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李琬琰顿时焦急:“我再留在李家,况怕是活不长久的……”
她要再留在安乐院,就算日后随周王离开南京,她也必须随家人回汾阳,为祖父、父亲服丧,她的母亲和大弟岂不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阻止她往京城况怕就算除服后,也连大门都不再让出,纵然赵府的太夫人还记得应诺,母亲一口拒绝了太夫人也没有强行把她纳入太师府的道理。
所以李琬琰才非要和家人绝裂,逼得家人将她驱逐除族,她才能自己作主婚嫁。
但这些话是不好和外人直言的。
李琬琰哭得就更凄凉了:“我也不再瞒着才人,我那大弟李牧着实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荣华富贵就敢昧着良心不择手段,才人也看在眼里了,顾春归根本不赞成我和离,是因她认为李家出了个和离妇会对她的声名有损,李牧而今是一门心思巴结
顾春归,他根本就容不下我继续活着。
过去有祖父和父亲在,李牧还会心存顾忌,如今两位亲长已经被顾春归害死了,李牧作为长子,家事还不由他说了算我母亲偏又是个糊涂的,刻守着夫死从子的教条,根本就不想也不能够保全我。
我也不愿为难才人,只是……我在太师府的时候,看得出江太夫人是个善心人儿,而今我走投无路,也唯有相求着太夫人收容了,我手上也还有些微薄积蓄,回京的盘缠不用发愁,只我一个妇道人家,南京离京城又是山长水远,唯有相求着才人安排靠得住的人送我回京。”
陶才人终于恍然大悟了。
难怪李氏好端端的坚持要和丈夫和离呢,感情打的是给赵兰庭做妾的主意她也真够不自量力的,不过,李氏犯蠢有犯蠢的好处,白白送上前来给她利用,她若不成全岂不可惜
所以这晚,陶芳林便把李氏的请求告诉了周王:“这妇人说得虽是假话,把她所有的血缘至亲都一口气诋毁中伤,却也能看出她一心要进太师府为妾的决心,真要把她强行留在安乐院,指不定她还会闹出多大风波呢,顾宜人是势必不会容李氏这一人,有损外家的名声门风,所以妾身是想,不如先成全了李氏,也算断绝一个隐患。”
这话听来虽是为了春归和其外家着想,但陶芳林的言外之意可没有这样的善良。
她也是看出了周王对春归的企图心不死,那么把李氏送去给老太太“聚首”,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让赵兰庭和顾春归夫妻之间产生嫌隙,对于周王的企图心有利无害。
周王一这回果然没有再喝斥陶芳林“多事”,一番交待。
陶氏次日就找到了大舅母,把李氏那番话一字不漏说给了大舅母听。
大舅母气得脸色发青,对长女也彻底放弃治疗了:“她这样中伤她的尊长和手足,看来是铁了心的要和家门绝裂了,我也留不住她,想来她的祖父和父亲也不需要这样的不孝子孙服丧,我这就写封切结书,了断李琬琰和汾阳李家的干系,陶才人帮不帮她,陶才人自个儿看着办吧。”
到底是让李琬琰如愿以偿了。
大舅母见都不愿再长女一面,倒是李牧借着给予切结书的时机,和他的长姐进行了最后的谈话。
“大姐可得考虑好了,你一旦收下这封切结书,与母亲,与我,与汾阳李门所有人便是如同陌路,从此生死各不相干,荣辱各安其命。”
李琬琰毫不犹豫就收下了那封切结书:“我只恨我早没有痛下决心。”
