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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他们看到,大殿里的叶衡将两柄长剑摆在身前,微闭着眼默默坐着,气息平稳,面色平和。那一双宝剑在佛前闪着骇人的寒光,惹得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叶衡身前的一滩水渍,透着隐隐的血色,让野雪心头一紧。

    “石老三,拦着这些看热闹的,别让他们进去。”野雪仓促吩咐了一声,便迈着大步向庙里走去,却只留石老三有苦难言,不得已忍着性子费着口舌把庙门口清出一片空地来。

    野雪进了大殿,也不与叶衡搭话,却径直走向深处禅房外,有些粗鲁地拍了拍门喊道:“女施主,你可安好”

    话音刚落,禅房里传出了那女人的声音道:“谢大师关怀,小女子无事。”

    野雪微微舒展开眉头,朝叶衡望了一眼,轻声对禅房里的女子道:“那剑客,可曾为难你们母子么”

    “不曾为难,他只坐在大殿里,没有进过禅房。”

    这时野雪才终于放下心来,缓步走到叶衡身边,低声道:“剑客,你这事做得太鲁莽了。我们昨夜好心收留你,你怎么倒要把恶人引到我们的住处来”

    叶衡却淡淡笑了笑,道:“大师这话,可委屈我了。我写下那封战书,不是为大师着想吗”

    “如何是为我着想”

    “大师昨夜说,武昌城里新官还未到任,城中无人镇守,你要维护这武昌城的太平。这话,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江月容夜袭千总府,杀千总父子和赵贞元,身背赏银三百两,她是不是恶人”

    “若真是她做的,自然是恶人。”

    “试问大师,你知道江月容在何处吗”

    “这个……不知。”

    “知道江月容什么模样吗”

    “没见过真容。”

    “知道去哪里寻江月容吗”

    野雪沉默不语。

    叶衡微微扬起嘴角道:“我今日与江月容决战,便是为大师把她引出来。江月容身背几条人命,若我能胜她,便是为民除害,为大师出一份力。纵我技不如人,有大师相助,也可捉拿这恶人,不是省了许多工夫吗”

    “就算是好心,这事也应当先于我们商量,怎么擅自就做了决定!”野雪低声喝道,“你我有武艺傍身,自然不怕。可这庙里还有一对孤儿寡母,万一那江月容对她们不利,却如何是好”

    “这便有赖大师相助了。”叶衡重又闭上眼,轻声道,“等江月容来了,我自与她决战,大师专心保护那对母子便是了。”

    野雪没有注意到,说这话时叶衡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日渐西斜,城东破庙外的围观人群越聚越多。

    石老三渐渐应付不来,也只好躲进了大殿里,牢骚阵阵。野雪守在禅房门外,面色有些焦躁。他不安地盯着人群,却不知江月容是否已经藏身在那人群中了。

    只有那叶衡,在两柄宝剑前端坐着,微闭双目,风雨不动,就跟他身后那佛陀似的。

    “看那剑客的身形,肯定是个绝顶高手。”围观百姓窃声议论着,“我看,江月容怕不是这剑客的对手。”

    “江月容连千总府都能攻得破,怎会输给这个不知名的剑客”有人反驳道,“依我看,这剑客就是个花架子,今日怕是要死在江月容手上了。”

    两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却把这围观的气氛炒得火热。

    可等到黄昏时,人群中的响动便渐




第七十六话 血(上)
    夜里,武昌城飘起了这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大雪纷飞,直到清晨时也没有停下。守城的兵将从城楼里出来时,望见一片白茫茫的官道,如落在云端一般。

    “嚯,今天这雪好大呵。”出来开城门的小兵呼出一口白气,饶有兴致地望着这白气在空中飘散,忽然轻声道,“不知道那小姑娘家里会不会冷。”

    “都几个月了,还想着那小丫头呢!”一旁的老兵取笑道,“我若是你,便盼着那丫头家里倒灌寒风,冻得她出来寻柴火,你没准便能撞见她了。”

    “那可不行。”小兵为藏着自己的羞涩,故意高声道,“我又不指望还能撞见她,只要她家里暖和,别冻着身子便好。”

    老兵嘿嘿地笑着,与那小兵合力拉开了城门。落雪从城门外飘洒进来,惹起一阵寒风,吹得这两个兵丁眯起了眼睛,打了一阵哆嗦。

    “先别担心那丫头了,咱们可得在这雪里冻上一天呢。”老兵忍着城外的风,口里打趣着,正等着那小兵再跟他争闹两句。可这话说完,却迟迟没听见小兵回话。他伸手挡住寒风,睁眼朝小兵脸上看去,却见那小兵似被什么慑走了魂魄一般,只惊恐地望着城门,却不能动弹一步。

