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荣先生说,枯老爷临死前抓着枯老太太干巴巴的小手告了白,说他爱她,他干过那么许多荒唐事,但他最记在心里的就只有她。
说起这段故事,荣先生自己都感动了,眼角湿润,枯云却没什么感触。他不懂爱这个字,太深奥了,他连写都写不好,他只是枯老爷那一屁股风流债里的一笔。他的母亲是个俄国女人,脑子不太好使,俗称傻子,被家人卖到了漠河给人当老婆,枯老爷隐居到蒙林后,有次出外打猎时一眼看上了她,金屋藏娇把她藏在了蒙林村上,后来被枯老爷的大儿子一枪打死了。
要枯云懂枯老爷对枯老太太的爱,实在太难为他了。
枯云回去的时候去厨房顺了些吃的,阿珍给他留了碗猪肉酸菜,枯云直接拿手抓来吃,他不爱用筷子勺子,吃完一整碗,舔一舔饭碗,舔一舔手,摸摸肚皮,打个饱嗝。阿珍正在拾一只南瓜,打算明早做南瓜玉米粥,枯云和她搭话,问她:“那个林先生什么时候走?”
阿珍没看他,低着头说:“你别想了。”
枯云嘟囔:“我又没说什么。”
阿珍打发他走,枯云头一低,说:“不就是怕老大手里的枪嘛……”
阿珍抢了他手里的碗,把他撵到门口,她只是个佣人,做饭洗衣打扫房间,给点吃的穿的救济救济已是她的极限,还能指望她不怕子弹,不怕枪眼?
枯云垂头丧气地在后门站了会儿,他也没指望过那个林先生,他见过的人虽然不多,可他第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个林先生,他不比荣先生,还会劝架,会教他读书写字,他就是个普通人。
枯云绕到库房,从那里回到了他的房间,他的房间在二楼,他不住在阁楼上,他只是喜欢去阁楼看一看外面。阁楼很高,站得高才能望得远。
枯云的房间里有张床,但他不爱睡在上面,他喜欢趴在地板上睡觉。这天的遭遇早已让他疲力竭,一在地上躺下,他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昏昏沉沉之际,外面进来了一个人,他的脚步声很重,也很熟悉。枯云醒了,但没睁开眼睛,他在装睡,那个人进来后就把他从地上抓了起来扔到了床上。他喝酒了,手里还提着个酒瓶,枯云倒在被子上,还是不想看。
那人就打他,骂他,手段老旧,还是把枯云弄疼了,尤其是他突然扒了他裤子把酒瓶的颈子往他屁股里塞。枯云大叫着跳起来,又马上被按到床上,他看不清压在他身上的人的脸,也没必要看清。他知道来的人是大少爷。
大少爷干他时像是有用不完的劲道,自己痛快了还要枯云也跟着痛快,每次都非得把他弄射了才罢休。枯云的情欲淡薄,甚至有种抵触反抗的情绪,别人的呼吸一热、一重他就受不了。但他的身体对过于热切地触碰却很敏感,他有时想忍一忍,告诉自己要忍着,两腿间那根东西却全然不听他的。他被别人掌握着。
每次发泄后,枯云都要好一阵才能回过神来。思绪恢复清明后他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总是要把那根烦人的东西切了。
但他下不去手,他怕痛,更怕看到血。这点恨和这点怕都扎根在他身体里,他想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过得还没那只猫自由。
午夜时,大少爷离开了。枯云被自己手里和身上的味道恶心得头昏脑涨,强忍着晕眩,想去楼下喝点水。他昏昏沉沉地从二楼走到了一楼,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的后门关上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枯云往前走了几步,一把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是你找我来的?”
那声音衰老,干涩,话音才落,一点豆大的光芒亮了起来。枯云遮着眼睛,他看到了说话点灯的人,是枯老太太。
老太太穿了条深色的棉袍子,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她手里握着盏油灯,发红的灯火映在她脸上,照进了她那一道道好似刀刻般的皱纹里。
她像个假人,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一动不动,发黄的眼白翻起,脸上的油光水分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消损殆尽。
枯家的孩子没有一个人遗传到她的长相,全都长得像枯老爷,浓眉毛,大眼睛,小脸蛋。
“我……我来喝水……”枯云说,他不太敢看老太太,觉得她像鬼。
“你会不会写字?”老太太问道。
枯云在枯家待了近十年,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个老太太,或许对老太太来说,他也像枯家的一个游魂吧。
枯云攥着衣角,说:“不会。”
他撒谎了,心脏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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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扑通乱跳。他就是不想和老太太说实话,他想骗骗她,带着点小孩儿捉弄人的心理。
“真的?那张字条不是你塞进我门缝里的?不是你约我来这里和我谈老爷子的事?”
