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乔家
,俨然一个音乐沙龙,是这个圈子中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才能进入的世界。它是所有怀着音乐梦想的年轻人最终的目标。
萧纪友便是在这样一个环境成长的。
他是天生的巨星。只是他对幕前的工作不太感冒,倒是对作曲监制等工作充满兴趣。由他监制的几部作品,捧红了好几个新人。当媒体采访这个“史上最年轻的歌曲监制”时,资深的娱记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位摇滚传奇的影子。一时间,关于萧纪友身世和谁是他生母的各类传闻甚嚣尘上,连篇累牍地占据着娱乐版头条。
乔杜感到机会终于来临,顺势找了几个充满潜力的新人,和萧纪友组成一支乐队,将不情不愿的他推到了前台。
萧纪友终于意识到,乔杜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音乐人,他是个生意人。
这支吸金能力极强的乐队,俨然是乔杜唱片帝国最强大的一台印钞机器,从音乐定位到舞台形象,无不要按照他的构思去运作。萧纪友能够决定的,只有下游乐曲创作包装和发行等部分。
也许,两人之间的裂痕,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再见,童 贞四
萧纪友回到公寓,将装有录音设备的大箱子和吉他堆到屋子的一角,便将整个身子陷入沙发中。他无意识地按下电视机遥控器按键,屏幕上正播放着昨晚演唱会上的盛况。
他着一身银色衣服,戴着同色眼罩,手中银白色的吉他灼灼生光。正是他吉他solo的片段,镜头横扫过去,台下粉丝尖叫成一团,镜头拉近,只见人们泪流满面,激动得几乎要昏眩过去。
他关掉电视。
没有人知道,他已经陷入创作瓶颈期了。除了乔杜。
萧纪友曾尝试着提出短暂离开乐坛,到外充电,乔杜激烈反对。乔杜认为只需沿革过去的曲风即可,在高人气的基础上,只要加大宣传力度,未来唱片的销量演唱会的上座率代言广告的费用,只会有增无减。
昨夜是他们首次举办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媒体都称之为“极大的成功”。只有萧纪友知道,高处不胜寒。他仿佛站在制高点,一只脚再往前踏出一步,就要掉下深渊。
他心神不宁,却见手机不住振动,上面显示着乔杜的名字。他觉得烦透了,不去听它,索性钻入录音室,从袋子里随意抽出一张cd,塞入唱机中,而后点燃一支烟,推开录音室通往露台的门,伫立着凝视外面的景色。
cd中传来杂乱的声音,似乎录音环境相当不好。
他无心留意。
十年前以作曲者制作人身份刚踏足乐坛时,他便想要有自己的公寓兼工作室。他当年不过十六岁,边若有似无地念着书,边在家里咖啡馆里朋友住处写着歌,为赋新词强说愁,在旋律中装点出苍凉落寞的意境,打动了都市人空寂的灵魂。由他提供曲子的那几个新人,年龄都在二十岁之上,却仰仗着一个小男生的才华,初尝成功滋味。唱片大卖,萧纪友凭借版税赚到的钱,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套物业。然后逐渐更换,直到此时住在这套市区的公寓中,放眼望去,整个傍海的城市都被踩在自己脚下。
他不爱海景,只爱这城市的每个细节,每个侧面,每个棱角都不放过。因此,才得以源源不断地涌现灵感,用音符挑动这城市中人寂寞的内心。
身后,从唱机中传出的杂音空空茫茫,仿佛是在一片辽阔大海的海底,因窒息而久久未能发声。终于,自海平面上升腾起来第一个音符
开头是一段摇滚糅合弦乐,游走在小众与主流之间,充满爆发力,但忧伤。
很好。在唱片行业,忧伤是最畅销的商品。大家靠着消费他人的忧伤,把自己身上的伤痕狠狠揭起,重新反复检视。
像海面上爆破了的泡沫,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兼具柔情和爆发力,像是耐不住寂寞似的,要将自己最好的
一面展示出来。
竟是昨夜那少女留下的cd demo。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它拉在车上,却竟然鬼使神差地,终究落入他耳中。
那音乐仿佛液体般,渐渐流入他心上。
萧纪友慢慢吸入那支香烟,任由白色烟雾连同那cd中仅有的三首歌,不住缭绕着他的肺部。
