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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父皇……儿臣惶恐……”秦谙越发姿态谦恭,眼睫死死掩盖着眸底阴凉的讥嘲。

    “即便是到了如今,你贵为一国亲王,却仍旧担心我一旦撒手人寰,你便彻底没了仰仗,当你的手足兄弟登临宝位,会猜忌你怀疑你,你无力与六郎抗衡,只好受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护不住你的妻儿,甚至不能自保,你的这些心情为父不是不能体谅,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当年我若不能克承大统,就只有一条绝路可走,我也想与世无争,奈何生在了这紫禁城中,不争便只能受死,这座恢宏的宫城,是天下最富贵尊荣之地,也最险恶最无情,这是我们生于帝王之家的悲哀。

    三郎,我这身体和病症,我自己清楚你也清楚,我的确庇护不了你多久了,六郎猜忌你,是因郑秀曾经辅佐你竞储,六郎始终不信郑秀其实是心向八郎,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六郎的错,说到底错责其实在我。”

    弘复帝说完这话,才睁眼,面向秦谙:“从我将你交给郑氏抚养那一天起,从我打算让二郎、你、六郎竞储那一天起,就

    已经把你们三个置于你死我活的境地,我不该心存侥幸,认为胜者便能安心败者亦不会不甘,我更不该侥幸曾经佐我登极如郑、万诸门,他们会一直不存私心。

    我把江山都交给了六郎,却无法打消六郎对你的猜忌,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只有留下一封遗旨,当着诸多阁臣面前,逼迫六郎答应我日后克承大统,万万不能残杀手足再引皇室阖墙之乱,而你,国丧之后可往咸阳赴藩,秦王府于咸阳虽无治权,不过终生享有封邑禄供,你安安心心在封邑,从此远离朝堂不涉党争,有我遗旨在,六郎必不敢违旨加害于你,我能保证你一家仍享富贵安乐,三郎,我只但望你心里不存怨谤,莫生贪婪。”

    忽然一声炸响,在玄武门的方位。

    弘复帝恍若不闻,秦谙却蓦地转身,他紧紧地抓牢了扶栏,直盯着南向的天穹。

    又是一声炸响,可白日青天,不见那“起火”升天时炸放的火花,唯只见一线青烟,攸忽也被清风拂散。

    秦谙仍然紧盯着天穹。

    第三声炸响。

    他才笑了,心满意足,成竹于胸,他转身面向弘复帝,此时再不掩饰那双阴冷狠戾的目视。

    一切的伪装都已毫无必要。

    “皇上,可惜我不愿去远去咸阳呢。”

    往下看,却也看不见玄武门外的情形,连坡的古木阻隔了视线,可弘复帝当然知道古木阻隔下正在发生什么。

    “你,当真是郑秀真正辅佐之人,郑秀留给你的死士,你想用这些逆贼逼宫弑父”弘复帝心里一片悲凉。

    “秦询他不会放过我,且我也根本不想苟且偷生,三声起火升空,说明我的人已经突破了万寿门,但皇上也不用担心,我可不想弑父,我无非是为了劝谏皇父下诏,废秦询储位,并禅位予我而已。”

    “你已为我的一纸诏书,就能封住天下悠悠众口无缘无故我为何废东宫储位,禅位予你你当京城文武百官不知你逼宫谋逆的罪行篡逆者何能安天下,得人心”

    “唐朝玄武门之变,何尝不是太宗谋逆逼宫成王败寇,才是这世间真理!只要皇上你下旨,那么今日逼宫谋逆的罪徒便为太子询,是我秦王谙护驾有功,立我为储难道不是顺理成章何来天下不安,何惧人心不服!”秦谙大笑出声,又再逼近弘复帝一步:“这天下还不是秦询的天下,父皇如今才是九五之尊,我佐君父而杀不臣,何罪之有”

    “你的逆党,即便能破万寿门,难道就能攻入此间万寿门内尚有多道门禁,只要宫卫闭门严守,便可拖延至京军赶来护驾,秦谙,你没有胜算,若你现在悬崖止步,朕还能保你不死!”