老太太站了起来,枯云往后退,老太太却朝他走了过来,她身上有灰烬的味道。那是人生已经燃烧光了的人才会发出的味道。这味道让枯云想起了他母亲,他那个脑袋被轰开,脑浆被枪火烧透的母亲。
枯云躲开了,老太太拉住他,抬起了油灯,火苗几乎烧到了枯云的睫毛,老太太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阴沉:“留着这么长的头发干什么,想学那个臭婊子勾引男人?”
枯云使劲推她,他的力道还没老太太大,老太太冷笑了声:“就该烂在这里,一个两个都该拦在这里。”
枯云在力量上不占优势,只好用说的来反击,忙道:“是你们该烂在这里!凭什么这么说我娘,她比你和老大都干净!你们才不干净!妈和儿子干那种事!比三小姐的嘴还臭的事!”
老太太一个巴掌打过去,抠住枯云的脸死命掐他,好像要将他的脸皮都扯下来似的那样用力,枯云一咬牙,用肩膀撞开了老太太,把她往后推开。老太太惨叫了声摔到地上,枯云凭着记忆往后门冲去,他在黑暗中撞到墙上,此时却也顾不上痛了,捂着额头摸到了门把,门没上锁,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那阵在他身体里翻滚的恶心更厉害了,他捂着嘴巴跳进雪地里,抓起一把雪就塞进嘴里。他不停塞,塞得嘴都麻了才罢休。他双手发抖地跪到地上,眼泪一个劲往下掉。他想念他的母亲,想念一首俄语的民谣。那歌好像唱的是一颗纤弱的花楸树,始终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永远在孤独中摇来晃去,无依无靠。
第5章
枯家老太太死在城堡一楼的厨房了。厨房的后门没关好,冷风直吹,把后脑勺朝着天花板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吹成了根老冰棍,大小长短不一的血珠子凝在了她后脑勺被砸出来的大窟窿里。
阿珍碰了下老太太,碰掉了老太太一根手指。阿珍摔在地上,厉声尖叫,这一叫把屋里所有人都被吸引进了厨房。初河也不例外。
他腿脚比较慢,到的时候这一家子人都来齐了,他睡眼惺忪往边上一站,就着三小姐和大少奶奶的哭声碾磨睡意。
大少爷不愧是当家的,见到了尸体还很镇定,在厨房里踱了一圈,又走到门外看了看。厨房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门外留下了一串脚印。二少爷跟着老大走了几步,发话了:“顺着脚印找,那人肯定还在山里!跑不远!”
大少爷一拍他:“好,你去。”
二少爷却畏缩了,搓着手说:“要不先去山下找老王吧。”
大少爷挑眉:“找他有什么用?”他又问二少爷,“我问你,昨晚你在哪儿,几时睡下的?”
二少爷急了:“老大!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我为啥要杀咱妈啊?”
三小姐帮着说话:“大哥,哪有怀疑自己亲兄弟的,二哥怎么可能下得了这个狠手?”
大少奶奶却犯嘀咕了:“也不是这么说的,小叔叔不是读过军校么,而且前几天吵架的事……”
三小姐推她一把,叉着腰瞪大了眼睛就骂街:“你瞎了眼啦,读过军校怎么了,二哥平时杀只鸡都不敢,还杀人?你看看清楚,躺在这里的是咱妈!生养我们仨的妈!吵几句嘴就要动刀动枪那怎么不见大哥把你捅了?杀了?!”
大少奶奶求助般地看大少爷,大少爷没吭声,大少奶奶悻悻地走到初河边上站着。初河这时才看到大少奶奶淤青的眼角,他说道:“该不会是遭了强盗了吧?”
经他这么一说,二少爷蹲在地上抓起老太太的两只手左看右看,对大少爷道:“三个戒指都没了!”
