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江月容,不准你说他的名字!”叶衡如疯了一般,将两柄长剑轮番舞起,向江月容阵阵攻杀过去。
江月容却不见丝毫慌乱,只背对着那小屋门墙,右手短刀藏在身后,左手长刀借刀身重势挥起,直把叶衡的剑刃一次次砸开,竟让他近不了身!
江月容只用一柄戚家长刀,便挡住了叶衡双剑的攻击!
这都在江月容的算计之内。
凡使两柄近身兵器的功夫,不论江月容、秦狼所练的双刀,还是叶衡所用的双剑,其功法都是相通的,讲究的是抢入身前,凭两柄刀剑轮番挥舞,以使敌不可抵挡。这类兵器操使的关键,却不在手上,而在脚上。能不能凭步法抢入对手身前,才是这功法的紧要处,所以凡用这般兵器的武人,都是步法的高手。
叶衡与野雪交手时,江月容在禅房中看得分明:叶衡用的虽是双剑,身形步法却并不高明,靠的只是一招拔剑式的力道而已。他的双剑功法,最强的是第一招,若这一招没能制敌,之后的招法便不值一提了。
叶衡的步法在野雪面前竟被压制得几无还手之力,这让江月容十分意外——如叶衡这般操使双剑的武者,怎么会有不练步法的直到她望见叶衡把那两柄长剑合作一柄时,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叶衡练的
第七十九话 雪(三)
飞雪漫天,狂风呼啸,宅院里咫尺不见人影,似隔了层层雪幕一般。
江月容长刀探在身前,短刀藏在腰间,缓步踩在积雪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她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雪,却听不见叶衡的动静。
她的脚不经意间踩中了一粒碎石,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刹那间,狂风一抖,一柄剑刃划破了雪幕,乍现在江月容身前。
那剑刃划向了江月容的膝盖,来势急促,却不带一丝声响。江月容未及防备,长短刀都护不到那剑刃前,只勉强将步子一侧,被那剑刃削过了小腿,溅起一道血丝跃起到半空。
暗红的血色在漫天风雪的惨白中,显得妖艳异常。
江月容咬牙忍住疼痛,急忙顺势在地上翻滚一圈,徒然挥舞了长刀,惊扰了一阵落雪,却没碰到叶衡的兵刃。
飞雪被这一番动静惊散,又很快聚拢,只为江月容和那长剑留下一瞬的残影。雪地上沾染了一片血迹,却很快被落雪掩埋,消失无痕。
江月容伏着身子,长刀护住小臂挡到身前,望着四方一片迷茫的夜色,不知下一次剑刃会从何处袭来。
她用右手探了探腿上的伤势,伤得不深,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叶衡刚才那一剑,她是无从闪避的,若叶衡这招再进半分,江月容恐怕就站不起来了。伤势不深,绝不是叶衡手下留情,更不是他剑法不精,只有一个可能——在这漫天飞雪中,叶衡也看不清江月容的身影,只听到一点声响便将长剑扫了过去。
这场比试,比拼的就是谁能先探到对方的身形。
江月容把长刀换了握法,抓住刀柄,将那修长的刀身探向身前。一柄长刀探入风雪中,竟似伸入了一片虚空,只留下模糊的残影时隐时现。
她将右手短刀护到身前,缓缓站起了身子。那长刀在风雪中游移,江月容的身形也随之转动,动势虽慢,双手却都蓄着十足力道。
宅院里的二人静默着,兵刃在风雪中探了许久,却都未寻到对方。
忽然间,宅院中响起一丝撞响,像是什么细碎的东西砸落到雪地里。这响声如闪电般霎那掠过,江月容未动,叶衡也未动。
正当江月容迟疑时,又一声碎物落雪的响声从另一个方向上响起。与刚才一样,一闪而过,什么波澜也没激起。
江月容却忽然一惊——这声响,是叶衡在探她的位置!
她正想到这里时,脚边忽然飞来一粒碎石,不轻不重地打在了黑衣上,发出一声闷响。
江月容心中一惊,还未等碎石落地,便跃开身形,撤回长刀,紧盯向那石子飞来的方向。
她的脚刚离地,身前的风雪忽然卷作一片轮转,一柄利刃刹那间划过那雪幕,把江月容脚下的积雪削作了两半。
随着雪幕被那一阵旋风卷动,江月容跃在半空中时望见,叶衡狰狞的面容乍现在那旋风后,似邪魔一般!
