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河边草
而且对于书中提到的各种技艺,范文进也不太感兴趣,倒是其中对于弓弩,兵甲之类的描述,范文进还能看的下去,因为他是随卫王带过兵的人,在凉州也一直和兵将们打交道。
所以他对关于军事上的东西就很关注。
何氏工物涉及的门类很多,比北魏年间贾思勰所着的齐民要术还要驳杂,而且经过近百年的时间,许多技艺都有了改进。
范文进略略看了两册,就知道何氏工物在本质上确实是工匠之学,与朝中的大臣们无甚相干。
不过着述立说的是郫国公何稠,又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大力推行,何氏工物一书必然会成为当世的恢弘巨着。
朝中的人都要先来看一看,不代表他们对此感兴趣,其实就像他范文进一般,拿来粗略观览,做到心中有数,起码要知道何氏工物在讲什么,这是为官之道的范畴。
而且其中也表明了朝廷的动向和风气,比如近两年朝廷开始修桥补路,那么是不是说朝廷缺少工匠之流,于是何氏工物便应运而生了呢?
即是朝廷有意推行,那么将来是不是说匠作之家不得入品的旧事顺便也就彻底废除了?
不得不说的是,九品中正制虽已废弃多年,可一些划分的等级却还有留存,就像后来南亚次大陆的种姓制度,即便废除了,人们依旧会在按照其规则行事。
九品中正制就是这样一个制度,把人们明确的划分了三六九等,即便废除了几十年了,余毒依旧还在。
匠作之家不得入品的规定就是其中之一,把手工业者死死的压在底层,顺便保证了宗师大匠皆出于贵族人家。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垄断行为,是阻止社会进步的最为顽固的壁垒。
千多年之后,南亚次大陆的贫穷和混乱,根源上便在于种姓制度,人们的阶级被固化了下来,保证了少数寄生虫过着奢华无度,纸醉金迷的生活,大部分人却沦为底层,挣扎着却没有一点的盼头。
加上其中掺杂了许多佛教思想的影响,给人们进行了洗脑,让人们失去了反抗意识,认为人天生就该如此划分。
你瞧瞧,这和九品中正制是不是非常相像?
北雄 第1675章驾临
范文进眼中看到的不是这本书,而是引申出来的朝廷策略。
当然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朝廷想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职位,连卫王府都发了下来,说不定还能在长安左近得上些园林,田地?
这是朝廷赏功的固有节奏,之前他受赏的时候,给他的是长平郡公,赏了长平县的一些田土和三十户人家。
与其他开国功臣大体相类,既不突出,也不落后,让他在凉州任上很是心安,随后便极力帮助朝廷拨乱反正。
回想起来,这五六年的时间,他虽说把凉州治理的还成,可多数功绩都在于治乱之功上面,治民上的亮点却不多。
没能让凉州人家富裕起来,反而遭到了吐蕃人的蹂躏,很多人就此家破人亡,而西北各族过的其实还是以前那样的日子,朝不保夕。
后来西北的唐军扩军,很多人生活无以为继,便纷纷从了军,然后随军开拔去了高地,山南大捷就是这么来的。
凉州人的血是越洒越远,作为凉州的主事之人,他这近十年的作为,虽非他本意,皆乃大势所趋,可他确实有点对不住凉州一地的官民。
朝廷看重的明显也非他治民的本事,而是他的治乱之能,那什么样的职位能用到他范文进呢?
天下越来越安定了,那是不是说他范文进就没了用武之地?
想到这里,范文进有点莫名的慌张。
正在思绪连篇之际,房门勐的被人打开,褚遂良急急走了进来,有点没礼貌,不过范文进也绝对不会发作。
他现在觉得褚遂良此人挺有意思的,不见外的在府中住了下来,还真就拿这里当家了,奔来走去,把府中人等支使的团团转,没一点消停的时候,精力旺盛的好像能溢出来似的。
以后他府中要真是有这么一位管事,那得省多少事啊,哈哈……可这人却是朝廷的散骑常侍,你说稀奇不稀奇?
