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也因此,这一批经过斜月海域的商船,就等于要穿过两层炮火,才有可能回家。
一艘中等大小的南齐商船上,船主正用一支洋外的远目镜,看着前方,两筒圆圆的视野中,隐约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一片隐约的黑色。
船主放下远目镜,忧愁地叹了口气。
船上另一个方向,文臻也在眺望海面,燕绥随手拈着她的头发把玩,道:“看到了什么”
文臻叹了口气:“船,军船。将前方封锁了。这一队商船,很可能暂时回不了家了。”
燕绥不以为意地一笑,此时看见军船并不奇怪,黑水峪发生战事,若是以前他会有兴趣凑个热闹,此刻却不想带文臻去战场凶危之处。
这些南齐商船,途径东堂港口的时候,会趁机停一停,卖上一些货。东堂建州港以前就是舶来品销售集散地。所以哪怕双方在打仗,按照规矩,东堂方面也不会为难这些南齐远洋商船。
如今沿海一线已经实行战时管制,燕绥和文臻现在不宜暴露身份,两人便买通了南齐商船上的人,在建州港以捎带一程为名上了船,打算跟着商船走到斜月海峡,传说中的医家在那附近。
南齐东堂有了战事,南齐船再让东堂人上船就存在风险,不过燕绥银子使得足,船主无法抗拒。只是船上人因此都对文臻燕绥十分戒备,有时候他们讨论两边战事,文臻走过去想听听,这些人就立刻闭嘴,再加上这几日,商船被盘查得非常紧,如今看南齐那边也设立了封锁线,想要过去,就不能再跟着商船了。
两人还没说几句,又有军船靠近,旗语打亮,要求检查。
船主叹着气把搭板放下,那一队东堂军士匆匆上,上上下下搜查了很久,又命所有人站到甲板上,对着上报的名单再次查核人数,好在这船上,本就有两个人,在建州港生病滞留,文臻和燕绥正好顶了两人的名额,那群士兵搜寻无果,便匆匆离开,去搜下一艘船只。
文臻看着那艘军船离去,道:“他们在找人。”
这些人并不查看货箱,倒是对人数非常着紧,显然目标是人。
“刚刚发生过海战,应该有对方将领落海。海军自然不会放过。”
文臻对战争存在天生的厌恶感,又怕燕绥这个爱作祟的家伙跑去战场搅事,生怕讨论多了,引起他的兴趣,插上一脚,干脆对远方海峡的战事一句不问。也不接这话。
此时天色将暮,晚霞在天际抹开七彩,霞光后日色隐隐,镀一层闪亮的金边,而船侧半天艳红如火,半天湛蓝如水,景致绮丽斑斓。
文臻忽然想起现代那世看过的某著名大片,骗了很多无知少女眼泪的那部,再一转头看见船头正前方的桅杆,来了兴致,拉了燕绥道:“来,我们来泰坦尼克一下。”
“什么太坦你克”燕绥皱眉,他就不爱听她各种怪话,总觉得每次她说这些的时候,便仿佛和他隔了一个时空,那个时空里没有他没有东堂,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
他睥睨东堂,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对于“无知”和“失控”,有天生的反感。
文臻格格一笑,拉着他飞身而起,衣袂在风中一荡,已经踩着桅杆上去,然后张开双臂,迎着壮丽的晚霞和海风。
燕绥自然而然地在她身后抱住了她的腰。
文臻的发被海风吹荡,拂在他面上,滑润如缎,隐隐透着花和乳交织的奇异香气,燕绥微微偏头,贴住她的颊侧,霞光映在他乌黑的眉睫,他眼底的云天里只有她含笑的唇。
海风鼓荡更烈,文臻衣袖兜满了微湿的风,似一双翩翩的蝶,恋着爱人的蕊盘旋不舍去。
泰坦尼克的经典姿势,文臻摆出来的时候,本是玩乐,然而此刻于高处见天际幽远深邃,沧海似要蔓延至天尽头,天尽头一线深黑处,却有月色悄然探头。
阔大而静寂,浩然而永恒,像看见天宇之外不断炸开行星星火,千万年宇宙却恒定如初。
“原来,当年,杰克和肉丝,看见的是这样的景色。”
“杰克和肉丝是谁”
“是一对苦逼的情人。”文臻把那个凄美的故事说给燕绥听,末了不怀好意地问他,“如果落水的是我和你爹,而你只来得及救一人,你救谁”
燕绥稍稍沉默,道:“我爹会水。”
“那就是救我”
“你也会水。”
“嗯”
“而我,不会水。”
文臻:“……”
“所以问题来了。”殿下问,“如果闻老太太和我同时落水,你救谁”
文臻:“……”
算了,送命题这种玩意,在别人的女朋友那里是勒紧男朋友喉咙的法宝。可遇上她的这位,只有她被勒紧的份儿。
她只好再次岔开话题:“这个故事你都不感动吗当年可是骗了我们寝室两个人很多眼泪呢……”
“那两个人中一定没有你。”
“哦为什么在你眼里,我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哦”
