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枯云眼光一闪,他现在是处处多想,处处忧虑,他怀疑尹醉桥是想借送他回家的名义,摸他的底细,看看他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当他还在无声地盘算着时,尹醉桥又来和他说话,道:“怎么你家是龙潭还是虎穴,别人不能轻易去闯?还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果不其然,尹醉桥是在试探他!枯云忙说:“好啊,那就有劳尹大公子了。”
他是不能立即回去闸北找黎宝山了,他得先把尹醉桥给糊弄过去。
尹醉桥新雇了个司机,看上去比小六年纪还要轻。上了尹醉桥的车,枯云伸个懒腰,推说是困极了,又以这假睡的伎俩回避和尹醉桥的接触。尹醉桥不去撩拨他,那司机也总沉默着,三人安安静静地进入了愚园路。
愚园路上倒是很喧哗热闹的,尤其是经过黎府时,枯云听到好几把声音闹哄哄地在讲着什么,都是上海白话,他没怎么听懂,遂睁开点眼皮看了出去。他见到了几个曾经在黎府里拦住他去路的彭苗青的手下,他们一窝蜂从黎府里出来,青天白日下,抄着手枪就往马路上跑,他们吵吵嚷嚷地讲的洋泾浜上海话枯云听懂了,一个对另一个说:“没有错,没有错!肯定在闸北!阿青哥得到的消息!他出三万大洋买他的人头!”
在闸北值彭苗青花三万大洋买的人头,除了黎宝山,枯云不做他想。他慌了神,彭苗青是怎么知道黎宝山在闸北的?还是有人跟踪他,他不知道??不,这不可能,他已经绝对小心,绝对的警惕了啊!难道是王大夫出卖了他们?
枯云一拍司机:“去闸北!现在就去!!”
尹醉桥不温不火地问:“去闸北?做什么?”
枯云抓紧了司机的坐位:“现在就去!我给你指路!最快的速度过去!”
司机却迟迟不加速,还在等尹醉桥的反应,尹醉桥动动手指,对司机道:“走吧,枯少爷现在的家搬到闸北去了,我们送他去。”司机这才一脚油门,往闸北飞速驶去。
彭苗青那群黑裤子兄弟的话还在枯云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是全然定不下心来了,六神无主,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到了闸北,不知怎么遇上大塞车,枯云哪有心思在这里耗,窜下车,车门也不关直往王大夫家飞奔而去。
“千万别出事,别出事,宝山,宝山……”枯云絮絮叨叨念了一路,人进了居民区,头还没抬起来找准王大夫家的公寓楼,只听砰砰两声枪响自他上方传来。
枯云心里发毛,不敢去看,马路上响起了警察的哨声,可枪响还在继续,居民区里不少人抱头鼠窜,尖叫声此起彼伏。
枯云见到个面熟的相邻,一把抓住了他就问:“王大夫呢?住你们家楼上的王大夫呢?你看到他了吗?”
那人道:“我的个乖乖,就是王夹里家出了事啊!!”
枯云一抬头,望着王大夫那间房间,逆着人流劲地往居民楼的方向去。枪声不断,两枚子弹穿过王大夫家的玻璃窗户打到了路灯柱上,砰地弹射到了一个路人身上,路人当即血流如注,昏倒在地。刹那间求救声更响,逃亡的居民们纷纷抱住脑袋蹲在了地上,这下是连动也不敢动了。
枯云也是愣了一瞬,他离王大夫家就隔着一条小马路了,正当他要趁人群停滞下来的间隙冲过去时,忽然间手腕上一沉,他被人用蛮力硬是拽到了一辆小汽车后头。枯云转头去看,拉他的人竟是尹醉桥!
“你干什么??!我要上去!我要去找黎宝山!!”枯云大叫,奋力想要挣脱尹醉桥的桎梏。尹醉桥一巴掌挥上去:“黎宝山真在上面?你上去有什么用!”
“你放开!”
