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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老头子被人纠缠也没见你打算帮,”闻老头冷笑,“没这事儿你早爬过墙了。”

    文臻笑呵呵在他屋子里一阵乱翻,顺嘴答:“蟹黄汤包!”

    “一桌席面!冷热荤素不得少于十八道!”

    “给你做满汉全席!”

    “床背后柜子第三格。”

    文臻顺利在那里翻出来一盘精致如画的点心。

    “你怎么知道老头子藏了点心”闻老头瞪她。

    “厨师通病。”文臻笑眯眯。

    闻老头哼一声:“狡诈!”

    仓促之间,这女娃反应也是够快了,而且能想到深更半夜,这里只能有点心。

    两人对话飞快,此时这边的门已经被敲响了。

    文臻端了点心去开门,笑道:“让各位扑空了,抱歉,我在老祖宗这里做点心呢。各位要不要尝一尝”

    她嘴上客气,身体却堵着门一动不动。

    门外,当先的是一个高大中年男子,看脸和闻老头子有几分相似,身材却




第二十一章 妖妃
    德妃娘娘的传奇之处,在于她从来不和皇宫里以往盛产的妖艳贱货们同流合污,那些笑意盈盈操刀,温良恭俭施毒,姐姐妹妹下绊之类的事儿,她向来不屑得很,用她的话说,就是“杀人如果都需要掩掩藏藏,还敢说什么帝王宠爱,冠绝六宫”

    事实也是如此,德妃比皇帝还大五岁,生皇子也不是头一份,生了一个燕绥就死活不肯再生,这般在宫中毫无活路的自私任性,却历三十年荣宠不衰。

    宫中送她诨号“德三多。”赏赐最多,俸禄最多,花园里埋着的尸首最多。

    边远小城走出来的不受宠爱的官家庶女,最后能有那般成就,以至于她所在的那个小城,一度出现庶女比嫡女尊贵受宠的怪像。

    德妃娘娘茶余饭后听说了这个给她下酒的奇谈,不过淡淡一哼,鼻音尾端上挑,说不清是不屑还是可笑。

    问题的关键是庶女吗

    如果没有一个后来成长为神将的相好,把庶女捧成王母娘娘都没用。

    当然德妃娘娘是不会去特意提醒谁这一点的,她也不会因此便格外要提升庶女的地位,相反,她讨厌所有的庶女,并且要求所有能够走到她面前的女子都必须是名门正嫡。

    有人以为德妃娘娘这是在给唯一的儿子相看闺秀,但事实看来好像也并不是这样,因为燕绥二十一了,别说正妃,侧妃都没一个,按说皇子十八授冠出宫开府,就该同时立妃,然而燕绥向来看似随意实则不驯,德胜宫地位特殊,皇帝多病无心去管,德妃娘娘似乎对抱孙子也兴致缺缺,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

    倒是和德妃私交非同寻常的,东堂军方第一人,被民间尊称为“神将”的林擎,有阵子给燕绥张罗过立妃的事儿,但不知怎的反而惹出了一场麻烦,最后不了了之。

    据说那段日子德胜宫气氛紧张,但到底是什么事,也没人能说得清楚——皇宫向来号称秘密最多但又最没有秘密的地方,眼线无数,间谍多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撒泡尿的功夫便飞过了墙,但只有德胜宫,真真是诸事得胜,连封锁消息的本事都是一流,不管众人用什么办法,愣是没人能从德胜宫里挖出任何可以下酒的料去。

    懒散冷漠的德妃,并不像有这般手腕,众人都觉得想必是林擎的功劳。东堂皇宫诸位贵人,由此对德妃的羡慕嫉妒恨满得要溢过金水河——真真命好,有这么个忠心耿耿又能力超卓数十年如一日给她收拾烂摊子的青梅竹马,更难得的是皇帝还不嫉妒,因为林擎也没少救过皇帝的命以及为皇帝卖命。

    后来众人的羡慕妒忌恨又添了一项新来源,便是德妃生的三皇子燕绥。多智近妖,如果不是看起来无心皇位,众人怀疑太子早就被他揉巴揉巴扔进了泔水沟。

    所以女人如德妃,真是不知修了几辈子的德,皇帝宠爱,儿子出众,还有个东堂第一永不背弃的青梅竹马。

    简直让人没法活。

    尤其当妃子们看见平日里的德妃的德行,那种“日子没法过了”的感觉更是醍醐灌顶。

    此刻燕绥就正在打量自己这位“妖媚惑国”的母妃。

    妖妃靠在美人靠上,懒洋洋地在嗑瓜子,身上拢一件石青色刻丝盘花大袄,这袄,和寻常妃子务必紧身以展露曲线的风格不同,实实在在是件大袄,棉花絮得厚厚的,毫无腰身,长及膝盖,底下随便套着散着裤脚的撒花裤,一双已经踩塌了后跟的软底便鞋,鞋上别说珍珠金线,连个绣花都没有,还是灰扑扑的老鼠色。