其实他看出来了,褚遂良虽然出身世族,可却没享过几天富贵,是真心喜欢上了这座府邸,更准确的说是这座府邸所代表的那些不可言传的东西。
如果可能的话,范文进是真想把这烫手山芋拱手送给褚遂良……
…………
褚遂良匆匆而来,也不等范文进起身,便急急说道:“陛下要到了,总管赶紧随俺前去迎驾。”
范文进身子僵了僵,不敢置信的一下站了起来,“陛下来了?”
褚遂良点头,拉着范文进的胳膊就往外走,嘴里则叮嘱着,“陛下礼贤下士至此,总管可要拿稳了,在陛下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要做到心里有数。
俺之前也跟总管说了,陛下不喜迂腐顽固之人,言谈举止要从容些,一旦陛下高兴了,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嘴上叨叨着,心里又莫名的有了些为人幕僚的感觉,不由心中暗恼,见鬼了,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范文进这人还真有点邪性……
范文进终于表现出了几许凉州总管的风范,一把拉住褚遂良,先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袍服,他穿的是便服,问褚遂良自己要不要换上官服见驾。
遇大事则镇定如恒,事情越大,来的越是突然,范文进的气质则表现的越发明显,其人之急才以及他的心理素质,都是当世最一流的那种。
所谓乱世出妖孽,范文进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他这里不紧不慢的,褚遂良也一下没了惶急,摇头拱手笑道:“总管遇事从容不迫,俺不如总管多矣。
陛下出行,不耐繁文缛节,今日履足于此,事先没有让人知晓,就非是正式接见,倒也不需怎么刻意准备,不然反而不美。”
范文进收敛起了平日里的姿态,肃容点头道:“那咱们这便出门迎驾……俺在上党时,受陛下所招,奉命出使凉州。
多年未见,也不知陛下容颜是否依旧?”
两人相携出了书房,两个管事急忙率领仆从跟上。
褚遂良知道范文进说的不是皇帝的样貌变化几多,而是性情之上有何改变,或者有没有忌讳的地方。
褚遂良心说,这俺哪里能答的出来,他入门下任职也才不到两年,怎会晓得当今陛下在潜邸时的事情?
略略说了两句,范文进也不得要领,心说看来只能随机应变了,这是他的长项,倒也没什么。
他一直在等待皇帝的召见,见驾时该怎么做预演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没想到皇帝回突然来这里。
此中意味着什么,他自忖很难想的明白,只不过事到临头,他的心情却平静的很,远没有之前想像的那么忐忑。
…………
范府大门外面,李破已经到了,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扔给扈从,站在门前左右张望了一番,又抬头看了看大门的匾额,心说很气派嘛。
闲着也是闲着,拿来赏赐功臣正是恰到好处,开国功臣差不多有个三四十位,若是都能来皇城居住,也能让这里多些人气。
要不然住的都是些贼头贼脑的外戚人家,岂不丢了自家脸面?
就是不知道范文进那厮骤然得了诺大一间府宅,又是当年旧主所居,会不会吓的魂不附体?
嗯,听说这几天一直都住在客房里面,肯定是被吓的不轻。
恶趣味的想着,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些笑容,十年不见这人了,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即便他记性还不错,可当年真没怎么注意一个新降之人,只是听了张伦的建言,觉着需要有人去凉州走一趟。
合纵连横之术嘛,老祖宗们玩的比他要好的多,他是真没想到当年的一步闲棋,却是在几年之后,让他没费什么力气,顺手就平定了李轨之乱。
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府中大门四敞大开,皇帝一到,门前的人都拜了下去,只是不见此间主人,连褚遂良那厮也不曾马上出迎。
李破也不在意,自己突然而至,范文进和褚遂良不及出迎,也是正常。
北雄 第1676章君臣
好像进到自己家一样,李破漫步进了大门。
陪着他过来的只有罗士信和一众护卫,没有带上日常随行的近臣,主要是因为他想跟范文进单独聊聊。
这么多年过去了,范文进的表现都极为不错,不用问都知道其中之不易,范文进的才能也不用质疑。
只是这人之前没在他身边待过,在赋予重任之前还需要事先看看人。
他没有在太极殿或者宫中召见范文进,而是选择出宫主动来见,是对于范文进这些年功劳的一种奖赏,同时也是尊重之意。
来自君王的尊重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臣下应对不当的话,说不定就会转变成一场灾难。
李破还就想看看范文进此时的表现,是低调做人,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呢,还是尽力展现自己的才干以求皇帝的信任和赏识。
都有可能,也都不算错,最怕的是其人起了疑惧之心,战战兢兢,进退失据,那样的话就太让人失望了。
…………
“以前这里是卫昭王的府宅,卫昭王杨爽你听说过吧?”李破一边前行,一边跟罗士信说着话。
罗士信干脆的摇了摇大脑袋,他可不知道什么卫昭王。
“姓杨的嘛朝中多的是,前隋姓杨的更多,能被哥哥挂在嘴边的却是不多,看来这杨爽颇为了得?”
