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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柯山梦
张忠旗只关心那个黄善,他对哑巴说到旅顺抓包衣,实际上他从来就没指望过,这群登州兵不把他抓去当包衣就不错了,对他来说,最宝贵的资产就是这个黄善,在人丁稀少的辽东,包衣比牛还重要。
黄善转头看张忠旗,满脸的汗珠,嘴唇剧烈的抖动,眼中满是惶恐,震耳欲聋的炮声,呼啸的铁弹,肠穿肚烂血肉模糊的伤员,惨烈的呼叫,他平日偷奸耍滑,这样的场景在他最惊惧的噩梦中也没有出现过,黄善的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
“嘭”,又是一声巨响,五十步外一枚八磅的铁弹带着呼啸将一辆盾车击得粉碎,盾车爆起无数木块,飞洒上半空,纷纷扬扬的落入后面的弓手群中,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两辆盾车变成了零件,后面的包衣和弓手倒满一地。
黄善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转过身就要逃,张忠旗用刀鞘在他脚下一扫,把他放倒在地,旁边其他几个包衣扔下盾车乱窜,身后的弓弦连响,那几人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黄善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口中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大喊,两个同村的弓手走过来,就要将黄善砍死,张忠旗不敢阻拦,绝望的看着这个将要消失的贵重的资产。
突然一声鸣金声响,两名弓手微微犹豫,张忠旗一个激灵,连忙把黄善拉起,对剩下的本牛录包衣吼道:“跟着撤,不准乱跑!”
后金兵纷纷转身往后退去,步伐比来时快得多,队形依然整齐,少量弓手看押着剩余的包衣,不让他们丢下盾车,因为登州军破坏生态,他们砍伐合格的木材要翻两道山。
众包衣爆发出求生的潜能,拉着盾车走得飞快。明军的火炮追击了一轮,便停止发射。张忠旗拖着黄善跟在最后,很快退出了三百步的危险距离,他终于保住了这个资产,也算救了一条人命。
“该算是做了好事了吧。”张忠旗终于有空想了一句。
ps:注1:《山海纪闻》:(建奴)其攻城之具,则用槐榆木,厚八寸余高八尺,如轿形,下有四小轮,以人御之,其板俱用活销,每遇铅铁弹击之,似板而实活,以致铅弹遇之车往后番去,铅弹子折而过车随复起,不能伤人马无所中,用之攻城推至城下即以铺地。





晚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寨
远处的铁山脚下烟雾弥漫,其中看得到飞舞的军旗,两艘二号福船正在用船头的红夷炮射击,两艘文登水营的沙船正在发射百虎齐奔箭,烟火一般的箭支飞舞着,试图将后金兵的队形打散。
陈新在船头远眺,引路的鸟船打来旗号,表明铁山下面是后金兵,陈新用远镜张望,那里有镶黄旗和镶红旗的旗色,看起来人数并不多。
如果是一战的时期,陈新会防卫旅顺北面和东面的所有山头,用远程火力控扼周边所有地形,但以现在火炮的威力和射程,他只能防守旅顺本身,确保港口的通行。
黄金山和西官山上军旗飞扬,显示仍在登州镇的控制之下。旅顺北面传来一声声的炮响,清晰可闻,后金兵正在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他乘坐的开浪船调整船帆,两只长桨从两旁放下,划着水往老虎尾而去,后面的登州船队随在身后,上面装载了近卫第一司、刚刚完成集训的第三营八磅炮队、还有大批的本色和火药。
