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她转身就走,并不理会那两人怎么想。回到舱房,燕绥正在灯下看信,见她来了,抬头笑道:“季怀远知道我来了,来信请我一叙。已经派了船来,明早咱们便换船罢……你方才去做甚了”
“没什
第三百一十二章 谁最刚?
朝堂上的纷乱,在屠绝终于倒下去之后,宛如沸水遇冰,瞬间死寂。
尤其当众人看清楚屠绝身边那一只鞋子和一根擀面杖之后。
众人呆滞了好半晌,目光缓缓转向闻老太太。
闻老太太今日上殿身份特殊,又年高德劭,之前一直也站在太子身边,太子逃开之后,就变成她离屠绝最近。
而闻老太太也是最镇定的一个,她眼瞎多年,所以嗅觉听觉反而越发强,屠绝行动带起的风声,让她很早就确定了屠绝的方位,先是扔出了一只鞋,再扔出擀面杖。
之所以没有先扔擀面杖,是老太太冷静得超乎常人,感觉到屠绝离皇帝很近,如果她扔得不够准或者棍子被砸飞伤及皇帝,那反而惹祸。所以先扔鞋,确定方位,拖慢屠绝动作,再来一棍狠的。
这一棍可比揍蒋玄那一棍狠多了,用力太过伤了手腕,老太太在摩挲手腕,张洗马附在她耳边,将方才的情形一一细说给她听。
此时李相等人终于缓过神来,姚太尉从半空落下,揉着胸口,齐声下令将刺客拖出去,又赶紧询问皇帝安好,以及赶去慰问并感谢闻老太太。
太医也急急赶来,太子咬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太医前去查看皇帝情形,殷勤地要去扶皇帝:“父皇,您受了惊,还是先退朝回景仁宫休息吧。这边后续的事务,由儿臣来便好。”
皇帝看他一眼,将他的手推开,道:“去瞧瞧老太太,老太太似乎受伤了”
太子一僵。只得转身去看望闻老太太,闻老太太也手一挡,随即躬身道:“殿下可千万别对老妇太好,不然老妇怕等会有些话便不好意思说了。”
太子又是一僵,骇然看着闻老太太。
随即他上前一步,咬牙低声道:“闻老夫人,今日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老妇算哪个牌名上的人,配和太子讨价还价”
“闻老夫人,莫要逼人太甚!你便能中伤孤,焉知孤没有后手!”
“那就请殿下都拿出来罢!”
闻老太太推开太子,往前一站。
她这一站,纷扰立止。皇帝也看过来。
“闻老夫人有话说”
“陛下,老妇有三问。”
“请说。”
“一问罪人锁链何以轻易掉落”
“二问太子的证人为何暴起弑君时,避开首当其冲的太子”
“三问太子为何不顾君父首先逃离”
……
朝堂这一刻好像死了。
知道老太太刚,不知道老太太这么刚。
众人都以为,她顶多问一句,为何太子的证人会行刺陛下。
但这样的问题,谁也无法当殿确认,而一旦没有当场认定,在慢慢的辩论博弈之中,往往会偏离人们心中的第一看法。
但是老太太剑走偏锋,不谈刺客,只进行诛心之问。
这三个问题抛出来,皇帝心中种下的刺被狠狠拨了一拨不说,一旦传扬出去,太子何堪为储君
蓦然一声嘶喊,太子猛地扑了上来。
素日风度翩翩气度温良的太子,此刻头发披散,面目狰狞,一声大喊炸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父皇,儿臣冤枉!罪人乃儿臣带上金殿,一旦出事儿臣难辞其咎,儿臣怎么会这么蠢此人既然为刺客,想必也有帮手试图救他,之前也许就已经挫坏了锁链!刺客也并没有放过儿臣,他的锁链掉落就是对儿臣出手!儿臣一心要挡在父皇身前,是被这锁链所砸才无法挪动!”
几位老臣诧异地看着太子。之前一直觉得太子温吞得近乎懦弱,如今看来,却是颇有急智,这般情形之下,还能头脑如此清醒,四句话将三问都辩了回去。虽然依旧有些牵强,但已经给了陛下台阶,且这几个理由,也是这情形下最好的理由,几位老臣扪心自问,都觉得换了自己,也不过如此。
老臣们心中升起几分诡异的欣慰,储君不仅需要贤明,也需要才干,太子今日表现,倒让人觉得东堂未来可期。
只是转念一想到人都不在天京,弄个老太太出来,就能把才干不弱的太子逼到如此狼狈地步的那两人,又不禁扼腕若有所思。
当下又有司空群及太子门下的官员纷纷上前表示此事蹊跷,太子忠心可昭日月,想必遭人陷害,请陛下明察云云。
太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精彩辩词便松口气,看一眼神色不着喜怒的陛下,急急磕一个头,道:“父皇……此事蹊跷!屠绝是儿臣抓获的共济盟匪首,却忽然当殿反水刺杀父皇,儿臣怀疑,这是屠绝和文臻勾结,故意被儿臣抓获,以行此大逆之事,栽赃陷害儿臣!此事,儿臣有证据!”