他无声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被人用魔法固定住一样。指间的烟,灰白色的烟尾,簌簌地掉在地上,他却也浑然不觉,似乎回到了年少时,因为在黄昏的异国街头听到了动人的旋律而激动不已。
他一遍一遍地听下去。
从歌曲概念到编曲方式,从唱腔水准到副歌走向。他的脑中仿佛有一把手术刀,细细地切开这一个个音符。
在这柄极为单薄的刀刃尽头,是那个身着制服的少女,抿紧了嘴唇,定定地看向自己。她很是安静,只是不住强调:“我希望你能够听一下。”
她的态度如此生硬而稚嫩,让人难以相信,就是这同样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尽管以一种拙劣的方式,只为了将自己的创作灌入对方耳中。
手上的烟早已燃尽,他急急将烟尾往烟灰缸中一塞,从露台上回身到录音室中,伸手在唱机上取过cd封套。
词曲弹唱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以黑色的油性笔,认真地书写着
席羚。
一笔一划,似乎那就是她的梦想所汇聚成的了。
是她吗他这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没有想过,那因为过于年轻而美丽得近乎稚嫩的身体,竟藏有如此巨大的音乐潜能。
他开始在乎。
萧纪友捻灭手中那支香烟,拨了个号码给他的助手。“rocky,有件事要拜托你一下我昨天用的另外一部手机,好像被我丢在公司里了。麻烦你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过来。”
“好的。你放在哪里”rocky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充满活力,连话筒中传来的声音都像一股清风。
萧纪友却想不起来自己把它丢在哪里了。他想了想,“你在我工作室的桌面上翻一下吧。”
“好的。”rocky的声音依然充满活力,“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没有了。”
再见,童 贞五
整整一个星期,这个给席羚留下号码的手机一直保持畅通,但萧纪友始终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
将车子停靠在楼下,萧纪友看了看这座公屋大楼外层浅黄色外墙早已污渍斑斑,共用部分因年久失修,也已破落不堪。多少户人家的窗户,不是黑糊糊便是灰扑扑,充满人间烟火气味。倒是大楼外的公共空间,有不少十几岁的少年在打篮球,生机勃勃。
他的车子驶过来时,有不少在场边看少年打球的女孩子,开始将脸转向他。
是日,萧纪友只着白色polo衫,卡其色球鞋,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首饰。他将席羚的房间号默念了一遍,戴上太阳镜,才步下车来,往大楼走去。
4楼。403房间,闸门半开着,可见里面有人。
他将闸门全部拉开,手腕反转,在门上扣了三下。
里面没有动静。
他再扣了三下。
这时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接近门边。
然而又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他见到那个女学生的脸浸没在室内橘色灯光的氤氲中,因着室温高的缘故,脸上似有胭脂红,只是一双眼睛熠熠地亮,一如当日通澈。
她逆着光,没认出他来,只觉一高大人影挡住她视线,眼中露出狐疑,简明地,“你找错地方了。”二话不说,便要将门关上。
他一把伸手抵住门,然后将太阳镜摘下。
她一怔。
萧纪友笑笑:“还不让我进来走廊上热死了。”
席羚的脸上却闪过片刻犹豫,而后把门拉开。
一个狭窄拥挤的空间呈现在他面前。屋内放着大柜,折叠形方桌,几张凳子,从窄小的客厅里可以见到厨房和睡房。书和唱片都堆在柜顶沙发和墙角边。
