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荀予刃
“但是那个d12067的数据模型已经在实验世界消失了,只能一时避过监察组的耳目,到年终交货的时候,”江淮瑾想,“他打算怎么办?”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问完之后您没有疑虑的话,本次详询监察就可以下裁决了。”监察员之一低低地清了声嗓子,“d12067的精神曲线在那个时段疑似出现了‘情感方向’的波动——您对此有没有解释?”
这语气平平的问句有如一声乍起的惊雷。江淮瑾不知道这个波动的判定是怎样的——但从他直发凉的后背来看,当时的江淮瑾也不知道。
“我不是很清楚。之前在d12067上没有出现过这种异动。”江淮瑾平静地答道。
提问的人点了点头,监察组在他面前交头接耳一番。
“根据‘创生’监察第十三、十五条例,被审查对象的情况无需承担数据模型脱轨的责任,但应于三日内,将模型的全部数据以及admin权限移交至魔法会上层相应机构,以便确保其安全可控性。您可有疑异?”
“我申请延期观察。”
监察组中的某个人仿佛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前倾身体,双手交叠:“当组员认为该数据模型危险度较高,极不确定、不稳定、移交权限有极大可能造成数据崩溃的情况下,可以申请延期观察。”
“我很清楚。”
“但这种情况代表了您的培养过程出现了重大失误。尽管您的模型在年终才将与创生小组其他模型一起被魔法会统一收集,您上交的方式将被认定为‘没收’而非‘移交’,它的创造者一栏也不会冠上您的姓名。”
“这些我都清楚。就算我在这三个月里戴罪立功吧。”
监察组那人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
“那么请您过目这张申请表之后签一下字。”
江淮瑾接过了纸笔,大概浏览了一下:“我没有意见……”
就在他正要落下签名的时候,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响起了。
“江淮瑾。”从一开始就一语不发的李杉竹开口道,“我需要你再次确认一下你的决定。
江淮瑾抬头看他:“我确定。”
他余光里看见李杉竹慢慢地点了头。
详询审查结束后,屋子里的人依序鱼贯而出,江淮瑾听见李杉竹在后面叫他:“江淮瑾。”
他回过头来,看到的终于不是与监察组那拨人一模一样的脸——李杉竹此时的表情很难形容,有点像惋惜,又有点像掩藏得极其慎重的悲哀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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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答应过我当退则退。”他说。
“我说过我记下了。”江淮瑾说。
“你的文字把戏,”李杉竹冷笑一声,“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你把自己的名字从你这么珍视d12067上面划去——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拖到年底,你的补救也无济于事?”
“我想到了所有最坏的可能。”江淮瑾说。
“你对我说,你是不是对那些‘新代码’有所研究?”李杉竹深吸一口气,“自从我到你办公室的那天,你的确有这种能力……我不该去找你。”
“没错。”江淮瑾望着地面的一角。“我不明白上层为什么要把那些代码看作洪水猛兽——”
“那是规则。”
“你所看重的是不是只有规则?”江淮瑾的声音有些激愤,“我觉得我们的方向错了。上层究竟想干什么?是为了在模拟过程中达成所有人生存条件的完善,还是为了造出听话的机械大军?”
意识中的江淮瑾也产生了一个疑问——也许他当时就有了,只是无法问出来——他是误打误撞地将d12067带入本世界,但魔法会上层真的对此没有研究、没有期待吗?它完全可以转换为一股可怖、可操纵的力量。
李杉竹没有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他说:“谨言慎行,江淮瑾。”
江淮瑾的眼角微微发烫:“这是来自于上级的嘱托?那我的确该谢谢您了。”
“不,”李杉竹说,“这来自于你的朋友。”
江淮瑾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他说。
“我等到年末。等你更改……”李杉竹说,“中途你的事情我不会再干涉。”
江淮瑾抿紧嘴唇,与他轻轻击了一掌。
“也许我真该招个助手了。”江淮瑾说,“一旦我缩了,还能立刻有个无缝对接我工作的人顶上。”
“你心里有人选了?”