陈新在王廷试那里要到了物资,朝廷的火药不能用作枪炮,但可以制作地雷炮和轰天雷,还有各种简易的万人敌。
陈新的返回让王廷试如释重负,他很清楚丢失辽南的后果,尽全力调集物资,甚至想把亲信的刘泽清调往旅顺,但是被陈新坚决拒绝了,,刘泽清的两千兵额里面有一半空饷,也就是两三百家丁能作战,对防御没有意义。而刘泽清如果得了军功,可能会超越耿仲明的地位。使得陈新布局青州的计划受到影响。山东巡抚也收到了兵部的命令,要他们提供足够的本色给登州。保证辽南战事,这成了徐从治考绩中最重要的一条。
吴坚忠加强出击,趟地虎一度攻打到济南府的边缘,截断了济南往登莱的道路,徐从治终于忍不住,开始向朝廷叫苦,表示本色运不过去不是他的问题,希望登莱出兵剿灭趟地虎。
战场之外的事情都处理完毕,现在就剩下战争本身。对陈新来说或许更简单,刘民有说的话提醒了他,一切的关键在登州镇,他似乎用了太多精力在其他方面。
灵活的开浪船缓缓靠在水城外的码头,朱国斌和周世发等候在那里,陈新走下跳板,朱国斌迎上来敬礼道:“大人,刘破军在城墙指挥作战,代正刚在第一土墙防线。他们一时脱不开身,未能前来迎接。”
陈新哪会在乎这些面子功夫,直接问道:“防御的部署。”
“第三营的第一总在西官山,第二营一个司在黄金山。中间第一道防线有两个千总部和旅顺守备队,龙骑兵一千人担任预备队,另有辅兵三千人协防。第四营的步兵千总部在第二土墙防线待命,南城城墙有二营一个司和一千名辅兵。水城城墙五百辅兵,前两日建奴有一次进攻。昨日停了一天,今日仍是进攻土墙,派出许多包衣填拦马沟外的坑洞。”
“粮仓、火药库、防火、防潜入。”
“粮食、火药皆分为五个库存储,库房坚固,属下调派总军法队的镇抚兵守卫,加上抽调各部辎重兵,防火防潮皆有预案。”
陈新听完微笑着拍拍朱国斌,“在金州打得不错,基本按预案打了,骑兵损失如何?”
朱国斌边走边道:“骑兵损失一百七十人,龙骑兵损失二十一人,鞑子不敢进攻步兵阵地,其实木场驿还能多守几天,不过刘破军以军令司的名义传令,让属下撤往旅顺。”
“不必介意是几天,木场驿虽设定五日,但目的都是挫敌锐气,骑兵要保存力量,等皇太极撤走那天,咱们再撕下他一块肉,旅顺这地方,不是那么好来的。”
陈新说完又转向跟着的周世发,“世发这边有什么情报。”
“建奴总兵数约在**万之间,据水师侦查,复州金州沿途牛马车不断,运送来大批给养。另据宁远和山海关的情报,外藩蒙古共出兵一万上下,咱们的人跟着商队已经可以出入蒙古草原,从返回的消息看来,各部蒙古不愿参加这样的攻坚战,我们的人在各个部落散布谣言,希望动摇他们的军心。”
“干得不错,旅顺这边呢?”
“五日前抓获了一个镶白旗的牛录额真,不过此人原来是镶白旗的巴牙喇氂额真,叫做巴克山,复州之战时他首先领军冲击我们的渡口,造成了阵型混乱。但回去后他被多尔衮拿来当了替罪羊,降为了牛录额真,人口还被削去三十户,这次被安排来哨探,手下在大孤山踩中了地雷,他的腿被崩飞的石块打断,被咱们的巡山队发现,追剿之下,其他巴牙喇只跑掉两个。”
陈新眉头扬扬,“五日前的事情,为何登州没有收到消息?情报局的汇总里面也没有这件事。”
“大人,他愿意投降,属下担心这事被巡抚衙门知道的话,他会被抓去领功,所以没有把这事回报到登州,不过刘司长那里是报备了的。”
陈新沉默着继续行走,周围有一群群的辅兵路过,他们精神振奋,正在往前线运送食物。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陈新停下脚步,“他说要投降,拿出了什么诚意?如何知道不是后金的计策?”
