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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林大人上任湖北布政使的第一年,正是千总府与江门两败俱伤,城中血案频发之时。他凭胆色豪气,竟在府中宴请了武昌城三方豪杰,以一番言语大义化解了干戈,为千总府、江门和武昌官府划出了各自的势力,从此共治武昌城,安定了一场血雨腥风。那场三方豪杰宴,使得彼时的武昌知府对林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赞为当世圣贤。

    没想到,当年那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知府,如今已贵为两江总督。

    更没曾想,当年那位当世圣贤,如今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十年前,若不是林大人救我,我这条命早就没了。”两江总督叹道,“这十年来我的每一日岁月,都是从林大人这里借来的。”

    林大人望着窗外落日,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鲁山,我有一事相求。此事事关重大,念在当年情分,请你万万不要推辞。”

    总督急忙拱手抱拳道“林大人请讲,鲁山必肝脑涂地!”

    林大人缓缓起身,走到酒桌旁那堆厚重的行李前,解开了布囊。布囊中,原来是一堆手稿,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




第九十二话 镇江(中)
    良图先生,是一个书生。

    此人姓魏名源,号良图,道光二年举人。他的父亲曾是林大人的幕僚,曾借由父亲的安排与林大人有过一番交谈。这位良图先生的学识见解,令当时已身为朝廷封疆大吏的林大人深深叹服,二人遂成了一对良师益友。后来经林大人举荐,良图先生得以进入两江总督府任幕僚,深受总督信赖,视为左膀右臂。

    对良图先生而言,林大人是良师,是伯乐,更是他心中为官者的榜样。所以,当他听说林大人被革职流放后,心中万念俱灰,终日只对着圣贤书,却不知前路该如何行走。

    直到道光二十一年的这天,总督府的人告诉他,林大人途经镇江,想见见他。

    夜色下,他骑着绝尘快马,疯了一般向城中那破陋的客栈跑去。

    他来到客栈时,总督就在门外等着他。

    “去客房寻林大人吧。”总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跟林大人好好聊聊,不必急着回总督府。”

    “总督大人放心,魏某心中自有分寸,不会误了明日行军的时辰的。”

    “不……”总督轻声笑道,“良图先生,明日你不必回总督府了。”

    良图先生心中一惊“总督大人,这是何意”

    “我不用先生去定海,先生今后也不再是两江总督府的幕僚了。”

    “大人,我办错了什么事吗”

    “先生无错,只是……”总督的面色忽然沉了下来,隐隐透着一股悲凉,“定海这一去,我不打算回来了。”

    良图先生忽觉一阵寒风掠过,令天地都萧瑟了。

    “大人……”他轻声道,“魏某愿与大人同去。”

    “先生不能去。”总督惨然笑道,“先生身上有一件大事,不可耽误。林大人在楼上客房,先生上楼便明白了。”

    说罢,总督向良图先生抱上一拳,躬下身子,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

    “这些年,多谢先生相助了。”

    良图先生急忙答礼,也深深躬下了身子,轻声答道“愿总督大人此去旗开得胜,武运昌隆。”

    朦胧的客栈灯火前,两人对拜了良久。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也许是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良图先生的身影闪入客栈时,总督脸上的笑终于凝固下去。他转过身,望向客栈外这绵延向天地的夜色,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迈开了步子。

    他留在这夜色中的背影,伟岸而苍凉,似苍茫天地间的一炳摇曳烛光。

    良图先生走进客栈房中时,林大人正痴痴地望着窗外。

    地上杂乱地放着几个包裹,让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狭窄。

    “林大人……”良图先生深深伏下身形,恭敬地行了一礼。

    林大人回过头时,良图先生看到了一张饱经了风霜,却黯淡了神采的苍老面容。

    “良图……”林大人轻声唤着,语气虽疲倦,却带着一丝欣喜,“多年不见了,想不到你我却在这般境地下重聚。”

    这话里的辛酸,让良图先生落下了两行老泪。

    “晚生无能,在两江总督府上一事无成,辜负了林大人的厚望……”

    “怎么能叫一事无成呢朝廷畏敌如虎,百官委屈求和,唯有两江总督府力主迎战,死守定海不退,这不就是你的功绩吗”

    “可晚生毕竟力有不逮,内不能说服百官,外不能力克洋夷,致林大人被奸人诬陷,革职流放……”

    “这些都不能怪你。”林大人望着良图先生,和善地笑道,“说服百官,力克洋



第九十二话 镇江(下)
    “星斗南、星斗南……”魏大人的口中,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梦中呓语。