李破笑了,随便给罗三郎科普了一下,“那可不是了得不了得的事,人家是文皇帝的弟弟,杨广的叔父,家世贵重着呢。
而且这位卫昭王还是位名将,杀的突厥人不比我少,可以说前隋的天下,有那么几分都是人家杨爽打下来的。
如果不是二十多岁就殁了,不定现在就没什么突厥,咱们这些人也在做大隋顺民,赚点银钱养活一家老小就算不错。”
罗士信吃惊的道:“竟有这般人物,俺怎么没听说?哥哥可莫要骗俺,前隋确实有厉害的,俺在山东跟的张将军就不错。
连他都打了败仗,还把命给丢了,俺就不信姓杨的比张将军还要厉害。”
李破笑道:“你说的是张须陀吧,不能比的,张须陀领兵打的是义军,人家杨爽是跟突厥,吐谷浑见的阵仗,两人怎能相提并论。”
罗士信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反驳,只是都囔道:“姓杨的二十多岁就死了,可不如张将军活的长。”
一句话逗得李破哈哈大笑,“三郎胡搅蛮缠的功夫见长,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杨爽死的太早,所以功劳虽大,却不显于世。
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不懂,三郎却能一语中的,可见比大多数人都要心思清明。”
罗士信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俺也没哥哥说的那么厉害,就是觉得吧,人活的长些总不是坏事,嘿嘿。”
李破心情不错,乐意跟他插科打诨一阵,一会见到范文进就没这么轻松了,那厮是从妖魔鬼怪中挣扎出来的人物,比之河南的那些人应该一点也不差。
“谁说不是呢,自古艰难唯一死,谁又不想活的长久些呢?”李破拍了拍罗士信厚实的肩膀。
罗三郎要不是遇上了他,说不定这会骨头都碎成渣子了,罗三郎可没程大胡子那么机灵。
遇到什么事都敢冲在前头,有几条命估计都不够他折腾的。
…………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进到府中。
护卫们立即散开在左右。
李破不像杨广那么能逛,只是出宫的次数也不少,时不时就会出来散散心,而且比较有规律,一般都是去那么几家。
这样一来也就带来了不少风险,一旦有人想要做下大事,定然会设伏于皇帝出宫的路上。
所以时常有人劝皇帝尽量不要出宫,就算出宫,也找些新的地方,不要总是去固定的地点和人见面。
解决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想见什么人招入宫中也就是,何必非得屈尊降贵前去相见?
李破把这些话都当做了耳旁风,他知道其中的风险所在,可谁他娘的能老老实实的总待在一个地方。
神仙还能时常到下界游玩呢,皇帝就非得待在皇宫里面?那样的话,他这个皇帝和囚徒有何分别?
原来老子和人打生打死这么多年,就为了把自己送入牢笼之中不成?
所以李破依然故我,想要出宫透透气的时候绝不允许自己犹豫,担些风险就担些风险,宵小之辈若是不怕抄家灭族那就来吧,谁怕谁?