“他供出了另外一组哨探的路线,让我们击杀了其他五名巴牙喇。此人在镶白旗失了地位,这次损失了这许多巴牙喇,又断了腿,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他想投靠登州镇。”
“这是个好开头。”陈新笑着道:“第一次有被俘的后金将领主动提出投靠,他在后金是有地位的人,他的妻女怎么办?。”
“按照皇太极的做法。或许男丁会被处死,女子为奴。”
“刘兴治当年叛逃。家眷只是被看押起来。”
周世发跟在疾步快走的陈新身后,又不停在说话。稍稍有点气喘,“刘兴治逃到东江,手下有数百夷丁,但巴克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尤其是和刘兴治不同的是,他是真夷。”
陈新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的想法是让后金知道他活着,还是暂时把他隐藏起来?”
周世发躬身道:“让后金的人知道。皇太极没有其他选择,他必须杀死巴克山的家眷,以儆效尤,这样也就断了巴克山回去的路,那样他才算真正是咱们的人,属下可以通过蒙古打听消息,确认是否真的如此处理,也可以确认巴克山是否是后金的圈套。”
“别让他接触机密,暂时放在情报局效力。在旅顺期间不能关入南城,就在城外看押,凡出屋皆要蒙眼。多从他身上问些东西,这人曾经身为一旗的巴牙喇氂额真。知道不少白甲兵的战术,审问出来交给兵务司和军令司。”
“明白了!”
陈新顺着南城的城壕往北,一个个突出的马面让他觉得更加顺眼。这种马面能增加侧面火力,使得城下的死角大大减小。这种改进依托于旅顺南城的旧城墙,总体上仍是凸面的旧式防御。
此时西方兴盛的棱堡是凹面外形。几乎没有死角,让守方取得很大优势。这种修筑方法也传到了中国,徐光启曾建议在京师和蓟镇修建三角三层的空心敌台,第一次有了锐角防线的概念,后来孙元化学习到的更详细,他写的《铳台图说》中,明确提出修建锐角防线(注1),他所形容的“形如长爪,以自相救”,就是多个锐角形成的棱堡外墙形状,虽然他被派到宁远,协助袁崇焕修建城防,但辽镇的腐朽风气让这些改进无法实现。
孙元化的铳台也不是自行研究得来,都是来自欧洲传教士,而澳门雇佣军比传教士更加专业,他们在澳门修建的葡人炮台,是远东的第一批西法炮台,其中很多方法也传到中国。
这些雇佣军在登州当教官的时候,并没有发挥这方面的作用,因为登州没有被攻城的急迫性,但登州之乱后,陈新接手了他们,开始有人请他们系统的教授这方面知识,多名弗朗机军官被派遣到旅顺,协助兵务司修建防线,土墙的体系中有他们不少功劳,陈新本人跟着学习了不少,他当然也提了不少建议。
走过南城后,就是第二道土墙防线,土墙和城墙之间有五十步的平地,以及两丈宽的城壕,土墙后坐着第四营的步兵,他们一直在这里待命,那些炮位的缺口后面都空着。如果弃守第一道土墙,那些火炮会转移到这里。
土墙每隔一段就有一个锐角的凸起,前面有一条宽两丈的壕沟,在这个时代来说,任何攻击最终都要面临这条壕沟,而第二道土墙不同于第一道,壕沟后面没有那道低低的胸墙,而是直接面临一丈二尺高的土墙。
陈新从壕沟上架设的厚木板上走过,往两旁的壕沟中张望了一下,里面布满尖木桩,按照最初的预案,守军还会临时洒下成片的铁蒺藜。
走过这道壕沟,前面就是第一道土墙,硝烟味充斥在空气中,雷鸣般的炮声就如同在身边炸响,四处响起一声声有力的口令,土墙上的弗朗机炮声如同炒豆子一般,在登州镇的训练下,这种弗朗机炮也极为有威力,旅顺的弗朗机炮多达三百门,操作他们的是武学炮兵科的学员,以及一些辅兵。