    老兵心中一阵狐疑,顺着小兵的眼神望去,却忽见一道骇人的猩红血光映入了他的眼中。

    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两人呆立在原地,似乎四肢都僵在了雪中,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只有脸上瞪圆了眼睛,战栗着双唇,喉咙里有什么在酝酿着。

    终于,两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武昌城的平静,直把那漫天飞雪也惊得四散奔逃。

    一两个时辰后,野雪领着石老三,快步向汉阳门跑去。沿路上的百姓都在惊慌地讲述着那城门外的惨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恐惧的神情。

    野雪的步子迈得飞快,石老三却跟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先停下脚步休息片刻,等会再追野雪过去。他在路边停下,呼吸着寒风喘着粗气,耳中猛然听到不远处两个路人在小声议论着。

    “这武昌城里没了当官的,江湖人都无法无天了……”

    “怪只怪那千总府被刺客攻破了,才出了这般乱相。”

    “是啊,若老千总还在,哪能让这些江湖人如此胡来!”

    “快莫说了,当心被恶人听着,下一个遭毒手的就是你了……”

    说着,那两个路人警惕地望了石老三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不远处的汉阳门前,围聚了许多人,议论纷纷。石老三还没挤进那人群里去,便望见城门上隐约有些猩红的痕迹,在漫天白雪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正四处张望要寻野雪,却见野雪忽然凭蛮力拨开人群,找到他面前来了。石老三看到,野雪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惊恐和满腔的愤怒,这神情让石老三心底一颤。

    “石老三,过来!”野雪仓促地喊了一声,便一把抓住了石老三的胳膊,也不管这瘦头陀能受几分力,便粗鲁地把他拉进了人群中。石老三疼得叫唤,却不见野雪搭理他,只顾把他往城门前带去。

    石老三离城门越来越近了,慢慢看清了那城门上的猩红痕迹——那片猩红原来竟是血迹!他心中惊骇,急忙调转了目光,见人群外围有两个守城兵丁,一老一小,满面惊慌地向赶来的衙役说着什么。那些衙役们或沉默不语,或惊慌无措,竟还有一两人听过了兵丁讲述,便吓得掉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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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话 血(中)
    这一日的大雪,直到午后才缓缓停歇。

    武昌城东,却有许多人冒着雪,在那破败的道成寺外徘徊。

    “你们说,这‘待江来战’的‘江’字,指的是谁”人们议论纷纷。

    “是江门吧”

    “我看不是。若要挑战江门,自然应该去江门那大宅去打,怎么却约到这城外破庙来了”

    “那你说是谁”

    “我猜,是江月容!”

    “江月容那个攻破了千总府,又代千总府惩恶锄奸的刺客”

    “很久之前有个传言,说江月容曾在这破庙里出现。后来有说这传言是假的,却不知虚实如何。”

    “听说昨天有个剑客,在城墙上贴了战书,也是约江月容来这破庙决战,江月容没出现。”

    “若真是要找江月容寻仇,这些事就都说得通了。想是那人不知道江月容人在何处,故特意杀人引她出来!”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吵,越来越杂,终于惹得庙中人不高兴了。

    “都走开!看什么看!”那寺庙院外,有一个瘦头陀高声蛮横地驱赶着人群,“你们又不出家,跑人家庙门口看什么热闹!真有来拜佛的,扔几个香火钱过来,我让你进殿看个够!”

    那大殿里,有一个胖和尚紧锁着眉头,背对着佛像端坐着。他冷眼望着庙外这些来往人群,手里紧紧攥着拳头。

    “大师……”大殿深处的禅房里,女人微微推开木门,轻声唤道,“今日城中出了什么事么,怎么庙外这么多人来往”

    “不是什么大事,女施主莫怕,我在此护着便好。”和尚只是低声回答,却不将那汉阳门外的事情相告。

    那般血腥事,说出来怕吓着这柔弱母子。和尚在心中暗暗想着。

    禅房里的女人,却紧锁着眉头,怀抱着孩儿,暗暗犹豫了许久。她望了望床板下藏着的长短双刀,又看了看门缝外大殿里那端坐着的和尚,轻轻叹息了一声,合上了木门。

    破庙远处,一株老树旁,却有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身影静默着。雪在这身形上落了许久,积了厚厚的一层,似个雪人一般,却与荒原上白茫茫的背景连成了一色,连人影也看不清晰了。

