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纲难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渡狸
好半晌见两人并不打算将银子抢回去,便又忍不住凑到杜子墨跟前套近乎。说的自然都是他要是受伤了或者离开太久,段涟漪会伤心的之类的话。说完了却见杜子墨表情不变。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又忙道如果杜子墨肯放他走,他就给他和段涟漪牵线搭桥。
“我女儿什么事情都听我的,只要我和她好好说说就行......对了,杜公子,你是不是想要给我女儿赎身呀,这个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和你说......”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谎话,眼巴巴地往杜子墨身上靠去。
可他还没有碰到杜子墨的衣角边儿,就被武浔给挡了下来,长剑往他面前一横,他那里还敢再造次,只能腆着脸看着杜子墨:“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行么......”眼神却依旧不老实地转啊转,想着自己该怎么逃跑才好。
该死的段涟漪,到底还有没将他当父亲?真是只白眼狼!
杜子墨的声音幽幽地从他头顶传了过来:“涟漪不大爱笑,虽然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可她却总是板着脸......”男子多情又温柔的嗓音,说的正是段涟漪的事情。
段俊生眼前精光一闪,当即陪着笑脸道:“我这女儿一向如此,但我看得出来她心底是喜欢杜公子您的。”段俊生心底窃笑不已,原来又是一个痴情种,他且好好和他周旋周旋,想办法多掏点银子才行......
但杜子墨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又道:“涟漪却是个善良的姑娘,但她喜欢将自己的心事给藏起来,不让别人知晓。”他那次晚上在她房里,她分明当着他的面哭了,但他问她缘由,她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口。傻姑娘,有人愿意给她排忧解难是好事,若是一直放在心里憋着,可要憋出毛病哩。
段俊生忙道:“姑娘家家的都这样,这是不好意思呢,其实心里都很渴望着能得到疼爱的。”说着说着,又要靠近杜子墨身旁,武浔当即皱了皱眉,手中的长剑再次横在了他面前,又将他惊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您,这......”段俊生叹息道,指了指横在自己面前的长剑:“这又是何必呢,我得了杜公子的恩惠,也只是想要给杜公子一些建议回报他一下罢了。”
他笑容无奈,倒是一副再无辜不过的模样。
武浔最是看不惯这种油嘴滑舌颠三倒四的男人,当下便动了怒气,正要拔剑,却又被杜子墨给压了回去,只能恨恨地瞪了段俊生一眼,眼神炙热得几乎要剜掉他一块肉。
段俊生以为杜子墨也有意思接纳他,正要欢喜地往前挪过去,却见杜子墨的身子一转,直直地看着他,眉眼间净是冷酷的神色:“段先生,我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感想么?”
“什么......”段俊生被他周身突然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惊着了,瑟缩了一下肩膀,道:“什么感想呀......”怎么忽然问他这个呀?
“对呀,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关于涟漪的事情,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给我听听的么?”杜子墨笑着,眼神蓦然犀利了几分:“比如说为什么段涟漪是你女儿,却和你没有半点相像呢?”他声音还是那般温和凝重的模样,但表情却极为迫人,看得段俊生心底一阵寒颤,哆哆嗦嗦的竟不知该如何借口才好。
好一会儿他才稳下心神,一脸倔强且疑惑地看着杜子墨:“杜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女儿天生长得像她那死去的娘亲,况且这些年我们两人聚少离多,故而生疏了一些,但杜公子却要说她和我没有半点相像,该不会是想说涟漪不是我女儿吧?呵、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涟漪什么时候出生的,小时候喜欢吃什么,她背上长了几颗痣我都知道,涟漪绝对是我的女儿无误。我倒是觉得奇怪,杜公子你突然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男子的面上有几分怒意,虽然紧张但语气却是极为坚定的,倒让人几乎就要相信了他的话语。
杜子墨皱了皱眉,心情顿时烦躁了起来,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倒是没有表露在面上,而是眯了眯眼,旁敲侧击道:“实不相瞒,我对涟漪是一见钟情,但她身份特殊,我家里人肯定是不会接受她的,故而我将她的身世都给打听了一遍,想要给她从新安排一个身份,到时候也好正大光明地将她迎入我家......”