    幽暗的船舱里,那硕大的钢铁重物沉默着,丝毫看不出它那扭转乾坤的神力究竟隐藏在何处。

    他身旁的油灯闪着柔弱的光影,一如多年前镇江的那间破旧的客房。只是,当初魏大人还没有这般苍老憔悴,身边站着的是已垂垂老矣的林大人;而如今,老朽的他,面对的是年轻的杨亮。

    “当年那位两江总督,后来如何了”杨亮在一旁轻声问道。

    “总督大人……”魏大人的眼迷离着,隐隐闪着泪光,“一个月后,洋人强攻定海、镇海两处要地,总督大人力战不退,投海而死。我听说,总督大人投海前,已战至一兵一卒。他面向西北君王的方向跪拜叩首后,才殉国而死。”

    杨亮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道“不愧是林大人看重的友人,当真是一位壮士。”

    魏大人惨笑了一声,没有回话。当年若不是林大人以书稿相托,那时投海而死的,应该是两个人。

    “林大人留下的那些书稿,后来怎样了”杨亮又问。

    “那些书稿……”魏大人缓缓道,“我带回了老家,日夜研读,穷半生所学去领悟其中奥妙。我只觉,过去的自己仿若井底之蛙,至读了这些书稿才豁然开朗。“

    “此话怎讲”

    “我们当初见了洋夷,只知彼为洋夷,却不知所谓洋人,也不是一国之民;世间洋夷,也并不都是一家。天下之大,诸国林立,本非唯我天朝一处而已。洋夷诸国,擅船者有之,擅陆者亦有之;擅兵者有之,擅商者亦有之;擅枪炮者有之,擅刀马者亦有之;强者有之,弱者亦有之。我们管他们叫洋夷,也许他们看我们,也是洋夷呢”

    杨亮却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道“天下有这么多种洋人,我们却为什么没有见过”

    “因有高山,有汪洋,还有胡蛮拦路。”

    “那如今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因我们自以为天下九州,已尽在王土。洋人却用高船利炮,见识了真正的天下。”

    “天下九州,中原正土,上古已有此说,千年不易,难道竟是错的吗”

    “我们过去以为,中原之地是九州正土,天下居中,是天命所归之地。后来见了洋夷,又有人妄自菲薄,以为天道不在中原,而在那洋夷处。我读了林大人的那些书稿,才知道世间本没有什么天道在此的说法,战之胜败,国之兴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不分什么洋人中原。就在你我言谈间,也许便有一处洋夷国破家亡,也许又有一位洋君励精图治,也许有一艘洋船在海上破浪,也许有一国洋民逐水草而生。只不过能杀到我们面前来的,是那最强最横的一支洋夷罢了。想大清昔日强盛时,又何尝不是南征北战,万国来朝如此想来,便也不觉得那些洋人有多么不可思议了。”

    这番话,却让杨亮如醍醐灌顶,眼中闪耀出一片神采来。

    “这么说来,洋人与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他们能造出那般船炮,我们也造得”杨亮轻声道。

    “说得好!”魏大人稍稍激动了起来,“洋人所长,在于其技。这些奇技,洋人用得,清人自然也用得!若我们能放下天命在此的妄念,师夷长技,便能制夷!”

    “大人是说,我们也要用那些洋枪洋炮”

    “正是!”

    杨亮微微一愣,望着自己手中这柄关山刀,一脸迷茫。

    魏大人看着杨亮的表情,忽觉心里一颤,不知这番话是不是伤了这青年武人。他沉吟了良久,轻声道“杨亮,你可知道,其实那些



第九十三话 父亲
    东方天明,旭日东升。

    武昌城东破庙前,江月容焦急地等待着。但她迟迟等不到杨亮的身影。

    她低垂下眉眼,用一声轻叹平抚了些许心焦,回身望向这寺中的大殿。大殿里,横竖躺着那二十几个镖师,睡得鼾声起伏。大殿佛陀望着这些无礼的凡俗人,脸上却透着慈悲。

    佛坛前,沙子良抱着银枪,在父亲身旁靠坐着佛像睡着了。他的脑袋忽然失了平衡,往旁边一倒,便惊醒了。

    庙外的院子里照来刚点亮的天光,透着一丝慵懒,让沙子良感到几分惬意。他正要寻个舒服姿势重新睡去,却望见江月容还握着长刀,背着孩子,远远地眺望武昌城的方向。

    看来,那个叫杨亮的独臂刀客毕竟没能脱身。

    沙子良望着江月容,只觉得心里有些歉疚,毕竟那刀客是为了他们才只身赴险的。想到这里,他醒了醒瞌睡,振奋了几分精神,提着银枪走出了大殿。

    江月容听到声响,望了沙子良一眼。

    “醒了”她冷冷道。

    沙子良苦笑一声,反问道“姐姐,你一夜没睡么”