两道土墙之间有数十步的平地,登州军的预备队和火炮能在土墙后迅速调动,土墙的内侧是平缓的角度,士兵可以很容易的从任何地方登上墙头作战。此时墙头的大部分是火枪兵,长矛兵则坐在土墙墙根的空地上待命,医护兵也同样如此。
一切井井有条,无不显示着登州镇职业军队的风采,陈新此时感觉到一种激动,那种感觉与他以往上战场完全不同,似乎他已经习惯于此,而且深心中十分渴望。
“又是一种战场综合症?”陈新摇摇头,刘破军的旗帜就在前方,一个锐角防线的根部。陈新顺着斜坡快速走上墙头。
眼前硝烟弥漫,但仍能看到远处是汪洋般的后金军阵,土墙前方布满数百盾车,许多盾车被打得支离破碎,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木头和尸体,盾车间无数包衣在填充坑洞,很多人甚至跑到了盾车前方。
“让西官山守军派出两个局,往东坡山脚运动,牵制建奴右翼,中堤出动三个分遣队,到拦马沟尽头处用火枪攻击……”刘破军正在发布命令,他发现陈新到达,转身正要敬礼,陈新挥手制止道:“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我先看看敌情。”
刘破军知道他脾气,继续给传令兵部署,此时侧前方一声炮响,后金盾车间喷出一股浓烟,陈新举起远镜,视野中出现了一门小炮,它跟随着盾车一起前进,用来压制登州镇的火力。
“后金的野战炮。”陈新低低说了一句,“真有趣的山寨。”
注1:孙元化《铳台图说》:锐角者,犹推敌于角外,以就我击,故锐无不到,而敌无得近也。”“角之锐也,外洋法也”“此非方角之城、空心之台所可御故,必用西洋台法。”“形如长爪,以自相救”




晚明 第一百二十章 蝼蚁
蚂蚁般密集的包衣推动着盾车前进,后面更多的包衣将那些小坑洞填满,他们已经填平了前面数十步的坑洞,但收兵的信号还没响起。
双方的野战炮互相轰击,黑色的铁球带着尖啸将一个个盾车打得粉碎,无数包衣在炮击中血肉横飞,依然无法阻挡那些包衣的步步靠近,督战的后金兵逼迫他们向前,毫不手软的将退缩的包衣射杀。
陈新带来的第三营炮队加强到这一段,炮兵推着炮上了胸墙,在胸墙的预留炮位上很快做好预备,四门八磅炮先后开始怒吼,其他防线增援的炮兵也从后面的宽阔通道赶来,这里的炮兵密度增加了一倍。滑膛炮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拥有不错的精度,坚固的槐木在一百步外的火炮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炮长们保持着大致每分钟两发的速度,持续的给与后金兵杀伤。
第三营炮队集中对付后金的野战炮,连续数轮齐射之后,后金兵铜炮两侧的几辆盾车被打成了分解的木块,炮手在那些木块击打下伤亡殆尽,两门建奴野战炮都沉寂下来,其中一门还被一枚四磅炮弹挂到,炮身和轮子飞起老高,另外一门就那么孤零零的被从阵线分割出来。
陈新仔细看了一下,有几分像登州的四磅炮,不过炮壁似乎厚得多,整个炮身却又很低矮,说是野战炮似乎不太像。
后金盾车阵支离破碎,那些歪倒破烂的盾车后面是无数还在忙碌的包衣,开始沉默着的弗朗机开始欢叫,每分钟五六发的超高射速横扫没有掩护的包衣,几两到一斤之间的炮弹割裂人体,变成纷飞的一块块残肢。将后金的填坑变成一项代价昂贵的工作。
刘破军在土墙上发令,让炮兵加快射速打击那些后面的弓手和包衣,火炮鸣响连绵不绝,土墙前面的胸墙红光连闪,防御的旅顺守备队将那些火箭纷纷打出,这些百虎齐奔和一窝蜂都是登州送来的,也是登州镇少有要从朝廷要的武器。
