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他搂住了黎宝山的脖子,黎宝山稍稍动了动腰,枯云也扭动腰肢想要尽快适应身体里的异物似的,他道:“我喜欢你,你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黎宝山抱着他,将他放到了草地上,枯云顺势用腿盘住他,他大喘了两口气,黎宝山捞起他的手不停吻他的手指,轻声问他是不是弄疼了。他的肉茎仅仅是埋在枯云的身体里,他还不敢乱动。
枯云出了一额头的汗,他整个人看上去亮晶晶的。黎宝山越看他,身下的欲火烧得越旺,枯云似是有所察觉,他亲了亲黎宝山的嘴唇,像是给与了他一种默许。黎宝山眼神一闪,将枯云的腿往两边打开便是不管不顾地一阵抽插。
枯云正在一个全身心响应恋爱感召的时刻,身体被肉刃劈开的痛楚转瞬间烟消云散,他很快被欲浪淹没,他的清醒也随之东流,他已然忘乎所以,想欢叫的时候便欢叫,想拥抱黎宝山的时候便抱紧了他,想亲他的时候就索吻。他和黎宝山在草地上打滚,后来又站了起来在竹林中摇动竹影。黎宝山的手上,竹叶上都是枯云浊白的爱.液,几番厮磨下来枯云已近失神,黎宝山将他抱进了屋里让他睡下,枯云却还不肯放开他,他拉着黎宝山的手枕在自己头下。黎宝山对他纵容,亲他的额头,说:“少爷就该这样,交给人好好宠着。”
枯云隐约听到他说话,却没听清,撑开了点眼皮瞅他。黎宝山给他盖好被子,拢他入怀,枯云微微笑了笑,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翌日枯云醒来,黎宝山已经起了,正坐在床边看一张纸。
“这什么?”枯云小声问,眼睛还未完全睁开。
黎宝山长叹,拍了下他身上的被子,说:“没事,是尹家出事了。”
“尹鹤家?”
黎宝山颔首:“尹老爷昨晚在北平过世了。”
枯云缓缓坐起身:“那尹鹤……”
黎宝山道:“你再睡会儿吧,我去送送尹鹤。”
枯云与尹鹤交情不深,只是震惊,便没跟着去。晚些时候他见到了玛莉亚,又从她那里听到了些更具体的消息。
尹千山的风寒本已好转,人已经上了回上海的火车,不料火车发车前老爷子突然昏厥,紧急送进医院,最终人还是没能救回来,死在了北平。
尹鹤一语成谶,尹家真的从北平抬回来了一具棺材。
第6章
当天下午,枯云和黎宝山也回了上海,玛莉亚和杨妙伦与他们同行,四人穷极无聊,在火车上打牌消磨时间,玛莉亚的兴致并不怎么高,杨妙伦三番两次戏言挑拨她,她都默默无声,只是摸牌出牌,偶尔拿一颗盐津话梅放在嘴里咂咂。一个巴掌拍不响,杨妙伦打了会儿便觉得无趣了,放下扑克牌,从报童手里买了份报纸,她本意是要查看晚间的电影场次,结果报纸一翻开却让她瞧见了尹老爷的讣告,这时她才知道尹家出了事。杨妙伦通透聪明,联想到昨夜玛莉亚与尹鹤的熟捻劲,即刻便懂得了她此时此刻的失落,杨妙伦哀叹了声,主动握了握玛莉亚的手,这点温暖玛莉亚亦很受用,扭头擦拭眼泪,低声道:“不知道密斯特尹现在怎么样了。”
杨妙伦道:“生老病死都是很自然的事,他都这么大一个人会挺过去的,想我小时候三岁不到就父母双亡了,不也照样活到了现在?”
