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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柯山梦
张忠旗在雪花中走进院子,在正屋放下了肩上的小粮袋,对着面前的包衣加岳父说着,他连着说了两次吃的。 这位牛录额真算个感恩的人,对张忠旗的救命之恩一直没忘,总是会私下给张忠旗一些好处,接济他的生活。有这位牛录主子的照料,张忠旗才有可能挺过这个又冷又饿的冬天,但再穷也要过年,今日便是去换些粮食来,准备好好过个年。
“那你可要小心着些,牛录里面今年死了那许多人了。”老丈人拍拍张忠旗身上的雪花,“快去看看娃去。”
张忠旗一天只吃了半个杂粮饼,站起来后头脑有些发晕,此时屋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哇哇声,张忠旗干瘦的脸上浮起笑容,他连忙对岳父道:“这包粮你要藏好了,要省着点吃,咱们马槽下面的银子只有几十两了。还有二十斤盐也要藏好,无法的时候就拿去换粮吃。”
他说完就匆匆进屋,小孩的哭声又停了,正屋中烧着个火盆,比外面暖和一些,张忠旗关上门凑到床前一看。一个脸上皱巴巴的婴儿正在哑巴怀中吃奶。
张忠旗满脸慈祥,蹲在床边看着婴儿的脸。哑巴抬头看了张忠旗一眼,咧着嘴笑了一下。
那婴儿吸了几口又张嘴哇哇的哭起来,张忠旗着急的道:“怎地又没奶了,都叫你把饼子吃了,你是不是没有吃?”
哑巴怯生生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黑乎乎的饼子,递到张忠旗面前,张忠旗忽地站起来怒道:“你自己不吃怎行,我儿子又吃什么。都跟你说了多少次,给你的东西都吃掉,怎地这么费工夫呢。”
哑巴饼子悬在半路,看张忠旗生气,小心的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又递给张忠旗。
张忠旗坐到床头上,缓缓口气道:“我吃过了,这都是给你留的,你不用给我留着,咱们娃还要吃奶呢,你不吃东西哪来的奶水,快吃。”
哑巴伸出一只手。握到张忠旗枯瘦的手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咱们不是还有吃的么,今年这粮就收得少。旗中收得又多。你说那黄善在旅顺死了也好,不然在这里啊,也得饿死。”张忠旗帮哑巴擦擦泪水道,“咱们家算好的了。村东头那边。。。又在烧尸首,今天就是两个。”
哑巴把饼子扳开。分了张忠旗一半,张忠旗没有去接,而是站起来到门外,片刻后提了那一小袋粮进来,对哑巴道:“你看,咱们还有粮,今日刚去买的,饿不着我的,你快吃。”
哑巴这才路出点笑意,小口小口的咬起那个黑乎乎的饼子。
张忠旗放了粮袋在地上,看着哑巴一点点吃完,暗中吞了几十口口水。他们今年受旅顺的拖累,不但没有抢到任何东西,还亏了一大笔,往年还有从辽海输入的粮食,今年却因为陈新联合王廷试吕直的辽海严查而大幅减少。
这两方面一叠加,辽东粮价涨到了每石十两,银多粮少,有权的主子们还在囤积,愿意卖粮的人越来越少,往往拿着银子还不一定能买到。
辽东的物价飞涨,也包括其他消费品,登莱产的金登居然卖到一两银子一包,茶叶、丝绸等项也超过以往一倍。皇太极虽然三令五申,但下面的旗主和贵族依然热衷于走私,冬天的路子主要是朝鲜和蒙古,蒙古的商货则大多来自宣府。
张忠旗钻进被窝,爱惜的接过婴儿,用黑乎乎的被子盖包在外边,一边对着那婴儿做着鬼脸,那婴儿聚精会神的看着张忠旗的脸,唔唔的叫了几声。
张忠旗逗了一会才对哑巴道:“又要跟着去宣府了,这次要多抢些东西回来,再抓几个包衣。”
哑巴呜呜的哭起来,片刻就哭得泪人一般,上次张忠旗去打旅顺,说是轻松得很,结果回来的时候,牛录中的包衣基都死光了,包括他们家的包衣黄善在内。
张忠旗拍拍哑巴肩膀,“这次去宣府,你的老家,那里的蛮子军真的很差的,一点不用担心。”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只要那登州军不来就成,大汗。。。应该都谋划好了的。”
张忠旗有些迟疑的说完,他其实现在对皇太极信心不足。担心也没有办法,他把额头贴在儿子的脸上,感受着那个小小身体中的热量,“等着爹,一定给你带东西回来。”
。。。。。。
林县she击场上,碰碰的枪声响成一片。
关大弟满头大汗的cao作着一支燧发枪,他在夜袭紫金梁的时候羡慕分遣队,现在真正拿到手上,却cao作得十分费劲。
“关大弟,你个蠢蛋,滚你妈的蛋,你比关帝庙还蠢十倍!看你拿枪那个样子,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被石头撞了肚子!”