    “我悬崖止步,也无非是和老二一同被送入凤阳高墙而已,我连去咸阳当个闲散亲王都不乐意,皇上竟然还以为我会甘心为那阶下囚皇上,不会有京卫的援军赶到,因为我已经控制了赵兰庭、晋国公二人在手,皇上把京军节制大权交给晋国公,无晋国公手令,京军谁敢擅动且皇上真以为只要门禁不开,我就无计可施么门禁之内,我也早就伏下了人手,所以纵然我的八千死士一时难以攻入此间,皇上也不能自保。”

    秦谙笑着

    连连摇头:“否则玄武门外发生这般响动,缘何高得宜没能立时来此询问圣令就连高得宜已经不得自由了。”

    “朕原本便已不久人世,你以为朕还会惧你威胁明知江山社稷落于你这逆子手中会分崩离析,只图苟延残喘而无视国祚臣民”弘复帝冷笑。

    “圣慈太后,恐怕就快被带来此间了。”秦谙弯了眉眼,越发的成竹在胸:“皇上是孝子,难道也甘心眼睁睁看圣慈太后在皇上面前,受尽我这逆子折辱而死可别怪我没提醒皇上,我可是毫无人性的,郑氏把我当牲畜一样养大,我这颗心。”

    他用手指狠狠戳着自己的胸膛:“可是比虎豹豺狼还要狠毒!皇上应还记得那郭得力的死状吧杀他的不是别人,就是我,我可是把他折磨了多年才舍得给他一个痛快,他一个正当壮年的死士,可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圣慈太后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可受得了同样的虐折皇上宁保天下百姓,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生母被我先挖了双眼,再剜了鼻梁,斩断十指,迫她赤脚站在炭盆里……”

    “你、你这个畜牲不如的东西!”弘复帝被气得浑身发颤。

    而在这个时候,终于有打斗声隐隐传入这花草繁盛的锦绣宫苑。

    “皇上要当孝子,就莫再固执了,只要皇上一纸诏书,我保证会替圣慈太后、皇上养老送终,对了,皇上不是极其信任赵兰庭么我也信得过他,日后有他辅佐我治理天下,皇上又何愁不能实现中兴盛世的愿想呢秦询是皇上的儿子,我同样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无非是换个儿子继承这天下而已,为何就如此为难抵触”

    弘复帝彻底绝望了,深深叹了口气。

    稍早之前,寿康宫——

    张太后亲自盯着乔才人饮完一碗药膳,才放心的拉了她的手,轻轻拍了两拍:“可别被那魏氏影响,虽说妇人生育子嗣确然会受一场苦痛,对于市井妇人而言也确然有艰险,可你是什么人,怎是那些普通妇人能比的这天底下的杏林妙手,可都集中在太医院,这么多的医官还怕难保你顺利生产”

    乔才人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了,妾身一点都不忧惧,在妾身认为,能为殿下诞育子嗣就是无上荣幸了,不管有多大艰险,都抵不住上苍赐福,妾身才不怕呢,身怀麟儿,自是逢凶化吉。”

    张太后被乔才人逗得呵呵直乐,俨然才觉这位才是让她老人家可意的孙媳妇,真恨不能把乔氏搂进怀里狠狠搓揉一番才好,把手都搭在了乔才人的肩膀上,就有不速之客进来了。

    是张太后继陶氏之后才召进宫来的一个女子,十四、五的年纪,出身不高,眉眼却水灵,用作什么用途其实不言而喻了,只如今还暂时没派上用场而已,所以便留在身边儿,且当一个宫人使唤罢了。

    这女子慌里慌张的入内,眼睛往乔才人脸上一溜,开口便是一句晴天霹雳。

    “娘娘,不好了,据皇上身边儿卓内宦来报,皇上他,皇上他……恐怕是被太子殿下给气着了,突发心疾……而今卓内宦来请娘娘速往万岁山,说是皇上的嘱令!”