这话一落,不仅段俊生大吃了一惊,就连武浔面上亦有几分惊讶。
一个是惊讶他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另一个则是惊叹不已,没想到段涟漪流落风尘还能勾搭上这么一个金龟婿!
段俊生眼角一弯,心头又涌上了一个想法,他呀,可得和杜子墨好好聊一聊!(未完待续)
夫纲难振 16 身世之谜
段俊生笑得眯了眼睛:“原来如此,难怪我说......哦,不对,我是意思是杜公子您样貌堂堂,一表人才,您能看上我们家涟漪,可是我们涟漪的好福气呀。”
杜子墨也笑着抱了抱拳:“段先生客气了,还请段先生能够允了我和七娘的事,我也自然会好好孝敬您的,您觉得呢?”
段俊生忙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欸,杜公子实在客气,我们这都是一家人了,好好相处是应该的。”话说到一半他又顿了顿,而后才有缓缓道:“我对杜公子别的也没有什么要求,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从小带着她一起长大也实在不容易,两人都吃了不少的苦头,她能过上好的日子一直都是我的梦想。现在我的愿望终于能够实现当真是再好不过......”
他说着说着,转眼仔细看着杜子墨的眼睛,加重了语气道:“只是杜公子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老了本还指望着靠她养活我呢,可您这要是将她给带走了,这洵城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就算想念女儿也不好去看望她,日子当真是愁人哟......”
段俊生一脸悲伤地叹了口气,说了老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只不停地叹气不停地叹气,当真一副生活得极为痛苦的模样。武浔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当真想戳破他,从段涟漪方才的表现来看也没见得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好,这还只是其次,女儿十岁就被你给买进了青楼,这能算是你辛辛苦苦养活大的么?
设身处地的着想,这不管搁哪个女人身上恐怕都会恨死自己的父亲罢。就算不恨,也必然不想再看到才是。
这么一想倒觉得段涟漪还算不错的,至少她当初还常常拿钱给段俊生呢,若不是段俊生太不争气,将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拿去赌博,还口口声声嘲笑她只要陪人睡上一觉就能赚到好些银子,却不肯将银子分给他花。段涟漪恐怕还会一个劲儿地想着帮助段俊生做点生意之类的。
他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看人还是看得挺准的,段涟漪这人性子高傲的很,虽然只是一个花楼姑娘。但她的心终究还是没有被这纸醉金迷的场所给腐蚀了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身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况且她还有这么一个麻烦的父亲,杜子墨说的话究竟是真的假?如果是假的话也罢了。但这话若是传出去可不好,如果是真的话那就太可怕了......且不说杜家人绝对不会接受段涟漪的身份。最重要的是段涟漪身上还有个谜团没有解开呢......
“段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涟漪,也会给段先生一笔丰厚的聘金,保管段先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杜子墨笑得一脸平和。眼神坚定,让人不由自主便相信了他的话。
段俊生当即笑得嘴角咧到脖子根了:“呵呵,杜公子有心了。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到底还是希望能常常见见她的......”