“不是铁石心肠。而是你不会相信。我敢说你当时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一定在想,肉丝好像有点不厚道啊,一边享受着有钱未婚夫的资助和厚待,一边和漂亮穷小子眉来眼去,是不是有点自私还是她谈不上多少真心,只是被未婚夫管束太过想要寻一点浪漫你说不定也会分析杰克的心理,一个丰腴美貌的富家小姐,一段船上的浪漫奇遇,听起来好像也没几分靠谱……”
文臻听着听着就笑了,闭着眼睛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你倒是了解我啊……”
“这不是碰壁多了摸索出来的吗”燕绥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怨妇。
文臻骇笑转头看他:“碰壁你殿下啊,我甜啊,你是不是记忆发生错失了”
“没有吗”
“有吗我待殿下,不是一直笑脸迎人,百依百顺吗”
“你对谁不是笑脸迎人,百依百顺我问你,当初你研制新菜的时候,内侍总管老孙送来的新品种调料,你为什么不用”
“……孙总管我又不认识,他送来的东西我怎么敢随便要……等等难道不是孙总管送的……”
“有次你被烫伤了手,晴明给你一支药膏,你为什么不收”
“……我当时已经用过药了啊,效果很好,干嘛还拿人家的……等等……”
“有一次膳房拨给你一批苍南州的野味,你为什么说不会烹调野味”
“……那些野味我都不认识,而且野味多病菌,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皇宫大内,我怎么敢把那些东西随便拾掇,这万一吃出什么问题……等等那也是……”
“有次皇后要你做药膳,你按照太医院请的脉案也做了,要送去的时候,却有人提醒你那脉案不大对,按照那个脉案做出来的药膳,皇后很可能吃了会出现不适,然后给你提供了正确的脉案,这事你肯定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后来还寻找过那位侍卫,但是皇宫那么大,一时也无处去寻,我还奇怪呢,一个路过巡逻的护卫,是怎么看出我盖着盖子的药膳不对的……等等又是……”
“有次丽嫔半夜传你去帮她做点心,你也就真准备去了,走到半路又被打发回来了,说丽嫔又不想吃了,以后丽嫔也没找过你麻烦……你怎么就没有试着去问问丽嫔为什么从此安分了吗”
文臻瞠目结舌地慢慢转头看着燕绥。
殿下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写着“你无情,你无义,你忽视我的感情,你就是个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们家主是谁?
文臻诧异地看着他。海上船只遇见落海者,救人是规矩,毕竟谁都有落难的时候。
“不能救。方才的军船你看见没那个方向,是先前黑水峪大战处,落水的肯定是士兵,东堂人是敌人,我们没必要救,南齐人……东堂军队查这么紧,一旦我们被发现窝藏南齐士兵将领,全船的人都活不了!”
“那就眼睁睁看着人死”文臻眼力好,已经看见海中浮沉的是一男一女,男子似乎已经昏迷,露出海面的肩膀上一个血肉模糊的洞,显然是被炸伤,女子则正拖着他在海中挣扎,但显然也坚持不了多久。
文臻明白船主的道理,海里求生的人的命是命,船上几十人的命也是命,只是不知怎的,那女子拖着男子海中挣扎的一幕,便触动了她,让她这么眼睁睁视而不见,也是不行的。
船主很警惕地盯着她,又看着上头还没下来的燕绥,水手们也聚拢来,文臻并不想在这些不相干的人面前露出武功,引发麻烦,正思考着,忽见上头燕绥手指一弹。
文臻心中一动,退后一步,呵呵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不救便不救。”
船主松了口气,文臻又道:“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人家自己能靠近这船,你们再不给人上来就不大好了哟,小心海神娘娘降怒。”
那船主看看那两人挣扎的距离,笑了一笑,心想天黑浪急,这距离似近实远,那两人又受了伤,便是神仙也游不过来。便慷慨地道:“那是自然!”
船主放心地带着水手下船舱去了,文臻抬头看,燕绥在桅杆上,弯起手指,一只手比了个圆,一只手摊平,做了个手势。
文臻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忽然明白。
老汉推车!
三十八式之一!
还没等她放声吐槽,燕绥又比了个二。
两个人,两次。
文臻目露凶光,叉腰刚想拒绝,燕绥抬起手,文臻吸一口气。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毕竟刚立了fiag,言而无信,下次就真治不住这魔王了。
没多久,船舷边水声涌动,又有人声嘈杂而去,随即文臻听见水手惊呼:“有人爬上船来了!”