尹醉桥掐得更紧,枯云张口就去咬他的手腕,硬是将他咬出了血,尹醉桥倒抽了口凉气,松开了手,枯云推开他,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才迈开步子,只听嘣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噪音,再接着是一记沉沉重物坠地的声音。
枯云抖索了下.身子,在原地站住了,他人还维持着仰望的姿势,他的眼睛也还看着王大夫的房间。
玻璃窗户碎裂的窗口探出了一个人,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孔,年轻及残忍。他手里拿着枪,枪眼瞄准了枯云所站的位置。
枯云看着他,看着那圆圆的,黑色的枪眼。
他不动,不响,不作任何表情。
“你疯了?!”
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枯云身后的尹醉桥突然是一把推开了他,两人同时摔到在地,枪声应声响起,枯云的视线滑落,他看着他刚才站的地方。年轻的枪手朝那里连开了三枪,扬长而去。那里躺着黎宝山。
摔下四楼,腿骨戳出皮肤的黎宝山,身重数枪,血流不止的黎宝山,双眼还睁开着,手指还在无意识地痉挛着的黎宝山。
他的爱情,他的命。
他早回了,他却再不能和他会面了。
枯云的嘴张开又合拢,合拢后又微微启开,他说:“小徐的枪是我给的,黎宝山是我带来这里的。”
尹醉桥看着他,此时的枯云与他见过的任何时刻的枯云都不一样,这种异样既产生在他的外形上,又没有改变和影响到他的漂亮皮囊。
他只是变得难以形容的冷酷。
枯云站了起来,他没有走向黎宝山,任谁都能看出来,黎宝山死了,彻彻底底地死透了。他调转过头。
尹醉桥喊他:“兔……“他咽下了那个称呼,“枯少爷,你要去哪里?”
枯云不回头,只回说:“我要报仇。”
他没有听到尹醉桥的回答,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听不到风,听不到天,听不到地,听不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
他明白,这些他确实是不应该再听到了的。
他的世界再他眼前破碎了,他的心,理所当然地,也随之枯死了。
枯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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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举步前行。
《枯云》第一部完
第二部
第11章
清晨,俏朵儿披上了件和服罩衫,对镜梳妆,屋子里摆了两个取暖用的火盆,火正烧着,火盆里冒着红通通的光,但因为屋子很大,俏朵儿还是觉得冷,她腿上搁着的手炉也已经温了,不暖了,俏朵儿眼皮一翻,往嘴唇上抹了点口红膏,把哑巴吆喝了进来。
哑巴,顾名思义是哑的,不会说人话,只会“啊啊巴巴”,但他比俏朵儿见过的许多说人话的人都更像个人,进门前都要敲一敲俏朵儿的房门,俏朵儿说,进来,他才点头哈腰地进来。俏朵儿把手炉塞给了哑巴,指指软趴趴的被窝,又指指地上的火盆,什么都没说,哑巴就接了翎子,抱着手炉,从俏朵儿的被窝里又摸出个汤婆子,一块儿抱住在怀里,点头哈腰地倒退着出去了。没多少时间,他就跑着回来了,给了俏朵儿一个热烘烘的手炉,冲她比手画脚,啊啊巴巴,俏朵儿勉强看明白了,哑巴是在比划说,厨房在烧水,汤婆子得等等。
“呀,那这个手炉里的热水哪里来的?”俏朵儿双手捧着那手炉问哑巴,哑巴眼珠转转,在空气中胡乱抓了一把,摆出个理直气壮抱着胳膊的动作。俏朵儿乐了,摸着自己的脸蛋说:“那是当然呀,你是给我跑腿的,谁不得讨好你,喏,拿去吃呀。”
俏朵儿从梳妆台上的玻璃罐子里抓了把糖果塞给哑巴,哑巴捧着糖,很是小心,背都弯了下去,仿佛是在给俏朵儿鞠躬。两人的视线算是平齐了,有了交汇的可能,哑巴机灵得很讨人喜欢,但是俏朵儿却不喜欢被他看着,她也不爱正面瞅到他的那双眼睛。因此,在哑巴抬起眼睛的那瞬间,俏朵儿迅速地转移了自己的视线,一扭头,抓起把梳子,很不高兴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爱园的头牌俏朵儿吗?!死哑巴,盯着我干吗!”