玛莉亚的眼睛扑闪扑闪,淡色的睫毛跟着上下扇动,她倚在了杨妙伦身上。她们二位离开了社交场,非得斗出个交际冠军来的敌意已悄然旁落,如今胳膊靠着胳膊,手心贴着手背,彼此间源源涌现地唯有互相怜惜的温情。
枯云亦来说劝慰体贴的话,玛莉亚暂时止住了眼泪,只是她依旧很伤感,直到黎宝山和枯云将她送回家中,她的眼圈依旧泛红。枯云放心不下,留在了玛莉亚的公寓陪伴照料她,黎宝山给了他自己的住址,先行离开了。
玛莉亚一到家就给自己来了点白兰地,她和枯云坐在沙发上依偎着谈天,她聊起她与尹鹤,尹老先生的种种,很是惆怅。原来她初到上海时便认识了尹鹤,还是他带她认识了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尹家她造访过两次,与尹老先生见过面,吃过饭,她崇拜军人,很爱听老先生讲自己从军时的故事,战场对她来说是那么陌生又那么新奇,仿佛是另一重天地,倘若有幸,她这只蝴蝶也想去战场翩舞一番,只为领略那生死之间的壮怀激情。
回忆到后来,玛莉亚还是难过,兴许是因为她太容易快乐,幸福欢愉对她来说唾手可得,连老天爷都嫉妒她这样的本事,不得不为她的心灵蒙上一层易于被悲伤侵染的魔咒。不管是发生在任何人身上的任何苦难,她似乎都能感同身受。
玛莉亚不再喝酒了,她伏在枯云的肩头啜泣梗咽,她说:“法米,我想我的妈妈,我想她。”
枯云揽住她,玛莉亚的悲伤也因此紧紧附着在了他的身上,他道:“我也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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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母亲。”
“说说她吧,你很少说她。”
“她会给我唱歌……”枯云说,“她不太说话,因为不怎么会说,她还有点笨手笨脚。”
“唉,千金小姐都这样的。”玛莉亚闭上了眼睛,“我有些困了,法米。”
枯云闻言,把她送进了卧室。他给玛莉亚脱了鞋子袜子,玛莉亚小猫一样蜷在被窝里,拉着枯云的手不肯放他走,她说:“法米,你可真像我的哥哥,但是我的哥哥们都不在我身边,你在我的身边。”
枯云也觉得玛莉亚像他的妹妹,一个活泼机灵,爱冒险,爱享受的小妹妹。他愿意好好地为她的亲生哥哥们,为她的父亲,为她的所有法米们,照看好她。
玛莉亚喝的那点白兰地渐渐起了作用,她那张利嘴先是话不成句,片刻后语不成调,最终一遍遍念叨着自己母亲的名字睡了过去。枯云又在她床边待了阵,看她睡得愈发香甜才独自找去了黎宝山位于愚园路的府邸。
黎宝山住的是一幢墙面雪白的洋房小楼,两层的楼房建得方方正正,楼前的院子里绿树成荫,枯云到时,黎宝山正在照料一株果树。他看到枯云,在汗巾上擦擦手,冲他挥手。见到满面笑容,站在阳光下,形象闪亮的黎宝山,枯云那被玛莉亚牵连而低沉的心情终于是有所好转,他行到黎宝山面前,嘴才张开想说些什么,话头却被黎宝山抢了,他道:“刚才我去了趟霞飞路,帮你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枯云惊道:“可我的租约还没到期啊。”
“我问了问,就剩两个月了,你要是心疼钱,我替你出。”
枯云笑了,手攀上树枝,摘了枚青果子下来,问黎宝山:“这是什么果子?”
“那你是答应了?”
枯云没接话,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酸得他直皱眉头。黎宝山取笑他:“叫你嘴馋吧,这梅子还青着呢,不能就这么吃。”
他让枯云吐出来,枯云不肯,硬嚼了两下吞了下去,把剩下半颗梅子扔进了草里,用脚踢了点土盖上,说:“就种这了,往后我天天来给它浇水。”
“种这个干什么?”
“有纪念意义啊。”
“那是要纪念什么?”