    这邋遢程度,寻常农户家的地主婆都比“妖妃”精致一些。

    然而当她偶尔抬起脸,眼波淡淡一掠,所有的吐槽便会戛然而止,噎死腹中。

    那女子乍一看是美的,再一想又觉得美得朦胧,忍不住便要多看两眼,然而多看又觉得晕眩,她的眉峰笔直上挑,如一柄精美的小刀,按说女子脸上这种眉形过于锋利,然而配上她烟水濛濛的眸子,便仿佛刀收长水,剑挂青山,世事到了此处便婉转低回,不过一声欸乃,载一船旧梦没入烟霞。

    她的鼻端似乎略窄略尖,显出几分凌厉和仓促,但偏巧有一双微丰又弧度美妙的唇,和唇下微凹的雪白可爱的小涡,却又将凌厉抚软,仓促曳长,是一曲长调到了尾音似乎气力不继,然而吹笛人藏了后手,一个转折,便吹出了层峦叠嶂,碧水桃花。

    她美得丰富而自然,便如世间奇景,多半言语难描,忍不住心里叹一回苍天厚爱,造物神奇。

    燕绥每次看这张脸,都会在心中笑一声,如此出世的美,裹了一个如此入世的灵魂。

    母子相对,并没有急着说话,德妃直到把一大包瓜子磕完,才指指面前的瓜子壳。

    周围的宫人也没有动,看着燕绥亲自动手把瓜子壳给收了。

    这是德妃娘娘的一大癖好,认为她有事,就该“儿子服其劳”,以充分展示“母慈子孝”风采。所以只要燕绥在,她连梳头化妆都要燕绥来。

    直到看着燕绥把小几都擦净,她才突然道:“林飞白呢”

    燕绥另外掏了一张雪白的手绢仔细地擦手,笑道:“娘娘这话说的,我差点以为飞白才是您三催四催催回京的儿子。”

    “怎么,吃醋了”德妃眉眼一飞,不见怒意,倒像显出了几分得意,“我让他亲自出京押你回来,如今你回来了,他不见了,你不会把他杀了埋在德安了吧”

    “德安风物独好,埋在那也不亏他。”

    “哦好在何处”

    “如果不好,娘娘何以独独钟情德安,还让人在那里修了条道呢”

    “我说燕绥,”德妃雪白的指尖敲了敲美人榻的扶手,“你这些年上蹿下跳地活着,就是为了和你亲娘作对吗”

    “不敢。”燕绥优雅地欠欠身,“您这词儿用得不大对,不是‘作对’,是‘你死我活’。”

    大殿里一静,仅有的几个婢仆垂眉低目,把自己站成雕像。

    德妃摇摇头,唏嘘一声,指指儿子,悠悠道:“误会大了啊。”

    燕绥微笑。

    “林飞白呢。”德妃竟然也就好像瞬间忘记这个话题,第二次问起林飞白。

    “德安有什么好东西,让娘娘这么挂记着,竟然派人巴巴地催我回来”

    母子俩就好像彼此都在对着空气说话。

    “你老子不中用啊,偏又抬着你娘,万一他万年之后,那些早已守了许久的豺狼鬣狗扑上来撕咬,你娘总得备点防身逃命的本钱,反正也指望不上你……林飞白呢”

    “后面呢。”燕绥语气敷衍得像在买白菜。

    “他没可能丢下你自己去闲逛。”

    “当然不是闲逛,他得到我会回京的承诺之后,便留下了,我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林飞白要做什么,燕绥当然知道,然而有些话与其说尽了,还不如留白任人猜想。

    人总是喜欢乱猜,而且对自己的乱猜深信不疑。

    德妃的目光,忽然落在燕绥的腰间,咦了一声,道:“你这玩意儿倒新鲜。”

    燕绥腰间如常人一般挂着香囊,只是这香囊却是金丝编织,上头的图案色泽鲜艳,不是常见的万福寿字花卉,隐约是什么人物。

    &



第二十二章 情书
    燕绥自己,包括等候的人们,都对这代表毒性的青蓝色视若无睹。

    任谁过往几十年三天两头碰见这些,也会习惯的。

    就好比那瓜子壳,德胜宫以前也不是没有有眼力见的宫女,抢着要帮殿下收拾。

    然后她就死了。

    那个宫女在此之前一直对燕绥颇多殷勤,当然从她之后,德胜宫再没有哪位敢肖想燕绥。

    觊觎儿子的人没有了,瓜子上的毒却没取消,反而越来越花样繁复,德妃娘娘好像把给儿子下毒这种事当做消遣,不把儿子毒倒誓不罢休。

    只有燕绥知道,她只是太过无聊罢了。

    侍立在一边的护卫已经换了一批,这一批才是他日常在天京常用的人手,自小师门就放在他身边的所谓亲信,大概是为了和燕绥的肆意中和一下,又或者试图影响挽救一下,这一批护卫个个性情木讷,一板一眼,仿佛随时随地都把稳重二字刻在脑门上,站在燕绥身侧,连眼珠子都不带向周围瞟一瞟。