她无缘无故发脾气,哑巴是很懵懂,茫然的,他还捧着糖果,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对着俏朵儿,只是此刻,他面对的是俏朵儿的背影和她雪白梳妆台上的一面蛋形的镜子。
哑巴盯着镜子,镜子里理所当然地映射出了他自己的模样,那是一个很削瘦的年轻男子的形象,虽在冬天里,可他穿得很少,衣服也很不合身,手腕露出了一大截,他的双手不知是被烫得还是被冻得泛红,手指也有些浮肿,至于他的脸蛋,不该说是难看,应则说是很恐怖,恐怖到近乎让人生厌的地步了,他的肤色灰蒙蒙的,极不健康,加之整张脸上还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火烧疤,有两道甚至还盖在了他的右眼上,好似是为他的右眼珠子装上了一挂肉帘,他就透过这层肉帘看这个世界,看镜中的自己。
俏朵儿数落完哑巴,又悄悄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还恭敬地站着,嘟囔着说:“好了好了,你走吧,走吧!”
哑巴这才直起腰,走了出去。
哑巴一走,俏朵儿就又钻进了被窝里,她往窗外看,外头浓雾重露,也是冷清萧条的天色,约莫是受了天气的影响,俏朵儿也忽然是愁云惨雾,萎靡不振了,半躺半歇地到了中午时分,哑巴在外头敲门,阿巴阿巴地喊。俏朵儿睁开了眼睛,坐直身,让他进来,哑巴便端着个餐盘进来了。餐盘里头是四菜一汤,还有一壶烫热了的黄酒。谁知俏朵儿见到这热饭菜又和哑巴翻了脸,一甩手将餐盘甩到了地上,对着哑巴破口大骂:“你是哑巴还是瞎子?!这人都死了!你还往我这里端这些他爱的吃食干什么!今天他是不来了!杀千刀的彭苗青死了!!”
哑巴没声响,蹲在地上拾摔碎的餐具。
“丽娘也是个没眼力见的,狗日的,怎么呀?他死了难不成我还得哭丧守孝,日日夜夜记挂着那个死人头?我是他的谁呀?他养在爱园里的鸟罢了!隔天来看一看,望一望,喂我点吃的,给我点金,给我点银,嘴上亲亲热热,说到赎身就又装聋作哑,捣浆糊了,好一个彭苗青啊,社会上也是响当当的白相人,白相了我七年,我俏朵儿连当他的妾都不够格吗?!自从跟了他,什么山口田口,史密斯布朗的,我通通都不见了,我是什么命呀?我是可以嫁到美国当洋太太的命!我为了个死人彭苗青,我不要了一个美国大使!”
俏朵儿骂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停当下来,给自己顺气,哑巴拿了笤帚和簸箕进来继续清理,他默默地,反而是助长了俏朵儿怒骂的气焰,她龇牙咧嘴,前额出汗,红光满面,不要什么手炉暖炉了,踩着棉鞋坐在床沿泼妇骂街般说了许多不入流的话。哑巴此时更像个聋子,对于俏朵儿的谩骂静默以待,就在他端着那一簸箕的碎瓷片打算拿出门去时,这门外忽然是撞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胖女人脑袋上烫着夸张的云波浪,一脑门的火钳味儿,一双比哑巴还要大一号的脚丫子啪嗒啪嗒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俏朵儿床前。
哑巴一愣,站在了原地,俏朵儿也是一愣,却没待在原地,腰身一扭,靠到了屏风边上,双手笼进罩衫里上下打量那胖女人,却不同她说话,而是拉长了脖子往外面喊:“荣妈,荣妈!这人谁呀?”
