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河边草
李客卿也确实好奇吕娘子能展现怎样一篇大作,狗腿的为她铺好纸张,把笔蘸饱了墨汁,奉到吕乡君手中。
看着她这样子,吕乡君眉目流转,不由笑道:“红袖添香,无过如此。”
李客卿斜眼相看,露出一身风情,“若无大作,岂不留人笑柄?妹妹可要小心了。”
吕乡君嗤笑一声,“放心便是。”
随即落笔……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随着笔端现出字迹,李客卿随之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
开始时李客卿还有些漫不经心,心说原来是一首诗啊,但只一个开头,区区十个字,李客卿浑身便有些战栗了起来。
如同饮了一口烈酒,吞了一柄刀斧,李客卿的身上起了一串的鸡皮疙瘩。
绝世之作本就可辉耀千古,平常人颂念也能唇齿留香,带入感强的那些,更是可以随诗人的词句而体会其中的悲欢离合。
而对于像吕乡君,李客卿这样的艺术工作者,冲击力则会更为强烈。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当念到此处,李客卿的声音已经产生了颤音,脑海中已是有了白衣如雪,带剑纵马行于旷野的豪侠形象。
是什么人才能作出这样的诗来,念头在李客卿脑海中一闪而逝,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不住晃动的笔端,恨不能揪住吕乡君,让她快些。
她甚至已经有了创作的冲动,想把想象中的一切画出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客卿细软的声音中好像不由自主间便染上了些杀气,觉着胸中气息涌动,不吐不快,有什么东西好像一下断裂了开来。
她是典型的南人女子,向来不喜赳赳武夫,可此时此刻,她却是完全沉浸于其中,一人张剑而行,快意恩仇,杀人之后拂衣而去,不染半点猩红的模样,一下便深深扎根在她心目之中。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李客卿用力的挥舞了一下细细的胳膊,诗中的典故在她心中流转而过,不由暗自怒吼一声,此之为大丈夫也。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吕乡君把笔往案上一抛,也不理其间墨迹淋漓,斜眼看向李客卿。
不防李客卿一下便扑了上来,屁股一拱就把她挤开,趴在桌案之上,嘴里不停念叨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吕乡君哎吆一声倒在榻上,还翻滚了两圈。
屁股大,了不起啊……
北雄 第1430章命运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这里的太玄经是说的扬子太玄经吗?我虽没有读过,但也知道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也,那讲的是天命之数吧?
这是说扬子与其白首著太玄之经,不如提笔来记述壮士之行径吗?”
逐字逐句品咂良久,只最后两句捉摸不清,因为她没有读过扬雄的太玄经。
可她却听人品评过,汉时巨作,堪于易同,能与易经相提并论的辉煌巨著,扬公其人可见一般。
诗词雄健至此,堪称绝世之作,她从来未曾领略过,大受震撼不假,可这里隐约有贬低扬雄之意,她就不很认同。
吕乡君哼哼了两声,虽有些埋怨,但对李客卿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扬公所著之扬子太玄经之前藏于洛阳,前年时送回到了长安观文殿中典藏,因战乱之故,缺失了一些。
得了这首诗后,我去观文殿中翻阅了一月有余,语意太过艰深,我又寻人问答了一番,便如姐姐所说,其中多是天象,历法之类。
汉时推崇老庄之学,以天道而及人道,以天命而入法度,与这首诗看上去没什么关联,我猜是人家当时作诗之时,随性而为,想到了扬子太玄经,遂以之为结罢了。
只是苦了拜读之人,总是有些琢磨不出滋味的感觉。”
李客卿羡慕的点着头,好嘛,可以任意出入观文殿那样的地方,你确定不是在炫耀什么?
不过吕乡君所言她还是非常赞同的。
历朝历代的名士多了,著述能与扬子太玄经相提并论者也有不少,这里却偏偏提到了太玄经,缘由嘛,恐怕还真就得问一问作诗之人才能有个答案。
“此诗为何人所写?如此名篇大作,传出去必定是技压群芳,独领风骚,妹妹既然得了,就没想着去访探一番?”