武浔气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都说了让他衣食无忧,他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已经能够平白得了这么大的恩惠了,他居然还敢贪心不足,实在让人气得没话说了。
“你不要太过分——!”武浔眉头紧紧皱起,上前一步,长剑一举横在了段俊生面前,直将段俊生吓得连连后退,表情惊慌不已。
贪心不足,却又胆小如鼠的本性暴露无疑,还真是个容易让人看不起的人呀。
“哎,武浔,怎么说也是我未来的岳丈大人,就算条件多了些也是应该的,这样才能显得我对涟漪的重视,也好让岳丈大人安心,我杜子墨一定会好好对待涟漪的。”杜子墨抬手阻止了武浔,轻声道,连岳丈大人几个字都叫上了。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武浔一下子弄得更糊涂了,不知杜子墨究竟玩的是哪一出,他难道当真喜欢上了那个做作的小妓子?武浔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见杜子墨这般替他说话,还得他一个台阶下,段俊生马上便有了不少底气,也不再那么害怕武浔了。
他只眼巴巴地往杜子墨身旁凑,也不懂客气二字怎么写,状元郎喊他为岳丈大人他也还真敢就这么应了下来:“还是我准女婿说的有道理,本来就是嘛,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免得老无所依,只能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表情哀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杜子墨接了他的话茬:“在下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知岳丈大人还有什么条件没有说的,尽管说给小婿听听,只要有小婿帮得到忙的地方,小婿定不会推辞的。”
“还是我准女婿说话好听,呵呵,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这个事情其实也不难,只要准女婿愿意去做定能做到的。”段俊生窃笑道,欢喜不已:“我现在也一把年纪了,再过个几年可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本还想着若是涟漪能留在洵城的话,我也还算有个伴,有个念想。但女婿你是京城人士,现在也住在京城,我女儿要是嫁给你肯定也是要跟你走的,我就在想嘛,嘿嘿,其实这也算一个不情之请......”段俊生说了老半天还是没有说到重点上,武浔是个直爽的人,最是受不了这种巧言令色,心里藏着一堆弯弯绕绕的人,几次都听得恨不能打断他,拿剑搁在他脖子上逼着他一次性将话给说完。
段俊生总算说到了重点上:“嘿嘿,女婿你要不看看,你能不能将我也带到京城去,我可以帮忙做些活计的,也不用给我什么银子,我只要能陪在涟漪身边就行了。也省得涟漪将来想我了见不到我,两人都陪在对方的身边也都有个照应,也更让对方放心不是么?”
这话说来武浔当真气得无话可说,这死老头实在不是一般的不要脸,说句难听的,他也不看看段涟漪那是什么货色,一个青楼里头出来的女子。能不能被大户人家给接受都是个问题。他居然还妄想着能和段涟漪一起进杜家享福。说的好听,还能帮杜家做做事情,不要工钱。可真要让他去了,不给他工钱还让他这个状元郎岳父给杜家做活计的话,恐怕他可得满京城地说杜家坏话了。
况且他那里是舍不得段涟漪呀,分明是想一辈子赖着段涟漪好吃懒做罢了。
武浔忍不住同情起段涟漪来。不知那个姑娘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有这么一个奇葩的父亲也真是难为他了。
可偏偏杜子墨还一直笑呵呵地全部答应了下来:“这事情也好说。自然不会让岳父大人没地方去,也不可能让岳父大人给我们家做下人的,这样吧,我在城里还有两处别院呢。到时候岳丈大人可以挑一座养老住着,也算小婿送给岳父大人的见面礼了。”
“哈哈!”段俊生笑得合不拢嘴:“女婿你还真是太大方了,涟漪也会很开心的!”直到现在他也还不忘句句都扯上段涟漪给自己找底气。也正要用来压一压杜子墨。
到底是段俊生见钱眼开到失了理智了。
段俊生这种家世这种样貌的男子,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非得去花楼娶一个残花败柳?还是段涟漪这种长相只能算一般的姑娘?此外,从今天早上的情况看来,段涟漪和杜子墨之间的关系还真没有那么亲热哩。
杜子墨也不说便的,段俊生有什么要求他统统都答应了下来,眉眼温和,笑容真挚,一点也不动怒,言辞间净是自己对段涟漪的喜爱之情,听得段俊生乐呵不已,好像杜子墨说的对象是他一般。
还真真是个奇葩的父亲,武浔甚至忍不住在想,好在当初段涟漪被卖进了清一阁,要是将她一直放在段俊生身边养大的话,可不知会被养成什么德行哩。
两人相谈甚欢,末了,杜子墨顿了顿,神色认真了不少,开口道:“好了,现在话说回来,岳丈大人还没有告诉我您和涟漪以前的事情呢,可得仔仔细细全部告诉我,我好将知情者的嘴巴给堵上......”他说到一半,意有所指地给段俊生使了个眼色:“万一我家人不放心,查到什么知情者将事情给暴露了可就糟糕了。所以岳丈大人说的越清楚越好,您明白么......”