这显然是个重大发现,二少爷向初河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三小姐红着眼睛转移了叱骂的对象,找到了阿珍,又踹又推的:“死丫头晚上不锁门,让人从外面进来了吧!谁不知道枯家有钱,富啊!”
阿珍不敢回嘴,默默挨骂,大少爷却道:“老太太晚上下到厨房里来干什么?阿珍,你和老太太一屋,昨晚她什么时候下来的?”
阿珍道:“老太太夜里起来说想喝口水,我说我给她弄,她不要……我就……”
“好啊!”三小姐提起阿珍的耳朵,骂得更难听,“臭不要脸的小蹄子,给你工钱连买你抬下腿都难是吧,还害得老太太抬了腿,看我今天不拾了你!”
初河摸了摸鼻子,三小姐嘴巴确实臭,据说是老毛病了,从小胃不好,也正是因为这毛病老大岁数了还没嫁人,初河昨天没能和三小姐说上话,如今与她隔着十来步站着,连他都闻到了那股粪坑似的味道。
阿珍被三小姐骂得跪到地上,痛哭流涕,不停磕头,二少爷拦着三小姐,劝道:“好了好了,阿珍还不够勤快啊,你别要求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倔脾气上来,她要自己去弄水你不让她弄,她还要抽你。”
三小姐推开二少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生闷气。二少爷整理了下领带,清清嗓子说:“昨晚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啊,大哥你呢?”
大少爷摇摇头,神情凝重,他往初河这里看了眼,又望望外面,二少爷似是看出了他眼里的深意,也偷偷瞄初河,小声说:“林先生在……不太好吧……”
大少爷大手一挥,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二少爷跟在他后头,匆忙与大少奶奶交换了个神色,大少奶奶慌张地半掩住了嘴,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初河看在眼里,他遂道:“实在抱歉……我这人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我先回房间歇息了,大家勿怪。”
此话一出,大少奶奶明显松了口气,陪着初河出去,安慰道:“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林先生一来就遇到这种事情,往好的想,幸亏现在是冬天,要不然人就要臭了。”
老太太死了,她还惦记着是臭是香,初河不禁笑了,但他立即起了笑意,和大少奶奶说:“老太太人这么和气,没想到才见了一次面就……还有您着眼睛……”
大少奶奶忙撇过头,说:“撞到了桌子角,我笨手笨脚的。”
她自己笑了笑,捂着半张脸又小声问初河:“林先生,那这样老太太那份钱……”
初河正好借这个托词抽了身,进了在一楼的客房,道:“那这个月的账一式两份吧,一份还给老太太算着,另一份就去了这个人头。”
大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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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他的手背,说了句:“那就麻烦林先生了。”
她手背上也青了一块,初河没再多嘴问,看大少奶奶走了,便关上了房门。没多久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和击打声,他走到门边仔细听了听,没能听出个所以然来,却也没出去看。到了中午,阿珍来给他送午饭,他问了问,这才知道,原来是杀人的嫌犯抓住了,脚印对上了。
“什么人啊?谋财害命?”初河问道。
阿珍道:“林先生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人抓住了,关到谷仓里了。”
“打算怎么处置?”
阿珍摇摇头,她的鼻尖通红,又掉下两滴眼泪,叹息着说:“也是个可怜人……”
初河将这句话听到了心里,下午时趁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下山去找老王,偷偷从窗户溜出去,潜进了谷仓。
谷仓里吊着一个男人,这是他第三次见到他了。男人的双手被反绑在了身后,嘴里塞着团布,他见了初河,眼里再没泪光闪动了,那哀伤也不见了,他只是默默地,静静地看着。
初河搬了两堆草垛到男人脚下,自己爬上去,用随身的匕首割开了捆住男人手腕的绳索。他抱住男人的腿,把他放了下来。
他这时才发现男人很瘦,还很年轻,至多只有十七八岁,只是他的眼神很老,全然没有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初河把匕首递给他,说:“你拿着这个,快走吧。”
男人的手在颤抖,他问初河:“你……你为什么要放我走?大少爷呢?他在哪里?”
大约是紧张,男人有些结巴。初河跳下了草垛,说:“大少爷和二少爷下山了,你趁这个机会走吧!”