枯云不信黎宝山猜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响,笑着从他身边走开,黎宝山也不响,伸长了手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两人站在树下又无边无际地聊了许久这才抵挡不住阳光的炽烈躲进了屋里。
黎府上下佣人不多,只用了两个烧饭的娘姨和一个跑腿的下人,黎宝山一一介绍他们给枯云认识,他管枯云叫“枯少爷”,还叮嘱佣人们往后家中上下什么都听他的。
晚上黎府来了许多人吃饭,都是黎宝山的兄弟朋友,这群人里却不见彭苗青的身影,有人替他给黎宝山带话,说阿青哥昨晚走夜路摔断了脚,不方便出门。黎宝山听后,立即找来小徐,关照他置办上些补品去彭家探望。小徐这一去就是好几个钟头,接近十点才回来。黎宝山这会儿正在教枯云下象棋,楚河汉界一人一边,一个凝神沉思,一个但笑不语。
小徐进了书房,说声打扰,也不回避枯云,直接同黎宝山交代道:“个赤佬搞花头,摔断了腿是假,跑去和法国人喝花酒是真,我前脚走,他后脚就从后门溜了,跑去白赛仲路接了马修,又去新月宫找了两个陪舞小姐,后来去了四马路。”
枯云听他们是要谈正经事,识趣地站了起来,黎宝山却将他喊住,道:“没事,继续下棋。”
小徐并没反对,枯云又看看黎宝山,这两人谁逗没拿他当外人,他就高高兴兴地又坐了回去。
黎宝山在棋盘上排兵布阵,目不转睛,问小徐:“四马路哪里?”
“会乐里的爱园。”
黎宝山眼皮都没抬一下,说:“这几天多盯着他一点。”
小徐用力点头,眉眼一横,说:“老小子手脚越来越不干净,想把江浙这几个港口都做空了,回头好投奔法国人自己当大哥,早晚给他吃顿生活!”
枯云正走步,听到要打人吃生活,手一抖,棋子没落稳,掉下了棋盘,黎宝山替他捡了起来,问道:“是不是要下这里?”
枯云想了想:“先下这里试试。”
“哈哈,你还想悔棋不成?落子无悔,可不能改。”
枯云犹豫了,抢回了棋子,说:“那我再想想。”
两人说话对棋,小徐便在一旁无声地看着,两个来回下来,黎宝山才说回彭苗青的事:“千万别冲动,阿青毕竟是老资格,要是随便搞他,兄弟里肯定会有不服气的,下个月太仓有批货要进来,他肯定忍不住要打点主意,就等那时候抓他个人赃并获。”他又吩咐小徐,“明天我要去尹家吊唁,你替我准备下,老样子。”
小徐应下后便退了出去。黎宝山点了根烟,又来问枯云:“刚才教到哪里了?”
