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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清风赊酒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我自听花

    老吏晃晃悠悠走下石桥,正在一处巷口停下。

    他把着烟锅看了看,摸了摸,信手掖在腰间。而后一抓大枪,抖了个枪花,顿觉精神抖擞,仿佛再回当年金戈铁马。

    只是微乏的手腕和很明显的气喘让他明白,自己再不能如当年那般跃马提枪。

    他回身而望,正值日落西山,长街无人,登时一声沉喝,“呔,随爷一路,还不亮招受死!”

    声沉而浑厚,烟嗓嘶哑,却掩不去那份杀伐峥嵘。

    有脚步声传出,从前从后,身穿麻衣持短刃的五个毫不显眼的汉子慢慢走近。

    老吏一见,笑了,果真是盯了自己一下午的那几个不良。

    “周头儿,见笑了。”一人抱了抱拳,开口。

    “姓刘的狗贼派你们来的”周姓老吏双手握枪,浑浊却不减锐利的眼神时刻四顾,哪怕心中已有怀疑,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周爷不傻,咱们也不傻,话多是要死人的。”那人道:“还是请周爷安心上路,大伙都安心省事儿。”

    他们五人虽被派来行灭口之举,可彼此间并非熟识,只是手底下做事的人,此番回去肯定是事无巨细均要仔细交付,自是不敢多话。免得有人在那刘主事的耳边多说一句,他们中肯定有人倒霉。

    周姓老吏冷笑,“给官府卖命不得下场,给楚家卖命原也如此,只是不知那老太君是否知道楚家有人狼子野心!”

    “无需多话,杀!”

    五人目光一定,已经持刀跃前。

    ……

    “都这个时辰了,宴席该要开始了吧。”

    “这烟花鞭炮还未放,还早着呢。”

    苏澈看了身边浑不在意的盗帅一眼,没做声。

    “你那是什么眼神”盗帅瞅他。

    “若不是你乱领路,至于在外徘徊这么久”

    “我哪知道自己会迷路。”盗帅吊儿郎当地反驳,“而且你出门不识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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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传信将发
    东厂,即东缉事厂,后周特有官署名,管刑狱审讯及后周天下监视。可随意缉拿、监督臣民,与另一机构锦衣卫均势,有‘厂卫’之称,地位却还在其之上。

    但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皆不同于罗网那般于别国刺探,他们负责的只是后周朝野机密要事,管的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后周境外,从不涉及。

    可现在,这张皱巴巴的明显是撕下的纸团上写的,明明就是‘东厂入城’四个字。

    这人是旸山郡城的老卒不错,那这入城,自然指的就是旸山郡城。

    是谁杀的他

    目的是什么

    这些似乎再难查清了。

    苏澈起身,不及多想,便要走。

    “你干嘛去”盗帅拉他一把,笑道:“这不是有见楼嘛,双脚哪能比得上传讯来的快”

    “你傻了”苏澈回头,沉声道:“他身上伤口多为短刃所致,多达二十多处,而他虎口绷裂,显然是持大枪等长兵,可在此地并没有发现。四下也没有打斗痕迹,说明案发现场并非在此。他身上血很多,却不是因为这些伤。”

    “你,你在说什么”盗帅一愣一愣的。

    苏澈道:“他身上的血,是他后来撕裂伤口故意弄出来的,为的就是让经过的人发现。此地偏僻,临近沟渠,经过的不是官兵就是楚家的人,而能嗅到血腥味的,必不会是寻常人,他最后提着一口气儿,还能毁掉这纸团。”

    “你的意思是...”盗帅一下皱眉。

    “我的意思是,见楼不可信。”苏澈拽了把还有些懵的盗帅,转身,边走边说,“见楼是楚家搞出来的,他既然不相信见楼,那说明杀人的就是楚家的人。”

    盗帅张大了嘴,好像第一天认识身边这人似的,他喃喃道:“我的天,你们这些官宦子弟,还真是权谋算计与生俱来,平时看你多老实一人啊,这心眼儿原来也鬼精鬼精的。”

    “哪这么多废话。”苏澈瞪他一眼,“抓紧赶路。”

    盗帅应了声,却是不由地打量他。

    “别看我,看路!”

    ……

    夜幕已降,莫说楚家,就连楚家外的数条大街上,皆是张灯结彩。

    街上宛若提前的夜市,人群却更为拥挤,叫卖声、吆喝声,大人小孩,呼朋唤友,欢声笑语不绝。

    此番热闹,宛如元日。

    苏澈见人实在太多,便勉强抽出身来,道:“上房走!”