吕乡君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心中不由一晒,说出来你李客卿若是敢去相见,那我真就得佩服你一下了。
…………
这首侠客行其实是当年李春在晋阳行宫之中作为剑舞的旁注而已,这自然是她进哥哥的书房偷来的。
旁观的萧娘娘给记了下来,一直藏于府中,时不时取来品一品,每次都是如饮佳酿,如今拿出来则是想让吕乡君配个曲子。
这主要还是吕乡君之前给那首青玉案配曲配的太好,才得继续,不然的话,萧娘娘哪里舍得以珍藏示人?
只是交给吕乡君的时候萧氏也说了,这诗是陛下私房所出,倒也不介意流传于外,就是莫要像青玉案那样宣扬便好。
好嘛,又是皇帝作的,吕乡君终于像其他人一样麻木了,觉得皇帝陛下真是无所不能……
…………
所以此时她便含糊的对李客卿道:“瞧姐姐说的,我要是能去见一见人,还跑去观文殿做什么?我又不是书虫,在那里一个多月,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做梦梦见的都是大道通玄……
唉,这次是难了,今日来寻姐姐也是想让姐姐画上一副佳作,先让楚国夫人那边高兴一下,以免怨我迟迟不能谱出好曲。”
这点请求李客卿自然不会不答应,而且正合她意。
两个人都是搞创作的,都需要一些东西来激发灵感,其中诗词就是最好的媒介之一,像吕乡君之前谱出青玉案就让她的琴艺更上层楼。
这首侠客行亦是如此。
它没有青玉案那么华丽而又意味深长,但其锋锐雄健之处却远远胜于青玉案,便如南北之人同居一室,虽都是人,但气质之上却是大相径庭,南人温文尔雅,北人气势昂扬。
“原来出自楚国夫人府,不会又是陛下新作吧?”
见吕乡君神神秘秘的,李客卿顺口玩笑了一句,也不再深究。
虽然她本能的就想见见作者其人,撩拨一番说不定能给自己量身定做一首呢,这可是名妓们惯用的伎俩。
可她以前终日里在权贵中间打滚,晓得知道太多对自己没好处的道理。
一边说着话,一边紧着将吕乡君写下的诗句小心的收起来,这就是她的了,吕娘子再要讨要她也不给。
嘴上还说着话,打算分散一下吕娘子的注意力。
“这等事你也想着姐姐,姐姐真是多谢了,不过作画也要些时日,总得等年后了,你不会是想年关时为夫人进礼吧?那我可赶不出来。”
“不着急,用心即可,就是姐姐给吴王殿下画的画像成了吗?别给耽搁了,我入宫的时候特意瞧了瞧,那凌烟阁可是建的差不多了呢。”
李客卿笑道:“画完了,前些时听说已传给了门下,本来也用不了这许多时候,可马祭酒那人你是不晓得,为了让我不要再给其他人画像,一直拖到年末才算点了头。
那心眼多的啊,真是让人自愧不如。”
“那岂不阻了姐姐生意?确实不够厚道,我还想着姐姐能借此扬名,多招揽些客人呢。”
吕乡君惋惜的道着,没有嘲笑的意思,她们这些名妓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在身上带着,一个是容貌,一个是技艺,谁也夺不走。
但容貌再佳,技艺再精,也需要名声,名妓名妓,名在妓前啊,没有名声,一切都是白搭。
李客卿这次机会不错,若得宣扬,再画上几幅,不定也就能在长安站稳脚跟了,可惜可惜。
李客卿则不很在意的道:“马祭酒已延我为长安海事学院主簿,说过上一年半载的,若是没有疏漏,可以荐我到朝中文院之中,挂个文学博士的职位,到时候咱们姐妹可就能同殿为臣了,嘻嘻。”
吕乡君就比较震惊,她来了长安好几年才机缘巧合的靠上了楚国夫人府,又费劲巴拉的给皇帝弹了首曲子,才得了个官职。
但李客卿来了这才几日?
瞧着李娘子得意的样子,她嘴里有点让酸水。
转着眼珠就开始口吐芬芳,“瞧姐姐这一口一个马祭酒的……让我想想,马宾王好像至今还未曾婚配?”