枯云眨眼睛,握着个“车”不敢动,说:“听上去有危险。”
黎宝山手把手来教他要怎么用这个“车”,还道:“你担心?我看你刚才明明很高兴。”
枯云看着他,道:“刚才高兴是因为你们不见外。不过你们要是打发我出去,我也不会不高兴,反正……”
枯云光直瞪瞪地看黎宝山,不响,嘴边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依旧是个高兴的模样。
“反正什么?”黎宝山看他笑得那么隐秘,高兴得那么好看,抓住他的手就亲了一口。枯云抽出手,一松一握间,反而成了个他抓牢黎宝山的形势,他笃定地说道:“和你在一起,我怎么都高兴。”
黎宝山隔着棋盘与枯云对望,他们正是最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时候,两个人两双眼睛是同样的激情充沛,同样的柔情似水。
黎宝山道:“那我们彼此彼此。”
他将枯云的手送进嘴里一根根地亲,枯云坐到了桌上脱了裤子就往黎宝山怀里靠,两人搂在一块儿就如同是干柴遇着了烈火,火烧个不停,他们亲个不停。这股没完没了的劲彻夜不散,在书房里温存了好一番还不算,进了卧房,黎宝山把枯云抱到床上,他们是都有些困了,然而互相爱慕的眼神一对上,这对新晋爱侣那心中的爱火又在瞬间被点燃,枯云勾着黎宝山的脖子坐到了他身上,他那两瓣屁股早就被干得淫水淋漓,黎宝山的肉根再推送进去,唯能听到响亮的水声。黎公馆不比黎园,房间边上还是房间,楼上楼下可不止只有他们两人住着,枯云有些羞了,低着头红了脸,但他的身体还很张扬,屁股里头更湿,性器也挺得更硬,不时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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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宝山腹上。黎宝山一去碰它,枯云全身便是阵战栗,喉咙里嗯嗯啊啊放肆乱喊,舒爽地直抽气,黎宝山想让他更快活,干着他替他自渎,枯云先前在书房里已吐了两回,到了这第三回,他在极高的快感中闭紧了眼睛,那被黎宝山掌控的性器抖动数下后,他却挫败地呜咽一声躺倒在了床上。枯云没敢睁眼,卷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黎宝山把他扯了出来,抱着他亲他,他手里一股骚味,连床单也遭了殃。枯云还是不敢睁眼,脸红到了极点,黎宝山趁此戏谑着问他:“你这都在我床上解决了,我可怎么办?”
枯云哪会让他憋着不尽兴,伸出了手摸摸索索找到了黎宝山蓄势待发的凶物,正要好好伺弄,黎宝山却咬了他的耳朵一下,在他耳边粗喘了声,尽数射在了枯云手背上。他道:“和少爷商量件事,下回我们一起好不好?”
他好声好气地说没羞没臊的事,枯云禁不住问,尽速点了点头。
第二天,黎宝山和枯云一道去了尹公馆吊唁。尹老爷从军时在军中担任要职,经商后玩转实业金融,风生水起,尹家子嗣又遍布商政领域,均是在上海滩叫得响亮的名流阶级,因此公祭这天军政商三界名人纷纷前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小徐的车还没开进贝当路,黎宝山远远便望见了贝当路上密密麻麻挤成一堆的小车,他让小徐将汽车停在了路口,拿上了小徐准备好的纸包,就和枯云下了车。贝当路彻底没有了往日的幽静与平和,一场丧礼便将它装点成了和三角地菜市场无异的喧闹人间,不知哪位大将带来的一群卫兵和几个华人巡捕站在马路上吆五喝六地指挥交通,有些司机不买他们的账,拍着车门叫骂,这叫骂声里还混了点叫卖的声音,枯云定睛看去,原来确实有许多小贩挑着竹扁担在缓慢的车流中贩售点心小吃,白玉兰,丁香花。跟在小贩们后头的是一群蓬头垢面的乞儿,见了气派的汽车就伸出手去频频敲窗,可怜兮兮地念叨:“大爷大官,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这些乞儿多是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车里但凡有女眷的都经不住他们的哀求,撒上点小钱。乞儿见钱眼开,一窝蜂就都挤到了那辆车前,车里的人要是不再施舍了,他们便开始哭,哭声震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尹公馆里在哭丧,如此凄惨,如此的撕心裂肺。