李牧冷冷的看着李琬琰:“你这样无情无义,我还得顾及毕竟和你曾经为血亲手足,你听好,我最后一件为你着想的事,便是倘若日后有人问起,我会承认是因你执意和马世兄和离,汾阳李才将你驱逐除籍,只要你信任的陶才人不四处张扬,我李牧绝对不会声张你为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诬谤亲长手足的恶行,李琬琰,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而周王也把这件事,理所当然的告诉了兰庭。
第666章 不可尾随
周王说起这事时是一派调侃的口吻。
“迳勿这才貌双全可真名符其实,也难怪桃花旺盛。”
“不要侮辱桃花。”某人很淡漠。
但周王没理解错的话,赵副使是接受了才貌双全的恭维调侃着反倒是自己却忽然觉得怪不是滋味了,周王摸了摸鼻梁“那到底送不送李氏去太师府啊你好歹给句准话,否则又该埋怨我添乱了。”
“老太太要的人,就给老太太送去吧。”兰庭这回倒没有声明事不关己,他拍拍周王的肩膀“知道我最羡慕殿下的是什么殿下当真是有位好祖母。”
周王……
一点都不觉得被安慰到了是什么心情。
“那我可就真安排人手送李氏去太师府了。”他追着兰庭确定。
“安排吧。”
“可安排亲卫护送显然不合适,我也不愿在这关键时刻调走个亲卫,想来想去只能安排个小宦官,宫人倒是可以抽调出个把……”
“那就有劳殿下了。”兰庭显然不愿更多过问。
“迳勿,这事……你不和令内先商量下”
“不用。”兰庭头都不抬“李氏和内子已无瓜葛,她现在既然已是老太太的人,我可以决断满足她的意愿,送她和老太太团聚。”
周王……
很好,李氏竟然就这样成了太师府老太太的……妾室
赵副使真是相当诙谐了。
但春归到底还是知道李琬琰即将启程前往京城的事,她也根本不愿过问。
李琬琰毕竟是大舅舅的女儿,春归当然不是全然不顾她的安危,不过所谓的强扭瓜不甜,倒也不仅仅限制于男女之间的关系,同样适用于亲情,不过春归敢肯定的是,李琬琰就算自寻死路,她还不是必死无疑。
至少对于那个杀害外祖父和舅舅的元凶而言,没有必要把李琬琰也灭口,李琬琰留在吴王宫也好,前往京城也罢,都不会有遭受飞来横祸的风险。
可以说只要春归还愿意给李琬琰一条活路,她就不会死。
给条活路,这就是春归对于李琬琰这表姐,最大的宽容了,看在的是她的体内,毕竟流着大舅舅的血液。
李琬琰走的时候,也就只有陶芳林送了一送,送到吴王宫的门口就止步了。
春归这天忙着赶制冬衣,是孝敬两位舅母的,自是不需精美的绣工,但缝制时针脚必需精细,春归只能够靠着力尽所竭,关照两位舅母,这样她才能够减轻几分愧疚,有些悔恨难以启齿,她知道自己所做的远远不足够报答亲人,但她不能因为难以报答就什么都不做。
忙了大半日,着实有些头昏目眩、肩酸腰痛,春归才终于趁着这日阴雨稍歇的近晚,就在安平院里散步一阵儿,后来又坐在凉亭里缓一口气,今日有些不同的是,眼看已经到了傍晚,夕阳却散发灿光,拖缓了暮色逼近的步伐。
京城的这个季候,也不知有没有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
她数日前收到易夫人的书信,知道明珠一切安好,已经将近临产,也许不久就有好消息传来。