    “我习惯了。”江月容低声答道,“过去走江湖时多是夜间行事,少睡一两夜对我没什么大碍。”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沙子良却听出阵阵血光来。

    “姐姐,看你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口气却像个老江湖似的”

    江月容听罢,却对沙子良微微挑眉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十七。”

    “走过几年镖”

    “这才是我第三次出镖。”沙子良叹道,“我自己觉得我这本事已经练到家了,只等闯荡江湖,立个威名,为我爹也争得些脸面。可我爹总觉得我本事未到火候,不肯带我同去。这趟镖若不是我求他,他怕是也不打算带我来的。”

    江月容看着沙子良委屈的面容,心中却涌起一阵伤感“你不觉得你父亲是为你好么江湖险恶,每出一趟镖都是生死未卜,他是不希望你遭逢不测。”

    “可我毕竟是武人,从小习练这套断魂枪,早就练到炉火纯青了。”沙子良不服道,“再说了,若怕我应付不了江湖就不让我出镖,我从哪里去学江湖经验,长此以往岂不是一辈子出不了镖了。”

    江月容望着这少年,叹了口气,也不想再与他争执,转头又望向了远方城楼。

    沙子良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看见江月容不搭理他了,心里有些焦急,便又问道“姐姐,你走了多少年江湖了”

    江月容的眉眼却骤然一沉。

    “我十三岁便杀人了。”她似说着家常似的,语气平缓,却隐隐透着一丝哀婉,“是我父亲逼我去的。”

    沙子良心中一惊,不知是惊讶于江月容所说的话,还是惊讶于江月容说这话的语气。

    “那……姐姐,你杀过多少人了”

    “数不清了。”

    “那……那些人都是恶人吧!”

    “有些是,有些不是。还有些人,说不上善恶,只是有人想要他们性命罢了。”

    “姐姐,你是故意吓唬我的吧。”沙子良笑道,“姐姐才这个年纪,哪能杀得了许多人……”

    江月容冷冷望向沙子良,眼中的神色如寒冰一般。

    “我曾是江门刺客。”她低声道,“江南鹤,就是我父亲。”

    沙子良脸上的神色凝固了。

    寒风拂过,把初升旭日的暖光都吹得凉了。

    江月容那冰冷的面容却似乎被这寒风吹散,她低下了头,轻声道“所以你该知道,你父亲对你很好了。我若有这样的父亲,也不致沦落于此。”

    沙子良沉吟了许久,扭过头向那破庙大殿里望去。他看到,沙黑虎如入



第九十四话 老爷(上)
    早晨,码头前的李家铺子又开了店面。随着冬日暖阳和渐起的人声,这码头也似是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揉着惺忪睡眼一般,零星地来往着几个行人。

    码头上准备开工的伙计们三三两两凑到这商铺外讨水喝,掌柜的倒也不介意,只管有求必应,顺便听听他们言语牢骚。短短几个月下来,这家商铺就是靠这份豪爽在码头上稳住了位置的。这一日,伙计们私下里都议论纷纷,窃声细语,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远处浮桥外停靠的一艘大船。掌柜的听得好奇,便趁生意未起时跟那些伙计们闲聊了两句,听他们说起大船上半夜里曾闹腾了一阵,喊打喊杀的,也不知是闹了什么事。掌柜的想细打听两句,却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望见那大船上还是一船工匠自顾自在那里修船,不让别人靠近,与昨日也没什么差别。想来,昨晚大概是船上的人为什么事大吵了一架,也没吵出什么乱子来吧。

    “只求他们今晚便走了,莫再搅了大伙今晚睡觉。”伙计们恶狠狠地咒骂抱怨道。

    掌柜的跟伙计们闲聊了几句,换过了空碗,送走了闲人,正要回店里算算帐本,开始今天的营生时,店门外忽然来了一个访客。

    “掌柜的,你家老爷在家么”

    掌柜的被这浑厚的声音一惊,回身望去,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背着手,低着头,似在看着店里门面上摆出的货物,眼睛却只在这些货品上粗略扫过,不作停留。

    掌柜的见人多了,似这般来人,一看就不是来买东西的。

    “我家老爷在里屋,此刻怕还没起呢。”掌柜的陪笑道。

    那访客抬头,向掌柜的脸上望去,右手往这店面的后门指了指,轻声道:“烦你去喊一下你家老爷,说有人来找他。”

    掌柜的见这访客语气虽客气,行事却不讲道理,脸上便有了些许不悦,不耐烦道:“这位客人,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家老爷还没起呢。您要么过些时候再来,要真有急事留个话也行,我等老爷起了便给你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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