钟老四在他旁边咆哮如雷,手中的棍子一下下往关大弟身上打。
“亏你还是个士官,你看看旁边的新兵,比你小着几岁,你打一发人家打两发,比你多杀一个人了你知道不,你少杀一个人,就要多死一个战友,你这是谋杀战友。。。狗日的,捅条都没取,你就敢板开到击发状态!”
钟老四上去拳打脚踢。关大弟手忙脚乱的取下捅条,手还没摸到,就又被钟老四一通乱打,“你狗日不要手了怎地!往下面抖出来!”
在钟老四的殴打下,关大弟终于完成了一次she击,旁边的那个新兵已经打了三枪。
周少儿也在另外一边,对着几个迟钝的士兵又打又骂,整个cao练场上骂声如雷。。
刘民有刚刚离开,新的一批火枪就到了。这批军火由商社的镖局运送,其中夹杂着一些武学的士官,到了之后钟老四就开始他最擅长的练兵,每日每兵要完成五次次实弹she击,以及两百次空枪she击。
关大弟虽然体力强悍。有过基础训练,但他反应和反应都一般,手指灵活度也差点,根跟不上其他人的节奏,先是队长对他独训,然后是连长,最后是千总部的士官长。在成为进步最缓慢的人之后,现在终于引来了钟老四的亲自殴打。
下午的一百次空枪训练结束后,号手吹起集结号,疲惫的士兵纷纷集合。汇聚到那个小小的cao阅台下面。
钟老四站到台上,身边跟着副千总、千总部军法官和训导官,他对着下面怒吼道:“四个连中,全员合格的只有二十个小队。你们也不要以为是合格了,那只是兵务司的标准。老子的千总部要超过兵务司的标准,沙漏完毕没有打满三枪的,晚上夜训之后一律加练五十次,各连she击总数最后一名的小队,加练一百次,罚跑五圈校场,每人手臂撑两百次”
下面的士兵站得笔直,麻木的听着这个大嗓门的怒吼。
“全千总部的倒数第一名,就是那个第一个获得一等白刃突击勋章的关大弟,其所在小队每日惩罚加倍,其所在排惩罚加五成,直到关大弟达到我的标准为止,连长周少儿罚今日晚间营门站岗两班。”
第一连队列中一片丝丝的吸气声,关大弟耷拉着脑袋,他旁边就是周少儿,关大弟低着头偷眼看去,只见周少儿脸色漠然,只有嘴巴在微微的动,不知道在骂钟老四还是在骂自己。
“各连长领部队回营吃饭,晚饭后一刻钟集合夜训,解散!”
“虎!”全体一声大呼之后,白日的训练终于结束。
。。。
“开击锤至装药态”
“开药锅!”
“取药包!”
“翻转药包!”
“手指卡药!”
“咬破药包!”
“装引药!”
“闭火门盖!”
“竖枪!”
“装药!”
“装铅子!”
“塞入纸袋!”
“取捅条!”
半夜时分的校场上,周少儿的声音还在回响,旁边有一盏灯笼,摇摆着发出昏黄的灯光。
关大弟随着口令一次次cao作,如同一个听口令行动的机器人。
喊了十遍之后,周少儿声音已经哑了,他喊了一天,嗓子如同冒烟一般,关大弟便自己喊,忘记的时候周少儿提醒一句。
一直加练了五十遍,关大弟已经手脚发软,只能停下来,他这已经不知是今天的多少遍,晚上全小队连坐惩罚结束后,周少儿还在单独给他开小灶。
周少儿招呼关大弟凑到灯笼边,把手凑到灯笼上烤火。
“大弟,你别怨钟老四,他这也是为了大伙,也是为了你能活下来,他总记着关帝庙的事情,关帝庙平日是火兵,钟老四当时对他练得不勤,经常帮着打马虎。”
关大弟很久没有提过这个弟弟,听完了低声问道:“当年俺弟是跟着你们一个小队的,那时候也这么练么?”