她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孩子,应当就是明珠所生,很庆幸,不管有多少事情已经改变,这个孩子的降生没有出现差错,日后倘若她回到京城,这一次,应该不用躲避着羡慕,她能够抱着那孩子,逗他喊自己姨娘了。
春归早已确定在原本的轨迹里,自己一定就是周王府的顾才人。
这应当不符合她的意愿,但原本的命运,没有另外的道途可以容她选择,她不是轻践性命的性情,固然百般不愿,为了活着,应当会顺从安排。
但应当不会妒恨明珠的吧。
可在多数人眼里,周王为了她,可能会宠妾灭妻,如果命定不改,她确定的是必然会疏远明珠的孩子,不让人具备危害那孩子再栽赃给她的任何借口。
过去而今,原定眼下,纷纷乱的纠葛和线索,一时让春归陷入了沉思。
娇杏就是在这时急匆匆进来安平院,她先一眼看见的是菊羞,不知为何坐在院门边上的廊庑底下发呆,她便过去问道“阿菊妹妹,我要有事得禀报大奶奶,未知大奶奶现在何处可还方便”
就见菊羞呆呆直直看着前头长叹一声儿。
娇杏转过来去就看见了独自坐在凉亭里的春归,虽隔得有些远,不难辨清的是眉宇间的忧愁郁虑,才知菊羞那叹气的因由,又道“那我这就去见大奶奶了。”
菊羞没说话,自然也不阻拦。
娇杏才往凉亭的方向走去,她一靠近,春归便瞧见了她,也没觉着有什么蹊跷可疑,菊羞对娇杏
的态度早有改观,不再时时提防为难,莫说这时她是在院子里闷坐,但凡没在屋子里处理要紧的人事,菊羞都不会让娇杏等着由她先来禀报一声了。春归摆摆手免了娇杏礼见,听她说来意。
“今日午后,华郎君看了阵书,就出了院门儿,奴婢远远尾随着。”
“不是让你不可尾随吗”春归凝重了神情。
“奴婢小心得很,起初并没让华郎君察觉。奴婢尾随着华郎君,先见他去了安乐院,应是和李二郎君说了会子话,也就一柱香的时间,出来后便绕去了琼林苑,只是奴婢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瞧着华郎君似乎进了琼林苑的一间斋舍,门窗关合着又看不真切,奴婢原本想藏在斋舍外的楠竹丛里,等着看华郎是否和人约好了在这里碰面,怎知刚躲进去没多久,莫名就被人从后头掩住了口鼻,没一阵儿就觉脑子里迷迷糊糊昏了过去。”
春归听得心里发紧,上上下下把娇杏打量一番,见她身上并没有显眼的伤痕。
“等奴婢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是在那间斋舍里,奴婢便赶忙离开了琼林苑,向大奶奶禀报。”娇杏多少有些自责“奴婢原本以为没有惊动华郎君,到这时竟也无法肯定是华郎君发觉了奴婢在盯踪将奴婢迷晕了,还是被另外的人看见奴婢在后尾随,无论如何,况怕都是已经打草惊蛇。”
她说到这儿又听见一阵脚步声,转回头看见是青萍也来了近前儿。
“大奶奶,出事了,华郎君突然腹中绞痛,在安乐院昏厥过去,李二郎君连忙去请了大乔……大乔竟说华郎君是中毒,而娇杏,竟不见踪影。”
娇杏愕然“华郎君中毒这怎么可能又怎会是在安乐院毒发”
春归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两眼直盯着娇杏。
娇杏脑子里也忽然一声轰响。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明明站在这里,青萍却像根本看不见她的情境竟然还说她不见踪影!
