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临淄王哈哈大笑:“郑珲澹要有这想法,我倒可以成全他,横竖我可没有秦询这般荒唐,把个破了身子的女人当作非卿不可,任是那顾氏如何美貌,过些年都一样年老色衰,这天底下的美人儿多了去,哪里值得堂堂男子汉拜倒石榴裙下,更别说为了这等玩物,舍生忘死了。”
但临淄王府这场提前的得意,唯有一人缺席。
就是温守初。
要论来临淄王策划这出阴谋,最关键者就是靖海侯温骁,不过表面上他们却并无来往,所以温守初自然也不会前往临淄王府参加狂欢,他甚至不知道所有计划已然节外生枝。
但他也正等待着沽水之畔那场伏杀有捷报传回。
他比临淄王清醒,懂得而今的时势已经有如千钧一发,胜则权顷天下,败则身败名裂,但他更加清楚的是,无论太子是生是死,临淄王绝对不会是最后的胜者,今日参与刺杀行动的精锐,无一不是温家私蓄死徒,但这些人,成为一具死尸后是不可能追察到温氏一族。
也绝无可能留下活口。
最大的破绽,事实上是在孙崇葆,而魏国公的计划,是让赵兰庭通过孙崇葆察实临淄王的罪证,继太子身亡之后,顺势将临淄王铲除。
临淄王走投无路之余,为求活命,当然会供出靖海侯府,但魏国公已经布局妥当,必定会让临淄王的供诉成为意图狡辩,届时靖海侯府便将全身而退,这本来不值得温守初忧愁,他忧愁的是,他和父亲想法不一样,他不愿什么都听从于魏国公,他打算谋夺的
,还有一人性命。
赵兰庭。
如果太师府不亡,如果轩翥堂不亡,他便不能将顾氏据为己有,那么这样的人生于他而言,到底是不够完整的。
这天下,貌美的女子虽多,但无一比顾氏有趣,当初在那样险恶的环境里,顾氏竟然都能凭靠才智逢凶为吉,摆脱郑珲澹的纠缠,争取得柳暗花明,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如果能够征服顾氏,可比高官厚禄还要得意多了。
真是可惜啊,顾氏要不是嫁给赵兰庭,就算是被小沈氏当作“奇货”利用,无论是嫁给太子抑或其余皇子,他都不是没有办法可想,但偏偏,就是赵兰庭。
赵兰庭,那位不想动,但赵兰庭在一日,赵氏一族都不可能势颓,太师府的长孙媳,他人怎能染指?
温守初很有几分懊恼,他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温家与赵家,一武一文,短期内并无冲突,但长久未必。据温家情报,不仅仅东瀛诸多大名对中原虎视眈眈,蒙古国灭后,逐渐掘起的后金也更加野心勃勃,意图吞并关内锦绣河山,外族的烽火已经逼近华夏,重武轻文在所难免,否则莫说中兴盛世,秦姓国祚都将不保。
魏国公很明白如今的危局。
如果温氏一族能力压赵姓,而他又能于科举一途崭露头角,不久将来,也许便能削弱赵兰庭在魏国公心目中的份量,且赵兰庭,毕竟是秦询党,是否甘愿臣服魏国公更为两说,他有极大胜算。
今日,只待今日。
今日之后,我温守初,也许便再不是魏国公看来,靖海侯府一个可有可无的子弟。
——
乾清宫,弘复帝这天特别的苦恼。
偏在这时,孙崇葆还送上门来。
钦天监监正一直是个特殊职位,论理他无权干预政务,但有时又往往被皇帝授以特权,偶尔竟比内阁大臣甚至秉笔太监职权还重,比如先帝时期的玉阳真人,有一段时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他,当时就是兼任钦天监监正。
孙崇葆此时当然不复玉阳真人昔年荣光,不过因为他保证能够“预言”祸殃,挽救国难,弘复帝还是针对他开通了一条能够直入乾清宫的通道。
“皇上,臣,罪该万死。”孙监正上场即入戏。
弘复帝的苦恼更增一层:“先把话说清楚,再说罪该万死不迟,这没头没脑的就寻死,朕都不知应不应满足好了!”
