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我已经禀知了祖母,为躲清净,这几日我会和你去别苑短住,这就是我在下场前的一晚,答应会带你去的地方。”兰庭其实也不想多说朱家的事,及时改了话题。
春归一边面颊就莫名其妙又是一烫,像那日在琴馆楼上,她的这边面颊是被兰庭埋了块炭进去一样,只需火引,立时发热。
——
别苑是在外城城郊,背靠着一处山岗而建,不远处虽然也座落着一条小集市,但更多的还是田原林地,这一片既有寒舍茅屋,也有高楼广厦,车往路间过,耳闻犬吠声,依稀又觉着一片沉浮的淡香,悄悄掀开卷帘一望,原来是不知哪家的墙头,探出一枝招摇的红杏。
“都说于室庐而言,居山水间为上,村居次之,郊居又次之,这别苑就是位于城郊,从地段上来说,就是又次之的等第,不过却比居住闹市之中要强些罢了。”
兰庭见春归在门前下了车,却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地上东张西望,颇有些贪婪的享受着院墙之外的自在,他便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急着进园,陪着春归在这儿东张西望。
“话虽如此,但也有名家言,吾辈纵然只能混迹廛市,要须门庭雅洁,室庐清靓,亭台具旷士之怀,斋阁有幽人之致,只要不犯徒侈土木,尚丹垩,也就不同桎梏樊槛。”春归深深呼吸几口城郊带着淡香的气息,欢快地笑出了她的牙齿:“迳勿特意带我来这里,总不会因为这里是桎梏樊槛,想必就算地段上不及凤翁凤妪的白首处,也有趣致之点。”
说完话她终于才转身,抬头去看大门上悬着的牌匾。
六月息生。
“这里名为息生馆。”兰庭也抬头去看大门上
悬着的牌匾。
“也是迳勿的笔书。”春归认出字迹。
“这处别馆是祖父当年所置,但没有干预过建设营造之事,也一早把息生馆独赐予我,我那时笔力不及如今,尚有稚嫩之处,没想到辉辉竟能认出。”兰庭心中颇愉悦。
春归从这话里意识到另一惊喜:“这处别馆独属于迳勿”
听来似乎有财迷心窍的嫌疑,但兰庭自然知道春归惊喜的点在哪里:“是的,别馆里的仆从都
第194章 木末姑娘
一餐饭后,车舆疲累尽消,夫妻两又再步下高台,北入一道垂花门,这里也没建造中堂,才是一片花林,之间散布有竹亭木馆,或虬植曲水,或芳草秋千。路径是由乱石彻成,形如榴子,钻过一道月洞门,又是碧虚傍道,行走七、八步,便上五、六梯,这里的乱石径左右两旁架有灰木扶手,使人如同步于山道的错觉。
经此一番曲径通幽,才至一处庭院,白/粉矮墙,探出一枝山茶花,花枝上还站着只翠翎雀,见人也不惊,照旧梳理她的翎翅。
春归进门之前,自是不忘抬头去看牌匾,见书“天清尘远”四字,仍能看出是兰庭的字迹。
“我过去来别馆的时候,都是在清远台起居。”兰庭道。
这里的构建是游廊连接着亭台、房舍,轻纱窗外,能见碧水绿野;柳叶空棂,能望青黛远山。于亭台目瞰,春归方觉此处地势确占高端,几乎能见整个别馆造景,登院时的青竹石径在近,车行处的郊集市井在远。
她一下子就喜爱上了这处居院。
“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倒不急着四处逛玩。”兰庭已经点燃炭炉,想要煮茶解渴。
春归连连颔首:“我也该把物用归置妥当。”
去看卧房,只见虽说无人长住,打扫得却是一尘不染,且器具布置又极齐全雅致,实在不需她再耗废心力,只不过把日常用具如衣物首饰等等收放妥当即是,且清远台后便连着内厨,一看里边的油盐酱醋以及锅碗瓢盆等等也都一应俱全。
无事可干,春归便泛起春困来,现下因无长辈需要晨昏定省,放心的一觉竟然睡到了日已西斜,醒来时才知兰庭亲自下厨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佳肴美馔,并且沐浴更衣,身上一星半点的油烟味都闻不到了。
春归四处张望不见费嬷嬷的人影,才敢放心胆大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见乌瓷盏里,斟好琼浆,某个早有野心举杯邀月的女子顿时两眼放光。
“这是我早些年自酿的桂花酒,原料是别馆后的山上野生桂子,入瓦罐密封,置于溶洞深处,这酒入口醇香,却不烈冲,辉辉倒是可以一试。”兰庭颇有自卖自夸的嫌疑。
但春归表示浑不介意,只问:“迳勿怎知我酒量甚浅”
“舅兄曾经讲过辉辉年幼时一桩趣事。”兰庭毫不犹豫便出卖了大舅子华彬哥哥。
春归:……
兄长不厚道啊,居然把她的糗事告诉“外男”!
夫妻两个在亭台里把盏言欢,魂灵一只却飘在半空中冷笑连连——渠出姑娘撇着嘴角暗忖:这傻妞,且贪杯享乐呢,就没想想赵兰庭为何明知她贪杯量浅偏以美酒相诱,有如黄鼠狼给鸡拜年!