“找到你了!”叶衡的嘴角诡异一笑,手中双刃剑便如疾风般卷起。
那双刃长剑轮转起来,似一朵硕大的银花,更兼变化无穷,招法紧凑,攻势连绵不绝,江月容虽勉强用长刀抵挡了两下,却被双刃剑卷起的风雪迷了眼,看漏了许多招法,又听不到那剑的声响,待回过神来时身上已不知何时中了许多剑伤,血迹洒了遍地。
“我这招法,连赵贞元也抵挡不住!江月容,你又如何”叶衡狂啸着,剑影从他身前阵阵掠过,似狂风骤雨一般。
江月容看不清叶衡的剑影,步步后撤,却脱不出身来。眼见叶衡的剑越来越准,越来越狠,她眉间一紧,将左手长刀
第七十九话 雪(四)
雪渐小了。
云层淡去,露出了一缕月光,斜斜打落到武昌城北沙湖畔,照亮了那空旷宅院中的两个人影。
浮雪软软地在寒风里飘散,落到地上时,片片遮盖了遍地的血痕。隔着落雪,江月容和叶衡遥遥相对,冷眼望着彼此。
叶衡的左手颤抖着,捏在手心里的双刃长剑也随着手的颤抖而战栗不止。他的右臂已被血染了半边,无力地垂着,失去了全部力道。
“江月容……”叶衡的声音因喘息而起伏不定,“我把你当成武人,以武艺会你,你却拿洋枪打我”
江月容收了枪,在门檐下避开了斜落下来的月光。不似叶衡被月光照亮了一身血迹,江月容只是隐身于暗影下,似与那身黑衣一起堕入了虚无一般。
“你那绝技,我没把握胜过。”她只是淡淡地说道。
“那你就用洋枪打我”叶衡愤怒地咆哮道,“你做武人的尊严何在你如何对得起你手上的长短刀洋枪这般邪物,怎么能用在江湖人的决斗上!你不觉胜得可耻吗”
“我胜了,有什么可耻的”江月容冷笑道,“我已被逐出了江门,便已不是江湖人。我不必与你争武艺上的高低,我还有心愿未了,不能死在这里,仅此而已。”
“妖女!你可知道我为了这场决斗,等了多少年,杀了多少人,背负了多少罪孽!你用洋枪胜我,那我这五年的苦练是为了什么”
“是啊,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江月容望着叶衡,满目悲怜,“为了江湖地位江湖都快没了,争地位做什么。为了天下第一纵一个不懂武艺的小孩也能用洋枪破你剑法,争来何用。到头来,你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痛快——就为了这点痛快,你背下了多少罪孽。”
叶衡怔在了原地。
他想反驳,却竟然想不出一句话来。这五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入魔道的,他竟答不上来!
江月容把洋枪放在了门边,轻轻迈步向宅院中走去。
“心在剑上,这句话,你也许想错了。”她轻声道,“赵贞元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洋人的枪炮有多厉害,纵武艺再强也胜不过一粒弹丸。天下就要剧变,刀剑的年代快到头了,赵贞元定比你我更明白其中滋味。他对你说心在剑上,也许是望你明白,不论将来世道如何变化,也不要扔下你手里的剑,这样便能胜过他——他毕竟是凡人,会老会死。终有一日,他死了,你还在练剑,你便是胜过他了。”
说到这里时,江月容走到了那插在地上的长刀旁。她探手拔出了那浑重的戚家长刀,拂去了刀身上的落雪,缓缓道:“我不知道赵贞元是否真如这般想的,但我猜,以赵贞元的脾气,他应当是这个意思。”
她站定了身形,微闭着双眼仰起面容,任碎雪打落在她的脸上,化作泪珠般的水滴滑过脸颊。
她依稀回想起,几个月前,就在这宅院里,她与秦狼合力跟赵贞元的那场苦战。三个人影在这宅院里翻飞往来,兵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再睁眼时,宅院里却只有两个伤痕累累的武人,和一院零落的风雪。
“你辜负了赵贞元。”江月容轻声说着,又迈开步子向宅院深处的小屋走去。
“江月容!”
一声嘶吼,响彻了天地。
叶衡的左手忽然握紧了那双刃长剑,转身向江月容背后猛撩过去。
江月容却早听得身后动静,身形一闪,避开了叶衡的剑势。她手中长刀转眼已举过头顶,看准叶衡的剑刃,随着一声大喝竭力劈下!
戚家刀修长浑重,下劈之力有千钧重
第八十话 魔道
日出时,风雪停了。
武昌城内外早起的人们推开屋门时,望见一望无际的雪白,映照着旭日的光辉,是一副壮美的景观。
武昌城北武胜门的兵丁互相打趣着,懒洋洋走出了城楼,拉开了那城门。
城门上,贴了一张字条,落款是江月容。
那字条的内容,让两个兵丁的脸上涌出一阵慌张。
“快,拿着这字条,去府衙!”