孙崇葆:……
在他道听途说的认知里,弘复帝似乎不该是这么一个“诙谐”的君主,但说出去的话已然是覆水难收,孙崇葆也只能坚持:“皇上,臣一边根据天象推测,一边根据钦天监旧档核算,直至今日……才算出祸殃竟然会应于东宫,恐怕,恐怕是……此时恐怕已然无力回天了,太子殿下已遇死劫,而社稷之患仍未终止,并非臣妄言君主功过,只而今,臣必须实谏,一切殃乱,皆为太子殿下并非天命所授人君,除非皇上遵行天道,立长君安天下……”
孙崇葆以头抢地,话未说完。
便听一句:“孙监正,说孤已遇死劫?”
()是,,,,!
第747章 人间悲喜
【】(),
【 】,精彩小说免费阅读!
太子笑眯眯的,从弘复帝身后的屏风踱出。
孙崇葆顿时觉得天昏地暗。
临淄王的诡计核心,先是伏杀太子,同时孙崇葆向弘复帝提出预警,将他定为天命所归,那么当孙崇葆授职钦天监监正之后,临淄王就不能再和孙崇葆接触,所以临淄王一定要在今日伏杀太子,因为孙崇葆知道太子会在今日殒命,此时说穿,既无法阻止太子遇难,又能显示孙崇葆确有未卜先知之能。
但太子没死,孙崇葆又将如何自圆其说呢?
太子此时也并未步步紧逼,只是建议:“阿爹,儿请阿爹,下令封禁临淄王府,将孙崇葆等涉案之徒,先交锦衣卫鞠问。”
这个时候沽水之畔还并未有确凿消息传回,但太子在将顾济沧被成功营救时,其实已将案情进展上报弘复帝,自然也直言“预测”了有人将于今日在沽水设伏,且临淄王有极大嫌疑,太子这回没有妥协退让,力谏察明实据追究罪责,他细细剖析了一再姑息心怀叵测者于君国社稷日后的巨大隐患,指明倘若临淄王等意图谋弑储君,断非告诫训斥就能威慑,手足相残虽为人伦惨厄,罪行公之于众亦固然会有损皇室声威,但若不能斩除隐患,便有如放纵谋逆大恶,又怎利于社稷安定?
更不要说而今后金羽翼渐丰,且对关内锦绣河山虎视眈眈,要若中原国内动荡不宁,这便无疑给予了蛮夷鞑虏入侵攻关的绝佳时机,种种利害攸关,终于让弘复帝无奈的答应了彻察近期发生的桩桩疑案。
但弘复帝心里仍然难过,这日他特意去了慈宁宫,这些事他从来不能和生母张太后商量,也只能向王太后吐苦水。
“春归的父亲竟然还活着,那么当初申翃一口咬定顾济沧已经丧生倭乱必然便是谎话,皇上您细想想,顾济沧当年只不过刚刚考取了举人的功名,还不曾入仕,对于申家而言当然不成威胁,申翃与他交好为真,可缘何在邀请好友前往福建后,突然发生了那么一桩奇事?若说顾济沧是被倭寇掳掠,申翃误以外顾济沧遭遇不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济沧刚刚重踏国土,又立即为有心之人控制
,他们如此关注顾济沧,不将他置之死地不罢休,到底是想隐瞒一件多大的罪恶?”
王太后摇了摇头:“事涉夷国,关系社稷,皇上怎能因为忌讳皇族阖墙之争,再一次包庇姑息?这些事若不察明,皇上怕是也难以心安的。”
“道理儿子何尝不明白,可一想到……询儿虽是儿子亲自择选的储君,但二郎他毕竟也是儿子的亲骨肉……”
“皇族的争权夺位,从来便是一件残酷至极的争斗,皇上试想,这回若非询儿及他众多属臣警觉,要真让二郎得逞,恐怕皇上失去的,就不仅仅就是一个皇子而已,将有多少皇亲国戚都会裹挟其中?”王太后叹了一声气:“当年,但凡要是皇长孙有一点争器,我又何尝愿意询儿涉及储位竞选,皇上这时的心情,所以我多少明白几分,于皇上而言,皇子们就像一只手上的十根指头,虽各有长短,可伤了哪根都是十指连心之痛,可一根手指残缺,到底强过一双手掌尽损不是么?”