杜子墨的话轻轻柔柔,却自有一股蛊惑之感,正好段俊生眼下被哄得飘飘然,几乎没经过什么考虑便脱口而出:“女婿尽管放心,没有几个人知道涟漪的身世的。”
“哦,此话怎讲?”肚子墨忙问道。
“因为知道的人基本都死掉了呀,嘿嘿......”段俊生依然沉浸在欢喜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杜子墨循循善诱:“还请岳丈大人仔细给小婿说说。”
段俊生收了笑容,想了想,便缓缓而道——
这事情得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父女二人并不是洵城人士,这个杜子墨是知道的,二人来自蜀中的一个小村子。
蜀中有个县叫瞿阳县,瞿阳县有个平头山,平头山上有个平头崖,老一辈人常说,平头崖上可是住着神仙的。
平头崖地势陡峭,杂草丛生,崖边上长着三棵百年大树,终年不长树叶,不开花结果,外头的树皮剥落了一地。人们总觉得这几棵树马上就要枯死了,可它们却又奇迹一般地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必然是有神仙在护着!你看它外头腐朽了,里头却依旧鲜活呢。
但小一辈的人们却是不信这个,平头山山不清水不秀,人不杰地不灵的,只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旮旯罢了,怎么可能出神仙呢。老一辈人听了之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一口气,并不多言。
后来有一年,有个年轻人进山里猎兔子的时候跑到了山崖旁,失手砍到了崖边的一棵树。
据说啊,当天夜里平头村便掀起了一阵阴风,直要将大家的房顶给吹没了。外头雷鸣声震耳欲聋,闪电似乎要劈开一道天堑,紧接着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淹没了整个平头村,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妖神在历劫哩。
大家为了避难只得往山上跑,跑到山崖上的时候发现崖边的树被人给砍坏了,这下大家总算明白了,原来不是妖神在历劫,而是神仙在惩罚平头村啊!
暴雨下了半个月才停,大家也在山崖上跪拜了足足半个月,洪水退去后的平头村只剩下一副空架子。所有备用的食物在这十五天的避难消耗殆尽,村民现在不仅没有粮食便是连水源都失去了,一时间哭喊声咒骂声响彻了平头山的山谷。村民们还没从先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洪水之后大家伙儿竟染上了怪病,一个接一个地死了。
再后来,地方县衙的官兵来了,村民们本以总算要得救了,却没想到这些人并不是来救济大家的,竟是为了防止疾病传染出去,要将所有村民烧死在山谷里头!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村子里三十九户人家全部葬身火海,连个坟墓也没有,当真死不瞑目。风一吹,骨灰洒满了山谷随风飘向了远方,从此只能做孤魂野鬼,感叹此生悲凉。
但这一村子其实并没有死绝,官兵来平头村的时候,有一家子正好在平头崖上拜那三颗大树,拜那所谓的神仙。
也不知道神仙是不是终于平歇了怒气,竟然显灵了。
官兵对付村民们的时候,这户人家躲在山崖上得以看见了这一幕,当即吓得再不敢回村。为了逃命,这一家子愣是拖着虚弱的身子翻过了平头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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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还没好,明天再捉虫了,大家晚安~(未完待续)
夫纲难振 17 我不是她父亲
故事听到这里大家已然明白,这里说的一家子应该就是段家父女了。
武浔和杜子墨暗暗使了个眼色,发觉对方一向温和淡然的脸上已经流露出来几分讽刺。
两人心中自有计较,原以为段俊生可能会随便想一个故事敷衍他们两人,可没想到他说出的倒还真是接近事实真相——大概他真的认为平头村那些人全部死光了,这间事情的真假死无对证,都可由着他来说罢。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段俊生眼里只剩下钱了,一听到钱别的都无所谓了......