不过这点伤害可超不出李客卿的承受范围,之前在江陵时,能够登堂入室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更何况她还嫁过人。
李客卿给了吕乡君一个白眼。
“咱们闲话也就算了,可莫要出去乱讲,姐姐年纪老大,又是这般来历,可不敢坏了人家名声。”
吕乡君摇头失笑,“咱们见过的男人多了,看看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本正经多数都是做给人看的,满肚子都是男盗女娼。
姐姐还是随我回去吧,咱们托庇于楚国夫人府门下,岂不逍遥自在?”
李客卿笑的温婉柔媚,“妹妹还真想孤独终老不成?你可要知道,到了姐姐这个年纪,再想寻一良人可就难了呢。”
于是两个风尘女子扯开了一个大话题,就婚姻问题进行了一番探讨。
吕乡君很有主意,有点女权思想萌芽的样子,觉着男人靠不住,自立自强才有出路,过的也会快活许多。
李客卿则秉持传统理念,觉着女人终归要嫁人生子才得完全,即便是之前遭遇坎坷,却也未能改变她的观念,只道是命中注定。
两人虽说性情不同,价值观上也南辕北辙,可却都知道一件事,像她们这样的风尘女子下场都不太好,很多人都是半道而终,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而她们从江陵来到长安,能够安稳下来,已是极为不易,至于将来如何,其实都只能随波逐流而已。
…………
不过最终吕乡君还是把李客卿揪回了长安,她们最怕的就是年节,没有亲人陪伴,孤零零一个,难免孤独寂寞冷,现在有了报团取暖的机会,自然最好。
吕乡君又缩在了座位上,李客卿想打开窗子,看看外面的雪景,也被她给严厉制止。
雪有什么好看的,在江陵还算稀罕,到了长安,冬天里铺天盖地的大雪一下,每年都是如此,冻的人要死要活,那真是一文不值。
入了长安城,吕乡君就跟李客卿说着,“姐姐来长安已有半载,还哪里都没去过呢吧?待天气暖和些,我陪你到处走走。
这里虽没有江陵山水那么别致,却也有些不错的去处……”
李客卿道:“那倒是好,到时就劳烦妹妹当个引路之人了。”
吕乡君略带感慨的道:“以前咱们出行,多数都是前呼后拥的,看着挺好,其实就想着怎么应付人了,哪顾得上游山玩水?
现在就很不错,没什么人再来碍眼……
南边的人如今来的多了,前些时白红玉还使人捎信过来,问候之余,我看她也有了北行之意……”
李客卿笑了起来,“文武双全白红玉,她那剑舞可是名著江右,常人难得一观啊,若她真能成行,到时得让她好好施展一番,饱饱咱们的眼福才好。”
两人对视,不由都是大乐,先来的人自然要占些便宜,后来的都需要尽力讨好她们,这算不算是变相的衣锦还乡呢?