周少儿微微抬头看看墨黑的夜空,有些出神的道:“当年他还在当队长的时候,我是他手下的伍长,关帝庙是咱们队的火兵,练兵的参谋是现在的兵务司司长李东华,你说他会放过咱们么?那时候李东华就跟现在钟老四一样的狠。当时钟老四骂李东华比咱们都骂得欢,后来知道,那李东华虽平时狠点,但确实让很多人在战场活下来。”
关大弟低着头道:“俺没怪钟营官,俺领了银子,不就该cao练么,谁叫俺笨了点,还拖累着全排一起受罚,俺是不是没有那个天份当火枪兵。”
周少儿大笑一声拍拍他肩膀,“你以为钟老四就是那天份?狗屁,他当新兵的时候挨打最多,老子跟他一个伍的,就站老子前面,谁都没老子清楚。那时候带队训练的有代正刚、祝代chun、卢传宗这些人,钟老四比我可笨多了,他齐步练了好久才成,这火枪就跟你在家用锄头种地一样,用多了就行了,咱们差点就多练,以后保准比他狗日钟老四还打得快。”
关大弟咧嘴笑了一下,他对周少儿道:“连长,俺帮你站营门夜岗。”
周少儿打了个哈欠摆手道:“钟老四这狗东西是安排给我的,你去了要是被他巡哨看到,老子还挨得多些,你娘的钟老四,老子下次喝酒非把他灌翻不可,你记着要帮忙。”
“哎,帮忙。”关大弟呵呵的傻笑起来。
周少儿原地跳了两下道:“来,再来二十遍,然后你回营房报到休息。”
“不,俺再练五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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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宣大(求保底月票)
正月二十一,宣府山河冰封,一队骑马的商队打着铃铛缓缓接近张家口堡,其中一辆马车的布帘拉开,露出张东阴沉的脸。.
这是他第二次来张家口,这次还有外务司的人随行,他们会在此处与一个叫唐宏昌的大商家联系,据这里情报站的打听,这家与土默特相熟,但并不与建奴直接交易,相对可信一些。而且此人在山西遍布商铺,与四海商社交易频繁,曾经帮助登莱招募山陕边军夜不收,与商社的关系很好,是理想的中间人。
这次他们依然是先到京师,在张大会那里看过汇总的近期情报后,才走居庸关往山西,过怀来后沿途都还有建奴上次入寇的痕迹,虽然后金兵上次只是匆匆而过,但哨马到达的地方深远,很多村庄被他们烧毁,废墟依然留存。
山西是明代的边防重地,九边军镇之中有三个在山西,分别是山西、宣府、大同,担负着对蒙古作战的重要方向,掩护京师的侧翼,时人称京师为腹心,而宣大为项背,可见其重要,明代也在这里发生过多次重大战事。
自明初起,朱元璋塞王守边,边防连绵相望,占据长城以北的东胜、兴和、开平、玉林、大宁等军镇,初期的卫所极有战力,形成稳固的防御纵深,对残元形成强大的军事压力,宣大地区处于安全的二线。
朱棣靖难夺位之后,将首都搬迁到了北方,通过犁庭扫穴等作战给与蒙古重大打击。虽然朱棣保持着进攻的态势,但在防御上放弃了朵颜、泰宁、福余三个卫,将地方送给了兀良哈蒙古,后来又放弃东胜、兴和等,朱元璋时期占领的长城以北地区几乎都被放弃,使得边关失去了这几个缓冲区的掩护。
洪熙和宣德时期奉行消极防御政策,边防进一步收缩,开平卫也被放弃,以前大宁、宣大、辽东鼎足互援的态势被彻底打破,整个宣府和大同成为了前线,而致后来土木堡之变的发生,土木堡之变有许多的偶然因素,但根本原因在于北方防线的失衡。
但作为北方边防要地,明代对宣大的经营依然十分重视,其依托内外两道长城所形成的的体系较为完备,整个防御体系由镇城、卫城、军堡、火路墩、水马驿站、急递铺所组成,各类军队部署其中,以点成线,以线成网,形成了严密的军事布局。
当然到了明末,这些军队如同其他地方一样腐朽,上次建奴那软弱的入寇中,没有一支宣大军发起有规模的战斗,失去了优良的军队,再好的设计和体系也是枉然,这些堡垒中的军队不敢出击野战,堡垒就只能防守堡垒本身,也就失去了堡垒的真正意义。
张东一边看着路旁景象,一边回想情报局对宣大的汇总分析,其中认为建奴必定会再次入寇宣大,从建奴一贯的作风来看,打仗就是要抢东西,辽西的锦州稳固,其中存粮多达两年,以建奴现在的情况,拼了老命也耗不过,蓟镇在四年前遭他们洗劫,如今人口和财富都没有恢复,建奴不会不知道。宣大路途比蓟镇不远多少,上次入口没有深入,抢掠的话还是很有前景,而且土默特臣服于后金,能提供大军行动的后勤和情报支援。