“我明明……”
“青萍你先去安乐院,我随后就来。”春归先打发了青萍,她又看向一侧,许久不见的玉阳真君在此时“显灵”,不见他步伐如何移动,攸忽便已经接近了。
娇杏的脑子里又是一阵轰响,怔怔看着玉阳真君。
她这时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667章 又见“毒杀”
“娇杏她,已然是……”春归甚至不忍问出那句完整的话。
玉阳真君冷冷淡淡“没错,她已经是亡灵了。”又扫了一眼半是震愕半是惊悟的娇杏,玉阳真君曲起手指只在虚空冲着娇杏额头玩笑般的一弹“有的人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或许是因死前遭遇突袭,魂灵出窍时过于惶恐,没有及时舒醒,还以为自己仍然活着,但现在,她应当已经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春归只觉眼睛发涨,又有一个人因她而死。
但娇杏却冷静了下来“大奶奶不用为奴婢伤心,奴婢灵知已醒,明白人生一世谁也难逃生老病死,且奴婢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惊惶,起先蒙昧糊涂,只因急于来见大奶奶禀报遇袭之事。”
春归强忍着哽咽,她想这时再说负愧的话其实已经于事无补,娇杏想必也不需要她的悲哭,却到底忍不住一声叹息“丹阳子说你跟着我会遭遇不测,那时我就应当让你离开的。”
“是奴婢自己不愿离开,奴婢这一生从来没有敬仰之人,除了大奶奶,能在大奶奶左右服侍就是奴婢的幸运了,奴婢命舛,不像梅妒和菊羞两个那样幸运,是自小服侍着大奶奶,奴婢甚至一度还想不利于大奶奶,但大奶奶并不因此便苛责奴婢,大奶奶甚至还愿意点醒奴婢,一时行恶,便将终生陷于歧途,再也不能堂堂正正。奴婢原本无依无靠,甚至连血缘亲人把奴婢也只看作一件能够换取衣食饱暖的器具而已,只有大奶奶愿替奴婢着想,就算因奴婢的过错对奴婢并不信任,到底不忍心将奴婢驱逐,奴婢在柴娘子居宅,虽是今生里最惬意最踏实的一段日子,但奴婢仍然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能回到大奶奶左右服侍,因为在奴婢眼中,大奶奶才是奴婢唯一的亲人,奴婢不能白享大奶奶的照庇,奴婢无能,却有回报之诚。”
娇杏这番话让春归更加难过,她是真不知当初的决断到底是对是错了,要能狠心干脆把娇杏送回汾阳,她也许现在还活着,不会客死异乡,亡于阴谋。
“现在我也不多说那些没用的话了,娇杏,我大概明白了今日这起事故的前因后果,我唯有向你承诺,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放过害死你的凶徒,这也许并不是对你的告慰,只是我安自己的心而已……往渡溟沧去吧,望你下一个轮回不再为奴为婢,比这一世更加顺遂。”
“大奶奶,奴婢并没看见往渡溟沧之路。”
这便是心存妄执,春归不由蹙起了眉头。
“奴婢很清楚自己的妄执,奴婢仍想听令于大奶奶,回报大奶奶给予奴婢的恩情,奴婢生前是个无用之人,好在眼下成了亡灵,总算是能为大奶奶尽绵薄之力了。”
但这不是春归乐见的事。
玉阳真君冷笑一声“妇人之仁,你这时让她离开,她也只能在世间游荡直至魂飞魄散,可别想着让我‘法外施恩’消除她的妄执,这种事比杀人害命还要伤我修行,我可不愿渡劫时遭受天谴。”
就知道这玉阳真君没有长着一副慈悲心肠,看来这漫天的神佛着实是冷酷无情,根本当不起凡人的供奉敬仰
。
“你知道什么!若不是……”玉阳真君洞悉了春归的暗诽,这回竟然喝斥出声,但可惜的是他只喝斥了半句,就又是一声冷嗤“我真犯不着和你这样的凡夫俗子计较。”
春归却恭恭敬敬向玉阳真君施了一礼“凡夫俗子不懂天界之事,有冒犯处还请神君见谅,小妇人更不敢为难神君行不可为之事,只求神君能效从前赋予渠出之特权,延缓娇杏大限之日。”
她只能把娇杏留在身边,协佐她最终挽回浩劫看来才打消娇杏的妄执,但普通魂灵不能在人世逗留太久,春归更没有一分把握尽快铲除那个暴君彻底改变世事,她只能相求玉阳真君能像对待渠出一样,赋予娇杏特权,才有机会相助娇杏往渡溟沧再入轮回。
但春归不确信玉阳真君还能否答应她这一请求。
“真君起初肯发善心,赋予小妇人再与魂灵沟通之异赋,提醒小妇人世间恶劫已经迫在眉睫,但并非没有办法挽救,足见真君并非真正的铁石心肠,是不愿坐视天下沦为死域的,虽说我不知真君为何心生犹豫,打算收回善心,不过对于真君而言,无论何时阻止凡俗的行为都不算迟,真君总不至于心忧我有娇杏相助,就能与神君您抗衡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