黎宝山和枯云步行到了尹公馆门前,枯云又见到了那长脸的蓝衣人,长脸人起先并没看到他,他是先见到了黎宝山,赶忙分开人群将他往里带,说道:“黎先生这边走,棺木停在了别院,我带您过去。”
尹公馆里也是人满为患,无论屋内屋外挤满了各色人等,可黎宝山毕竟是个人物,加上还有长脸人带路,众人甚为自觉地让开出一条道,让着他们先过去。
枯云跟着黎宝山到了别院门前,别院门口配置了两名军官,那长脸人对他们道:“这位是黎先生……”
不等他说完,黎宝山接道:“还有位枯少爷。”
长脸人愣了瞬,转脸看到枯云,眼里闪过丝错愕,随即便应和:“对对,还有这位枯少爷,是贵宾,让他们二位进去吧。”
两名军官不苟言笑地冲他们三人行了个军礼,打开了通往别院的小木门。长脸人尚有别的事务要忙碌,将黎宝山和枯云送进门后便自行告辞,一门之隔外的尹家别院比本馆要安静许多,乍看过去颇有几分黎园的风采,是座小巧美的私家园林。黎宝山走在鹅卵石道上,对枯云说:“二太太信佛,别院里建了座佛堂,公祭的场地想必应该设在了那里。”
黎宝山猜得没错,尹老爷的棺材确实就停放在别院的佛堂正中央。他与枯云在佛堂门口一现身,玛莉亚就迎了上来,她今日以素色裤装示人,妆容轻淡,上衣纽扣上挂了个玉兰花串,幽香袭人。
“密斯特尹在那里呢。”玛莉亚同他们指了个大概方向,尹鹤正和两个穿黑西装的男子说话,玛莉亚小声招呼,同他一挥手,尹鹤立即抬起了头。他的脸色吓了枯云一跳,这光鲜亮丽的公子哥不仅身上披麻戴孝,连脸上都带着股丧味,愁眉苦脸,好不难看。但当尹鹤的眼神扫到黎宝山身上时,那死灰般的两粒黑眼珠里倏地亮起了火星子,他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宝山大哥!”尹鹤激动地一把握住了黎宝山的手,“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他的眼角瞥到枯云,显然是不愿将自己要与黎宝山说的话泄露给别人知道。这点眼力枯云尚且还是具备的,他瞅瞅黎宝山手里的纸包,道:“这包东西是要给谁的?我替你去给了吧。”
黎宝山看尹鹤很是焦急的样子,把纸包递给了枯云:“是要给尹醉桥的,那还得麻烦你替我去给了。”
尹鹤忙道:“大哥在他屋里呢!就在一楼,枯少爷还得麻烦您了!”一揽黎宝山的肩膀,就把他带走了。
枯云捧着那纸包,手脚发麻,他万万没想到黎宝山叫小徐准备的东西是准备给尹醉桥的,丧礼在他看来已是一件极其晦气郁闷的事,这下好了,还要在这个棺木还未出殡,家中尚有一具死尸的时候去见那个鬼一样的大公子。枯云呜呼哀哉,在别院转了一圈没能找到替他跑腿的下人,他只得自己往本馆的一楼走去。
枯云隐约记得前回见到大公子,他是被人给推进了一楼走道最末的那间屋子,本馆里此时或站或坐着许多人,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缅怀尹老先生,一楼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可走廊上空空荡荡,见不到半个人影,更叫枯云犯憷的是,当他转进走廊时,他分明地听到背后有人小声议论:“听说大少爷从昨晚就没出来过?”
“大公子性格很古怪的,刚才一个佣人给他送饭,结果被他打了出来,还说什么不要让他听到走廊上有一点声音。”
“大约也是太悲伤了,母亲早逝,外公在北平遇刺,没能挺过去,尹千翁现在也……”
枯云越听越寒,他是难以想象那个本就一脸沉郁,活得全没个人形的大公子在此连番打击下该又变成了个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了大公子的房门前,枯云左顾右盼,不少好事者都聚在走廊一端伸长了脖子毫不避讳地看闲事,枯云也伸长了脖子看他们,他是拼命想要在人群里找个下人闲人来替他送这包东西进去。可人没找到,门里头却传来了一把声音。
“谁在外面?”
那声音有点哑,异常沉闷。
枯云无奈,只好回道:“请问尹醉桥尹大公子在吗?”
问话的人沉默了,枯云稍提高了点声音,说:“我是黎宝山的朋友,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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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送东西的。”
屋里突然响起哐啷一声,枯云吓了一跳,眼角瞥到个蓝衣下人从不远处跑过,他忙招手喊人:“麻烦您能看看你们大公子是怎么了吗??”