那胖女人冷笑一声,伸出只肥手就要去抓俏朵儿,俏朵儿到底是风月老手,呷人眼色的本领顶呱呱,胖女人一出手,她就躲了开来,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哑巴身后,抓着他道:“荣妈!打人啦!!”
那胖女人往地上啐一口:“打得就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婊子!”
这种人物,这种事情,这种台词,俏朵儿是见多了听多了的,她并不很害怕,抓着哑巴和女人玩起了你追我躲的游戏,哑巴手里还揽着一簸箕的碎瓷片,被这两个女人揪来抓去,他脸上红红白白,不知所措。
如此几回合下来,屋外终于是进来了一个鸨母模样的女人和一群杂役,见到那鸨母,俏朵儿惊呼一声,甩开了哑巴,摔进了她怀里。鸨母自是护着自家的金丝雀,挡在了胖女人面前,笑脸奉迎,道:“哎哟我说彭夫人呐……”
俏朵儿听到这个称谓,脖子一梗,胆子野了,推开了鸨母,叉着腰瞪着那胖女人道:“你就是彭苗青家的母老虎吧?!好啊!我不去找你,你倒找上我来了!”
鸨母拉扯着她让她少说两句,俏朵儿腰杆却挺得更直:“你凭什么来打我?!!操你妈的,你他娘的凭什么!彭苗青又不是马上风死在我床上!”
胖女人一张脸蛋气成了猪肝色,两只肉爪子左右开弓抓住了俏朵儿的头发就往边上撕拉:“小妖!打的就是你!要不是为了看你这个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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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三更半夜跑出门被人割了喉咙扔进了黄浦江?!”
“不至于,不至于,好好说话,大家好好说话,这彭爷,他人……”鸨母想拉开她二人,可无奈俏朵儿是心甘情愿投入这场战局,这下好了,一瘦一胖两个女人在爱园香闺中打成一片,“我呸!关我屁事!要不是你半夜来电话硬是要他回家!”
“臭不要脸的小婊子!看我今天不打得你六神无主!!”
“大家都来看看啊!彭家的母老虎不在家守丧,跑爱园来撒泼了啊,大家都来看看!!”
闹剧愈演愈烈,俏朵儿和胖女人脸上身上都挂了。俏朵儿原先是妆容致,打扮齐整的花姑娘,因而显得更狼狈不堪些,脸上两道血口子看得鸨母在旁边直跳脚,好不容易,爱园的杂役将俏朵儿和彭太太分开了,彭太太赖在俏朵儿房间里说什么都不肯走。鸨母无奈,只好搬救兵,找来几个长衫男子作调解,彭太太、俏朵儿和他们都是熟识的,几人甫一现身,彭太太和俏朵儿一人一边就把他们堵住了,张口就要他们评评理。哑巴本还在屋里侍奉着,几人话一多,鸨母便将他挥退了,他抱着他那只大簸箕,低着头出去了。
傍晚时,彭太太走了,俏朵儿负伤,情绪起伏剧烈,哭哭闹闹的,除了哑巴,连鸨母都不愿见。晚上,哑巴正侍奉俏朵儿用晚点心时,外头传来鸨母的声,说:“朵儿……”
不等她说完话,俏朵儿就发脾气:“不见!”
她还使唤哑巴去把门用柜子堵上。哑巴才要照做,到了门前,那鸨母却自说自话将门推开了,把一个洋人推到了他面前。
哑巴习惯性地佝偻着背,这洋人个子虽没有过于高大魁梧,但他仰头看他,还是颇功夫的,洋人的鼻梁很高,鼻梁骨上架了单片的圆眼睛,他一头棕发,两颗眼珠绿油油的,但绿得不透彻,或许是爱园中灯光的关系。他的眼神是很浑浊的。鸨母说:“朵儿这是彭爷的老相识马修先生呀,昨天不就和你约好了的吗?他来找你叙旧来了。”
俏朵儿惊呼了声,从床帘子里探出个脑袋:“马修先生!”