    燕绥也不瞟他们一眼,慢慢地擦着手,半晌道:“听说皇叔去蒙田了”

    “是,蒙田前些日子据说发现了一处石刻,说是上古遗迹,永王殿下亲自去了,据说殿下对那处石刻颇为痴迷,已经在那里流连了数日。”

    燕绥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又问:“德高望重,林擎的寿礼队到哪里了”

    “娘娘寿辰三月初五,神将的礼物例来提前十日送到,大抵还有两三天就到了。”站在他身后瘦高条儿的护卫回答。

    “好……工字队今晚去一个鬼斧神工,去揍一揍林飞白。”

    顿了顿燕绥又道:“揍重一点……唔,如果做不到很重,那一旬揍上三四次也行。”

    护卫点头,他脸颊白中微黄,眼眸极黑,衬得人很有几分煞气。

    他略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心里明白主子这是又要作妖了,然而到底作什么妖,不等到最后结果没人能懂。

    随即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叠信递上,道:“这是这几日刚送到的。”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道,“第一千三百六十二封,情书。”

    信背面紫英葵花瓣浓紫烁金,颜色浓郁得似乎要从纸端滴落。

    燕绥赶紧捂鼻子,“熏人!”

    又道:“刺眼!”

    德高望重立即把信丢给身边的容光焕发,示意他拿去处理。

    容光焕发则拿出工字队工于心计研制的碎纸机,将信一阵阵嚓嚓嚓了,浓紫色的碎瓣夹杂着上好的暗金雪涛纸碎屑簌簌而下,落入碧波逶迤的金水河,宛如下了一场紫云英迎春花雨。

    美得煞风景。

    宜王殿下的“德容言工”四大亲卫队长们立在桥边,面无表情注视那一道斑斓的流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的大抵就是这种了。

    然而也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他们同情自己还没同情过来呢。

    数遍天京,有谁家护卫像他家殿下这样,乱起名字的

    就这么要和林侯过不去

    东堂很少人知道,林飞白手下有秘密组织“三纲五常”,其中“君纲”负责保护皇室和林飞白安全,“父纲”跟随林擎在边疆执行秘密任务,“夫纲”则是德妃独自可以驭使,依仗其在宫中呼风唤雨的力量,“三纲”之下则是“仁义礼智信”五常,仁堂掌人事,义堂掌江湖,礼堂掌交际,智堂掌谋士,信堂掌商会。

    用殿下的话来说,就是,听起来真是格调好高高哦。

    矫情得让人好想扇一巴掌呢。

    所以殿下的护卫队也就改了名,由原来的神血战队改成了德容言工。

    神血战队也是个坑,当然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而德容言工,自然是为了讽刺三纲五常。

    然后他们每个护卫都拥有了四个字的成语名字。

    真好。

    如果以后能有一个人给他们改个多少正常一点的名字,那就更好了。

    德高望重、容光焕发、言出法随和工于心计,四个德容言工的分队长,默默地深情地注视着随水而去的落花,心里咆哮着对主子的绵绵不绝的问候。

    燕绥始终没有看一眼那信,当然也不会去听护卫们的心声,他立在金水桥边,闲闲地看夕阳在翠树梢头涤荡一片细碎金光,他的身影镀于其中。

    晚风悠悠过,玉桥斯人影修长。

    远远地行人遥望这一幕景美如画,不禁叹一声。

    多美好的人儿啊。

    文臻一觉睡到大天亮,最后是被活生生饿醒的。

    没办法,昨夜“操劳”太过。

    然后一连串的喧嚣声才入耳,聚集在门口处,文臻下床到窗前一看,呵,好家伙,这是开茶话会呢

    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两个昨晚影子都不见的丫鬟今天分外积极地在洒扫,几个穿金戴银的女子正站在门口,身后一大群婢仆,个个笑脸迎人。

    文臻出去的时候,这些笑容的弧度扩展到了最高峰,当先一个长脸女子热情地上前来要握文臻的手,“哟,真真妹子,你可算起了,昨儿辛苦,嫂子来瞧瞧你。”

    文臻一脸受宠若惊地迎上去,伸出刚刚自己在窗台上擦了一堆灰的手要握,对方眼光一落,嘴角一抽,两双手完美错过。

    那女子十分自然地把手往袖子里一拢,立刻便转了话题,“来来来,家里的姐妹们还没见过吧,嫂子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便一一介绍,文臻自幼是孤儿,研究所长大,说得上亲友的只有三个死党,对一大家子亲戚这种设置接受不能,也没打算接受,总之都是姐姐妹妹,一群堂亲表亲表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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