这倒也正好,他说的半真半假,倒也算招供出了事实真相,也就省得两人想着该如何鞭笞他,从他嘴里套话了。
两人相视一眼,并没有打断段俊生的故事,且由着他继续说,比之方才到要还兴致盎然些许,等着看看段俊生能说出怎样一个子丑午牛。
段俊生正说到兴头上,一脸悲戚又敬畏的神色——
说这一家人躲进去了山林之后遇上了多少的困难和危险,洪水猛兽,烈日酷暑,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一个猎户,一个农妇,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三人才靠着打猎和野果草木为生,躲过了山间野兽的袭击,经历了无数的艰险,在山林里头走了足足一个多月!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走出了山林,在另一座小村子里头落了脚,求得生存。
三人满心欢喜,虽然心中如何也不能忘记那一场浩劫,但也依旧没有丧失对生活的信心,等着靠自己的双手开创一个新的生活......三人本是这么以为的。只是他们现在还得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们没有钱。
猎户在林子里头被毒蛇咬伤了腿,命是活下来了,但这条腿却瘸了,且整个人变得极为虚弱。农妇又在林子里碰着了瘴气,被毁去了半张脸,看着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大户人家哪会要这种人给自己做事呀。
至于这小姑娘。八岁的姑娘能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且长时期的营养不良和长途跋涉,使得她看起来又瘦又小,且呆呆愣愣的。比起同龄人看上去要足足小半个头。
这一家子住在废弃的小破屋里头,农妇给人做衣裳,纳鞋底,做些手工活卖钱。但微薄的收入要养活丈夫女儿和自己简直是天方夜谭。眼看着丈夫一日比一日更虚弱,她却无能为力。女儿也依旧呆呆愣愣的,虽然比以前机灵了一点,也会帮忙做点事情了,却始终帮不上大忙。农妇总是忍不住默默垂泪。
他们已经足足半个月没有吃到米饭了,只能靠几片菜叶,一些树根解饿。
一家人没有被火给烧死。没有被林子里的猛兽给杀死,难道最终却要饿死在这小破屋里头?
农妇饿得眼睛都花了。心头闪过一丝绝望,甚至觉得当初还不如死在平头村那场大火里头,好歹也算有个伴儿。回头看了眼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丈夫,农妇终于忍受不住生活的困苦和丈夫的疾病,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跳入了井中就这么去了。
男人悲痛欲绝,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伤口渐渐好了许多,也能够下床了,再后来又能走路了。男人和女儿说,这条腿是她娘亲用命给他换来的,希望他们两个能相依为命,好好地活下去!
父女两人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四海为家。
后来的故事大家也都差不多知道了......
段俊生叹一口气,眼神哀伤:“涟漪一向听话懂事,我那时候生了重病,旧伤未好,这里又添了新伤,眼看着就要这么去了,涟漪实在难受的不行,她便擅自做主跑去将自己给卖掉了,拿她的卖身钱给我找了大夫抓药看病......哎,我真是个老糊涂的,当初不管怎么说都应该阻止她的呀......”段俊生叹息不已,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
武浔嗤笑:“我听你和你女儿的争吵,似乎是你主动将你女儿给卖掉的呀。”
“这......”段俊生迟疑了两秒,忙又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小女对杜公子有意,暗生情愫,这种错事推到老夫身上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要好些的,她是被逼无奈是被老夫强迫的,但事实上确确实实是她自己去将自己给卖掉的!”他生怕武浔和杜子墨不肯信,甚至做出要发誓的模样:“我绝对绝对不可能对我女儿做这种事情的,你们若是不肯相信的话,大可去问一问清一阁的老板年。”
武浔又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去阻止她呢?”
“哎呦喂我的官爷呀......”段俊生瘪了瘪嘴,用哭腔道:“我当时要不是重病在床,我怎么可能让涟漪去犯傻呢,只怪这孩子当初太一根筋了,满心只想着该如何救我,也难为她一片孝心了。”
想了片刻,又补充道:“况且后来我想了想呀,涟漪跟着我饱一顿饿一顿的,还不如留在清一阁至少餐餐管饱呢,我便拿着涟漪的卖身钱去做了点小生意,打算在她十五岁之前将她给赎了,这样她虽然名声难听了点,至少还是个完璧之身。可是我运气实在不好,出海船翻了,运货碰到山贼了,摆个小摊却又遇上了地头蛇,东西都被抢个精光,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呀,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只能咬牙忍下来,等回过头,手上的银子又全没了,涟漪也过了十五岁的年纪了......”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能将涟漪给救出了,不然搁现在至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也不用我女婿来愁着如何给涟漪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了。”段俊生的声音很大,哭声也很大,虽然老半天没能流出一滴眼泪,不过声音听上去却是实打实的悲恸。
他生怕别人怀疑他的话。两只眼睛也瞪大老大,但却一直左顾右盼,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俩人的双眼,却不知看上去倒更显得他心虚。
不过这不是不是重点,究竟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武浔和杜子墨心中自有计较。只是听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这男人实在不是一般的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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