男人蹲在草垛上,他的嘴唇在发抖,声音也很抖索:“没……没用的……你在火车站也看到了……没用的……”
初河这时又塞给他一把钞票,把他拉下来,脱下了大衣披在他身上,对他道:“钱你拿着,上了火车再买票,沿着铁轨走,总能遇到火车的。”
男人迷惑了,人也怔住了,似是无法相信初河所说,所做的一切。
初河拍拍他,推着他出去,两人到了谷仓门口,男人穿上了初河的大衣,将匕首揣进口袋里,最后看了初河一眼,泪水满眶,飞跑进了树林里。
初河站着望了会儿,直到望不到男人的身影了他才转身回去。
天朗气清,太阳落在山峦之间,阳光下枯家的城堡熠熠生辉。
俄国人建的城堡,两易其主,落到了枯家手里。初河用手搭棚往高处眺望,他望到建在城堡最高处的阁楼了,玻璃窗反着光,针一样刺进他的眼里。
化雪时总是比下雪时要冷。初河抱紧了胳膊,猫着腰往回走。
第6章
枯云在树林里遇到了那只野猫。他认出了它,野猫也还记得他,蹭到他脚边赖着不肯走了。枯云把他抱起来,猫想找他取取暖,他也正需要个暖手的东西。他抱着猫在树丛中蹲下了。
和林先生分开后,枯云没走多远就又折了回来,下山的道路非常遥远,他笃定大少爷和二少爷没那么快回来,而且两条腿还是不及四条腿来的快,他可以沿着铁路骑马,遇到了火车再上火车。再者这回他手里还有把匕首,一把武器,他心里多了份底气。于是他又回到了枯家的地界,他要偷一匹马。
偷马的事他以前也干过,干得不怎么漂亮,他一进马厩摸到缰绳,马就大叫,人就来了。这回他学乖了,他打算从侧门悄悄溜进马厩,不去牵缰绳,爬上马背骑了就走,管它怎么叫,反正老大老二都不在,不会有人冲他开枪。
如意算盘是打好了,可实行起来枯云却遇到了个麻烦,他靠近马厩时,枯家的三小姐不知怎么也来到了马厩,枯云想等她走,可三小姐一待还待上了瘾,摸摸那匹灰马,又亲亲那匹棕马,就是不走。枯云在马厩外都快蹲麻了腿,三小姐还在和马说话。
三小姐嘴巴臭,说话难听,大概全家上下也就这几匹马愿意听她说话了。
枯云眼巴巴地又等了阵,他琢磨着三小姐再不走,他也不等了,先用两条腿跑了再说。
就在枯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走进了马厩,这个灰衣的人叫了声三小姐,两人走近到了一起说话,枯云不敢把脖子伸得太长,偷瞧了眼三小姐的表情就立即缩了回去。三小姐脸上满是喜悦,那可不是,这么多年来,哪有这么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主动和她说过话啊,没人来找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只好冲枯云发脾气。三小姐指甲上的功夫了得,隔着衣服就能把人治服帖了,就连大少奶奶也没少在她身上吃哑巴亏,枯云想起她那十片能掐的人痛不欲生的指甲就是阵哆嗦。
枯云忍不住又从树后往三小姐那里看过去,这一眼恰让他看到了那个灰衣人一刀割开了三小姐的喉咙。
群马无声。三小姐还站在原地,浑身抽搐,歪着脖子往外喷血,这道灰影迅速离开了。
枯云跌坐到地上,他怀里的猫跳开了,他此时也不怕被三小姐看到了,直勾勾地望着马厩。马厩很冷,三小姐仰面摔在地上,她的血还在往外不停冒热气。
三小姐看到他了,她的手指一抽一抽,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救我……”
枯云摸着边上的树干站起来,他双腿发软,站也站不稳了,但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过去。
他当然不是要去救三小姐。他双腿发软也并不是因为害怕。
他看到了他肖想过数遍的情景,他激动地膝盖打颤,他只是要走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一看。
经过一天的日晒,地上的雪已经化了不少,如今只是刚刚盖过枯云的脚背,这让他走得很快很利索。
“救我……”
三小姐还在无声地说着。
枯云走到了她的脑袋边上,他勾着脖子,狗一样翕动鼻翼,嗅了嗅。
他讨厌的那么多味道都来自枯家,大少爷的体味,二少爷用的西式香水味,老太太身上发霉的脂粉味,烟灰味。唯独三小姐垂死之际涌出的血味,他却喜欢极了。
枯云转过身,倒着走,走到了三小姐手边,他两腿一分开,坐到了三小姐身上。
三小姐咕嘟吐出口深色的血,瞳仁紧缩。
枯云掏出了大衣口袋里的匕首,他按住了三小姐断开的脖子,她摸上去很冷,血都是冷的了。这就对了,这一家子人的血就该是冷的,怎么可能会比漫天冰雪还要热乎呢?