自以为看穿一切阴谋诡计的魂灵十分鄙视愚蠢无知的“小鸡”,不耐烦窥看“小鸡”是怎么“鸡入狼口”的,飘走去看住在辛夷园里的“友邻”,只见是个消瘦矮小的半百老头子,一手拿着个白面馒头,一手仍握着笔写个不停,心说这位师兄可比尹寄余老多了,看上去也毫无潇洒倜傥的貌态,不晓得庭大奶奶见了他本人,还说不说得出来敬仰二字,那可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看了半天亦觉无趣,渠出又飘出了陶先生的书房,只见辛夷树下,两个丫头正在窃窃私语。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坐在石凳上,一个立在石凳边,俱都是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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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听说今日赵大爷领着新婚妻子来了息生馆。”立着的说。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坐着的说。
“外头早有闲话,说赵大奶奶也并非出身名门。”
“不过听说赵大爷却很是喜爱她。”
“传言看来不假,否则赵大爷怎么会带她来息生馆呢”
“可怜了咱们木末姐姐,若能等到这时,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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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君心我心
建屋造园,讲究的远远不仅园植景观,重点还是要围绕人在宅院中生活方便,比如浴室的修建,就有不少窍门。辟如分前后二室,以墙相隔,一间生火烧热水,一间则用洗浴,浴室为了保暖,应是密蔽,靠近墙的地方凿井并装辘轳提水,在墙上凿孔引水而入,浴室后面则要挖一条小沟,方便排水——这些都是最基准的要求。
而清远台大约是在建造前便被兰庭划定为日常起居之处,所以对于浴室的构筑又远远高于基准了。
洗浴这间未设浴锅,而高设木格,人可以坐在格上,其下炽火沸汤蒸之。
还有白石砌成的浴池,用竹筒引水注入,一管专引热水,一管专引凉水,若觉水凉则可敲击竹筒,让隔间的侍者加入热水,若觉水热则敲击另一竹筒,侍者便加入凉水,浴室虽为密封,但仍建有窗户,窗户上还装有风轮,则能使室内通风换气却不让人觉得寒凉。
总之是既能满足春归对私隐的要求,而且也能享受便利。
经过香汤浸浴,只觉精神焕发,趁着室内蒸气未曾散尽只着中衣亦不觉冷,春归才唤入婢女替她绞干湿发,收拾得清清爽爽方才回到卧室。
浴室与卧房间本有屋廊连接,但此时已经并非北风呼啸、滴水成冰的季候,春归便没走屋廊,而是绕了一圈转从起居室进入。
说来清远台的构建是真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比如起居室和卧房就非紧连,起居室的后门出去是个小天井,当中种植着花草,养了一缸睡莲,碧叶下有红鱼慵懒的摆尾游动。
东侧是抄手游廊供人通行,西侧则建有廊房,廊房是供值夜的婢女休息之处,在卧房与廊房之间,上设竹管,中置钢珠,若主人要唤婢女服侍,可在房中轻拉垂绳启动机窍,钢珠则会因为坡度的殊差滚动至廊房,正好跌落至盆中,触响铜铛使婢女察觉。
这些细节都是看重私隐的人才能预先设想得到。
春归进入外室,只见空无一人,她便知道今日值夜的梅、菊姐妹两应当是窝在廊房里,但这时还不至于夜深到了立即安置的地步,春归可还想着和她们说说笑笑一阵儿呢,不免嘀咕道:“阿菊也就罢了,时而跳脱时而疏懒,阿梅却是最勤快的人,寻常不见我上床睡觉她可不会先去休息,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从内城到城郊这一截子路就劳累不堪,实在撑不住困倦不成”
罢了罢了,不扰她们就是,大不了自己点灯看一阵书。
待出了外室,才见小天井里立着个人,正低头观赏那缸睡莲。
一个男子,那自然也不能是别人了。
直到此时懵懂无知的女子还没有大彻大悟,正想和兰庭说说笑笑一番也能打发时间,拉起笑容便走了过去,也低头去看那口大瓷缸:“此时刚萌芽长叶,还未到长苞之时,有甚可赏的”
“赏月。”
春归再一看,果然见缸中清水,正倒映出一轮月影。
“赏水中之月,迳勿真是好兴致。”
“好兴致不在赏月。”兰庭忽而一笑,使那一瓮静水似乎突然泛生涟漪。
“那在什么”春归有些发怔,也不知是为男颜所惑还是为疑问本身。
“在相陪赏月的人。”
春归:呃……赵大爷还真是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啊,不过,似乎还真被他给取悦到了。
两人就这么低着头,一本正经地静赏缸中月,好像这个漫漫长夜都能如此兴致勃勃的消耗,不过膝盖会提出抗议,脚脖子也有些意兴阑珊。
“累了”
春归觉得自己没怎么表示,但已经被洞察入微的兰庭立时看出。
“稍稍有些,不过也只是站累了,要不咱们再去苍茫亭里坐着饮饮茶,亦能继续赏月。”
“不急在今晚。”兰庭拉了春归的手,把她往卧房里带:“明日我邀了几个好友来此饮谈,或许还有一番忙碌,今日还是早些安置才是。”
春归原没听说过明日就要设宴的事,问了一句:“有多少人”