一骑快马在官道上奔驰起来,惊起阵阵积雪,被清晨的阳光映照得晶莹。
正午时,一队衙役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城北沙湖畔的大宅外。这大宅,正是当初千总府灭门案的凶宅。衙役们轻轻推开宅门,便望见宅院里积雪间,静静躺着一个尸首。
江月容留下的那张字条上,写明了这尸首便是这些日子四处杀人的剑客叶衡。
“看看,江月容果然是惩奸除恶的!”一个衙役兴奋地喊道,“她定是因为破了千总府,心知闯下大祸,所以代那赵贞元守护这武昌城的太平!”
“少听信那些坊间传闻!”另一个衙役斥道,“这分明是我们兄弟几个凑钱去了趟江门,人家江门刺客应下了这单生意。保武昌城太平的,不是江月容,是江门!”
这两个衙役在宅院里争执了起来,却说也说服不了谁,只留叶衡和那断剑在白雪间静静躺着。
清晨时的江门,许多弟子还在睡梦中。秦狼却一夜无眠,此时迈着闲散的步子来到了院落里。他望着这一院的落雪,白茫茫一片,倒也比秋末时遍地落叶枯枝的样子要干净了不少。
寒风过时,惊扰了困意,他才觉得身上衣服穿得有些单薄了。
不知,月容的破庙里,会不会太冷。他想着,微有些出神。
忽然,旧宅外,传来了一声细微的人声,像是个未满岁的孩子咯咯地笑着。
秦狼一惊,脚下忽起一阵疾风,快步趟开了身形。
大门骤然大开,门外却无人影,只在门前的雪地上,静静放着一杆裹着黑布的物件,似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一般分明。
秦狼急跳到门外,四处张望,却只看到绵延到城墙的茫茫白雪,和初升冬日打下的斑驳光影。隐隐地,有孩童的嬉闹声从不远处的巷道间传来。
秦狼合上宅门,身形随脚力一跃,跳上那些小巷的屋檐房梁,在屋顶上疾驰,寻那孩童声的踪迹。孩童的闹声时隐时现,秦狼的步子也时快时慢,直到临近了城东宝阳门前,他终于望见一个黑衣人影,手中提着一柄长刀,背上背着一个孩童,缓缓向城门走去。
直到这时,奔波了许久的秦狼却停下了步子,只远远望着,不知所措。
那人影也停下了步子,似乎是察觉到了远处屋顶上的动静。她缓缓转过身,望向了秦狼。
回眸的一瞬,秦狼的心中涌起一股悸动。
他忽然想起,三年来,他每夜都爬上吕家村外的那株高高的树顶,盼着看到那一眼回眸。于他而言,这一切似乎是在梦中一般。
此刻,他却只是凝望着那人影,呆呆地伸起了一只手,向她挥了挥。
那人影静默了片刻,终于转过身形,对着秦狼,微微抱拳,行了一礼,又转过身去,向着城门走了。
秦狼痴痴地望了许久,直到那人影出了城门,望不见身影了。
晌午时分,城东破庙。
寒风渐散,阳光洒落,天地间终于有了些许暖意。
一个邋遢的身影缓缓向破庙走来。大殿里的江月容望得清晰,那是江南风的身影。
“若不是为你,我岂会在这大雪天里出屋子来。”江南风说着,有些恼火地扔下一张字条到大殿里,“若被江门的人看到了我,杀将起来,你可得护我周全!”
他扔下的那张字条,是江月
第八十一话 江镖(上)
道光二十九年冬,江浙,宁波城。
三江口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喧嚣而嘈杂。
这里,有一个与长江沿岸上几乎所有码头都不一样的地方——这码头有洋人的商船往来。
这一日早晨,一艘洋人的商船上,却走下来一个穿着大清官服的老者,引来了码头上不小的议论。
那官员寻了附近的一个伙计,问道:“你可知道,这宁波城里最厉害的镖局是哪家”
“最厉害的”伙计寻思了片刻,道,“当是沙家镖局,就在码头边上。”
“他们走得江路吗”
“走得走得!他们镖局就是专保江路商船的,这条江熟得很!”
“你这话可当真”官员谨慎地问道,“我今日所问这事可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句虚言!”
“大人问话,小人自然句句照实说,不敢欺瞒大人。”
“这便好。”官员说罢,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交到了那伙计手上,“今日你这些言语,是为大清国续了五十年命。”
那伙计握着银子,如堕梦中,急忙跪下身子,欣喜地叩起了头。他虽听不懂那官员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却知道手里这银子的分量。
三江口的码头外不远处,便有一个大宅院,门面上挂着一个硕大的招牌,写着威风凛凛的“沙家镖局”四个大字。
镖局的大院里,一个少年将手中的棍棒舞得虎虎生风,引得四方仆从兵丁阵阵叫好。那棍棒时如蛟龙出海,时如猛虎扑食,进退似闪电,落地似惊雷。少年就这样舞了许久,却不见丝毫费力模样。
“少爷这功夫,越来越精进了。”仆人们私下议论着,“我看,再过两年,少爷就要强过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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