“是啊,我有个没谋过几回面的同学,远道而来问我讨个工作,我考校了他几回——”江淮瑾低垂着眼眸,感到心情倏然平复了一点,“——竟然意外地不错。”
“那隔几天让监察组给他安排个笔试,过了的话就让他签个保密协议立刻就位吧。你的工作确实应该有人分担一点了。”李杉竹说。
江淮瑾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那地方也许对于一个魔导师确实嫌小了些,但地角颇好,紧挨着附近唯一一棵大槐树。他看到里间的灯光已暗,估计d12067到了非常困倦的时候便睡去了——他正打算将外间的灯也关了,却一眼瞧见桌上那个日志本。江淮瑾在心里催促他自己赶紧去一探那串代码的真相,而他确实不负其望地这么做了。
他的手指移过一行行的杂乱代码,终于停在了他当时仓促筛选的那一节上面。它在那电光石火间被判定为d12067那串黑代码最适宜的替代品,最长也最复杂。它的一旁有他自己留下的,小得几乎看不清楚的注解:“应归于情感类代码系。疑似为‘爱’”。“他愣怔地站在原地。
不远处里屋的灯光忽然亮了,传来d12067模糊的、带着睡意的声音:“……你回来了?”
第7章
江淮瑾眼前忽然又出现了剧烈的晃动。他以为是自己过于昏沉差点跌倒——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又坐在那张办公桌前,天大亮着,而且奇迹般地人也不困了。
这是又跳片段了。
他一回头,背后那扇打开的窗子外就是那棵大槐树,槐花看上去已经到了最好的季节,浓密而不张扬地累累盛开着。
他向一旁伸了伸手:“d12067,把我书架上的那本——”
他身侧传来脚步声。
“是第五排左数第六本对吧?红皮的,讲德赫巴统计概论的那个。我早就准备好了。”
“翻到第十一章帮我看下有个男人报的代码是什么。”
d12067飞快地报了一串,又把投影调到他待观察的角度。
两人这么紧锣密鼓地忙碌了大半天,终于到了能告一段落的时候。
江淮瑾这才捕捉到空闲好好打量d12067。他似乎融入这个世界融入得很好,没人会说他不像一个原住民。他穿着跟江淮瑾同款的衬衫,颈部歪打着一条细领带, 严正里透出一丝散漫的感觉——大约是江淮瑾凑了凑自己的衣服给他配的。
“我能看懂你做的是什么,”d12067坐在他身边说,“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搭数据的话,运算到五十周开外它的内里就不能运作了,只是徒有其表。”
“‘您’。”
“什么?”
“不是说好用敬称的吗?实验楼的规矩。”
“你不怎么喜欢这个规矩——你说过只需要在外人让我这么叫你。”
“我没有吧?”江淮瑾摸摸下巴,陷入了自我怀疑。
“你的眼睛。”d12067说,“你的表情这么说过了。”
“好吧,算你猜中了。”江淮瑾道,“小d同学,去帮我倒杯茶我就把真相告诉你。”
d12067转身就走——然后去接了点热水冲茶叶,回来的时候在窗口边转了一圈。
江淮瑾满意地呷了一口d12067拿来的茶,不负责任道:“我抢时间,这样年终交上东西过审之后,年假就能多休几天。”
江淮瑾心情舒畅地就着d12067一言难尽的表情下茶,慢悠悠地又抬起杯子吞了一口。但紧接着他仿佛被呛住了,摸了摸喉咙,边咳边问道:“d12067——你往茶里放了什么?”
“刚才顺手抓了一片飞进来的槐花。”d12067嘴角扬起,仿佛忽然变得十分愉悦。“能请您也给我换个称呼吗?”
那个‘您’在他口中着重地打了一转。
“你不喜欢d12067?那我给你起个名字……最近太忙了。”江淮瑾立刻不咳了,目光朝四处打量。
d12067一语不发,只是倚靠窗台望着他。
“就叫‘槐’吧……我最喜欢槐花了。”江淮瑾说,“正好我名字里也带个‘淮’。”
“叫江槐?”