“六人。”
“可有女眷”
“无。”
春归:……
那她似乎没什么好忙碌的了。
不过赵大爷既然开了口,兴许是打算让她亲自准备肴馔,春归也觉得这的确是自己的责任范围,不属于赵大爷的无理要求,于是对于早些安置的提议并无怨言,她跟着兰庭步入卧房,便转
过身来准备“送客”:“迳勿明日既要招待好友,也该早些安置了。”
兰庭挑挑眉梢:“敢不从命有劳娘子宽衣。”
春归:……
“小祥祭已经满了足月,我们总不能……一直分房。”兰庭提醒得十分合情合理。
似乎也的确是这样,春归想到其实早在数日之前,宋妈妈便开始了唉声叹气、欲言又止,怕正是担心她既然已经期满除服,可仍然还是和赵大爷分房起居,夫妻两表面上看着是相敬如宾,又正因为是相敬如宾得令人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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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眉心点朱
似乎漫漫长夜的一梦,都有蕴绕不散的沉水香。
直至迷迷糊糊中醒来,尚且不知梦里梦外,直到看清了帐外的龙凤花烛余焰未烬,而西窗隐隐已经透着苍光,春归才将意识渐渐清明了,但仍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装作美梦未醒。
她想她和赵大爷生活里可能永远无法同步的一件事,便是她绝不可能主动自觉毫无留念的,在天亮之前起床。就算是已经醒了,仍然还要“缠绵”一阵的,无论寒暑春秋、是晴是雨,春归觉得自己一生都改不了赖床的陋习,睡到日上三竿才是她孜孜不倦的人生志向。
好在赵大爷似乎也并不介意她的这一陋习,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早起便打扰过她,念及这一好处,春归愉快的卷起唇角,破天荒的没了起床气。
却不知为何想起了昨夜的旖旎,春归又觉面颊发烫,她的婚前教育是被兴老太太的儿媳妇负责传授,但那位世母说得语焉不详,只反复强调无论多么疼痛都不能反抗,导致春归一直心存畏惧,以为同房之事会像生产一样艰险,结果……她怀疑世母是有心捉弄她。
当然起初的感觉仍然难免不适的,但也不至于到忍不住暴起伤人的地步吧!
非但不至于,在那短暂的不适之后,甚至身心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某刻几乎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似心里长久埋着的一颗种粒,终于因为亲吻爱抚萌芽、抽枝、长出苞蕾,突然便绽开盛放,那艳丽从体内延展出来,招摇眼前,她能亲晰看见兰庭的眼睛里,也布满了异彩流光。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庭大奶奶丝毫未曾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在把肌肤之亲回味无穷,作为女子也实在热情奔放,不是应当羞人答答面红耳赤么这种食髓知味的心态是怎么养成庭大奶奶的想法是,此刻四周无人,烟视媚行来给谁看,做人起码要忠于自我吧。
但那遐想未尽,春归却忽然听见了隔着门扇的人语,仿佛是兰庭正和费嬷嬷说话,她这才意识到还有这尊菩萨在侧督促,没办法全然的自在,又竖着耳朵细细一听,好像费嬷嬷正在提醒“时辰不早了”,兰庭却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天还没亮……
很多细节经不起联想,春归突然意识到羞惭,手脚麻利的穿好衣裙,蹑履碎步的跑到门边儿,示意自己已经醒了并未赖床,怎知兰庭没让梅妒她们入内,倒放了费嬷嬷直接推门闯进,惊得春归险些没有膝盖一软——她可从来没有披头散发出现在费嬷嬷面前过,再一想床上乱七八糟的光景……庭大奶奶羞耻心这回算是彻底被唤醒了。
费嬷嬷却有条不紊地屈膝见礼:“老奴来替大奶奶整理衾被。”
“不敢烦劳嬷嬷,还是让丫鬟们来吧。”春归忙道。
但费嬷嬷置若罔闻,仍是直闯入内,春归下意识跟上前去,不及劝阻,只见费嬷嬷已经掀开了百子千孙被,将横铺在床上的一条白帛收起,春归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兰庭昨日就说过费嬷嬷有不得不跟来的原因,且今日她也就会返回太师府了。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有了这条不再洁净的白帛为证,才能承认自己是太师府名正言顺的长孙媳妇。
一想到如此私隐的物件会被拿在人前展示,甚至还要被别人封存留证,春归心中便觉烦闷,这种不良情绪直到吃早餐时都没消褪,连食物都不能让她喜笑颜开,问题看来已经十分严重了。
兰庭在旁察颜观
色,竟能知道春归为何怏怏不乐,他慢条斯理的亲自替春归盛了碗红枣桂圆粥,一边说道:“辉辉介怀,我心里也觉得不自在,当真考虑过装作把这所谓的规矩忘个一干二净,但细细一想,将来要是有人用此质疑辉辉,实在是桩麻烦,为防后患无穷,也只好忍了这一时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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