弘复帝仍是极其沮丧的闷坐着。
直到消息传来,沽水之畔果然发生了伏击,竟有三百死士之多,不过这回为了彻察此案,太子不仅仅调用了锦衣卫,且还调用了京卫,对方完全没有预料会遭围剿,一败涂地,有的伏诛当场,有的侥幸逃脱,当然也有部份刺客被生逮。
“母后,朕已答应太子彻察此案,不过,如若真是二郎的罪行,朕并不欲将二郎处死。”弘复帝说出这一句话。
“凤阳高墙,或可予二郎以残生余年。”王太后也十分理解弘复帝的慈父心肠:“一个不再成为威胁的兄长,我相信询儿并不会斩尽杀绝。”
这时,宫城内外均为暮色阴笼。
沽水之畔尸横遍地,但这日的京城并无残阳似血。
消息传到临淄王府,一群人尽都震惊失语,欢声笑言那当然是再也没有了。
而临淄王的惨败,早已为郑秀所料,他一身素服听完了心腹的禀报,视线所及,是永嘉公主正从另一边游廊的月亮门出来,似并没料到他会在此,顿住步伐,一双眼睛远远也能察见亮色,郑秀便竖了手臂摇了摇手
指,他并不想听心腹再剖析接下来的情势,他突然很想在这处花苑,就这么陪着永嘉公主散步。
很多人都知道人生苦短,却没几个真正会在大限将临时刻,觉得理当如是。
但郑秀认为,他怕与那些人,不一样。
所剩不多的安娱日子,他也想做一件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做过的事。
不用再瞒人耳目,隐藏行踪,他想要在自己的居处,一点点布置营造的花苑里,安慰把他爱慕已久的女子,告诉她栽种某株兰草时,有怎样的心思,告诉她为何要在某处安放一块瘦石,告诉她这样的天气,其实正适合在那处并不起眼的亭子里,感受冷风卷来的湿润气息。
郑秀从容的步伐,停在永嘉公主的面前。
“国公爷……”
“唤我表字吧。”
永嘉身边的婢女瞪直了眼。
她们纵然是永嘉的心腹,或许都知道永嘉与世子爷的夫妻之情,并不似传言那般恩爱和谐,但她们从来不知道的是……魏国公竟然会让公主唤他表字?!
永嘉也极其的震惊,但却被郑秀牵起了手。
她颤抖着嘴唇,一声“林英”唤出时,眼睛里遍布湿润。
“来,跟我来,好好逛逛这处花苑。”郑秀微笑着,就像计划那般,指着兰草,指着瘦石,最后终于携着永嘉的手,与她坐在建于游廊一角的小亭子里,他说:“闭上眼,细细感觉扑面而来的气息,就会发现泥土也有芬芳,那并非花朵的残香,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有独特的味息,经雨水滋润后,更易为人感察。”
奈何的是永嘉着实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林英,是否……林英是否遇见险难?”
“不需在意这些。”郑秀似乎轻叹,笑意却仍在他的眼睛里:“徐儿,只记得一句话,不管我和的事最终是如何,对任何人,都记得说是迫不得已,如此才能保护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儿。”
郑秀移动指掌,覆于永嘉仍然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无论男女,我取‘颜开’二字为他名讳。”
()是,,,,!