于是乎,他便加强了自己的护卫力量,不是人多少的问题,而是让他们能够适应保镖的工作。
就他现在带出来的这三四十人,你来个几百人,只要不成军阵,别说想全歼了他们,便是想拦住他们一时半刻也是不成的。
做了皇帝之后,身边的奇人异士不由自主也就多了起来,能用兵刃拨打箭失的就不止一个两个,即便是当年的严闾人,也不可能一剑一个那么痛快的解决他们。
…………
无论是李破还是罗士信,对这座府邸都没什么感觉,再好的府宅还能比皇宫强?那你可要小心你的狗命了。
行不多远,范文进和褚遂良两人急急赶了出来,离着还远,便以大礼参见。
“臣范文进参见陛下。”
李破稍一打量,便不得不紧走两步,上去相搀。
礼贤下士嘛,李破明白的很,而且这个场景摆在如此恰当,他就不能不表现一下了。
一把就将人“拎”了起来,差点掀了对方一个跟头,李破一下把住对方的胳膊,才算稳住,心中道了一声好险。
这么柔弱的吗?李破看看范文进的面色,心中恍然,太常寺报上来说此人病了,看来不是装的。
顺便摆手让褚遂良免礼,李破看着范文进笑道:“卿出凉州十载,朕时常挂念,可一想到卿能建功立业,再非当年那个长平郡的小小幕僚,便很欣慰,看来当年朕是真没有看错了人啊。”
汉王殿下依旧是那么高大雄壮,只是少了些杀伐之气,却平添了几分威严贵气,说起话来却很暖心……
当年汉王的形象一下又重新出现在范文进的脑海之中,而且愈加清晰了起来。
范文进眼睛渐渐红了起来,声音哽咽道:“邀天之幸,臣能不负陛下所托,如今还能来到陛下面前复命,死亦无憾矣。”
这会……确实应该哭一鼻子,可惜李破毫无伤感之情,更无激越之心,真是浪费了搭好的戏台子。
李破顺手把范文进摆正,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笑道:“莫要效那小女儿态,你我君臣都是世间之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十年不见了,走,陪朕去饮上几杯,好好叙一叙别后之情。”
皇帝的亲热让范文进有点傻眼,之前想过许多见驾时的场景,就是没想到皇帝跟他这么不见外。
笑语晏晏,彷如兄弟,这是不是有点危险呢?
褚遂良在旁边看着,羡慕的眼睛发蓝,这是个完美的开头,他觉着只要之后范文进表现的正常一些,肯定能让陛下满意而归。
此时见到话缝,褚遂良立即凑上来低声道:“启禀陛下,范总管身体有恙,大夫嘱咐了,不能饮酒。”
李破拍了拍额头道:“看朕这高兴的,竟是忘了这事,你让太常寺那边派两位御医来这里常住,范卿一日不曾康复,他们一日不用回尚医署。”
范文进赶紧道:“陛下快饶了臣吧,臣虽略有微功于国,却已得陛下厚赐,如何再敢受那特加之恩?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只需……让他们时常来府中瞧瞧,臣也就知足了。”
李破不由哈哈一笑,这话说的很对他的脾气,惜命之人,推辞归推辞,却不能少占了便宜。
褚遂良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范总管一下便找对了路子,不枉他总是念叨,皇帝喜欢聪明人,看来范总管是记在了心里的。
已是傍晚时分,正在饭点上,李破也就是赶着点来的,一边吃饭一边跟人交谈,话题不管有多沉重,气氛都会松快一些。
不然他才不会在这里用饭,丈母娘府中的鸡还等着他呢。
要说这些年,就元朗家的饭菜最为难吃,也许是讨了个突厥婆娘的缘故吧?突厥人不懂生活,也算是情有可原。
像阿史那荣真也是如此,什么都能入口,好吃不好吃的都那样。
…………
用饭的地方不会在其他地方,必然是府中正堂,饭菜摆上桌,都是以清澹为主,也就是山珍居多,很显然不是给皇帝准备的餐食。
范文进又是一番告罪,只说不能进奉珍馐美味,让陛下品尝,实在有罪。
这个时候,厅堂之中也就只剩下了君臣二人,褚遂良本来还想进来,却被罗士信一把揪了出去,顿时知道自己失了眼色,在外面连连向罗将军道谢。
李破挑着蘑孤用了几快子,饮了几口茶,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此间可还合意否?”
也不等范文进说话,他便接着道:“你也不用多想,朕这天下不是朕一个人打下来的,若无卿等辅左,哪能成事?
如今天下太平了,对于你们来说,华屋美宅唾手可得,只是朕不知道,卿当初随朕平定天下时的志向还剩下多少?”