席羚将沙发上的书和唱片抱起来,将它搁在墙边。她看着萧纪友,指着沙发,“你坐。”又将落地风扇从屋子一角使劲移过来,朝向沙发的位置,才蹲子按下开关键。那风热热的,扑到她脸上,拂起她脸颊两边的头发。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煲粥,没听见有人敲门。”她说话温婉有礼,跟上次那个固执的少女大为不同。她边说边走到厨房里调节火候。萧纪友只见到她的大半张脸,微微低垂,因着厨房的格外闷热及不通风,让她两颊看上去绯红绯红。细密的汗珠布满在她的前额上,沿着白皙高挺的鼻梁缓缓往下滴,她飞快地抬手拭去。
“你的吉他呢”萧纪友问。到现在为止,他都难以将眼前这个女孩和上次在酒店所见那个视为同一人。
“在房间里。”
“把你的其他作品演奏给我听吧。”
席羚抬起头,那双乌黑的眼珠从厨房那头直看着他。她说,好,便擦擦手,往房间里走去。萧纪友走
在她身后,“你一直没有联系我。”
“我家里有点事。”她没有回头。
“你这个星期都没上学,是因为这原因”
席羚没料到他知道得这样多,似乎有点惊讶,转过脸看了看他,又垂下睫毛,“是。”
两人已走入房中。萧纪友看到角落两边各放着两张小床,其中一张床上方的墙壁上贴着the queenpink floyedguns & rosesradiohead等乐队的海报,床边放着一把木吉他。
“你不玩电吉他”
“玩。但是之前有点事,我把那柄吉他卖了。”
“你的歌在哪里录”
席羚看了看他,又转过脸去,用手指了指前方,“这里。”
说着她撩开面前的布帘,萧纪友这才发现这墙其实是一道厚实的门。她用力推开门,里面露出一个简陋的控制室,陈旧的长条木桌上,搁着一台残破的电脑及主要设备。她站在这里,回头看萧纪友,“就是在这里。我自己搭的简陋录音棚。”
他上前几步,伸手推开通往录音室的门。那厚重的门发出砰吱的怪声。随着门被推开,映入萧纪友视野的是一个四壁垂着红色的吸音幕布的房间,木地板上,孤伶伶地伫着两支麦克风。房间一隅,放着卷起来的灰绿色旧地毯。
萧纪友伸手摸了摸墙壁,手上触到幕布后的海绵软包。他问,“你自己弄的录音棚”
“是。”席羚的样子却有点不自在。
这个少女也有自己古怪的自尊,不愿在专业音乐人面前,显出自己的窘迫。她说:“就是这里了。”接着便转身退出去。
萧纪友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将录音棚的门关上,又问他,“现在,你还要听吗”
他走到书桌前,取过她的吉他,不客气地坐在床沿上,开始慢慢调弦。未几,他将吉他递给她,“唱一首。”
席羚接过,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始边弹边唱起来
“草原上没有鱼,海洋里没有牛,
你端着一杯清水和一杯牛奶,到底要去哪里”
清风从席羚身后的小窗扑入,挥去这室内的闷热。窗帘像被无形的手扑打着,不住扑到席羚的手臂上,像是在附和着她的节拍。
萧纪友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受到乐器的限制,这首歌是拙朴的,不似她demo中的其他作品般华丽,歌词还显得有点无厘头。但此时此刻在这简陋的公屋一隅,由这穿着纯色短袖上衣短裤的女孩子演奏来,却别有一番民谣风。不远处的厨房,传来肉粥翻腾的咕嘟咕嘟声响,还飘来阵阵香气。
萧纪友从床沿上立起,向她走来。席羚注意到他的走动,抬起眼来。她的手上仍自弹奏着音符,只是不再吟唱
。
萧纪友用手按住她的,乐声停下。
她怀里紧紧抱着吉他,盯着他的眼神,竟有点少女特有的紧张。不知是因为这将决定自己前程的时刻,还是因为这个年轻俊美男子身上散发的成熟气息。
他这才发现,她原是如此的青涩。那一夜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萧纪友微笑:“你还有其他作品”
席羚点点头,丢开怀中的吉他,将它轻轻放倒在床上,站到屋角处,打开衣柜,从里面翻找着她的东西。萧纪友见到她的衣柜里,只有校服和运动衫两种款式,除却校裙以外,连女孩子应该穿的裙子也没有,他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从未进入过的世界。他又想起刚才经过的那片公共社区,那些孩子们看着自己和车辆的目光。
席羚拿起一叠demo带和乐谱,刚回过身,手机恰在此时响起。她将东西放到一边,接过电话。
萧纪友见到她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好的,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她抬头看他,正要说话,他已经开口,“我的车在楼下。我送你去。”
