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可只要皇上心存疑虑,担忧太子日后会被女色所误做出为天下人不容之谬错,就绝对不会放任不理。
最佳的方式就斩草除根,先铲除顾氏这么个祸患,就不用担心日后会有祸殃。
弘复帝只要圣意已决,赵兰庭固然为顾氏求情也无丝毫用处,他总不至于豁出性命与前程为代价搭救顾氏,且即便他有这样的念头,在弘复帝看来,天下社稷的份量也远远重于一介臣子。
要是太子亲自求情,顾氏便会死得更快。
至于太子会否迁怒自己陶芳林一点也不担心。
慢说弘复帝与圣慈太后不可能泄露如何得知这件秘辛,即便是泄露,她怎能未卜先知弘复帝和圣慈太后的行踪这件事故在旁人眼里,根本不可能为她所设计,就连圣慈太后也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怀疑。
宫宴当日,是圣慈太后急着要脱身去和弘复帝密商,才开口想要将她支离,她无非是提出想和顾氏多多亲近而已,根本就不知圣慈太后择定和弘复帝见面之地是在珍珑妙处,所以这件事情在弘复帝和圣慈太后看来便即巧合,圣慈太后又还执念于将她腹中胎儿,日后养于寿康宫中,以期当太子登极择议立储时力举,好压服圣德太后,既是如此圣慈太后便不会让她遭至太子的嫌恶。
总之顾春归只要死于禁苑,除弘复帝和圣慈太后之外,不会有人知道她与这件事情相关。
陶芳林正得意,就听说了圣德太后“驾临”寿康宫。
她立时便觉心情又再七上八下了,弘复帝而今还未回銮,顾氏尚未得处死,难不成是事情已经走漏了风声引起圣德太后的关注陶芳林当然不会低估圣德太后的能力,生怕好好的计划横生枝节,于是立即也赶去“插足”。
张太后因为被弘复帝再三叮嘱,关于珍珑妙处的事连对陶芳林都没提过一字儿,虽则她其实也
急得抓心搔肺的恨不能立时盘问个清楚明白,却也被“兹事体大”四字给震慑住了猎奇好事的心情,被王太后逼了上门,也正忐忑不安,就很乐意陶芳林的“插足”救场了,她也不问王太后的来意,只抓着陶芳林嘘寒问暖个不停,殊不知已经显露出做贼心虚此地无银的情态来。
“我有要事与四娘商量,陶氏先回避吧。”
王太后只需一句话,就阻断了张太后的拖延计划。
她是着实有点替张太后的头脑着急了,两人大半生都耗在禁宫里,且相互间都已然摸透了对方的脾性,张太后还以为用顾左右而言他的缓兵之计就能让她有备而来徒劳而归还有这个陶氏……
王太后轻轻扫过去一眼:从前看她,虽说心存功利爱慕虚荣,倒也未犯大恶极劣,至少比乔氏看似安份一些,结果一个没提防,竟然被她钻了空子眼下陶氏上赶着裹乱,自然是和春归莫名触怒皇上这件事端相关,只不知这么个看上去半点沉不住气的女人,究竟如何设计出一着杀局
陶氏又为何要加害春归,是为了觑觎将来后位凤座么
王太后心里已经将陶氏视作一大隐患了。
要说来禁内只要还要三宫六院存在,怕就少不得宠争权夺,无论谁在帝位之上,谁居六宫之主,都不能保证内苑成为一方净土,但太子如今还未登极,陶氏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染指权位,且针对的还是太子近臣家中女眷,这样的野心和愚狂就让王太后无法姑息容忍了。
但这时王太后自然不会显露出杀气,看向陶芳林的眼睛里不见丁点冷意。
又当含笑目送陶芳林讪讪离开后,面向张太后仍然不减笑意。
“姐姐就别盯着我笑了,笑得我毛骨悚然。”张太后竟嗫嚅道。
王太后:……
当真笑出声儿来:“四娘要不是做了亏心事,怎会连个笑脸都受不住”
“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张太后把脖子一挺:“顾氏又不是我下令留在万岁山的!”
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泄露了“天机”,张太后好不懊恼。
“这么说来,还真是皇上假传我的口令,将太师府长孙媳朝廷大员的家眷
扣留在禁宫皇上究竟想要干什么!今日我要不是听阿舒问起怎么不见小顾,我竟然都不知道小顾居然被我留在了慈宁宫!”
“皇上说了,这事不让我声张……”
“昨日宫宴上,你遣人将皇上请去撷芳湖上的水榭里头是为何事可是又听信了什么人的挑唆琢磨着谤害小顾你可知道皇上中兴盛世的志愿唯有依靠迳勿等等社稷之臣辅佐询儿才能实现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偏你还这般昏聩糊涂,你都被人利用了多少回了,可曾稍稍长点心智你不说,我也无法逼你开口,但宫宴之上,横竖就只有曹国公夫人和陶氏一直在你左右,我只拿她们两个来诘问,审审她们究竟怀着什么居心!”
王太后说着就冲萧宫令直接下令:“这就把陶氏先给我逮去慈宁宫!”