    惊得张太后一撑身子起立,嘴唇抖了好一阵儿也不知该问什么,颤颤兢兢就往万岁山禁苑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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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巾帼之力
    乔才人慌忙阻止。

    “娘娘,稍安勿躁。”

    只她这话未说完便挨了圣慈太后预备的未来妃嫔,而今虽行宫人之事却还不具宫人名义那许氏一个白眼,且听许氏说道:“娘娘,据卓内宦讲,可是太子心怀不臣不子之罪,逼着皇上禅位才闹出这样大的风波,好在皇上身边儿,一直有秦王殿下陪伴左右,多得秦王殿下安抚着皇上才没有被立时气出个好歹来,皇上这时请娘娘去万岁山,应是有要事交待,娘娘可不能耽搁。”

    乔才人翻了个白眼,果然还没成为太子的人,就不可能和太子同声同气,只这女人脑子也太过愚蠢了,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她竟然相信区区内宦一面之辞便站定了秦王的阵营,她以为赌上的是什么这可是押上性命的豪赌!

    乔氏肚子里怀的是太子的骨肉,自然不会容忍小人的阴谋诡计得逞,硬是拖着了圣慈太后另一只胳膊。

    “娘娘,太子殿下往常只在慈庆宫抑或外朝处理政务,怎会忽然前往万岁山娘娘先勿听信谗言,还是先遣人打听太子殿下现在何处才是。”

    而那前来报讯的宦官卓齐,已经见到了圣慈太后又岂肯半途而废,赶前一步“砰”的跪地,一边叩首一边道:“娘娘,皇上病情而今已然极度危急了,只信任娘娘尚且能够主持大局,娘娘若不及时赶往万岁山,奴婢只怕、奴婢只怕……”

    一气的响头实实在在磕了十几下,立时便见血珠子从额头渗了出来。

    那许氏倒不是早被秦王收买,无非是被秦王来寿康宫问安时撩拨了几下,自认为秦王对她已然动情,但她连太子的真容都没瞅着过一眼呢,这时心里那支秤杆,自然便往秦王一边的秤盘里倾斜,机会送上门前,许氏不经脑子便侍机而动了。

    “乔才人,你这时还拦着太后娘娘,岂不显明了早和太子沆瀣一气娘娘,看来太子确然是逼宫谋逆了……”

    许氏话音未落地。

    圣德太后便已经一脚跨进了寿康宫的宫门,连目光都没给予许氏哪怕一丝一缕,但断然下令:“把卓齐立时给我拿下!”

    张太后去路受阻,又惊又怒又茫然又顾忌,昂着脑袋却说不出话。

    王太后扫了她一眼,也甚是无奈:“我们经历过这多风险,你啊,竟然还是轻易就能受人蹿掇,你且放心吧,皇上他好得很,出不了什么事,咱们这两把老骨头就好生待在内廷,一阵后,听听炮仗响,看这青天白日的,有人在玄武门外的天街御道上放响蹿天猴。”

    乔才人一见王太后及时出现,方才如释重负,连忙上前掺扶着张太后,这时却是一个字都不再多说。

    王太后看着乔才人的表现,不动声色。

    此妇世故,谨慎,却也远远论不上明智,正如阿舒所说,乔氏不能成为明珠日后的帮手,倒极有可能成为内廷的奸妃,不过……

    我老了,也没法子事事操心,这些人事,只能明珠她自己想着处理权衡了。

    ——

    蓬莱阁的水榭里,仍是一派剑拔弩张的森肃之气,所有人都怒视着姜晚溪,其中仍以小姜氏为最,她的眼眶都已经泛红,但明显是愧疚多于愤恨,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惊惶,好在是她的大嫂一直坚定的握住她的手。

    一个做了错事,眼看就要把夫家拖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人,却被妯娌理解支持着,这才是小姜氏敢于打起勇气面对目前困境的全部支撑,她的确是被堂姐背叛利用,但庆幸的是仍有家人仍然愿意相信她。

    而姜晚溪俨然已经听到了某个确切的消息,她又微笑了。

    “顾夫人,我真是羡慕你啊,果然你的夫郎赵兰庭得知你身陷险境的时候,没有像多少假道学伪君子一样,弃你性命不顾,只图他的富贵荣华。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不过我现下还需要易夫人的配合。”姜晚溪行至易夫人面前:“夫人的长子已然被接来了蓬莱阁,那么我需要夫人的亲笔书信,请托令郎四公子,亲自交至晋国公手中,也无需赘言,不过是四公子转告晋国公,夫人及大公子的真实处境。”