    唯独这斗笠蓑衣间的一双眼睛,露出锐利的目光,在雪色间闪着异样的神采。

    到黄昏时,雪终于停了。

    太阳一点点落入西方江雾后,将西方天空映照出一片鲜红。

    道成寺外的人群,渐渐散了。

    “也不知江月容是没见着汉阳门上的血字,还是怕死不敢出现。”人们小声议论着。

    “那血字都写上城门了,武昌城里传遍了这事,她岂能不知”另一个人驳斥道,“江月容也是人,自然也会被那血字惊吓,她定是怕了,不敢应战。”

    “也可能,她是不在乎。”又有人轻声道,“本来嘛,谁也不知道江月容以前救人是什么考虑,可能她其实就不在乎谁生谁死。”

    “你是说,那传言是假的”

    “她要真的惩恶锄奸之人,今天就该出现了。”

    望着天色渐沉,人群散去,破庙里的和尚终于站起了身子,走到禅房门外,低声道:“女施主,人都散了,不必担惊受怕了。”

    “谢师父照顾了。”那房中的女子轻声说着,虽紧锁着眉宇,却不多说一句。

    今日不知出了什么乱子,但人群既然散了,便是没事了吧。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日落西山,天色暗去许久后,破庙远处那落了雪的人影才终于站起了身子,抖落了一身的白尘。他的眼中,锐利的神采化作了两瞳盛怒。

    江月容,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是因为我杀的人不够多么

    那天夜里,武昌城外的一片村落外,家家户户都熄灭了灯火要休息时,一辆驴车才缓缓向村落行去。那两个赶驴人长吁短叹,抱怨着今日为了去城东破



第七十六话 血(下)
    午后,太阳向着西边的江蔼缓缓行去。漫天的云霞又一点点汇聚起来,酝酿着下一轮的风雪。

    城东破庙外,一株老树旁,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身影静默在还未融化的积雪间。他远远地看到,一个和尚带着一个头陀回到了那庙中,驱赶着在庙外徘徊的人群。今天围在庙外的,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而已,与昨日摩肩接踵的盛况已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四处的血书已让城中百姓陷入恐惧了。这老树旁的人影微微扬起了嘴角,眼中露出了凶光。

    “叶衡……”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言语,让他吃了一惊。

    他急忙转过身形,双手已摸住了藏在蓑衣里的剑柄。但当他看到身后来人的面容时,那双长剑却没有出鞘。他的身前,是一个背过双手,面色沉稳的魁梧男人。

    “赵贞元……”看着这来人的面容,他瞪大了眼睛,低声唤道。

    寒风拂过,把一树积雪吹落,打在白茫茫的荒原上,惊起一声脆响。白雪千里,映照着斜日的光彩,把这天地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似梦似幻。光晕间,老树旁,两道身形静静相视。斜阳把叶衡的身后打出一道长影,赵贞元的周围却是一片晶莹的雪白。

    “许多年了,还在求名吗”赵贞元望着叶衡,微微笑着,轻声问道。

    叶衡的眼睛死死盯住赵贞元,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名,无一日不求。”

    “这两日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求名”

    “五年来的每一日,都是如此。”

    “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也算是求名吗”

    “为了能与江月容一战,我不在乎。”

    “你求的,是什么名声”

    “江月容夺了力破千总府的名声,我便要那剑破江月容的名声。”叶衡咬着牙,凶狠地说道,“要怪就怪,你还没等到我,便先死在了她的手上。”

    寒风一掠,赵贞元的身影也随着风动摇曳了几许。

    他望着叶衡,眼中满是悲悯。

    二人静静对峙了片刻,谁也没有动作。

    赵贞元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在身边寻了片积雪薄处坐了下来。

    “你所求的一切,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他缓缓叹道,“为了这名声,你牺牲了多少”

    叶衡低下头,眼中的神采骤然散去,化作了一片茫然。

    “我早已回不了头了。”他痴痴道,“我为了这名声,已经放弃了太多。”

    他软软地坐到地上,背靠着那株老树,望着天上云卷云舒,眼角忽凝出了一滴泪。

    “也许五年前,我便不该去寻你一战。”叶衡轻声道,“自那一战后,我平生便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胜过你。”

    “五年前……”赵贞元的眼神迷离着,似是在追忆着古旧的思绪,“我记得,那是一个雪夜。我胜了你,但你也伤到了我。我这一世,南征北战,见过无数江湖豪杰,能伤到我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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