文臻过去,果然看见那一男一女精疲力尽,**地坐在甲板上,女子身上还缠着一根无比粗壮的海带。
有发春高手燕绥在,这满海里都是可以救人的工具。
那男女两人精神萎靡,男子苍白瘦弱,水蛇腰长条脸,女子面容倒算清秀,神情坚毅平静,文臻一看她那神情,不知怎的便觉得亲切。
像某个故人。
此时船上商客们赶来,倒有不少人怕惹祸上身反对救人的,那男子晕迷着,女子一言不发,勉强支起身子,背起男子,看那样子,竟然打算背着男子再下海去。
船主也匆匆赶来,燕绥看一眼文臻,手指连弹了三次,船主在舷梯上,连着摔了三跤。
等他终于赶到面前,已经心惊胆战,还没说话,正遇上笑吟吟的文臻,对着上头一指,以示神明在上,小心天谴。
船主脸色连变,最终上前,道:“既然已经上了船,还能逼人再下去不成终归是两条人命,两位先留下养伤吧,且在底舱呆着,万万不要上来便是。”
众人还有些不愿,忽然有人道:“你们看他们腰上……”
这声一出,大家目光转过去,脸色顿时微变,文臻好奇也看过去,视线却被遮掩,她上前一步想看的时候,那女子忽然拔刀,一刀割断自己和同伴身上的腰佩,转手抛进了海中。
这明显是被人发现了身份,为了遮掩销毁物证了,文臻怕马上就会爆发冲突,上前一步要护在那女子身前,谁知道那些刚才还十分抗拒的海商们,对视一眼,忽然便换了脸色语气,十分殷勤地涌上来。
“快,快把人抬下去!”
“派人去底舱先收拾一处干净地方来!底舱太腌臜了!”
“我去准备吃食和伤药,另外去传船上大夫!”
“来,来,慢点,小心!”
文臻目瞪口呆地看着众人众星捧月地把这两人送下了舱,十分殷勤地抢着安排一切,商量如果东堂军船再来查该如何遮掩,又互相告诫保守秘密万万不可说漏嘴。讨论得十分热火朝天。
她忽然感觉这世界非常魔幻。这两人在她看来,武功不弱,可也不强,气质虽然不差,但明显也不会是什么高贵出身,行动举止之间,倒有些从属家将的味道,如何会得人这般尊敬
但是她一走近试图打听,这些海商水手就停止了讨论,各自打着哈哈散开,文臻知道他们是警惕自己外来人的身份,也就笑笑。
一直等到吃完晚饭,众人休息,文臻带了一些药,出了舱,早有潜伏的英文给她指示了那两人在底舱的位置。
那是一间不大的屋子,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光来。
里头两人在说话,文臻毫无声息地站在最后一层阶梯下静听。
“……不知道大人会不会封锁海域,如果这些商船不能及时回去,那咱们也要滞留海上,大人如果以为我们已经……”
“我现在就希望小佳争气一点,不要被咱们的失踪吓倒,回去告诉大人,惊扰了大人……”
“战事失利,大人是一定会知道的。我只希望,咱们的消息传回去的时候,不要正好逢上大人生……”
那有些沙哑滞重的女声,似乎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自己停住了口,文臻在黑暗中皱起了眉头。
生生什么
这两人果然是南齐将领,但是南齐将领的顶头上司,自然要参与战事,怎么听这两人口气,这位大人并没有上战场,甚至这两人还不希望惊扰他
这不会真是说的是生产吧
文臻下底舱,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促使着她,总想从这两人身上探听出一些消息,然而此刻听着这些,又觉得兴味索然。
她和燕绥不打算靠近战争区域,也绝不会插手,对方一个将领关她什么事。
不想再听,她弯身准备放下药丸就走,刚刚起身,忽觉劲风扑面,冷光耀眼。
她一惊却不乱,肩膀一低,整个人已经游鱼般一滑,撞入了对方怀中,与此同时手腕一托手指一旋,那砍下的刀锋便在指尖滴溜溜翻花般一转,啪地一下狠狠打在了对方额头上。
一声闷哼,那人捂着流血的额头踉跄后退,果然是那个女将。
文臻笑眯眯看着她,心中却起了恶感。这人不问缘由便下杀手,也真辜负了她一番相救以及两次老汉推车。
她不想多说,指了指小袋子装的药丸,笑道:“你两人被火炮所伤,还受了刀剑之伤,那刀上还有毒,我送你们几颗更好的毒药,可以死得更快一些,免得那毒发作太痛苦……不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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