张太后顿时慌了手脚:“芳儿如今可还怀着身孕!”
“怀着身孕又如何,太子已经有了嫡子,东宫又有其余姬妾,不怕没人替太子开枝散叶,陶氏要是居心叵测,便是生下庶子来,这母子二人于社稷国祚也是祸患无穷!”
“可这件事根本就和芳儿无关啊!”张太后着实六神无主,她可是太了解王太后的脾性了,情知自己阻止不了这位的行动,偏偏皇上现在还不在宫里,待皇上回宫……指不定陶氏腹中胎儿已经保不住,她的嫂嫂也会为此白受一场罪过。
就凭弘复帝对王太后的孝敬,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太子姬妾怪罪嫡母,更不要说……
皇上这回打着嫡母的名义把顾氏扣留在禁宫也确不妥当,王太后因为不知就里大发雷霆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不让这起事端闹得越发不能收场,张太后也只好将实情告之。
“话虽是芳儿说出口的,但芳儿可不知道我与皇上会去珍珑妙处,我打发人去知会皇上到珍珑妙处一见时,她根本就不在我身边儿,且她也不可能目睹我与皇上先去那里,故意拉着顾氏跟去,顾氏眼又没瞎,芳儿既能目睹,顾氏哪会不知情顾氏要知情,又怎敢犯驾这起事件就是巧合,皇上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告嘱我连芳儿都瞒着,不需向她求证,姐姐,你要这时声张……怕是会彻底坏了皇上的计划。”
第709章 我非祸水
弘复帝才一回宫,尚且来不及考虑如何处治春归呢,就被圣德太后请去了慈宁宫,他当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生母“出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地听圣德太后问他“意欲何为”时,都没反应过来嫡母问的究竟是何事由。
“怎么皇上借我之名,把小顾扣留禁内,难道转眼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还是打算在深宫禁苑让堂堂二品大员的内眷落得个暴病而终后,才肯告诉我让我这嫡母来替你背这黑锅”
弘复帝脸色一时大变:“阿母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当日梁孝贤假传我口令留下小顾时,就被我那妹子听见了,回去便告诉了阿舒,阿舒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小顾,便趁着入宫向我问安的时机打算和她好好叙旧,她一问起,我才知道竟有这么奇异一件事故!我又没法子询问皇上为何做此异事,只能去问张娘娘了,张娘娘受不住我的逼问,才说了实情。
我也不瞒着皇上,我可不愿老了老了替你背这口害杀无辜的黑锅,所以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赵迳勿,要是哪天他媳妇莫名其妙在宫里暴毙了,可别怪错我。”
弘复帝被训得满面涨红,连忙起身持礼:“儿子怎敢累及阿母声誉,便是……真决定了处治顾氏,儿子也会先向迳勿说明。”
“看来皇上还真是听信了陶氏一面之辞,打算着要用这等莫须有的罪名私下处死官眷!”王太后神情越发凝重。
“阿母,儿子已经自知……虽有丹阳真人的灵丹妙药续命,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时候,六郎是儿子好不容易才选定的储君,而这件事……着实也是无从察证,儿子为免万一,只能先斩断祸根。”
“询儿要真是这般德行败坏之徒,没了小顾,日后就不会色令智昏了”王太后也是又气又急:“皇上,你自来心性仁厚,可如今也要草菅人命吗!迳勿与小顾夫妻情深,迳勿又是你认定的国之栋梁新君膀助,你夺人妻室性命,还让迳勿怎么甘心为你的江山社稷效忠尽力!还是说你为了区区才人的一面之辞,甚至已经决意舍弃良臣志士,为的就是提警太子切勿耽于美色!”
“儿子会说服迳勿,以大局为重,舍私情效君国!”
王太后便彻底放弃了说服,摆摆手道:“那么皇上便去说服吧,看看你择中的良臣志士,会否如此的负心薄幸,眼里只有功利而无情义,舍私情效君国皇上扪心自问,社稷江山归属秦姓,皇上从前是当真不知身边隐患么可至今为止,皇后还居后宫之主,长孙尚有郡王爵位,皇上能不能舍下私情斩绝后患!”
并不管弘复帝是去是留,王太后便先拂袖而去了。
“娘娘就真不再劝阻皇上这等不智之行了”萧宫令很是着急。
“该劝的我都已经劝了。”王太后长叹一声:“光有我劝阻无用,接下来还得看迳勿和六郎……但愿陶氏是在胡诌吧,六郎这时可千万不能犯糊涂!”