“谢谢。北区医院。”
萧纪友一边为她拉开闸门,一边问,“是和你一起住的那人”
“是,”席羚点点头,“我的外婆。”
两人来到楼下,这时已近傍晚,先前在场上打球的少年,此刻在场边喝着汽水逗女孩子聊天。在场上打球的,已是换了另一些人了。
萧纪友为席羚拉开车门,她无声地钻进车厢,像一只毛色纯净的小猫。
这时,不仅场边的人,连场上正打球的人都停止奔跑,纷纷转过头来着他们。
“那个是谁”
“住在四楼的,长得很好看,就是个性乖僻,从来不跟我们来往。”
“废话我知道她我问的是旁边那男的”
“我怎么觉得像萧纪友啊”
没等他们看清楚,他们的车已经飞快驶离了他们的视野,只留下大伙儿争论一番,毫无结果,最终大部分人的结论是:住在公屋的人,怎可能认识萧纪友那种人很快,他们又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赶到医院时,医生说席羚外婆的病情突然反复,需要马上动手术。“你是她的唯一亲属,需要你为她签字,手术才能够开始。”
席羚简单地扫视一下,依旧是医院关于免责声明的惯例条文,飞快提笔在文件上签名。
护士向她展了个手势,“请到前面收费处交费。”
席羚的脸上忽然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此刻只穿着最家常的单色衬衣裤子,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细小美好,俨然一个初中生的模样。萧纪友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女孩子在不久前跟自己曾有过纵情欢愉。
他将
一张英俊的脸转向那护士:“收费处在哪里”
对方一时觉得呼吸不稳,微笑道:“沿着走廊过去,左转后就可见到。”
他回头向着席羚:“把东西给我。”
她抬头,眼神中闪过讶然,只听他说,“是我借给你的,日后在你的薪水中扣除。”
“什么”席羚听得“薪水”二字,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盯着他。
“我会买下你的作品。”
再见,童 贞六
这座希腊风格的独栋别墅,楼高五层,尽管位置低调,但是仍不时出现在娱乐杂志上。因为这里是乐坛名人乔杜的家。
“萧少爷,喝茶。”乔家的佣人将沏好的龙井递上,驾轻就熟地称呼他。萧纪友却一时不适应。
自从十八岁搬离了乔宅后,整整八年的时间,萧纪友像客人一样,只在某些时候回来。他和乔杜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倾向于相谈公事,而非私事。
“现在ck j已经风头一时无两了。单曲专辑统统热卖,演唱会一票难求,好评如潮。你有什么打算”此时此刻,乔杜坐在沙发这头打量着萧纪友。他保养得至为年轻,穿着滚银边的丝质睡袍,脖项间一条细细的项链上,挂着泰国求得的四面佛坠子。
萧纪友知道,每次乔杜问别人有何打算时,自是他本人已有打算了。
他只作不知,作出一副慵懒之姿,“哪有什么打算继续写歌,继续享受这当大众偶像的光荣。”
却哪里敌得过乔杜老奸巨猾,及时捉住这条尾巴,“你看,与其跟另外三人共分一羹,不如独放异彩。”
哦,他明白了,原是作推心置腹状,建议他单飞。
这时传来清脆利落的脚步声,有少女喊了声“爹地”,便将白玉似的手臂环住乔杜的脖子,在他脸颊上重重地吻了吻。乔杜脸上泛起了笑,问:“不是说和朋友看音乐剧这样早便回来”
少女的手仍环绕在慈爱老爸的脖项间,声音带着笑,“不看了,她们都忙着要约会,便都散了。”一张脸抬起,脸上淡淡的脂粉,美丽异常的双眼看向萧纪友。他只朝她微笑。
不得不感谢她,这个时候回来,恰好中止了刚才的谈话。
“坐下。”乔杜拉过女儿的手臂,引她到沙发上,坐在他身边,“我正跟你哥哥谈论他单飞的事呢。你可有什么意见”
乔希汶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萧纪友,像从他的脸上看出对方的想法。他却只是一径的微笑。良久,她一笑,“爹地,你想将一台吸金机器拆分成四台”
“是不是四台,得看他们各自的能耐。我对纪友毫不担心,作为主音的弥嘉自是人气高企,司晋则是个大受欢迎的美少年,至于乐戈”乔杜的眼中似乎流过哗哗的铜银色泽,音符落在他耳中,都成为钱币掉下来的声音,“作为偶像,他们的生命力取决于人气的强度与长度。”