    “我若不见我的两个儿子安然无恙,不会予你一笔一画。”易夫人至始至终都稳若泰山。

    姜晚溪似乎料到自己不能够“空手套白狼”,也没再多费唇舌讨价还

    价,令人把被反绑双手的董明许兄弟二人都给押了上来,然后……

    春归道:“诸位,多有得罪了。”

    她率先摸出一个荷包,直接摔在地上,然后易夫人、舒娘子、包括青萍等等婢女也摔了荷包,现场顿时一片“狼烟”升腾,甄大嫂小姜氏诸人,吸入一口“狼烟”顿觉手脚乏力眼昏骨软,自然,姜晚溪也是同样的感觉,大事不妙的感知刚刚由心而发,模糊的视线里却见一个人影欺近。

    这是易夫人身边的婢女,干脆利落来了个擒贼先擒王,因为早服了解药故而能够不受“狼烟”困扰的易夫人与春归,也异常灵活的先解开了董明许兄弟二人的绳索。

    不用说,水榭里的情境刹那便已扭转。

    而小郎君那边,董六郎也已经“观烟而动”,三两下便已制服一人,夺得长剑在手,剑起,血溅。

    杀声四起,其实已经潜藏在蓬莱阁的甚多京卫,从藏身处猝及不防冲出,这突然的变故自然让秦王党措手不及。

    赵兰台与兰阁兄弟二人,随着董六郎也夺了两把长剑,他们其实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连赵兰楼,一脚踹在死士胸口,也能将敌人打个心慌意乱。

    周杰序本在状况之外,此时却也能飞快推断出诸位“舅兄”是早有准备,也抄起了一个盘子,直接往某个死士身上扔。

    但激怒死士的结果,就是惹来了对方的三尺夺命剑。

    好在董六郎挺剑替周杰序架开了攻击,横了他一眼:“不会武艺,便躲桌子底下自保吧,添什么乱”

    周杰序怔了一怔,深觉自己竟然无话可说,才悻悻然袖圣贤书,竟然荒废了骑射武艺。

    很羞耻。

    又怎想遥望女客宴席处,好像连未来妻嫂都已经挽着袖子下场了,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一片狼籍。

    这倒是周杰序误解了春归,她下场可不是为了打人,只不过是把受惊过度的小姜氏扶起来,喂她服下一粒解药而已。

    蓬莱阁,急难已解。



第786章 一败涂地
    兰庭和晋国公对恃一阵,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唱了一出天衣无缝的戏剧,估摸着时辰已经差不离,四目相会,心有灵犀。

    晋国公突然袭击兰庭,那死士不及多想当然出手阻止,但他刚把那淬毒的匕首一掏出,腰间便觉一阵锐利的疼痛,他难以置信的回头,胸口再受兰庭置命一匕。

    青年公子,翩翩儒臣,替死士合上了双眼。

    “我不能称作文武双全,但基本自保能力还是有的,究竟为何这些人总以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就连他家媳妇春归,真要耍起横来,三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都怕近不得身呢,春归也无非是在闲睱时候,受他指点学了几招擒拿之术而已。

    晋国公大笑道:“秦王谙这阴谋,说穿了关键无非是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阴谋早便被太子殿下洞穿,他哪里还能得手呢”

    兰庭行了一礼:“宫城叛乱,便有劳董公平定了,庭如今还是得先赶去蓬莱阁。”

    而万岁山的高阁之上,高得宜已然将那小股叛乱的宦官制服,秦王这时也已经了然败局注定。

    弘复帝已经坐下,看着被押制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并无喜悦之情。

    太子早在半月之前,便已经禀报了他秦谙将行谋逆之事,因为郑秀至死都未交待的一股死士,让太子放心不下,倘若郑秀真是辅佐八郎,那么当败局已定,何苦还不交待暗蓄死士换取郑门更多子侄活路,所以太子有理由怀疑沽水逆案没有这么简单,仍有隐患威胁,监视秦王府的结果便是,秦王从郑氏栖居的别苑抱出一个婴儿,即日秦王府才人姜氏便诞育王嗣,但这还不是真凭实据,真凭实据是郑氏的宫人吴氏暗中联络京中暗线,三月以来,陆续有伪造过所者潜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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