这份报告也给了商社,周来福最后决定只在宣府和大同镇城设点,地方上的网络没有铺开,张家口这里形势复杂,商社暂时只有一个办事点,接受各家订货,再由宣府运送货物过去,并不在张家口直接存货。
但是这份报告是去年出的,当时旅顺之战还没有开始,张东在心中猜测,后金去年在旅顺北痛打一番,如今登州镇雄踞辽南,皇太极只在复州保留少量前哨,只要开春之后,登州就会开展新一轮的攻势,后金无法在复州立足,到时整个盖州以南都是战区,只要东江镇在东面进行牵制,后金将不得不继续放弃岫岩等地方,所以他认为后金没有机会再来宣大。
但山西的防御比他想象的还要差,这里的军户民户比之山东还要穷,大多数骨瘦如柴,很多人甚至在冬天都穿着单衣,小孩就光着屁股在雪中戏耍,看人的眼光近乎麻木,便如同一件没有生命的人形物件。
此时到了离张家口堡城几里之外,路边便有零星的商铺,店伙看有车马队过来,便在路边叫喊,问他们是收北货还是收购南货。
有两个伙计模样的,还凑到马车帘子旁边,对着张东大声问道:“客人有广铁的话,本店高价收货,肯定比别家高一成。。。”
张东冷冷扫视他们一眼,两个伙计一个寒战赶紧躲开,跟着又凑到了后面的马车边,去缠外务司那个蒋主事。
几个镖局的打行上去,把两个伙计赶走,两个打行策马走到张东马车两边,防止有人再上来纠缠,一行人缓缓走到南门,那里有一个四海商社的小店铺,只买些零售的南货和卷烟,里面的掌柜一看张东,就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与张东嘀咕了一阵,然后领着张东等人进城。
这个掌柜与守门兵丁十分熟悉,没人只交了五文钱便进了城,那兵丁一看是登州出的铜币,赶紧收到了自己怀中,这种铜币制作精美,含铜量有保障,比起那些私钱管用得多,在山西有些地方已经是两三百文换一两银子。
他们进城后到了城中心,然后往东走,这条街上人头涌动,在冬季依然热闹非凡,而且往来人等大多衣着不过,车马装饰显得十分富贵,其中也有许多衣衫破烂的劳工和民户,对比十分的强烈。
那掌柜领他们到了一家大商铺门口,张东抬头看了一下,商铺外边挂的店招上写着“信德盛”三个大字。
商号的掌柜进去跟里面人说了一阵,片刻后招手让几人进去,那店子是个当铺,穿过后门之后是一个庭院,院中还有几个打行模样的人,张东知道他们是看当铺的,防止有人闹事,但还是习惯姓的观察围墙高度和后门位置,以及可供逃走的树木。
又进了一道门之后,那领路的活计带他们到了一间书房,一个长须微胖的中年人乐呵呵的站在门口,对几人道:“贵客远来,未曾远迎,实在是唐某接待不周,见谅见谅。”
商社的掌柜对张东介绍道:“这位便是信德盛商号唐东家,也是大掌柜。”
张东和蒋主事连道不敢,那唐宏昌待人得体,请张东三人进屋,那商社掌柜却借机告辞,这是蒋主事和他商议好的,他们要谈的事情不方便太多人听闻,尤其是这个掌柜单独在这么远的地方,平曰接触的人繁杂,说漏嘴就会误事。
蒋主事待唐宏昌挥退下人之后,便对唐宏昌道:“在下与张兄弟来张家口堡所为之事,想必唐掌柜已经从上次送信人那里知晓,这次陈大人派我们来此,亦是为办妥联络土默特此事,此间还要叨扰唐掌柜了。”
唐宏昌微微一躬身,“能为陈大人办点小事,是小人的福气,登州镇陈总兵名震天下,谁听了不赞一声好汉,小人虽是跟鞑子做点生意,但从不卖东奴要的那些东西。”
张东随口问道:“唐掌柜如此便好,在下也可以告诉唐掌柜,建奴去岁在旅顺被我登州镇斩杀两万余,已是强弩之末,至今还在给建奴走私硝磺武备粮食的那些人,总有一曰是要清算的,赚得再多也给自个留不下来,这事情在下可以打包票。”
唐宏昌细细看了张东一会,微笑点头道:“张兄弟说的,唐某自然是信的,不过眼下察哈尔西逃,土默特这里明面上还是要听建奴的,咱们这事总是要隐秘一些好。”
蒋主事迟疑着问道:“这事我等自然不会宣扬,只有唐掌柜知道而已,唐掌柜遣人联络土默特的时候,还请寻个稳妥的人。”
“蒋大人无需担忧,唐某虽不才,但手下的死士还是有几个的,这消息往来不便,两位还要在张家口待些时曰,唐某刚才的意思,便是两位在张家口的时候,说话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听到了,这里有唐某这样不和建奴做生意的人,但和建奴做生意的人更多。”
张东微微抬头看着唐宏昌,“张家口这许多家都和他们做生意?能赚到多少?”