“江槐听起来难道不会很像我儿子?”
d12067眼里出现了无声的谴责。
江淮瑾看着窗台上吹进来的几片白色花瓣,笑道:“不如叫纪槐吧,取纪念之意。你觉得怎么样?”
d12067——纪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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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头去望窗外:“勉强过得去。”
“行了,这下假证需要的条目也齐全了……”江淮瑾嘀咕道,莫名感觉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人生大事一样,于是便开始笑嘻嘻地随棍上:“怎么,称呼纪槐不够好听?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小槐?阿槐?”
纪槐忽然转过身来,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坦然直视着他,“阿槐。”
“啊?”江淮瑾对这打岔猝不及防,一头雾水,“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纪槐促狭地笑了。
意识中的江淮瑾忍不住走了神。他想……如果是在夜晚,那一定是一双能清晰地倒映漫天星穹的眼睛。可是这是白天,还有那些带着香气的风,他站得离他这么远……
“你还恨我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纪槐好似能读到他心声似的向他走来,弯下腰,手指贴在他的发顶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他轻声说道:“现在仍然恨着你,恨你创造了我……”
他起了身继续道,“但有时候又不恨了。”他把手指间夹的那片白色花瓣在江淮瑾眼前晃了晃。“你如果继续每天这么僵坐着,吹进来的槐花会把你的头顶盖得雪白一片。”
“形容得这么夸张。”江淮瑾闭了闭眼睛。“不能怪我,我日以继夜地工作,坐久了根本起不来。”
他感到面前的空气温度忽然有了些变化。
他支起眼皮,看到纪槐对他俯下身,手心向上,将手伸给了他。
——他睁大了眼睛。
纪槐似笑非笑,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几个月前……你就是这个姿态站在我面前。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当时刚刚‘定型’,感觉像是被人一棒打醒,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惊惧不已,对什么都充满怀疑。我恨你说我只是由你选择的数据所构造,也恨你露出那种满不在乎的微笑,但最恨你的时候,是一开始……你这么把手伸给了我,就像一个我无法选择的救世主,递出了一根我渴望至极的救命稻草……我从那一刻就开始恨你。”
他到最后几乎是紧贴着江淮瑾的耳廓说话。他抓住了浑浑噩噩的江淮瑾的手,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拽到窗外洒进来的天光里去。
“江魔导师。”他以一种无比正直的口吻说道,“您注意身体,多看看窗外。”
第8章
江淮瑾还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窗外,下一次的跳跃就发生了。
他伏在办公桌的桌面上,头枕着手臂。他隐约能感到天色不晚,大约自己是正在闲暇时间小憩。他听见不远处玻璃摩擦的轻微吱嘎声,开始回想那是什么——应当是纪槐去开关了那个他放奖章的玻璃柜子,只是不知道是他叮嘱纪槐去取东西还是去做整理的。
没再传来更多的杂音。纪槐那一下应当是把柜门拉上了。有一些轻轻的脚步声离江淮瑾越来越近。他能感到纪槐就站在他身边,但是没有动作。
“他在看什么?”江淮瑾想道。
江淮瑾感觉有什么细细的东西绕过他的脖颈,然后大动脉一侧出现了一线冰凉的触感。有什么东西锋锐的边缘贴着那里缓缓磨蹭,纪槐拿着它。江淮瑾的精神立刻紧绷起来,几乎预感到下一秒那东西就将深深嵌进他的皮肤。但血液涌出的疼痛却并未如期而至;那是危险而温柔谨慎的动作。
温凉的手指替代了那个锋利的小片,从它曾经过的轨迹轻柔地划过。
那个物体顺着他的领口滑了下去,他的后脖颈微微一沉——是个吊牌。
他莫名舒了口气,却在下一刹浑身都僵住了。
他垂在外面的右手被人轻轻捻住了指尖,继而手背贴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他一瞬间就猜到了那是什么,却不敢置信。
既然他能在记忆中感受到这一幕,那么当时的江淮瑾也是清醒的,只不过选择了没有睁眼。而他自己则不能解读纪槐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一时兴起、宣誓忠诚或者是任何别的。他的心已经被坚韧的壁障环绕了很久,又掉到世上随处可见的尘土里滚了那么多回,所以不能……他只是觉得,那好像是一朵柔软的花正贴着他的手背盛开一样。
他想:可是这个江淮瑾与我不同……如果他看上去是他所表露的那样少忧少虑的话,他为什么不睁眼呢?