说着道:“带那女子上来,不可进殿,就在殿门外跪着!”
便有金吾卫将采桑带上来,在殿门外跪着,太子道:“父皇,此乃文臻贴身侍女,她知道文臻上山前后一系列行径,包括文臻先在五峰山下开包子店吸引共济盟注意,引得共济盟当家亲自下山延揽,以及和易铭在五峰山私会之事……采桑,还不速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如实招来!”
金吾卫将采桑一推,采桑向前一扑,趴在门槛上,一眼看见了闻老太太,立即哭道:“老太太!老太太救命!”
众臣都嗤笑一声,有人低声道:“卖主求荣,还有脸求老太太救命!”
“求老太太救救我家姑娘!”
众臣:“……”
太子:“!!!”
不等有人发问,采桑已经哭叫起来。
“陛下,各位大人,我家姑娘费尽心思,混入共济盟入卧底。一直未有动作,是因为姑娘觉得,共济盟在五峰山上只有区区数千人,与传闻中的强大实力不符。姑娘担心,共济盟留在五峰山上的只是少部分力量,以作幌子,真正的实力还在民间,如此,便是将这五峰山上下数千人都杀尽,也动不了共济盟的根基,因此,姑娘决定等待上天梯之机,掌握共济盟高位,弄清楚共济盟的秘密之后,再从长计议,如此,无论是一网打尽,还是招安归降为我王朝再添助力,都于国有利。”
皇帝长眉一抬,太子惊骇神情未去,指着采桑,抖索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丫鬟之前表现得贪生怕死,他才带她上殿,未想到文臻身边一个小小丫鬟,也会骗人!
大臣们却都已经信了三分。
别的不说,这一番心思筹谋,可不是区区一个丫鬟能编出来的,必然是文臻和贴身侍女透露过这样的打算。
更重要的是,这一番话,直接揭了太子的功劳!
如果剿匪根本没有伤及共济盟筋骨,那么太子的所谓平匪之功就是一个笑话!
“……我家小姐,明明功夫微薄,却为了陛下的大计,不得不用尽心思,一路上天梯,夺得至高护法之位,却因此引起原至高护法屠绝嫉恨,庆功当夜,屠绝忽然对小姐下手,将小姐掳走,奴婢无意中发现后尾随下山,谁知道因此反而逃过一劫,就在屠绝对小姐下手同时,剿匪大军忽然进入五峰山……奴婢仓皇逃窜,最终还是被屠绝的手下抓住,可不知为何,奴婢醒来后,却到了太子手里,太子要奴婢指认小姐和共济盟匪徒勾结,奴婢不从,太子便命人给奴婢下毒……奴婢不得已,只得假意顺从……老太太……奴婢一死不足惜,您快想办法,救救小姐吧……奴婢当日跟在掳掠小姐的人身后,听那人说要将小姐送给唐家……求您了……救救小姐吧!”
群臣哗然。
这一番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竟生生将太子扣给文臻和燕绥的所有罪名,都反过来扣在了太子头上!
屠绝掳走文臻,剿匪大军就进入五峰山,采桑被屠绝手下抓住却落入太子手中,说明屠绝和剿匪大军有勾连,变相坐实今日屠绝的刺杀和太子有关。
但屠绝却又不像是太子的直接手下,毕竟共济盟几名大头目,朝中臣子也都听说过,这位屠绝在共济盟时日已久,地位又高。如果真是太子的人,以太子的性子,早就会要求他里应外合,请旨剿匪了。
所以采桑最后一句话,就回答了这个疑问,屠绝是唐家的人。
等于是说,太子和唐家有交易……
实在太惊人,太子当真这般胆大,竟敢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部推给宜王和文大人
偏偏这一段话又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采桑涕泪横流,死死扒住高高的门槛,指甲深深地抠进门槛中。
她不敢看皇帝,就将目光死死盯住老太太,多看一眼老太太八风不动的脸,就多一分勇气。
要知道,她是在代小姐攻击当朝皇太子啊!