她眼含热泪,哑巴识趣地把这位马修先生给领进了屋。
马修的中文很好,也很地道,他是来探望兼来和俏朵儿辞行的,今年新历年底,他就要卸任公董局总董的职务回法国了。
“您回法国去继续当官吗?”俏朵儿问。
“哈哈,不,我回去种葡萄。”
“一直以来,阿青哥都是您照顾着,他要是还活着……一定会……一定给您办场风光的宴会……”
马修不响,他看向一直站在床边的哑巴。哑巴在搓手,头低得很低。
“我这个丑哑巴,让您看了笑话了吧。”俏朵儿擦擦眼角,说,“您别看他长得丑,可他聪明着呢。”
说着,她冲哑巴勾勾手指,哑巴凑了个耳朵过去听候差遣,俏朵儿道:“他知道我见不得他的丑脸蛋,丑眼睛,就总拿耳朵对着我,您说,贴心不贴心?”
马修笑了,他又看哑巴,俏朵儿努嘴:“哎呀,您别老盯着他看呀,他真是丑,丑得怪吓人的。”
马修出于好奇,示意哑巴抬头看他,哑巴起初是扭扭捏捏,大约是不好意思吧,后来还是在俏朵儿的命令下,乖乖抬起了头。他脸上的伤疤让他整张脸凹凸不平,坑坑洼洼,马修看了都称奇:“长成这样,这也是一绝了。”
俏朵儿嬉笑,哑巴跟着憨笑,无声的,不知为何,马修稍微靠近了他一些,伸手在他脸颊的一道伤疤上摸了把。
“哎呀!马修先生!哈哈哈您真是胆子大呀!我看着都难受啦!您还敢碰!”俏朵儿拉着哑巴还要和马修打趣,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哑巴脸上那被马修摸到的肉疤不知怎么纸片似的从他脸上脱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
“呀!”俏朵儿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马修倒很镇静,他冲俏朵儿眨眨眼睛,说:“看来我们的这位哑巴先生会变魔术。”
哑巴闻言,脸色大变,噗通跪在了地上,对着俏朵儿连磕十个响头,又伏着腰双手在脸上掰扯,好一通下来,他再抬起脸孔时,已是改头换面,寻不到半点“丑”“恐怖”“吓人”的痕迹了。他脱胎换骨成了个美男子。还是个眼窝深陷,鼻尖微翘,嘴唇饱满,与马修的异国轮廓多有相似的混血模样。他的一双眼睛尤其有特色,一只眼睛发蓝,一只偏灰。
“哎呀!!哎呀!!”俏朵儿拍着床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哑巴慌忙拉住她的手,膝行贴近,指着外面又指自己,焦急无奈,又很慌乱,俏朵儿明白他,懂他的意思,他这样的长相,在四马路混迹,难保不被摆到砧板上任人鱼肉。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俏朵儿拍拍他,也是有些心疼了。
“我们总是见不得美丽的人遭受苦难。”马修一语道破了俏朵儿的心思,她颔首笑笑,让哑巴起来。她道:“你以后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露了真容知道吗?继续当你的丑哑巴吧!我给你保密,马修先生,也一定会给你保密的,对吧?”