当然了,他这么捂着三小姐的伤口不是要给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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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他现在有些犯晕,他想这大概就是激动快乐的情绪吧。他没体会过,一时之间还无法完全承受下来。
枯云发抬起手在空中划开一刀,嘴里出“嘶”地一声。那鲜血喷涌的场面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了,他身上彻底没有一丁点恐惧了,只剩下兴奋。他兴奋地掐住了三小姐的脖子。
三小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整个人痉挛不止。
枯云觉得她的样子实在好笑,他大笑起来。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枯云脚边,他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大少爷领着老王到了马厩这里。枯云没有怕,他还掐着三小姐的脖子,满手的血,满眼的血。他愤恨地瞪着大少爷,手里越掐越紧。
大少爷又冲枯云放了两枪,全都打在他脚边。老王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大少爷快步上前,大喝一声,将枯云提起来,甩在了地上。老王连滚带爬地去探三小姐的鼻息,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
“没……没气了……小姐……大少爷……没,没气了……”
大少爷又是声怒吼,举起枪托朝枯云砸过去,枯云下意识地抱住脑袋,他闻到了自己手里的腥味,这芬芳的血味他还想再多闻闻。
第7章
初河的衣服上弄到了些血,他没打算穿了,塞进了行李箱里。阿珍来给他送晚饭,两人话还没说上,屋外三声枪响吓得阿珍摔碎了饭碗,初河也是浑身一震,往窗外看去。
日头偏西,昏暗从远处的黑森林向城堡扑来。他什么都没看到。
晚些时候,初河听说杀了老太太的那个人又杀了三小姐,他亲口承认了。大少爷决定等天晴了,找五匹马,给他来个五马分尸。
初河算好账目后,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犹豫了阵,套上外衣又往谷仓找去。
没有人告诉他这个杀人凶手的名字,大家只说“他”,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只要说是他干的,全都心服口服,没有半点存疑。
谷仓的门这次上了锁,初河带了根细针,撬开锁就进去了。谷仓里没有灯,可屋顶上开着两扇窗,月光照进来,一览无遗。
这回那个“他”没被吊在房梁上。他靠在草垛上睡觉,被揍得鼻青脸肿,初河辨识了番,看到他那头披散在阴影里的长发这才敢走过去。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男人,男人皱起眉头,眼皮稍稍抬起,看到是初河来了,眼睛立即睁大了。
男人被绑着,此时却神采奕奕的,他道:“林先生……是你啊……”
初河给他带了个馒头,走过去掰着给他吃。他不拐弯抹角,直接问男人:“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承认?我叫你走,你怎么不走?”
男人笑了,吞下馒头,说:“就当是我杀的吧,说是我杀的,我高兴,我乐意。”
初河一楞,随即叹息了声没,问道:“你叫什么?”
男人好像不怎么愿意提自己的名字,低低嘟囔着说:“枯云……”
“你姓枯?”
枯云点点头,不太高兴:“多丧气的姓。”
初河拿手擦他的脸,枯云还是很好看的,被打得伤痕累累都无损他致的容貌,反而有种更惨烈的美感。
“我七岁的时候,大少爷找下山,找到了我妈,一枪杀了她。”枯云说,“他把我带了回来。”
初河低着头,扯下一小块馒头塞进自己嘴里,枯云急了:“你怎么回事?带给我吃还是你自己要吃?我快饿死了。”
初河压着嘴唇:“你小声点。”
枯云闻言,重新在干草上躺下,微弱地应了声。他躺在了月光里,人看上去很清透,干净,有些美。初河不知怎么手在发抖,鼻子发酸,有点想哭。他想到死去的枯老太太和三小姐了,他手里还抓着这两条人命呢。
枯云过来碰了碰他的手,初河没躲开,他感受着他冰凉又细腻的肌肤。他在枯云身边躺下了。他想靠枯云近一点,用很小很轻的声音和他说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模仿出那种在哄孩子似的声音,他试了试,对枯云道:“人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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