萧纪友不语。
当年他屈服于乔杜的压力,答应走到幕前,是因为他答应过他,尽管他会将他们包装成偶像,但乐队成员人选音乐定位上的事情,全由他自己控制。
佣人忽然递过电话:“老爷,是影业公司的韩先生。”
乔杜马上端正身子,拿过电话,边热情
洋溢地交谈着边步出露台。
是的,乔杜的野心,怎仅仅限于乐坛呢。
乔杜的大宅在山顶的另一边,三十几个房间,除了佣人和司机用的房间外,其余房间都可以清晰看见海景。女儿乔希汶出生后,他还找了相熟的建筑设计师,为女儿住的那几个房间设计了空中花园。
他们所在的客厅,正对着空中花园的景色,可见一勾弯月冷洁。夜风拂过果树,飘进来甜香的味道。乔杜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不时荡过来爽朗的笑声,却反衬得这客厅更形安静。
乔希汶先开得口:“你怎么想的”
萧纪友微笑:“我这人向来没有任何想法。”他将身子软软地瘫在沙发上,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做幕前。一旦单飞,压力就更大了。”
萧纪友只是一径微笑,眼睛注视着杯中的茶叶,琥珀色的茶水中,柔嫩淡绿的叶子舒卷自如,载浮载沉。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怎样结束这段谈话,怎样离开乔家。车子兜兜转转,驶过纷繁嘈杂的街道,像在灯红酒绿的荒原中驰骋,空气中都是香水的味道。
今天晚上他不想回家。
蓝色的夜晚,夜店里浑浊的空气亦是蓝色。他从身上抽出一包白色登喜路搁在桌面上,就着烛台上那小小的橘色光芯,点燃。从露台看出去,人群拥挤,男人女人几乎身体贴着身体,脸颊贴着脸颊。有颜色的玻璃折射出各色人物,他看见酒保艰难地跨过一对对痴男怨女,终究安全地为他送来一杯酒。
他看着女孩子穿着曼妙的小礼服,她们的高跟鞋与笑容一般诱人。男人的目光四处流连,以不同语言与人交流。他的心里闪过那句话
无论在哪里,夜店都是一样的。男人想认识女孩,女孩想认识男人。
这时,忽然有人在他耳边道:“excuse me; may i sit down”
是一个褐色头发雪白肌肤的混血儿,身材高挑。
他一笑,眼神散漫而诱人,“请坐。”
为何要陷入那一张张网中,作茧自缚回归到男女情 爱,瞬间他又是那头危险的兽。
外面的声浪,这么近那么远,角落中的人再也听不到。
在这寂静中,他见到那女子将一张脸凑近了,细细地说:“你们的演唱会,我也去了。很震撼呀”
萧纪友一下清醒。
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不清楚他的身份。
喔,谁说这附近就没有人埋伏在侧,等待着他和陌生女子在夜店拥吻,而后将照片卖给八卦周刊,又是一期好故事。若是这女子心机再深一重,在床上拍照留下什么证据
他不若普通偶像般看重这些,他只是讨厌被人要挟。
他对自己
的身份不予置否,站起,微笑欠身,示意要上洗手间,便穿过拥挤的人群,那层层叠叠的手臂,漫过耳膜的声浪,离开这里。
车子在城市中穿行,最后在公司外面停下。他笑自己: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这样职业病了
工作室中,没开灯。
也是,除了他,谁还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呢。
蓝色的夜晚,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也是蓝色的空气。他摸索到开关,灯亮了,看着乐器设备以及有6000多个按钮的器材,他一时感到安心。
只有在音乐的世界里,才是安全的。
身后却有响动。
他回过头来,见到墙角一架折叠小床的毯子下,拱起一个人影。原是席羚和衣睡在这里。
“怎么像只小野猫似的”他嘴角笑笑。席羚看着他,发现他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
“我住的地方,离工作室医院和学校都太远了。刚刚在这里写歌,后来太累了,索性就在这里躺下了。”席羚边说边抱起枕头被褥,要将它们一一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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