那下人却当他这句话是耳旁风,缩着肩膀就跑了,枯云正犯愁不知该如何是好,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大公子人还未现身,一股大烟味便扑面而来,熏得枯云捂住了鼻子,直皱眉头。他的眼睛也被熏疼了,半睁半闭,直接伸出了手去,将纸包往里面一送,说:“给您的东西。”
没人来接,亦没人说话。枯云揉开眼睛,用力往屋里看,大公子的房间里很黑,第一眼看过去依稀只能看到人影幢幢,第二眼再去辨识,能瞧出个五官轮廓身形神态来了。
站在门内的确实是那位大公子尹醉桥没有错。他的右手撑着根拐杖,身子歪向右边,人比先前更消瘦憔悴,嘴唇紧抿成一道线,眼睛些微发肿,眼球上布满血丝,但他的眼神依旧,同他父亲的肖像画一样,锐利冰冷。
枯云打了个颤,尹醉桥正在用这锋刃般的眼神一点一点遍扫他全身。
枯云被他看得难受,晃晃手里的纸包:“东西……”
尹醉桥不响,那两道视线总归还是拢了起来,他喘着粗气,艰难地转过身,朝房间深处走去。
“啊…………”枯云连忙想喊他,叫了好几下尹醉桥都是充耳不闻,什么都不说,只管走自己的路。他的身影左摇右晃,恰让枯云发现了屋里唯一的一点亮光,那是从一张矮桌上放着的油灯中发出的,绿豆似的一粒,纹丝不动地浮缀在墨团般的黑暗中。借着这点微弱火光,枯云发现了屋里的一个小柜子,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走到柜子边上,才要将手里的纸包放下了事。尹醉桥骤然开腔,道:“关门。”
枯云遂道:“这东西是给您的,我放下就走。”
尹醉桥已行到了油灯旁,他伸手拨弄灯芯,火苗窜高了些许,照亮了矮桌下的一张烟塌。尹醉桥扶着烟塌坐下,依旧说:“关门。”
枯云不愿在此地多做逗留,放下了纸包,道:“东西给您放在这儿了,我先走了,一定不会忘记给您关门!”
他人才转过半边,身后便传来哐啷一声,枯云还以为是自己拂倒了柜子上的什么物事,赶紧回头查看,可柜子上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正纳闷,又是两声巨响,枯云循声望去,原来是尹醉桥正抓着手杖不停敲打脚旁的一个铜盆子。这铜盆颇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相貌,枯云眨眨眼,客气地说:“我给您找您府上的佣人来,您有什么需要暂且等等。”
尹醉桥看着他:“会烧烟泡吗?”
枯云摇头,人往后退。尹醉桥用手杖将铜盆推远了,他道:“那那包东西你给我拿来。”
枯云应了声,找到那纸包给他送了过去。尹醉桥从烟塌上摸出杆大烟枪,又吩咐他:“打开了。”
枯云见他行动确实不方便,乖乖给他解开了纸包,那纸包里头是黑乎乎的鸦片烟,枯云闻不惯这股子芙蓉味,皱着鼻子别过了头,在衣服上擦擦手,还是那句话:“我给您找人来。”
尹醉桥在烟塌上躺好了,幽幽说:“老爷子死了,一府的人忙他的事还忙不过来。”
枯云闻言,抬眼看了看他,靠着几个软枕头卧在烟塌上的尹醉桥比先前更为孱弱苍白,仿佛是个纸片人,只有将点着的福寿膏投去给他,他这个纸人才能燃烧起来,才能化身成一团火堆,叫世人知道他还拖着几口余气,一点残命活着,若是离了这点火源,他不过是地上的一片纸屑,谁也不会多瞧他一眼。
又念及他如今已是父母双亡,这天还是他父亲出殡之日,枯云动了恻隐之心,他咬咬嘴唇,对尹醉桥道:“那你和我说要怎么弄吧,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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