第748章 骨肉/团圆
兰庭这日下值便急赶回了斥鷃园,他赶忙更换了官服,当一边更衣一边便对春归道:“不用等到明日,咱们这时便能赶去见岳丈了。”
岳丈大人是前日晚上便已获救,昨日已经悄悄转移至城内,住在梁师砦名下的一处别苑里,但为防惊动临淄王党徒,沽水伏杀之前兰庭和春归谁都不敢去见,到今日,几乎已经算作是尘埃已定,兰庭体谅春归急着与岳丈再见的迫切心情,是以当得消息,立即就赶回了太师府。
“这个时候去见怕得犯宵禁了。”话虽这样说,但春归也立时帮着兰庭更衣,国丧期间她横竖是着素服,外出也只需罩上一件比甲而已,梳妆打扮都可省却了。
“辉辉和岳丈今日怕得秉烛长谈了,咱们在梁家的别苑留宿一晚便是。”兰庭飞速套上常服,就拉着春归一同出门了。
弘复帝虽已得知顾济沧获救的消息,却并未亲自接手审问这桩案件,他也不理论顾济沧究竟是在诏狱还是先被安置在别的地方,太子殿下当然不会让顾父入诏狱受罪,就连梁师砦对这位“嫌犯”都半点不敢怠慢,莫说鞠问了,早就嘱咐下去让仆役们好生照顾。
连梁师砦自己,都亲自在这处别苑坐镇,防的就是临淄王党狗急跳墙,眼瞅着就快一败涂地还敢安排刺客突袭他家别苑。
这倒是梁师砦想多了,临淄王虽然已如丧家之犬,不过现今急忙商量的是如何狡辩脱罪,且他们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沽水伏击这件决一生死的大事上,压根就没察觉梁师砦竟然将顾济沧转移进了京城。
所以这处位于京城可谓是在临淄王眼皮不远的居院,这一天倒是相当宁静的。
春归赶到的时候,一眼便见父亲负手站在处凉亭里,是背对着她,但她就是能够一眼认出那就是她的父亲。
那一年她尚且稚拙,相送父亲到村口古槐树下,看着父亲登车,从来没想过这一别经年,一度甚至以为已经阴阳永隔。
可她这时看来,父亲没变,仍如记忆中的人影。
寒暑交替,她仿佛像那年的秋天,到底还是盼回了远游的亲长。
太多的话都哽在喉咙,堵得严严实实,春归只能够靠行动表达她这时的情绪,短暂的愣怔后,运步如飞,才唤出一声“阿爹”,便重重投入了那熟悉温暖的怀抱,她这时一点都不想哭,但偏偏忍不住眼泪,无非是噤声的,就只顾在父亲的怀里埋着头。
兰庭在远处默默看着,他觉得这时自己仿佛应当去厨房给岳丈大人亲手做上几味可口的菜肴。
但兰庭没有急着上前礼见,顾济沧却已经看见了那个默默转身不知又去了哪里的年轻人,他把春归搂了一阵儿,直到感觉春归都已经在擤鼻涕了,方才笑道:“眼泪也就罢了啊,鼻涕往阿爹身上蹭,我可还是会嫌弃的。”
见春归后退一步,似要大礼叩拜,顾济沧连忙阻止了女儿:“需不着,春丫,过去这一日,我大概听梁公说过一些事,我已知道你母亲她……是我对不住她,对不住你们母女两个,庆幸的是你得了个好归宿,我相信你娘若在天有灵,而今必
定也是心怀安慰的,我能活着与你相见,又是更加值得庆幸的事了,春丫,我这当爹的,在这些年设想过无数回你长大成人的模样,但今日见到你,你依然让我吃惊了,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你健康,又俏丽,最难得的是还能像从前般纵情纵性,这就是我和你娘的期许。”
见春归的眼珠似乎又要浸出泪光来,当爹的毫不留情屈着指头往她头顶上一敲:“行了啊,总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我可知道我家春丫嫁了个了不得的女婿,而今已为堂堂太师府的长孙媳妇,一见我这当爹的,还是当初小儿女的情态,这可不像话,又话说我那女婿呢怎么也不来正式礼见,转身就跑了,我可只听说丑媳妇羞于见公婆的,倒没听说过女婿不敢见泰山翁的稀罕事……他这都察院的年轻长官,别不是浪得虚名吧”
后头半截话当然是促狭打趣的,也确实引得春归破涕为笑,于是便挽了父亲的胳膊,先说把兰庭的优长都囫囵说了一番。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