    盗帅刚反应过来,眼前嗖的一声,那人已施了轻功,飞身上了房顶。

    城中虽不乏江湖人,可今夜热闹,四下楚家守卫也多,倒也没什么人会施以轻功。更何况,三国律法中皆明言,无故飞檐走壁者是为贼,要被官府拿下问罪的。

    此时,苏澈一袭蓝衫,迎面除却风以外便是烟火味儿。

    “何人放肆!”街口等处皆有官府的巡火武侯,此时见了,皆是出言呵斥。

    而巷口那边自还是有楚家子弟值守巡查,这时看见了,也是解腰弩威斥。

    盗帅故意抱着头,看着狼狈实则轻松至极,“我说,你也被当是贼了。”

    “过此街便是楚家,下个巷口甩掉他们就是。”苏澈对追来的官兵毫不在意。

    盗帅怪叫一声,身形一闪,脚下却踢出几块瓦片。

    耳畔传来破空之声,苏澈偏头,那被盗帅躲过的弩箭便贴耳经过。

    身后,是被瓦片打中而滚落房顶的官兵,接着便听‘啾’的一声,一枚号箭于晦暗的空中炸开。

    “速令见楼传信!”有人大喝一声。

    盗帅皱眉,“咱俩只是上房,至于这么大阵仗嘛”

    苏澈脚步不停,此时目光微闪,道:“许是在前一坊市,有见楼注意到了咱们。”

    “所以是来截杀咱的”盗帅双眼一亮。

    “赶路就是,别管他们。”苏澈叮嘱道:“别好事办错,被他们反咬一口。”

    “看现在架势,你这消息也给不了那老太君啊。”盗帅掏了掏耳朵。

    苏澈意外于他的轻功竟如此高明,自己已是全力,可对方完全似闲庭信步般,毫不见勉强。

    “给范捕头就行。”他说。

    “是不是在羡慕小爷的轻功”盗帅笑嘻嘻道。

    “你还有心情说废话”

    “很简单啊,你把那纸团给我,我送信回去,你把这些人引开。”盗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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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烟花绚烂之夜
    温热的血在晦暗中迸溅,比之更猩红的是那如红蛇般的丝线,凄厉的穿体和破空声里,犹如看不见的飞蛇,在血肉与黑暗之间隐没。

    这里是郡城里某个偏僻的宅院,四下街坊本就稀少,此时更多是去看烟花逛灯街,是以临死前的惨叫,只是惊起了附近的几声犬吠,很快便寂然无声。

    “祖宗,统共四十九人,全数在这儿。”

    身穿黑衣状若铁塔般的汉子躬身禀报,言语恭敬无比,低下的脸上不减惧意。

    这可是后周最臭名昭著的东厂和锦衣卫啊,他毕竟也在罗网待过,深知这些人的手段和本事,那是就连罗网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可现在,四十九人,竟就如此被眼前之人信手所杀,这该是多强的武功与何等狠辣的杀心

    靳鹰只是老实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房中忽而掌了灯,朦胧的灯光下,映出一道身着玉色锦衣的身影。

    凡此间还站着的人无人敢多看,房中房外漆黑的阴影里,立着得有二三十人,可俱都安安静静,等待指令。

    玉书手指轻轻拨动扇骨,道:“菩提寺有龟息**,不过在本座面前卖弄,是不是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话落,靳鹰等随行之人尚且不明,可那房中隔间里,原本伏案无息的一具‘尸体’骤然而起,便撞碎了一旁的窗户,掠身出了院子。

    但下一刻,只听院中一声怪叫,接着便是重物落地之声。

    玉书走出房门,一半身染血披头散发之人正被牢牢按在地上,即便灰头土脸,也难掩脸上凶狠和眼中阴冷。

    “你等究竟是何人,竟敢袭杀厂卫!”这人声音尖细,因此时脸颊挨地,说话时不免沙土入嘴,让他更是呛声不已。

    玉书看着院中那辆马车,淡淡一笑,“厂卫又算什么东西,杀人者终将被杀,你该想到会有今日,郑百户。”

    地上之人先是一静,而后尖声道:“你是楚天舒的人”

    “只谋一家的废物,他也配”玉书敲了敲折扇,道:“行了,也不多说废话,把见楼传讯之法说明,留你一具全尸。”

    “原来如此,呵。”那郑百户听后,虽心中尚是不解,却也了然不少,当即闭眼,“全尸从咱家进东厂那日,就没想过要全尸!”