一道道火箭远远抛射而去,烟雾弥漫之中也没有看清到底射中多少,这些火箭这次未经挑选。是连着容器一起运来的,也有不少粗制滥造的,仅仅飞二十多步就掉落的也有,飞出之后乱转弯的也有,有一支甚至直接调头。从陈新脑袋上嗖一声飞得没有了影子。
陈新暗自摇头,明军的武备制作是在堪忧,以前登州镇在武库选火箭也十分费劲,要看重量看工艺看批次,有些批次的整体情况不错,就会多选一些,重量就是看是否偷工减连。这次王廷试着急上火,凡是觉得能用的都往旅顺运,这些东西运过来,刘破军就全部给了守备队。让他们统统打出去。
陈新也能理解王廷试的心情,当年是陈新撺掇王廷试提出新三方策,登州地位日渐重要,今年军饷预算达到一百六十万。比去年也略有增加,王廷试每年吃回扣和走私分红数到手软。又有军功可拿,还不怕建奴围城,如今登莱巡抚是个肥缺,朝中盯着的人不少。如果这种情况下再把旅顺丢了,御史们的口水就能淹死他。
他担心那些乱飞的火箭可能引燃炮兵的火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下,旁边就有一个固定炮位,那个炮位在土墙上开了一个缺口,前面用一人多高的竹筐盛土,底下还码了半人高的土袋,炮位后面是个半圆形的空地,然后是一条之字形的坑道,炮位后面十步是一个加了木板的小弹药库,这个炮位的弹药都在那里,防护上没有问题。
此时刘破军旗号挥动,左翼代正刚回了一个旗号,右翼的郑三虎也回了旗,一通鼓响之后,几处通道同时冲出几个分遣队,他们从通道跑到最外围的拦马沟处,然后跳入半人高的弯曲拦马沟中,用手中的刺刀燧发枪对那些失了掩护的后金兵射击。
密集的排枪让那些后金兵再无暇填坑,纷纷往剩余的盾车后面躲藏,弓手在盾车间闪动着,与那些只露着头的登州兵对射。
一群包衣被几个巴牙喇押着,冲到那辆孤单的野战炮旁边,他们吸引了登州兵的注意,对面的分遣队士兵一个齐射,密集的包衣中惨嚎连连,两门野战炮也朝那里射击,六斤的炮弹将人群打穿,血肉通道上没有一个包衣肢体完整,那门野战炮几乎被跌落的肢体包围。
余下的包衣四散而逃,被后金的弓箭一一射死,跟着又一拨包衣被派来推那门炮,试图将炮搬走,周围堆积的尸体和木块已经码到了车轮过半,他们别说移动火炮,连自己行走都困难,这一拨包衣再次被双方共同消灭。
包衣的生命在对阵双方纷飞的火力中显得如此的廉价,卑微到只价值一根崩飞出来的木屑。
土墙上的登州炮兵加快了射速,盾车破裂后的碎片就如同一颗炸弹,比实心弹的威力还大。后金将领终于忍受不住伤亡,后阵鸣金两声,压阵的正红旗固山额真大旗回撤,前线的后金兵潮水般退去。
登州镇土墙上一通号响,几名军官大声指挥着,那些分遣队跟着前面的士官跃出拦马沟,排队通过那些剩余的坑洞地带,呐喊着冲到盾车线的位置,用火枪追着那些撤退的建奴一通射击,然后用匕首杀死地上的伤兵。
刘破军旗号又动,通道中随后涌出数百名辅兵,他们背着铲子锄头,手中提着腰刀,他们直接走通道冲到盾车位置,用腰刀拼命收割那些人头,不管活的死的,都是一刀斩了。一些哨骑奔出两翼的通道,在中间的战场上四处游动,顺路看下一下零散的脑袋。
“火力为王,建奴在这个阵地前面,拼不过咱们。”陈新淡淡笑道。
刘破军此时长长出一口气,他第一次指挥如此大的会战,心中的压力十分大,精神高度紧张。刚才陈新一到,刘破军就如同有了主心骨,那种紧张的心情减缓了不少。
“大人,杀了已近千数,这还是第一次出去砍脑袋,前几日杀的,都被鞑子自己运走烧了。这几日都是炮战,我们的伤亡很少,就是今日这后金的小炮打中了几处胸墙。死伤还算多的。”
“不用心痛脑袋,我们砍的鞑子脑袋够多了。”陈新指指前方的分遣队,“他们通过坑洞区域时候都列队行进,是否坑洞周围还埋有地雷?”