身为一个小小侍女,居然能有这样的成就,采桑虽然心中颤栗,仍旧骄傲地觉得,就是下一刻像戏文里一样,被拖出去午门斩首,这辈子也值了。
她本不该站在这里的,站在这里的本应是采云,那么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但是采云在被大军押解找文臻的过程中,被殿下派的暗卫给救了。但暗卫得殿下指示,并没有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后院起火的小甜甜
“你们家主是个女人怀孕了”
甲板上,这句问话一出,对方就绷紧了身体。
这反应,文臻一看便明白了,她心中又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嘲笑自己,也真是奇怪,为什么忽然会想到太史阑
是因为这女子说的家主名言还是因为这女子的神态举止有几分太史阑的味道还是因为有次路过饭堂,隐约听见那些海商提起南齐静海总督好像是个女的
但是穿越二年未满,太史阑便是神,也不能爬到这样的高位,掌握军权,这样级别不低的将领都是她的手下。
除非当了皇帝的娘。
更关键的是,太史阑可能怀孕可能这么快就怀孕
照文臻的记忆,男性生物能接近她身周三尺都是奇迹。本性难改,太史并无厌男症,但就那种自然散发的对男性的蔑视和排斥,才最叫人吃不消。
现代社会都无人敢于接近,更不要说这古代男权社会。
就算太史有缘遇见能看得上的人,以她的性子,也绝对不可能早早结婚生子,让家庭拖累。
更更关键的是,如果太史真能爬上静海总督那样的高位,又怎么会在战争凶危之时怀孕生产
文臻笑着摇摇头,心中念头万千过,洒落失望万朵。
真是太荒唐了,自己。
她意兴索然,一时关于战事一句也不想问了,举起手中瓜子,对着那女子象征性一举:“祝你家主安康。”
那女子稍微放松了一些,也虔诚举手,“愿家主安康,南齐安宁。”
文臻笑笑,看她转身离开。伸手唤来英文,道:“她那个底舱,真要遇到东堂军船,还是很容易被搜出来。你带两个人,去做点障眼法,帮人帮到底吧。”
英文领命而去,文臻看着前方,一点白帆出现在海平面上,季怀远来接她和燕绥的船快要到了。
半个时辰后,文臻上了季怀远的船。季怀远亲自来接宜王殿下。
这次对南齐战役,季怀远因为上次和南齐的天授大比,重伤未愈,并没有去一线战场,而是带领部分海军,留在东堂这边的明海海湾,一方面防备南齐从另一处海域进入,攻击东堂南方诸州,另一方面,协助就近边军,监督滇州连绵群山中时常冲出来抢掠的山民。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天授大比中,关于季怀远的那个预言,其间的跟错主子跟对人的说法,让自认为是他主子的大皇子吃了心,干脆把他打发出战争,在后方吃风,和一批南蛮子打交道去。
也因此,季怀远感觉地位不稳,对燕绥便更加攀附,秘密亲自来接,一上船便开宴。
而在上船之前,文臻便做了改装,打扮成燕绥身边的护卫。
她的身份也足够重要,现在一样处于“被追杀失踪”之中,不宜显露人前。
虽然她自己觉得,已经和燕绥不可割舍,出现燕绥再出现她也没什么奇怪的,燕绥却坚持要她改装,季怀远没那么可信。
因为文臻只好站在燕绥身后,燕绥喝酒她喝风,文臻严重怀疑燕绥是在报复昨晚没有把两次推车兑现的仇。
席上季怀远单独相陪,频频举杯,燕绥不过略略沾唇,倒了问了南边的很多事情。
也因此文臻知道了苍南州不安定,部分熊军和共济盟帮众已经到了苍南州和滇州边境的留山境内,却无法安营扎寨,临近的寨子和市镇对外来人十分排斥,已经引发了好几起小冲突。
只是大山连绵,道路曲折,发生在深山里的事,再传递出来不方便,现在得到的消息已经是好几天前的,目前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季怀远并不清楚。
文臻心中微微焦灼,她猜得到熊军和共济盟在苍南发展可能会有一定阻碍,却没想到这么难。按说这一批势力在站稳脚跟之前,应该自己亲自主持,但是因为心悬燕绥的毒,她选择了陪在燕绥身边,把这个重担交给了不会武功的闻近檀,现在既然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这附近,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去留山又要耽误时间,她颇有些两难。
燕绥那边,季怀远正和他窃窃私语,两人不知说些什么。
文臻瞧着,心中颇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船行大半日,在东堂黎州港停泊,早有一队马车等在那里,飞快地将燕绥一行接到季怀远在此处的别院。
车轮的疾风飒飒压过南方微微湿润的土地,溅起的泥点落在铁轮上,也落在铁轮椅上苍青色的袍角上。
码头上,坐在轮椅上的人,从墙壁的拐角后缓缓转出,看着那一队马车远去的影子。
黄昏黯色的光影下,那双眸子,密布血丝,满是阴毒。
……
季怀远的别院并不大,但是颇为精致,可见他这一年来在季家地位果然不同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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