北雄 第1677章家宅
关键的时候到了,范文进不敢犹豫,起身一拜,“陛下拔臣于草莽,许臣以腹心,臣这些年日思夜想,唯托身家性命于陛下而已。
臣无大志,亦少才干,只剩一点忠心,陛下但有所命,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破摆手,让他坐下说话。
“是啊,卿确实忠心可嘉,这些年你在凉州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凉州能归为唐土,卿居功至伟,一直留你在凉州,而非是直接召卿入朝,也是因为除了卿,朝中没有适合的人出镇凉州。
说起这个,卿的才能就无可指摘,卿也不用太过谦逊。
凉州是吃人的地方,不比早年的云内差,能在那里以一己之力辗转腾挪,朝中如今虽说人才鼎盛,朕却不认为有人能做得比卿好。
人们都说疾风知劲草,烈火现真金,卿就是疾风烈火炼出来的,哪用妄自菲薄?
朕一直认为,一代之才必为一代之所用,卿有宰相之才,朕若不能用之,那就是朕的不对,卿说是这个道理吧?”
听着皇帝娓娓道来,句句好像都能暖人肺腑,范文进感激之余,心中亦是大定,之前想的那些,好像都不太对。
于是他又抖了个机灵,恭敬的道:“自古以来,明君在位,有什么人才是不能用,又不敢用的呢?
有陛下在,臣从来不做他想,只是这座府宅……”
马屁拍的略有些生硬,不如封伦多矣,只是应对上还可以,身体不太好,需要善加调养,综合素质……按照这人的经历来说,朝中确实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尤其是勾心斗角上面,这人应该有独到之处,只是现在还看不太出来。
李破心里思忖着,一边举起茶碗笑道:“区区一块安身之所在,哪用念念不休?就是卫昭王杨爽英年早殁,有点不太吉利罢了。
这里废弃了这么多年,许就是无人有这个胆魄居之,即便住进来,也要自惭形秽。
卿还用顾忌这些吗?即便杨爽死而复生,也当拱手让之,哈哈,即便他不同意,有朕在,他又能如何?毕竟如今已不是前隋的天下了嘛。”
范文进端起茶碗,算是与皇帝碰了一杯,“臣哪敢与卫昭王相比?陛下所赐,本不应固辞,然卫王为臣旧主,恩义实难忘怀,今窃其居,哪能心安,还请陛下念臣拳拳之心,不违法度,在于情理,就成全了臣吧。”
呀,人品还不错?李破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人品好的话应该在凉州那鬼地方活不下来。
他说道这个地步了,范文进还是想要推辞,看来是真不想住在这里,看来在这里他是真的睡不好,瞧瞧那憔悴的模样,应该不全都是旅途劳累所致。
这年月的人们都信奉鬼神之说,估计是怕杨爽的鬼魂来寻麻烦。
想到这里,李破心中暗笑,杨爽死了快三十多年了,前隋的宗室们都把他忘的差不多了,却还有人在谈杨爽的恩义。
可见人死留名,雁过留声,当世之人追求一个名留青史,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不但能荫及子孙,亦能给自己点心理暗示什么的。
做官的人需要锚定物,不然没有动力,后来只顾着捞钱的那些贪官,其实就把锚定物放在了钱和权上面,排斥了道德和责任感这些正面的东西。
而名留青史就是锚定物之一,是华夏文明最为独特的产物,只有那些有着卓越的才能和情怀抱负的人才能够拥有。
同样是能够约束高官们行为的规则之一,你既然想留名青史,肯定不是想以进油锅和上得刑台的方式吧?那你应该怎么做就得自己掂量。
杨爽的威名和功绩其实已经湮灭的差不多了,你如今去西北凉州,或者并州打听一下,曾经做过凉州总管,并州总管的杨爽,普通人恐怕没几个人能想得起来。
至于他的功绩,大唐修订的隋史之中都提到过,却也只是寥寥数笔,更是没有卫昭王列传予以记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死的太早,没能留下足够过的功绩,不能在历史中引起回响。
…………
李破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能有求必应,范文进会是他竖起来的一个典范,和吴王杜伏威基本是一个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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