也许是说话太多,两个人渐渐都打起了摆子,也就顾不上再说什么俏皮话了,马车中消停了下来。
行了一阵,马车行的缓了一些,车外的扈从跟车内说了一声,“前面是些军士,咱们稍避一避。”
北雄 第1431章求凰
公孙安领着六个下属走过马车旁边,没怎在意,踏着积雪熟门熟路的陆续钻进了旁边的酒肆。
大冬天的,酒肆中没什么人,除了一室酒香,还有些冷。
几个人都是熟客,自己动手拼了张桌子便坐了下来。
这里面公孙安最为年轻,可却是他们的头领。
他们以前都是千牛备身府辖下,公孙安是正经的千牛备身,其他人都是备身员。
不过今年朝廷撤下了左右千牛备身府,改羽林卫。
设羽林中郎将,由柱国大将军尉迟恭领之,又设左右郎将,由之前的亲卫大都督罗士信,和阿史那贵妃分领。
下设八个羽林将军,从之前的左右千牛备身府,左右监门卫,以及左右屯卫中抽调。
公孙安因勇武过人,宫中又有人帮衬,于是夺得一个羽林将军的职位,年纪轻轻便入五品之列,前程一片大好。
今日有闲,就跑到这里来请同僚饮酒,大家都晓得,公孙将军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初大家轮流值守窦府,给窦建德看门,下值了就时常来这里耍乐一下,喝上几杯,瞧一瞧两个酒娘子。
公孙安则是上了心,估计是打算把人家娶过门当婆娘,只是现在看来,一个羽林将军娶酒娘子这事就有些不靠谱了,门不当户不对嘛。
不过也说不好,公孙安在宫中有些势力不假,可家里却只他一人,只要他看上了,倒没什么太多的顾忌。
…………
公孙安心情很是不错。
这些同僚可不晓得,他是当年江右大豪公孙无病的遗孤。
公孙一族隐于山野,却到底没逃过战祸,朱璨率军流窜于荆襄之地,所过之处,一地狼藉,公孙安的父母族人在那时皆为朱璨匪军所害。
公孙安还在嗷嗷待哺的年纪,侥幸为世叔刘朝宗所救。
刘朝宗与公孙无病乃莫逆之交,矢志复仇,以自己幼子诱食人魔王朱璨,率顾大娘等人将朱璨刺杀于江畔。
之后众人突围而出,北上投奔汉王。
十几年过去,当年那个公孙氏的遗孤已然长成,开始准备给自己娶个合眼缘的婆娘,好把公孙氏的香火传下去了。
…………
公孙安父母双亡,也没亲戚,在家世上确实跟旁人无法相比,但他占的便宜可一点也不少。
他自小便拜顾大娘为师,又得严闾人,袁牧野等人教导,较真的话那就是扶风郡长公主李春的师弟。
他家还和襄阳刘氏是世交,世叔刘朝宗如今是兵部郎中,执掌着军情司这样的衙门,视他如同己出。
瞧瞧这些人,各个名声不显,却都是皇室鹰犬,再尊贵的家族也要让他们几分,所以公孙安这些年过的是顺顺利利,基本上可以说是万事无忧。
而若无这些人使力,他也当不上这个羽林将军。
…………
坐定之后,同僚们又来打趣于他。
公孙安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尽数受了,跟这些家世背景都不含糊的家伙打闹做一团,性格脾气看上去很是不错。
有人在说着,“安头……呀,不对不对,是将军了,安头当了将军是不是就不用再去给贵妃陪练了?
前几天咱们兄弟几个被贵妃捉了去,操练的那叫一个惨,你们瞧瞧俺这里青一块紫一块的,回来都觉没法见人了。”
众人深感戚戚焉的大点其头,公孙安也不例外。
罗大都督和阿史那贵妃是他们永远的话题,那两位都有着勇冠三军的名声,大家时常在猜测,那两位若是动了手,到底谁能站到最后。
尤其是去年陛下率人北巡之时,阿史那贵妃在盟会之上,一拳打死了一个突厥有名的将军,大家与有荣焉之余,更是觉得阿史那贵妃不能和罗大都督较量一番,实在可惜。
公孙安此时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大模大样的道:“俺有一剑在身,便是贵妃也不好寻俺舒活筋骨。”
众人大笑,大家又不是没看过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胡吹什么大气?
有人竖起了大拇指,“安头好胆气,竟然想跟贵妃刀剑相向,佩服佩服。”
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劲,若是旁人就得琢磨一下,但公孙安不管这些,他与皇室联结紧密,忠心上绝无问题,不怕什么言刀语剑。
乱糟糟的说闹间,化名刘娴的窦线娘从后面转了出来。
未语先笑,“呀,稀客稀客,公孙将军可好些时日不见了,怎么?升了官职就嫌弃咱这里简陋了吗?”
