乡找那边的里长、乡长,将婚书登记造册,因三丫已定了亲,荐书也要婆家画押认可。

    于是这日中午,贞三更又要去寻岑水生,贞锦衣便缠着姐姐要跟着他们去看看姥姥。

    三人走到岑右乡,估摸着这会儿劳力们都应当在地里做活,就没有去姥姥家里,先拐到岑水生家的棉田。

    然而田里只有舅妈和冬子在采棉。一问才知,岑水生刚刚被乡长叫去了。三人又只得赶去乡长家。

    到了那里,院外竟十分热闹,两辆大马车停了在院门口,不少乡民三三两两地围在外头,但都被门口穿着皂衣、拿着棍棒的差役远远地赶开。

    贞三更看到官差便有些畏缩。

    贞绣珠却说:“咱们的事正要请岑乡长帮办,也是正事。”

    说罢,取出婚书和绎大人的名帖走到门边的差役面前递上去。

    那差役只瞄了一眼,道:“主簿大人在里面同乡长们办事,你们一边去等着,莫要围在这里。”说完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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