江淮瑾在纪槐走离后一段时间,才像刚刚睡醒那样睁开了双眼。他若无其事地伸了伸睡麻的手臂,看看胸口:“纪槐你过来,谁让你给我把这个戴上的?”
“金盏花勋章,今天刚发下来的,让你先试试款式。”纪槐袖子挽起,端着两杯茶水朝他走来坐下。
“这勋章的边缘太锋利了,一划一条人命,才被我忍痛塞进玻璃柜。”江淮瑾习惯性地接过纪槐手中的茶,“拒绝谋杀谢谢。”
“我没注意到。”纪槐微笑道,双手绕到他脖颈后面,“那让我再替你解下来吧。”
江淮瑾僵着脖子让纪槐摘下那个勋章。
纪槐从玻璃柜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包:“你说要送我礼物?在这里面?”
江淮瑾回过神来:“啊对,你打开看看。”
纪槐一摸里面的东西:“你要把你的私人笔记本送我?”
“想得挺多。”江淮瑾笑了一声,“东西在笔记本里面。”
“笔记本太贵是吗?”纪槐随口道。
“存储大,运算快,送给你的话还要掂量掂量。”
“我可以替你一直打工,直到工资抵上。”纪槐不置可否地哂道,坐在一边打开那个薄薄的小本。“有密码,‘everything starts,everything ends.”——锁屏上这句什么意思?”
“是提示啊。”江淮瑾笑道。“流动密码,你输今天的日期进去。输简写。”
“805n16?”
“嗯。然后打开桌面有你名字的那个文件夹,拷一份过去。”
纪槐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看着显示屏里的内容:“你从哪里弄来这些的?”
“‘补办’有时候是个好借口……而且我有个政府工作的朋友。”
“但这个履历,还有……”纪槐皱了皱眉头,“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吧?”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江淮瑾走到他附近,看向显示屏里;纪槐似乎已经将文件夹的内容全部浏览过一遍了,现在停在所有页面上的是一张公民身份证的扫描件,姓名那栏写的是“纪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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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黑进了国家公民安全系统的数据库。”江淮瑾压低声音道。
纪槐难得地看起来有点发愣。
江淮瑾笑眯眯地说:“怎么,很感动?”
纪槐反应过来,似乎含糊地“嗯”了一声,很快地扭转话锋:“江淮瑾,你每个月工资有多少?”
“怎么想起问这个?”江淮瑾说了个数字,“够养活我自己了,加个你也差不多。”
“我已经在领助手工资了。”纪槐提醒道,“前几天你那个李组长说我绩效不错,有机会从助手的位置提上来。”
“什么,你要跳槽?”
“不是——我只是看你从来不在外面过夜。”
“两者的联系在哪儿呢?”江淮瑾好笑地说。
“我想问你,”纪槐认真地看着他, “你在外面有家吗?”
“没有。”江淮瑾又补充说,“我在这里也没有。”
“我还以为你坚持留在这个小办公室里是有着一些……特殊的原因。”
“说不上特殊,只是因为风水好。”江淮瑾说。“只有这个窗口正好靠着这棵槐树的树冠。这片大陆是个好地方,十一月份感觉起来也不像入了夏。”
“以后你可以住进森林公园槐树区的守林人小屋。”
“想象力不错,只是森林公园听起来不怎么样。”江淮瑾还真的像模像样地构思起来,“可以在据说有独角兽出没的森林附近选一处房子,要僻静一点的地方,前院里种上槐树,大门一旁淌过小溪,飘下来的花瓣就会顺水流走。
“你原来喜欢这样的地方啊。”纪槐仿佛在思索什么,“那等你不再为这个项目做事的时候,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想好。”江淮瑾顿了顿,“也许会买那种我刚才提到的房子吧……也许我会离开这片大陆,独自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
“我呢?”