    “杀了。”玉书摆摆手,朝院外而去。

    靳鹰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眼地上那素日自己,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的百户大人,直接抽了腰刀出来。

    “咱家记得你,你是胡阳东的手下。”郑百户眼未睁,忽地开口。

    靳鹰没说话,以为对方是要求饶。

    “你们能找到这儿,必是姓胡的折了,想想他的下场,想想背叛者的下场,东厂和锦衣卫是不会放过你的!”郑百户猛地睁眼,死死盯着眼前之人,犹如恶狼盯紧猎物,欲食其肉。

    靳鹰还以为能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东厂理刑百户,跟自己叩头求饶,可没想到换来的是这么一番威胁之语,登时惊怒交加,手起刀落,直接砍了这人的脑袋。

    “呸,狗东西,临死还让老子不痛快。”他嘴上骂了句,朝那先前按着这郑百户的几人抱了抱拳。

    那是四个轿夫打扮的中年寺人,此时目光淡淡,只是跟上了那出院门的身影。

    “借厂卫谋一楚家,卖与后周算什么。”玉书遥遥看着城中炸开的烟花和不时穿空的号箭,想道,“一家之烟花,哪如战火硝烟来的好看。”

    “祖宗,如今恐是只能去杀见楼武侯,去逼问传讯之法了。”靳鹰过来,说道。

    “他们对楚家忠心,要逼问到何时”玉书道:“算了,将此地露于巡夜之人,趁乱前,咱们也该离开了。”

    靳鹰打了个寒颤,躬身称是。

    ……

    “他们真是想杀死咱们啊!”

    盗帅躲过冰冷的箭簇,怪叫道。

    苏澈看着从



72.杀人者楚
    范兴正与洛侍郎饮酒,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今夜来贺寿入筵席的,多得是他这六扇门总捕认不出的人。

    除了大梁境内的江湖门派,也有不少后周家族门派的来人。

    远些的大派只是派了门中弟子过来,近些的则多是掌门长老等高层亲至,楚家家主楚昙虽年事已高,却依旧健朗,往来迎客,笑意不减。

    楚昙有三子,除去儿子楚天舒接手家族与外事宜,其余两子皆在黑风军中任职。长子楚天峰于旸山郡城西南边关驻守,三子楚天骄为一郡参军,在郡城城墙上值守,今夜还未归。

    现在,陪着楚昙接待的,是楚家三代四代的那些后辈。

    “今夜来之多是嫡系,便有如此多人,楚家势大,恐为**世家第一。”林主事在一旁低声道。

    “第一说不上。”赵公公饮了杯果酒,目光淡淡,“莫说后周叶家,就是咱家曾有幸去过崔家一次,那才是真气派。”

    “哦”鸿胪寺莫寺丞有些好奇。

    “崔家千年望族,确实气派。”范兴也是了然般的点头,只不过更多的却未多说。

    林主事挠头,好奇万分。

    洛侍郎将酒杯放下,轻笑道:“赵公公跟范大人话中的气派,并非是指这表面繁华,而是家族底蕴。入三境者几人,家中后辈有望三境者几何,这便是底蕴。”

    林主事笑笑,“林某不懂武功,但这话也能听明白。入三境者皆为大修行,看来这银钱富贵,人多人少,都不如一位大修行来的重要啊。”

    “林大人所言极是。”范兴点头。

    “那不知这楚家入三境者有几人”林主事小声问道。

    “一手之数。”范兴道。

    林主事不知道这是多是少,但想了想,知晓这该是机密事,众人虽然同行,却也并非熟稔,便未再问。

    “那俩小子又去哪了”莫寺丞忽而想起什么,问道。

    “真是不懂规矩!”林主事有些生气。

    在范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而便听得前院传来喧闹之声,众人不由望去。

    本事热络的此间忽而静了静,宾客下人足有数百人的此间,皆是看着那被家丁追赶至此的两人。

    楚昙虽老,但精神矍铄,面色红润,此时脸色却沉了下来,不见方才笑容。

    “胡闹!来者是客,你们这般鲁莽没规矩,扰了诸位兴致,该当何罪!”

    他怒斥的,竟是那些持着火把和刀剑追来的楚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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