俏朵儿冲马修一笑,马修立即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包括哑巴在内,大家都笑了。
说笑了没一阵子,马修要离开了,哑巴重新将自己的丑脸装扮上,送他到了爱园门口。马修对哑巴是看了又看,临上汽车前,塞了一个小纸包给他,拍怕他的手,与他耳语道:“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我可以带你去法国。”
哑巴不响,也不笑,他看着马修,握住了他的手。
接近天光,爱园、四马路的一切亦都偃旗息鼓,灯火停歇时,哑巴摸黑来到了礼查饭店。
马修给他的纸包上有饭店的地址还有一把房门钥匙,306号房。
哑巴对饭店的布局十分熟悉,他很快就找到了306房门前。
他敲门。两下之后,马修来给他开门了,他穿着白色的浴袍,笑眯眯地看着哑巴。漂亮的,长相致的哑巴。
“你闻上去很香。”马修对哑巴说,让他进了屋。
哑巴反手关上了门,他不响,开始脱衣服,他穿得单薄,边走边脱,到了床边时,他已经脱得一丝不挂,干干净净,只剩下手腕上的一根红绳子。他最后脱了鞋子,两双一对,规矩地放在床下。
他瘦了些,但很白,身材匀称,脚踝和手腕都很纤细,仿佛还未从少年人的形态中蜕变成熟,因而有几分可怜的,稚嫩的,又莽撞的特质。
马修说:“我……”
哑巴没有让他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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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去,他将马修轻轻推倒在床上,他稍稍直起腰。尽管瘦,但他的屁股很翘,也有肉,他拉着马修的手按在自己这两瓣饱满的臀肉上。
“哇哦。”马修比出个受宠若惊的神情,哑巴笑了笑,笑容很细微,他慢慢低下头,用手遮住了马修的眼睛。马修开始用法语嘀咕,饭店的房间里很暖和,哑巴的手很软,皮肤也很光滑细腻,感觉他的嘴离自己的脖子很近时,马修想看一看他。恰巧这时,哑巴的双手都滑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压着他。
马修看到这个漂亮的哑巴,趴在他身上,嘴里咬着一片薄薄的银色片状物。那片状物的边缘是血红色的。
直到这时,马修才感觉到了疼痛。他指着哑巴,他不明白,但似乎又想得通。
“谁……指使……谁……”
要死,他也要死得清楚。
哑巴身上喷到了一点马修的热血,他用他的浴袍擦干净了,面无表情地吐出嘴里的薄刀片在床单上擦了擦,他不响,又将刀片含进了嘴里。他开始穿衣服,穿鞋,坐在床上绑鞋带。马修因为失血过多的痛苦和强烈的求生欲望,抽搐着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向电话机的方向爬去。
哑巴穿戴停当,站了起来,他没有再看马修一眼,跨过他挣扎的身躯,穿过小客厅,从房间的正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着急离开礼查饭店,他在大门前抽了根烟,走到外白渡桥上时他又点了一根。
天快亮了,雾厚,天与江仿佛都是毛玻璃做的,一道血色的光芒匍匐在水天交接处。
哑巴扔掉了香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掉糖纸,吃着糖走开了。
没过几天,街上就贴出了通缉令,通缉一名涉嫌杀害市民彭苗青,市民郑阿毛以及法租界公董局现任局长马修的年轻男子。一个身兼要职的洋人横死中国这件事显然为案件的调查提供了足够多的便利,通缉令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杀人嫌犯,姓枯名云,二十四五,身形削瘦,擅长乔装打扮,双瞳异色,倘有市民发现其踪迹应尽快联系捕房将其捉拿归案,以正社会风气。
街头巷尾还开始流传形形色色的故事,一说枯云是共产党,一个红色暗杀高手,二说他是白俄遗孤,神秘富豪,身怀绝技,被彭苗青、马修联手骗去家产数亿,遂下手报复,另有一说,讲他以前是个司机,是为自己先前的主人家报仇,那户主人姓黎。
枯云坐在小食摊上吃一碗热馄饨,他边上围了一圈人,他们在听说书,一个不入流的说书人唾沫横飞,张牙舞爪说:“这年轻后生听后,立即拜在了铁指昆仑的门下,咚咚咚三个响头下去:‘师父!那洋人杀我父母,强辱我姐姐,占我河山,劫掠我大好祖国,此仇不报……我还算人吗?!’”
听书的有人叫好,枯云囫囵吞下一颗馄饨,把瓜皮帽压低了,说书人继续:“从此这枯云便成了铁指昆仑的入室弟子,修习十载,尽得他真传,其中一门绝技,江湖称作踏雪无痕,讲的可不是轻功身法,乃是这铁指昆仑自创的独门刀法,话说当年铁指昆仑在天山顶上闭关修行时,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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