——
册封大典之后,太子尚要等择吉日才会真正迁入慈庆宫,而这天他也是刚一回府,便被龚望神秘兮兮拉去一旁:“迳勿乔装来见,已经在我住处等待殿下多时了。”
太子这才知道了两日之前发生的一件完全不在他
意料当中的险祸。
“我这便去见父皇,为春归澄清……”
“秦询你给我站住!”兰庭一把抓住太子的胳膊,忍不住低喊出声。
在外放风的龚望听闻,心里都是一惊:赵都御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故,他乔装改扮偷潜入太子府不提,这时竟然直唤太子殿下的名姓这还是我认识那个泰山崩于面前都凛然不动的赵迳勿吗
“你是真想害死内子吗你这样冲去皇上面前替内子求情,岂不坐实陶氏之说是,你确有那等心思,这事也不怪陶氏谤毁于你,可内子何辜我今日来见,便为阻止你万一听闻风声后一时冲动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那么迳勿你是要让我眼睁睁看着……”
“你就给我眼睁睁看着!”兰庭逼近一步,声色俱厉:“我若预料不差,即便没有居心叵测之徒参涉此事,皇上应当也会故意走漏风声让你知情,你听好,必须按我今日之言应对,切记不能让皇上看出你一点心思,否则……”
兰庭松开了太子的手臂:“算我有眼无珠,辜负先祖之托。”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兰庭才告辞离去,龚望连忙将兰庭当作自己的私交送出太子府角门,等他折返的时候,竟然瞧见太子仍在他的那间小厅里发怔,龚望忍了几十忍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殿下……不会是和赵都御吵翻了吧”
“我若是要夺你心头好,你会否也和我吵翻呢”太子神情颇有些恍惚。
龚望讪笑道:“有什么心头好能比得上太子殿下在我心里的份量……”
“比如,你爱慕之人。”
龚望:
他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殿下不会是、不会是……”好了好了,真不应该再追问下去了,这等秘辛知道得多了可有性命之危,龚望重重咽下一口唾沫。
“没有吵翻。”太子拍拍龚望的肩膀:“我和迳勿一样,都希望她能活着,尤其,不能让她受我连累。”
兰庭从太子府出来便直奔皇宫,他估摸着这时,弘复帝也才刚刚见过圣德太后,他不能拖延,不能让弘复帝作出处治的决断,他要立即上请面圣,不过兰庭也料到弘复帝不会立即召见他,于是他便跪于乾清宫前不肯拜辞,把高得宜急得一脑门冷汗,到底还是先劝兰庭往偏殿等候。
“赵都御为何事而来,我心里明白,所以多嘴劝赵都御一句,这件事情无论皇上怎么裁夺,这时声张惹人生疑对赵都御伉俪可是有害无益啊,故而赵都御还是在此坐候吧,我担保,只要皇上一回乾清宫,我立时禀报赵都御求见之事。”
兰庭当然不会为难高得宜,多谢一句:“有劳高厂公。”
弘复帝这时正在万岁山。
他从慈宁宫出来,立时就想到要“预审”春归。
而春归当被丢在万岁山的某处殿苑,一连两日无人过问却三餐饮食按时送到后,也总算是被人“搭理”了,她松了口气,只要不曾死得不明不白,那就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哪怕是面对弘复帝这位生杀予夺者呢
春归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就算不完全也能在表面保持冷静,她懂得颤颤
兢兢除了会显示出心虚气短并不会有别的益处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更加知道一个愚蠢怯弱的人绝对无法破解这出险局的实势,所以她仍以无可挑剔的礼节应对帝王。
弘复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她的确是年轻,固然经过两日软禁,虽得饮食果腹但绝对没有脂粉修饰容颜,可焕发的容光仍然未使她的气色稍现灰颓,眉目竟越发显出天然而生的明媚,风范仪态,姝丽夺目,可正因为她具备这样的姿容,才至于让自己不安和猜忌,从来祸水多红颜,自古君心忧色乱,太子到底年轻,难免心性浮躁,万一真为妄执所困,弘复帝着实不敢想象他精心择选的储君,结果因为左右有妲己褒姒之流,葬送社稷宗庙。
“朕闻宫人所言,顾氏你这几日被禁万春苑,尚且饮食无忌、安然自若”弘复帝问:“你是真不知朕为何将你软禁深宫,所以才心怀侥幸么”
仿佛凝聚杀气的三尺长剑已然出鞘,直逼咽喉命脉。
“臣妇当然明白已陷九死一生之珍珑杀局。”春归坦然。
“哦那你说说你身犯何罪”
“臣妇无罪,但臣妇猜到珍珑妙处,陶才人一面之辞已为皇上知闻,故臣妇才有此险劫殃难。”
“你倒真是个机警人,那么,你心中可觉畏惧”
“畏惧若能求生,臣妇愿意畏惧,不过臣妇同样深知畏惧无用。”
“那这样说来,朕今日赐你鸩酒,你也情愿伏死了”
“雷霆雨露俱天恩,臣妇不敢不从圣令。”
“不敢不从,说明心中还存怨谤啊”
“是私己之怨,而非社稷之怨,臣妇明白社稷天下相较于匹夫私体,于君帝心中孰轻孰重。”
弘复帝冷冷一笑:“你既如此深明大义,那么朕再让你行为一事,想必你也是不敢违抗的,朕问你,你对你夫婿赵迳勿,情深情浅”
“两心相许,此生不负。”
“很好,那你可能说服赵迳勿,舍你而重大局”
“恐怕不能。”
弘复帝蹙起了眉头。
“同生共死,乃外子予妇之诺,且臣妇坚信外子绝非言而无信之辈,所以纵便臣妇不愿连累外子,恐怕也不能劝阻外子相随臣妇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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