“大人明鉴,以前预案中没有这条。属下后来在演习中发现可多设些陷阱,地雷炮埋在靠近拦马沟的四十步以内,沿线建奴还没有进来过,补充进了预案,不光坑洞区,拦马沟内也有不少的地雷,不知大人是否看到最新的防守方案。”
陈新以前看过一次防御方案。当时很仔细,找各部军官一条条核对,后来就没有时间仔细看,这种细节自然发现不了。
他也不回答刘破军。看着那些砍人头的辅兵笑道:“这些辅兵都是以前东江镇的,这一仗过后,他们也可以成为一支作战力量,只可惜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银子养更多的兵。暂时还是只能种地。”
刘破军拱手道:“属下觉得,他们不比一般的营兵差了。至少纪律上就胜过一筹。在旅顺这一年多也能吃饱饭,体力胜过大多营兵。”
陈新笑笑转回正题,“这次的防卫作战,仍是你来直接指挥。”
刘破军呆了一下,他还以为陈新来了会亲自指挥,陈新瞥见他的表情,对他点点头赞许的道:“旅顺防御作战的细节全部是你制定的,你亲自指挥是最好的,前面打得很好,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属下觉得,建奴尚未发力,如今几次攻击都是试探,或是想把坑洞填平。属下推断他们会有夜袭,后面的会有一次大的攻击,皇太极来一趟不认真打是交代不过去的。此人有些道行,打仗也少有败绩,这是第一次与他直接对阵,属下心中总是有种忧虑。”
陈新在远镜中到处找了,没有看到皇太极的大氂。前方的辅兵已经砍完了脑袋,他们拿出铲子和锄头,又开始挖那些坑洞,有些人甚至把土也挑走了,免得再次被建奴利用,这就是控制了战场的好处,这一段始终在登州火力控制下。建奴只要一次攻不下,辅兵就会出来把坑挖开。这样建奴就是白死了数百人,一切都恢复原状。
陈新淡淡道:“不要把皇太极想得那么厉害,他的战绩都来自其他边军,在我登州镇面前无一胜绩,后金八旗各有利益,其中纠葛重重,远不如我登州镇万众一心。他毕竟只有一人,我们物资丰富,预案来自众多参谋和军官建议,该想到的基都想到了,他皇太极又不是神仙,一个人的脑袋再厉害,能比咱们这许多军官和参谋厉害?何况皇太极在打仗这方面,经验比咱们多,但是要说资质,未必比得过你刘破军,扔下你心中对那些名声的忧虑,就如同咱们在固安城下,无人敢当建奴兵锋之时,咱们偏偏大败建奴,回过头来看,不过如此。”
刘破军心头一松,他开初确实对后金大军有种畏惧,特别是皇太极领兵,那是奴酋,以前努尔哈赤的名字如同一个恶魔般存在刘破军的心中,始终影响着他,所以他确定后金大军到达金州后,连连要求朱国斌尽快放弃木场驿,减少了原来预案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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