“你的工作应该会比我的长久。”
“不……”纪槐忽然脱口道。
“嗯,你不批准我的假期?”江淮瑾故意曲解道。他手肘支在膝上,很无赖地托着下巴,“那如果我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纪槐不为所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江淮瑾有时候简直要怀疑,是不是人工的数据才能堆砌出这么清而亮的眼睛。
“如果你走了,”纪槐慢慢地咬着字眼,忽然展开一个微笑:“我就终年如一日地在槐树下等你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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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5n16:805年+n(ovember)+16日,这么写纯粹只是为了增加一下密码复杂度……
想起某句用滥的名言说:“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嗯这就是”everything starts. everything ends.”对应密码为每天日期的脑洞由来。
为下文放个预告,同时解释为啥十一月份还有槐花:【本世界】江淮瑾所处地方的气候类似于南半球气候,且较为温煦。
第9章
江淮瑾下一次跳跃时,他正把手指从纪槐的额头上挪下来。“黑数据在这个月底应当代谢干净的,但现在有很顽固的一点,没什么太大影响。”江淮瑾端详着纪槐的表情,“你现在好像没那么排斥这个检查了?”
“我想过很多回。”纪槐说,“如果当初你任由我的衍生数据继续发展下去,而你的补救没有带来任何巧合,我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只鬼了。”
“你看了‘创生’定则吧。”江淮瑾瞥了一眼盛小册子的抽屉,“上层管他们抹杀后的数据残迹叫做‘鬼’,可能对你来说比较有趣。我记得【人间】有一个设定,一部分的生物会认为,死去的生灵将作为鬼继续存在,对现世施加影响。这个设定不属于初始数据之一,是自己衍生出来的。”
“这个设定还是有些正确性的,对比某些人间有关鬼的传说,无形无踪,为祸一方。”纪槐嘲道。“数据残迹是每个数据模型被毁灭之后都会留下的吗?”
“或多或少。这么说吧,【人间】中人的生死其实是这样模拟出来的:当他衍生数据的速度超过他旧数据自然代谢的速度时,这人的躯体就在不断生长着,每天都要比前一天多一些内容。反之,当这人衍生数据的速度过慢,而旧数据代谢在他体内产生压倒性优势的时候,这人就完了。而经我们的手抹杀而成的鬼,它将停止数据衍生,能在人间停留的天数取决于他数据代谢的速度。”
“但鬼也是会彻底消失的,对吧?”
“没错,鬼也是会死的,就像那里的人一样。人间的初代模型与他们的另一些衍生数据——以后代形式存在的那些,不论是谁,一旦他们落地驻留在那里,都必须遵循它的设定。在生存的无尽上转过两折,就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溘然长逝,灰飞烟灭。”
纪槐听了这话默然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淮瑾在办公桌前掏出一个耳机样的东西:“纪槐,帮我去把门锁上,我做点事情,不能被人半途干扰。”
纪槐走去锁门:“这是在录入什么?”
“我的一些记忆。相当于我把记忆复制一份,打包到一个保险箱内,在我意识云的一角里锁住。我可以给它设置口令密码,在想要的时候打开——这样它们的清晰度就会跟我现在回忆时完全一样。”
纪槐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淮瑾做连接,依照他的指示将电极贴到头部的各个位置:“改天我也尝试一下这种可以珍藏回忆的发明。”
“你去定制个新的。多人混用的话容易导致数据流混乱,自身的记忆会在彼此接触时不定期脱轨——”江淮瑾闭着眼睛说。
“只有在百年难遇的环境数据流混乱共鸣作用下,才会导致这种脱轨吧?”
“你知道得太多了。”江淮瑾仰头靠在椅背上,“好了,录入快开始了,保持安静。”
意识中的江淮瑾是听不见当时自己的想法的,也许那个江淮瑾正在努力回忆。不过他大概知道了,自己正在经历的记忆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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