“张兄弟下问,唐某也就跟两位说说,最赚钱的便是盐、铁、棉布、烟草,其中的铁器,在下卖给蒙古人都是潞铁,做不得兵器,但那八家多卖广铁,可以改作兵刃,八家中更下作的,便是直接贩卖苏钢。往年间的盐都是卖给蒙古人,今年听说建奴也买,棉布既有江南松江布,也有潞州等地的布,建奴蒙人都不不会机枢,若是宣府不卖布过去,建奴便要短了衣服,烟嘛,就是贵镇的文登香,这东西在蒙古可是金贵,只要他们断个几天,一包烟换一头羊的时候也是有的。张家口与建奴生意做得最大的,就是范、王、靳、王、梁、田、翟、黄这八家,帮他们收货的小店铺不计其数,张家口每年往来银钱几百万两,其中多少的好处,不是人人都想建奴被登州镇打垮的,建奴前年大破察哈尔,在归化无粮无饷,进宣大来抢掠一番,他们前脚出关,后脚就有人在张家口堡外持银买商货,这些银子是哪里来的,两位想必就知道了,所以唐某方才跟两位说,要隐秘一些的好。”
张东冷冷笑道:“如此说就明白了,但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如此赚钱,那为何偏偏这几家能与建奴搭上路子,其他家却不行?”
唐宏昌身子微微前倾,看着两人道:“那就要说这八家不要脸,更要紧的他们。。。胆子壮,他们不但走私硝磺、苏钢、武备,还靠着遍布各地的商社打听军情,宣大山西各处兵马,怕是都在奴酋掌中,皆此八家之功劳,最后。。。”唐宏昌伸出一只手,“他们甚至赊给建奴商货,就如同放高利贷一般。”
张东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旁边的蒋主事看张东问完了,便清清嗓子,准备说那些蒙古俘虏的事情,这时外边突然响起一阵阵号鼓,围墙外人群也有些惊慌的叫喊。
蒋主事慌张的站起来,唐宏昌对蒋主事拱拱手,走到门外让一个青手去打听。然后回头对蒋主事道:“大人不需担忧,蒙古也好,建奴也好,官军也好,应当没有人来打张家口这个地方,打了都是坏自己的财路。”
张东沉静的坐在座位上,手放在方便撩开长袍的位置,他的腿侧各有一把短铳,腰上还带了匕首,任何时候都在戒备状态。
大概等了半刻钟,那青手终于回来,他有些喘气的对唐宏昌道:“回东家,是,是建奴来了,早上从龙门卫和膳房堡两路破关,不知是去宣府还是要来张家口堡。”
张东的眉头紧紧皱起。(未完待续。)




晚明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边
唐宏昌快速的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明了宣大各关口的位置,张东凑上一看,对唐宏昌的没人会打张家口信了八成。
龙门卫在张家口东边,膳房堡在张家口西侧,后金从东而来,他们有功夫潜行到膳房堡,却不从最繁华的张家口入关,便是要留下这个输血的通道。
蒋主事有些慌乱,他颤抖着对张东问道:“这,这,张副局长,这建奴怎地无声无息就来了,这事你们情报。。。”
张东听他出自己的官职,而情报局和其中的职务都是保密的,所以一路上都只是称他张兄弟,现在蒋主事一慌乱,便泄露了出来,他马上盯着蒋主事大声打断道:“蒋主事,你慌什么,冬季辽海结冰,辽东的道路也难行,就是有情报也传递缓慢,建奴若是轻兵快行,那是有可能悄悄过来的。”
张东狠狠瞪了蒋主事两眼,他不愿在此和蒋主事争执,如今登州情报局在喀喇沁和喀尔喀发展了不少线人,都是通过商社的贸易进的,通过提供稍低价的南货,与蒙古当地很多小部落有了利益纠葛,对这些小部落来,没有任何集体和民族概念,谁给好处就跟谁,在里面找些动摇份子是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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