她跟这些人打交道也有些时候了,表现的越发爽利,连隐约的山东口音也不再刻意遮掩。
公孙安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脑袋都晕乎了,讷讷无言,年轻人初有求凰之意,差不多都是这个德性。
“俺刚下值,就过来……瞧瞧……嗯,饮上几杯,可没嫌弃这里简陋。”
看他那腼腆模样,又听他结结巴巴的解释,众人不由大乐,这热闹看的值啊,一会得好好喝上几杯。
窦线娘也笑了,“那你们就坐着,大冬天的喝上几杯正好去去寒气,公孙将军升了官,咱们得给他好好贺一贺,今天的酒钱就不用付了。”
大家一下热闹了起来,几个酒钱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这家酒肆中的刘娘子实在大气,说话什么的很合他们的胃口,所以才会流连于此。
男人们惯常的起哄,想让刘娘子陪着公孙安喝一杯,不用窦线娘说什么,公孙安已经面红耳赤的笑骂了起来。
窦线娘又跟他们说了两句,转身想去后面帮忙,不过转身之际,犹豫了一下,便又转过头来笑着对公孙安道:“今天高兴,我这里有两坛藏了些时候的好酒,只是酒坛颇为笨重……
能不能劳动将军过来帮我搬一搬?”
公孙安愣住,其他人就更高兴了,拍打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酒娘子终于心动了,果然将军就是比他娘的千牛备身好用啊。
公孙安大喜之下,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留下了后面一堆闲人的取笑之声。
北雄 第1432章串门
年关就在眼前,李破闲了下来,连续出宫了几天。
到各处去看了看。
先去郫国公何稠府上,何稠八十多了,之前一直忙着著述,还接了一些杂务。
如今著述已成,那点杂务他看不在眼中,也没精力再来管事,所以大多都交到了弟子的手上。
老人就是这个样子,之前有一股气撑着,精气神就都在,等那股气一泄,整个人就都衰败了下来。
只两个多月,何稠就像是猛然老了十岁,虽然人还不算糊涂,可说起话来明显迟钝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喜欢皇帝夸他,李破嘘寒问暖,让老头非常高兴,笑容在他脸上就从没断过。
…………
从何稠府邸出来,李破暗自叹息一声,不管人有多大的成就,最终还是难逃一个老字。
也只能寄希望于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国家便如人生,新陈代谢,从小到大,中间或有波折,但长命的也总会渐渐走向衰亡,也不知他老的时候,大唐会是个什么模样?
…………
李破又带着人去长安的各处仓房转了转。
他听尚书省报说,今年有些地方的仓房破损,明年需要拆除,或是修缮一批。
前隋的大仓制度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唐自然不会再走前隋的老路,把仓房都分散了开来。
这中间的损耗就要比前隋多上一些,支用上也不如前隋那么方便管理。
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总是有利有弊,只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隋末战乱的教训太过深刻,就算大仓制度再是方便,也必定会被摒弃。
…………
视察了一圈,长安仓储大体运行良好。
稍微让人有点哭笑不得的是,如今长安的仓房多数还是前隋营建,李渊在时除了加固,修缮旧有的粮仓之外,又修建了两处,毕竟那时因为关西战乱的缘故,长安人口剧增,粮食储存上必须加大力度。
而李破这个开国之君就比较拉胯,至今也未对此做出什么贡献。
不过今年长安的粮价愈发平稳,到了冬天,粮价刚刚有点上涨的苗头,粮仓中的陈粮便出现在了市面上,粮价硬生生比秋收之前还降了一些。
这事用后来的经济学一探讨,那可就复杂了。
可实际上,当世的情况非常简单,城中百姓受惠多些,大地主们则受了些损失,和农人的关系不大,没什么谷贱伤农之说。
甚至于很多时候,粮价越是便宜,说明世道越好,反而是农民的利益不用多做考量,因为市面上交易的粮食,都是贵族大地主在出售,官府则会按照实际情况来决定是不是出粮平抑物价。
农人不会随意买卖粮食,除了交取田税,剩下的粮食就是一家人一年所用,即便有富余,也要作为应急之用,哪里会售卖给别人?
只有真正的大地主,才会用粮食来牟利。
农人额外的收益其实是在麻田上面,一部分上交给官府,剩下的则会出给作坊,由此得到一些银钱。
另外就是他们会在私田上种植一些经济作物……
大致上来说,只要世道太平,此时的农民就算穷苦,也能活得下去。
后来人总是说王朝的兴替,都是围绕着土地在进行,这话倒是不假,作为封建王朝最大的一个群体,农民若是活不下去了,王朝也就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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